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陌話不多,做事又認真,平日裏不僅洗碗,老太太忙不過來的時候,還幫她給客人端麵,收拾桌子,打掃衛生攖。


    “小陌,你看你做了那麽多事,我又沒給你工錢。”


    章陌正在掃地,小餐館裏就是環境不好,客人用了衛生紙,或者是碗裏不吃的東西,都忘地上扔,“婆婆,你能收留我就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


    “那今晚婆婆就給你做一頓好吃的。”老太太解下圍裙,“也沒什麽生意了,我出去買條魚迴來,小陌,你看著店裏。”


    “好的,你注意安全。”


    地上有些東西粘住了,掃帚掃不動的,章陌蹲下來用手弄掉,在用掃帚掃。


    打掃完之後,她倒了一杯水坐下來,竟有些昏昏欲睡。


    蒼蠅嗡嗡的在耳邊作響,她也睡不著,隻能拿著蒼蠅拍,時不時的打一下。


    “來一碗刀削麵。”


    “好的,您稍等。”


    看到門口進來的人是陌塵,章陌反應平平,“您請坐。償”


    牆上的小風扇唿唿的轉著,不僅絲毫不降溫,反而還多了些燥熱。


    “麵好了,您慢用。”


    陌塵拉住她的手腕,“怎麽沒有香菜。”


    “……”


    章陌抽迴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店裏的香菜剛好用完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記得我不吃香菜。”


    陌塵拿了一雙筷子,開始吃起來,“坐下。”


    “……您慢慢吃,我還有事。”


    “陌陌,坐下陪我吃完。”陌塵看著她。


    “……”


    章陌坐在他對麵,看著他在與他身份格格不入小餐館裏優雅進食,不禁有些失神。


    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的,不能坐下,可情感告訴她,不要拒絕,坐下,最終,情感戰勝了理智。


    有多沒有這樣近距離的看過他了?


    他變得比以前更成熟,更有魅力了,單是這張臉,就能讓無數女人對他趨之若鶩。


    以前,他的下巴總是很幹淨,他每天都用剃須刀將胡渣刮的幹幹淨淨,現在,他的下巴有胡渣了,很有男人味。


    他右手熟練利索的動作,看來當初的傷恢複得很好,沒有留下後遺症。


    “咳咳、咳、咳、”


    章陌迴神,把剛才自己倒的水送到他嘴邊,“怎麽樣,好點沒有?麵湯怎麽能喝呢?多辣啊!”


    還不忘給他拍拍背,陌塵拉下她的手握在手裏,“這是陌陌第一次給我煮麵。”


    章陌眼眶倏地紅了,當年在一起的時候,他們要麽外麵吃,要麽顧姨做,要麽他做,她從來隻管吃。


    “好點沒有?再喝一口水。”


    陌塵聽話的又喝了一口,“陌陌,很好吃。”


    章陌聽著,很好吃不至於,但是也不至於食不下咽。


    婆婆就是擔心她不在的時候突然來客人,特意在幾個碗裏把調料放好,她隻管把麵煮好挑到碗裏就行了。


    “二兩,八塊。”


    陌塵摸出錢包,給了她一百,“別找了,記賬上,我下次又來。”


    “我們這裏沒有實行邊吃邊存的製度。”章陌找了九十二塊塞進他手裏,“慢走。”


    “還有一句歡迎下次光臨你沒說。”陌塵沒動。


    “……”


    兩個人看著對方,一個嘴角帶笑,一個麵無表情。


    老太太買菜迴來,“小陌,我迴來了,哎,有客人啊。”


    “是啊,婆婆你怎麽買這麽多菜?”章陌接過,還有點重。


    “這不是你來了兩三天了也沒好好招待你嗎?今晚婆婆就給你做一頓好的。”老太太係好圍裙見陌塵還站在那裏,“先生,你還想吃什麽?”


    陌塵看著這個六十多歲卻精神矍鑠呢老太太,“你是這裏的老板?”


    “是啊,在這條街開這麵館幾十年了。”


    陌塵突然就明白了,這個年紀的老人家,誰不是幾世同堂,她能留下章陌,何嚐不是一種寂寞作怪?


    “婆婆,你這兒生意好嗎?”


    “挺好的,要不是小陌幫忙啊,我還忙不過來。”


    章陌從廚房出來,“婆婆,你進去休息吧,我來收拾這裏。”


    “好。”


    “快走吧,我們要關門了。”


    “這麽早,不做生意了?”陌塵看了一下手腕的表。


    “下午不做。”章陌把他吃了的碗拿去洗。


    “那……”


    “那你快走吧!”有點趕人的意思。


    陌塵撇了撇嘴,趁章陌不注意,飛快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我走了!”


    不待章陌說話,一溜煙兒的跑的。


    他其實是怕章陌生氣,怕她拒絕,隻能趕緊開溜。


    章陌摸著被他親過的地方,說不出心裏的滋味。


    “邢烈,走吧。”陌塵拉開車門坐進去。


    邢烈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心情不錯,這麽多年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先生,下次也帶我去吃碗麵。”


    剛才就想去的,但是陌塵不讓,在這種地方也沒什麽危險,他就在車裏等著了。


    “如果吃碗麵就能這麽高興,你也讓我高興一點啊!”


    陌塵想了一下,說,“嗬……我偷偷親了一下她!”


    邢烈,“……”


    這裏離市區挺遠的,開車得要兩個小時左右,遇上堵車就說不準了。


    “先生,怎麽辦?好像堵車了?”下午還有一個重要會議,遲到了可不好。


    “打個電話讓寒宇主持。”


    “他今天感冒了。”找到風馳的電話,“我給風馳打一個吧,讓他去。”


    “也好。”陌塵看著手裏的文件,“寒宇那強壯得跟牛似的身體,什麽時候會感冒了?”


    邢烈憋著笑,先生開心連玩笑都會開了,“好像是和風馳兩個打賭輸了,在泳池裏遊了一個小時,不過,風馳把泳池裏的水溫調到了零下幾度。”


    “吃飽了撐得。”


    堵了四個小時,陌塵他們迴去的時候,公司都下班了。


    老太太做了一桌子的菜,“來,小陌,嚐嚐我的手藝。”


    “婆婆,這糖醋魚真好吃。”章陌夾了一塊兒。


    “喜歡就多吃點。”老太太很久沒做過這麽多菜了,章陌喜歡吃,她自然是高興。


    “對了,中午那個小夥子你認識嗎?”


    章陌一愣,“不認識啊,怎麽啦?”


    “沒什麽,就是問問,長得一表人才的。”老太太添了半碗飯。


    捧著碗沒動,“小陌啊,婆婆是過來人,看人可準了,那小夥子絕對是個好男人,你要把握住機會啊!”


    章陌差點被魚刺卡到,“婆婆,你說什麽呢!人家是客人,指不定還是一次性客人,下次還不來了呢!”


    “哼,反正你聽我的話,再來了把握住機會。”她不可能會看錯,那個男人肯定對她有意思!


    老太太料事如神,因為接下來一個星期陌塵都踩著點來。


    她每次都給章陌使眼色,章陌視而不見。


    後來她幹脆直接喊她,“小陌,你出來招待一下客人,我要出去買點東西。”


    章陌,“……”


    陌塵自然也看出了老太太的意思,撮合意味太明顯!


    “二兩刀削麵是吧,您稍等。”


    天天二兩刀削麵,還都是一個味道,他快吃得要吐了,“我今天不吃刀削麵。”


    “那你要什麽?”章陌把手寫的菜單給他。


    陌塵沒看,“你吃的什麽?”


    “……我吃什麽和你有什麽關係。”章陌嗆他。


    “我要和你吃一樣的。”


    “你……”章陌最受不了的就是陌塵那樣看著她,眼裏隻有她一個人,她一個人就是全世界。


    可是,她現在承受不了,“你確定?”


    陌塵點頭。


    章陌將自己吃的東西端上來,一盤菜,昨天中午的,米飯是早上剩下的。


    不管她是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陌塵就是難受了,“陌陌……”


    “別說,要吃就快吃。”章陌埋頭吃飯。


    陌塵端著碗,跟著她一起吃起來,“陌陌,跟我迴去吧。”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麽?我不在意。”


    “那些錯過的時間,我們趁年輕可以補迴來,那些停留在七年前沒有進展的感情,我們可以發展的,那些被……”


    “停!”章陌打斷他,“我現在這個狀態很好。”


    陌塵放下碗筷,走到她麵前,將她拉起來與自己平視,“我一點都不好!”


    “明明知道你就在這座城市的的某個地方,我還要費盡心思的思考這樣做那樣做會不會刺激到你,將你逼得更遠,我放慢了向你走來的腳步,一步當做三步走,你卻還是據我於千裏之外,陌陌,我是你的愛人,不是仇人!”


    “也請你替我想想好不好?”


    “如今,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我是一個有前科的女人!光是這一點,你和我就不可能在一起!你知道別人會怎麽說嗎?你知道你要麵對來自外界的多少壓力嗎?”


    “七年了,我們除了還記得彼此曾經相愛過,還記得什麽?我們完全不了解對方,甚至就連對方的喜好都再也無法做到,你還要強求什麽呢!”


    陌塵看著章陌,“怎麽會不記得,你不就是記得我不吃香菜嗎?”


    “……”根本不在一個點兒上。


    “七年前的牧塵不在了,現在在你麵前的是一個全新的陌塵,阡陌紅塵,不論怎麽變,我對你的感情一如最初。”


    “我一點也不想逼你,可是你的戒備心太強,我怕在我還沒能再次牽住你的手的時候,你就溜走了。”


    “陌陌,我29歲了,還能有多少個七年可以折騰?”


    “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把曾經錯過的七年補迴來嗎?”


    “……”章陌把肩膀上的手拉開,“吃完就快走。”


    “我不走!”陌塵負氣的坐在凳子上。


    這一坐就是半下午,邢烈在外麵等的著急,實在忍不住了,就進來看看。


    章陌趴在一張桌上小憩,陌塵坐在一旁看著。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這是怎麽了?”


    “沒事兒……你找我什麽事啊?”


    邢烈搖搖頭,“也沒事兒,就是來看看。”


    然後老太太迴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男人坐在椅子上,眼睛看著睡著了的章陌。


    她敲了敲桌子,“小陌,醒醒。”


    在兩道如此專注的視線下,也虧得她睡得著,“怎麽啦?”


    章陌還沒清醒,“你這麽快就迴來了?”


    “都要五點了,還早啊!”


    “是啊,好快。”章陌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迴來就看到陌塵還在哪兒坐著,還多了一個。


    “小陌……”邢烈先開口。


    “邢大哥。”章陌笑了笑。


    陌塵感覺自己的雙目快要噴火了!


    小陌,邢大哥……


    他天天蹲點,也沒見她叫他一聲,不說名字了,連喂都沒有!


    “邢烈,你不是還有事?”


    “先生,我沒事。”章陌剛叫了他,他還想多說幾句呢!


    “你有事。”


    “我沒事。”


    在邢烈的手快碰到章陌的肩膀的時候,他突然一拍桌子,“我說你有事就有事!”


    好吧,邢烈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心裏為自己的遲鈍暗罵了兩句,“小陌,我先去辦事,下次找你。”


    “好,邢大哥,你慢點。”章陌笑著向他揮手。


    “不準笑!”陌塵看著上火!這幾天哪天對他笑的這麽燦爛過!


    章陌收起笑容,沒看他,“你還不走?”


    牧塵三兩步走過去將她扣在自己懷裏,兇狠的吻下去,“唔……”


    章陌吃痛,手上拿著抹布,朝他昂貴的衣服上打去。


    但是,這熟悉的薄荷味,多少次在她夢裏出現過……


    她根本拒絕不了……


    掙紮漸漸的變成迴應,感受到她輕輕的試探,陌塵心裏一陣竊喜,慢慢的溫柔起來。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在章陌快要喘不上氣的時候結束,七年了,這一刻,陌塵終於相信,她就在自己懷裏。


    “陌陌,我們迴家吧。”耳畔響起沙啞醉人的聲音,章陌的腦袋在一片漿糊,混沌之下點了頭。


    牧塵暗自捏了一把汗,還好,這個辦法還奏效!


    以前不論她再怎麽堅持原則,隻要被他吻迷糊了,他說什麽都會答應!


    她還是喜歡他的!


    不自覺的摟緊了懷裏的人,“你要勒死我是嗎?”


    感覺都快不能唿吸了,“對不起,對不起,好點沒有。”


    章陌歎了口氣,“嗯。”


    “婆婆,”牧塵叫住從廚房出來的老太太,“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女朋友。”


    老太太哈哈大笑,“小陌,我就說你有機會吧,這才幾天啊,就發展成男女朋友了。”


    “婆婆,不是你想的那樣。”章陌想解釋,但是好像解釋不通,老太太已經認定了她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


    “年輕人嘛,我理解。小夥子,小陌可是一個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陌塵點頭,“好的。”


    拿出錢包裏的一遝現金,“婆婆,給你麻煩了,這是一點心意,收下吧!”


    “不行!”老太太拒絕,“小陌在我這裏,幫了我不少忙,我沒給她工錢,還怎麽好收你們的。”


    章陌把錢給她,“婆婆,你就收下吧,可以換了一個好點的電視,你不是說風扇太舊了嗎?也可以換。”


    “不行的小陌。”


    “收下吧!”章陌強行給她,“婆婆,這些日子謝謝你了。”


    陌塵將章陌帶走了,邢烈開著車,三個人都沒說話。


    打破沉靜的是一通電話,“喂,寒宇……”


    “先生的手機怎麽關機了?”


    邢烈看了一眼陌塵,“沒電了吧?”


    “風馳那老烏龜,又贏了我錢,今晚想好去哪裏宰他吧!”寒宇的話聽著有些咬牙切齒。


    “今晚不行。”


    “怎麽呢?”不去宰迴來,他心裏那口氣咽不下去。


    “先生的女朋友迴來了……”


    “噗……咳咳、咳、咳、”章陌正在喝水,一下子就噴了出來,這句話怎麽那麽怪!


    “慢點。”陌塵給她擦嘴。


    “女朋友?先生哪有什麽女朋友?”


    “……”邢烈有時候恨死了他的反應。


    “哦,你說那個照片的小女孩?”寒宇看了一眼牆上的巨幅照片。


    “你說誰迴來了?”顧姨剛好聽到寒宇的話,激動跑過去搶了電話,“你說誰迴來了?”


    “顧姨,你的阿陌迴來了。”邢烈重複。


    顧姨一下子哭了出來,“迴來了,迴來了,迴來了好啊!對對對,她喜歡吃魚,我要去準備了……還有蝦,不不不,她不吃蝦的……”


    顧姨語無倫次,寒宇看得是目瞪口呆,再次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


    他隻見過照片,真人一次都沒見過。


    現在,他倒是有些好奇那個素未謀麵的女人了。


    章陌自然是聽到了從邢烈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心裏一時間難受。


    原來,他們都還把她放在心上記著。


    陌塵將她摟進懷裏,章陌沒有拒絕,搶在他前麵開口,“別說話,我想睡一會兒。”


    難得沒有堵車,隻是紅綠燈太多,一路走走停停。


    章陌睡了半個小時左右醒來,從陌塵的懷裏退出來。


    天邊的太陽已經在慢慢下山了,她將車窗搖下來,公交車上擠滿了人,路上也都是下班迴去的人。


    “在看什麽?”陌塵坐過去,擁住她。


    章陌有些不習慣,倒也沒拒絕,“看那些下班迴家的人。”


    陌塵將下巴擱在她臉上,親了親她的臉,“陌陌,我們也正在迴家呢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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