瑞秋聽著奇怪,問道:“怎麽太太認識徐小姐?”


    “徐小姐?”


    瑞秋道:“是呀,這位是徐小姐。”


    憶妃近前看了看,確定是許曼明無疑後,沉默著出了病房,對煙雪道:“把那個傭人叫過來,我有事問她。”


    “是。”


    瑞秋不明所以,看這兩位的神色好像是認識徐小姐的,站在那裏,心裏惴惴不安,憶妃坐在窗邊椅子上,低頭吹著杯子裏的茶葉,緩緩的道:“你不用怕,我隻是問兩句話,剛剛那位徐小姐是你主家?”


    瑞秋如實的道:“她並不是,我是雷先生請的小時工,負責漿洗,徐小姐是雷先生的客人,暫時住在那裏,因雷先生不在家,她要我給她做飯。”


    “隻是做飯?”


    “還有,她說家在租界,請不到傭人,要我過去幫她打掃。”


    “她可還有說些什麽?比如……一些特別的事。”


    瑞秋警戒的抬頭看看她,憶妃遞給煙雪一個眼色,煙雪上前將準備好的一包銀元塞給她,“你放心,說了實話,我們奶奶自然有好處賞你。”


    瑞秋掂著手裏的份量,低下頭道:“她……好像是想出城。”


    “出城?”憶妃詫異,雖說聽說許司令獲罪,可也不至於此呀?怎麽許曼明竟淪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瑞秋道:“我家當家的是巡捕房的巡警,徐小姐知道了這件事後對我就格外籠絡,我偷偷的出去打聽過,在巡捕房外看到通緝她的畫像,雖不知道她犯了什麽事,可一個女人家怪可憐的,我就沒有揭穿她,不知太太是否認識徐小姐?”


    憶妃避開她的目光道:“這個你不需要知道,你記住,今天的事不要讓她知道。”


    “我曉得。”


    瑞秋走後,憶妃思前想後隻覺得不對勁,恨隻恨自己這些天在醫院住著,外頭發生了什麽竟全然不知,連許曼明被通輯這麽大的事也不知道,“不是說她跟著夫人一起出城了嗎?怎麽還在這裏?又怎麽會被通輯呢?”


    煙雪在旁道:“這些都不關我們的事,奶奶,眼下最重要的是她懷孕了,您就快要臨盆了,眼看是個男孩,若生下來,便是長子,可是許曼明家中再落魄,到底是主母,她若也懷孕生子,對您可是不利。”


    憶妃歎氣道:“你也聽見了,她發著燒那胎兒都命大保住了,她若真生下來,我還能掐死她?”


    煙雪湊近了小聲道:“您沒聽見剛剛那女人說許曼明是要逃命,現在到處都在抓她,要她死何需我們動手,隻需要把她的行蹤透露給巡捕房就好啦,到時候是生是死就全憑她了。”


    憶妃被她說動,低下頭沉思著。


    ☆、055、早產


    憶妃被她說動,低下頭沉思著。


    煙雪道:“我可是為了奶奶您好,你的孩子生下來若想保得住地位,就得狠得下心,何況那許曼明仗著是正房,從來不正眼瞧我們,四少奶奶最是奸滑,表麵籠絡著夫人跟我們好,私底下也看不起我們。”


    憶妃被她說中痛處,她雖仗著孩子進了趙家門,可家裏上下都瞧不起她,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那你說,我們要怎麽做?”


    煙雪眼珠子轉了轉道:“奶奶先別忙,我們不能光聽那女人的話,我這就出去看一下,若真像她說的許曼明被通緝著,我們就去巡捕房告發。”


    “好,你現在就去。”


    推著煙雪出了門,憶妃撐著笨重的身子在病房裏來迴走著,心砰砰直跳,她這輩子沒害過人,許曼明與她無冤無仇,可她這些年來所受之苦全是因為她,隻要有她在,趙家就不會承認她,隻要有她在,趙承穎就不會真心真意的喜歡她,何況,她並沒有殺她,是她自己命不好,攤上那個麽爹,是她咎由自取。這樣想著,心裏的負罪感也漸漸緩和了些。


    窗外雷聲低吼,眼見是要下雨的樣子,屋子裏悶得叫人不舒服,她過去推開窗子,想要透透氣,不防外麵狂風陣陣,大風裹攜著秋日的落葉吹進房間,一片像是傳單樣子的東西兜頭撲過來,憶妃受了驚嚇後退,身子重重坐在床上,她忙站起來關窗子,雙腿間已有熱流滑過,腹中傳來陣陣痛楚。憶妃低頭看見地上一片水漬,嚇得大叫,“護士,護士。”


    許是情緒過於緊張,加上驚嚇,憶妃提前生產了,叫了護士過來看,知道是早產的征兆急忙將她推進房裏,打了催產針,灌她喝了催產的藥,放在床上等著宮口開,憶妃心裏惦著煙雪,加上每隔兩分鍾一次的陣痛把她折磨得不成樣子,她覺得她要死了,可她不甘心就這麽死了,“來人,來人。”


    她要讓趙承穎看著她替他生孩子的樣子,要他知道她是為了他死的。


    隨侍過來的侍從官站在門口,聽傳馬上進內聽吩,“姨奶奶有何吩咐?”


    “少帥呢?迴來沒?”


    “不清楚。”


    “你把他給我找來,你迴去要他來,就說我快死了,我有話要告訴他,要他過來,我要見他。”


    侍從官左右為難著,看著滿頭大汗在床上翻滾,心裏有點害怕,憶妃看他還站著沒動,動氣道:“怎麽還不去?你去呀,一定要叫他來。”


    “是。”


    護士圍上來安慰道:“你不要怕,女人頭胎生孩子都是這樣的。”


    憶妃圓睜著雙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眼裏耳裏什麽都看不見聽不見,她要見趙承穎,她要他看見她為他死。


    煙雪迴來見病房亂成一團,知道姨奶奶提前生了,忙跑進來,憶妃已經被折磨了幾個小時,看見她眼睛突然放出光亮,細長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手,“怎麽樣?”


    ☆、056、許曼明,許曼明!


    煙雪重重的對她點點頭,“你放心,都辦妥了,立馬來拿人。”


    隨著她話落,憶妃聽見走廊裏一陣腳步紛踏雜亂的聲音,接著隔壁病房的房門被踹開,一陣忙亂之後歸於平靜。


    憶妃中心石塊落地,長長舒了一口氣,她在心中道,許曼明,你不要怪我,怪隻怪你不該霸占住趙承穎全部的愛。如此靜了片刻,似乎真的被帶走了,憶妃黯然沉思了一會,突然問:“要是被七少爺知道,我們就完了。”


    煙雪安慰道:“奶奶放心,我怎會實名報呢?我隻是寫了張條子交給守門的,要他進去通稟,我躲在暗處見他們整隊出發才迴來的。”


    憶妃這才完全放下心來,看著窗外灰白的天空,淅淅瀝瀝的雨滴沿著窗劃過,留下一道道暗痕,人過留名,燕過留聲,她憶妃老九這輩子洗不掉戲子的痕跡,但她要得到,沒人能阻止。


    越承穎的車在醫院門口停下,迎麵見巡捕房的兩輛車走出來,因不便暴露身份,他坐著平常的車,見到警車李貴將車讓到一旁,口裏嘀咕道:“這個時候巡捕房的人來醫院做什麽?又幹些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趙承穎朝那車子看了一眼,後座裏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用麻袋蒙著半個身子,依稀隻見袋子下麵露出來的藕荷色的旗袍料子,輕柔的顏色,仿佛一吹就散了,讓他不由想起她來,她素來喜歡這個顏色,留洋歸來,他本以為她會喜歡洋裝,沒成想她卻是愛中國元素,她的身架子穿旗袍很好看,他的衣服少,又是分開放,時間久了總覺得是一個人過似的,有一次他迴家,她出去打牌,他一個人坐臥室裏等她,突然心血來潮走下床,拉開櫃子,花花綠綠,全是她的旗袍。他把他的軍大衣掛進去,滿山滿海的旗袍簇擁著他的軍大衣,就好像身子緊緊的被她包圍,她總是不理他,可是他想,隻要她還能留在他身邊也是好的,至少偶爾,當著外人,她會和顏悅色對她。


    等曼明迴來,拉開櫃子見他衣服在裏麵,當即叫道:“趙承穎,你的衣服怎麽掛在我櫃子裏,全是煙味,我的衣服都沒法穿了。”


    趙承穎笑起來,心裏有絲苦澀,她生氣時總是連名帶姓叫她,板著臉嘟著嘴,模樣可愛得像個孩子,可是許曼明,許曼明……她現在在哪裏呢?他抬頭看著醫院頂上的紅十字。目光遊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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