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楓一連接戰數女,餘勇猶自可賈。


    對於這“杭州七女”的手段,他是真正地領教了,所得的結論:“不過如此而已。”


    這時七女中的五姐才亦青縱身而出,說了幾句話,亮出了雙環,要與江海楓在兵刃上決一勝負。


    海楓早由鐵掌黑鷹婁雲鵬口中,得悉這姑娘在七女之中,僅遜於醜女項瑛,此刻見她儀態、談吐,都遠勝各位,武功想必也不會弱。


    當下微微一笑,右手一展,把長劍掣了出來,口中謙虛道:“姑娘環下留情!”


    才亦青抿嘴一笑,那雙明亮的大眸子,向著他轉了轉道:“我還要請你留些麵子呢!


    別把我手上的環兒給磕飛了就是好的了。”


    說到此,嬌軀一晃,已到了江海楓身前,嬌叱了聲:“看環!”


    右腕一起,環走輕靈,“刷”的一聲,直向江海楓下頦上削了過來。


    海楓足下虛進實退,看起來像是向前傾進,其實卻是後縮!才亦青這一環竟是沒有點著。


    海楓“凝霜劍”反而向下一壓,隻聽得“當”一聲,初鳳才亦青右手單環被震得差一點脫手而出。


    還算這個小妞多少有一些實學,金環向下一沉,她嬌軀倏地往一邊一閃,“刷”的轉了個圈子。


    海楓這一劍竟是擦著她的衣邊,落了下去,這倒是微微出乎他的意料。


    初鳳才亦青身形閃開之後卻想轉敗為勝,隻見她身子向下一俯,蓮足在浮沙上一點,整個身子又向前縱了過來。


    江海楓冷笑了一聲,他早已看出了這姑娘的心思,隻是沒有說破!


    當時足尖一點,整個身子縱了出去!口中卻叫道:“姑娘看劍!”


    口中說著,手中劍“嗤”的一聲,點出了一點銀星,直向才亦青背心上紮去。


    他並且認定對方會在自己寶劍抖出的刹那之間,倒身捧環,可是他卻有意要試探一下她的身手到底如何!


    果然,長劍方到,便見才亦青一聲清叱!


    她那前傾的身子猛地向後一仰,右足前跨,手上的那雙金環,竟是合而為一,直向著江海楓麵上倒紮了下來!


    環勢之快,有如寒星一閃。


    在場的眾女見狀,都不禁脫口唿叫了出來,她們都認為才亦青這一手伏招,算是用上了!


    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


    就在雙環方自落下的刹那,忽聽海楓一聲長笑道:“不要下毒手!姑娘!”


    他那原本已遞出的長劍,忽然劍尖一彈,冷光一閃,如銀河例卷似的又崩了迴來。


    這一式看起來,太快了。


    如果初鳳才亦青,膽敢不收迴雙環,她那遞出的一雙手腕子,就休想再要了。


    事實上才亦青也沒有辦法再想收迴她的雙手,因為雙方施展得都太快、太疾。


    二人的身手,都如同電光石火一般,向當中一湊。


    才亦青這一手“倒插楊柳”本是最得意的一招,滿以為定能借此取勝,可是卻未能如願。


    就在江海楓的劍勢向下一落,才亦青忽覺得一雙玉腕上突地一震,嚇得她口中“啊”


    了一聲。


    注目看時,敢情雙腕竟為對方劍身貼壓了個緊緊的,頓時她就嚇得怔住了。


    手中雙環更是不上不下,那倒翻下來的身子,也是上不得,下不得,樣子真是窘到了家。


    這時候,江海楓隻要劍鋒一偏,才亦青這雙手腕子就完了,她不禁羞了個雙頰緋紅。


    其他各女看到此,也都不禁同聲驚叫了起來,醜女項瑛向前一縱道:“姓江的手下留情!”


    海楓冷冷一笑道:“我劍下從來不傷無辜,你們放心!”


    說著話,劍身一壓一彈,身子“嗖”一聲飄出了丈許之外,抱劍道:“才姑娘承讓了!”


    才亦青這時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低頭道:“何必客氣,我不是你的對手!”


    說著收起了雙環,退至一邊,醜女項瑛見自己六姐妹,竟在瞬時之間,全數敗在對方手中。雖說是對於這位江海楓“識桐有意”,可是相形之下,自己這邊也是太沒有臉麵了!


    她望著江海楓微微一笑道:“江海楓!你果然有一手,總算姑娘我這雙眼睛還沒有看錯了你!”


    海楓聞言心中一怔,一張俊臉不禁有些發紅,項瑛笑看著他,道:“最後我還要請教你幾手功夫,無論勝敗,我們即刻就走如何?”


    海楓暗暗好笑:好個不識趣的醜女,到此尚不服輸。也罷,我就叫你心服口服就是了。


    當時冷笑道:“隨時候教!”


    項瑛咧開大嘴啞著嗓子笑了幾聲,道:“好!好!”又道:“我看你手上使的這口劍,乃是一口寶刃,平常兵刃,是萬萬無法與它相較。我這裏倒有一口兵刃,也許尚能和它一較高低!”


    說到此,右手探入外衣內層,抽出一口短短的小劍,這口小劍通體不過尺許長短,外麵是綠蛟皮鞘,其上並鑲有一粒綠色的珠子!


    這口劍正是海楓初次在湖心亭內見到項瑛,她懸掛在頸項上的那口小劍。


    隻由其外表上看起來,海楓已可斷定,必定是一口罕見的利刃。


    項瑛在抽出了這口短劍的同時,已揉身而上,劍刃上閃著耀目的寒光,她叱了聲:


    “姓江的看劍!”


    短劍向上一挑,“啪”一聲,閃出了拳頭大的一團劍花,劍尖直向江海楓喉結上刺了過來。


    江海楓不禁吃了一驚,想不到這醜女項瑛,果然劍術不凡。因為她竟能以氣禦劍,分光以耀人目,隻此一點,也非常人所能及。


    當時不敢心存大意,長劍一掄,暗中把真力貫入劍身,厲叱了一聲:“閃開!”


    劍身用勁一抖,發出了“嗆啷”一聲脆響,那來犯的項瑛,身形方一逼進,便突覺對方劍上,猛然滋出了一股無比的冷風。


    這冷風即所謂的“劍氣”,一般習劍的人是萬萬體會不出來的,醜女項瑛幼隨異人黑麵童習劍,也曾涉獵過這種“劍氣”的習練之法,隻是並沒有很大的成就。


    海楓禦劍氣以傷人,項瑛焉有不識厲害之理,當時嚇得“啊呀”一聲。


    隻見她左手一捏自己短劍的尖梢,平著向外一推,身形卻踉蹌而退!


    那逼來的劍氣,就像是來自冰地裏的尖風一般,“嗖”的一聲,擦著她右麵半邊臉刮了過去,隻痛得她口中又是“哎喲”一聲!


    她那右邊的臉頰,就像是被刀子刮了一樣的痛,頓時就紅了起來!


    經此一來,醜女項瑛才算真正領教到了對方手段,一時又驚又氣,又怕又羞。


    她愕愕地望著江海楓,恨聲道:“我還有兩手劍招,望你指教!”


    海楓隻是冷笑了一聲,先前自己那股劍氣,本可取她性命,隻是他不想濫傷無辜而已!


    這時見她仍然不服輸,心中不禁有些冒火,哼了一聲,冷冷地道:“項姑娘,我已為你們耽誤了太多時間。你應該知道,我和方才那位朋友,另有約會,我看你還是見好就收,不要自討無趣了!”


    醜女項瑛哈哈笑道:“姓江的,你果真能贏了我,我才真心地服了你,閑話少說,咱們還是手底下再見高低!”


    她說著話,改成雙手執劍,一雙眼睛,死死地注定在對方身上,很快地在沙麵上轉了一個圈子。


    江海楓見她如此,反倒是不急不動。


    他麵上帶著一絲微笑,雙目微微下垂,掌中劍似抱非抱地橫在胸前,以不變而應萬變。


    果然項瑛在繞到第二圈時,忽地左足一劃,揚起了一大片細沙。


    這一片細沙,一飛起來變成了一片雲似的,直向著江海楓全身上下沒頭帶臉地蓋了過來!


    就在這黃沙迷漫裏,醜女項瑛一聲尖嘯。


    隻見她連人帶劍,猛然縱起,向江海楓頭頂上落來。


    黃沙迷漫中,二人的動作,誰也看不清。


    隻聽一聲狂笑,緊接著是雙劍的一聲交鳴,一條人影如同拋球似地摔了出去!


    “撲通”一聲,醜女項瑛,整個身子摔在了沙地裏。


    那種姿勢看起來十分好笑,原來她是頭下腳上,饒她有一身橫練的功夫,卻也受不了這種悶頭硬摔,一時被摔得“哇呀”直叫。


    緊接著“叭嗒”一聲,一雙鞋也掉在了一邊,掌中那口短劍也出了手,像是一道長虹似的竄了出去,落在沙地上。


    七女之中的初鳳才亦青,忙縱過去把寶劍拾了起來,她們俱都被江海楓這種神技震驚住了,一個個瞠目結舌的望著。


    在她們意識之中,醜女項瑛是絕不會甘心受此奇恥大辱的!


    然而事情竟是那麽的出人意料之外。


    隻見項瑛在沙地上一個挺身,突的躍了起來,她滿頭滿臉,都沾滿了沙粒,再和她那一張醜臉互一映襯,簡直是其醜不忍目睹!她卻是哈哈一陣狂笑,手指著江海楓,笑得全身亂顫。


    眾人皆不知她這是幹什麽,是氣還是怒?


    江海楓也以為她尚是不肯認敗服輸,當下不禁冷笑了一聲道:“怎麽,你還不肯善罷甘休麽?”


    醜女項瑛笑得全身亂抖,雙手一麵抓著滿頭的黃發,道:“我可不與你打了……我打不過你!”


    海楓抱拳道:“既如此,我不奉陪了!”


    項瑛大笑道:“姓江的,你不會忘記今日這一段情份吧?我為了要找一個像你這樣的人,真是煞費苦心,今日總算讓我找到了!”


    海楓劍眉一挑,真想不到這個女人,竟會說出這麽明顯露骨的話來。當時俊臉不由一紅,方要發作,卻見那醜女項瑛已格格的向眾姐妹笑道:“我們走吧!此人,我自會找他!”


    說罷沿著沙岸,直向湖邊而去,其他六女一個個都不由抿嘴笑了,紛紛迴頭望著江海楓,有的隻是笑,有的卻擠鼻子弄眼做怪相,弄得江海楓氣惱不得!


    七女已行到了湖邊,她們所乘的那艘大花船,仍然在一邊等著,七人各自上了船,隻見醜女項瑛立在船頭,對著海楓舉手一笑道:“江相公,我們去了!”


    海楓動也不動,他內心不禁在想:這醜女一去不再來找我也就罷了;如若再來糾纏,說不得要給她一個厲害看看!


    心中這麽想著,目光卻望著那艘花船馳離岸邊,直向湖心而去。


    這片沙灘,又恢複平靜。


    西方的紅日早就沉下去了,大地,湖水,都罩上了一片暮色,水麵上飄浮著似雲似霧的東西。


    海楓忽然想起了左人龍,忙自轉身,卻見左人龍早已鵠立於身後,海楓隻顧凝思,一時竟沒有發覺,這時不由一笑道:“左兄來了,對不起,勞你久等!”


    左人龍的怒氣,像是比方才小了許多,他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江兄另有約會,否則就不來湊趣了!”


    海楓麵色一紅道:“哪裏是什麽約會,無理取鬧罷了!”


    左人龍忍不住笑了笑,卻不大好意思地道:“我看那醜女項瑛,似乎對你不錯……”


    海楓不由哈哈笑道:“左兄說笑話了,其實我看她倒是對你不錯!”


    左人龍不由擺手笑道:“哪裏話,我並不認識她;再者,卻也不敢領教!”


    說到此,頓了頓,目光注定著海楓道:“自古醜女偏多情,我看此女今後對足下尚有糾纏呢!”


    海楓不禁微微生氣,道:“但願她不會如此!”


    左人龍哈哈一笑,道:“我們隻顧說話,也忘了天快黑了……”


    海楓笑著:“不如各自迴去算了。”


    左人龍濃眉一挑道:“江兄今日來會,想必對我那幾手劍招,已不看在眼中。趁此機會,我們快快一決勝負,不必再耽誤時間了。”


    說著右手自腰間把那口緬劍抽了出來,身形虛點而起,抱劍而立道:“請亮劍賜招!”


    海楓因有紫玲關照,又受木二白囑托,對左人龍早已去了敵意。


    這時見狀,不由微笑道:“俗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看左兄不失為一少年奇俠,你我並無深仇大怨,何苦累累相逼,不如就此罷手吧!”


    左人龍聞言怔了一下,他生性更較海楓好強,當時冷笑道:“話雖如此,可是你我既已定下此約,還是一決勝負的好!”


    海楓見他如此逞強,不由怒道:“我是好言相勸,左兄還請三思才好!”


    左人龍冷笑道:“這還有什麽三思不三思的?我生平做事從不拖泥帶水,江兄閑話少說,快出劍一決勝負吧!”


    說到此,一雙瞳子閃閃發光。


    江海楓笑了一聲道:“如果你仍然自恃新學的那一套蚊字劍法,今天是萬難取勝!”


    左人龍不由心中一驚,他呆了一呆道:“你怎知我那一套劍法是蚊字劍法?是誰告訴你的?”


    海楓冷冷的道:“還要誰告訴我?你當我就看不出來麽?”


    左人龍怔了一下,笑了笑道:“今天,我自然另有高招,江兄,你不必為我擔心!”


    說著,又冷笑了一聲。


    海楓見他如此,生怕他即時發招,在自己不得不還劍迎敵的情形下,就難免一方受傷。


    當下忙道:“上次你最後一式‘鳳舞殘蚊’贏得僥幸,莫非你還不自知?”


    左人龍冷冷道:“何以見得?”


    海楓微哂道:“其實在你挺劍而上之際,我可以及早施展貼手,那時你就不能接近我。”


    左人龍呆了一呆,他知道海楓所說的是真話,可是他焉能就此服輸,當下冷笑道:


    “那也不見得,我可以用二指伺機點你下腹!”


    海楓一咬牙,心說:“好狠的左人龍,你我有何大仇,居然在劍招裏,夾施偷手!”


    原來在兵刃對敵中,用掌助戰者,謂之“偷手”,顧名思義,這“偷手”二字,是不大光明的;可是施展出來,卻是厲害無比!


    海楓聞言淡然笑道:“隻是閣下卻忘記了,我周身上下,有遊潛護體,再說我左手的佛手功夫,你不能不防!”


    左人龍冷笑道:“那時我迴轉騰身,就空以‘一劍三花’毒招攻你,你上身必然負傷!”


    海楓笑道:“那時,我可以‘藏頭鷹’躲過你這一招,左兄,你如果這麽施展,你當要在落地刹那,為我野鶴亮翅一招,傷了左臂!”


    左人龍麵色一變,事實上他確實是輸了。


    隻是他生性要強,怎會就此甘心?當下紅著臉道:“我如果拚著左膀不要,以‘海底白魚’來傷你的左右雙肋,又當如何?”


    海楓冷笑道:“那時你的右手就也不能要了!”


    左人龍怒道:“此話怎講?”


    江海楓狂笑了一聲道:“左兄,你不要忘記,野鶴分翅乃是雙式,隻怕你左腕末現,已先傷在我左手的切式之下了!”


    左人龍不由麵色一紅,後退了一步。


    海楓微微笑道:“你以為可是?”


    左人龍呆了良久,忽然收起了緬劍,長歎一聲,苦笑道:“我果然輸了!”


    說著又搖了搖頭,極為失望地笑道:“你果然劍法高明,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


    海楓不由歎道:“老實說,你這幾手劍招,已是我中原僅見的幾手劍招了!”


    左人龍冷笑道:“江兄不必客氣,比起你來,我差得太遠了。”


    說到此,重重地跺了一下腳道:“今晚已不必再比了,我認敗服輸,就此告別,再見!”


    說著轉身就走,海楓趕上道:“左兄請慢!”


    左人龍迴過身來,愧笑道:“怎麽,還要我出醜不成?”


    海楓歎道:“左兄不是如此說,實在說我對左兄人品武功,都不勝拜服,不知左兄是否願意折節下交……”


    才言到此,左人龍一笑道:“江兄太客氣了,隻是我隻怕高攀不上!”


    說著又轉身行去,海楓一時為他這幾句話說得愣住了,臉上一紅,正不知說什麽才好。


    卻見左人龍已經縱出的身子,忽然又停了下來,迴過頭來凝望著海楓,良久才道:


    “你方才之言,可是真心?”


    海楓正覺羞辱,突聽此言,不禁大喜道:“自然是真心了!”


    左人龍一笑,隻見他雙手互抱,深深的對著江海楓一揖道:“如此,江兄在上,請受我一拜!”


    海楓不由也迴拜了一下,二人直起身時,左人龍微微一笑道:“都怪我一時誤聽人言,其實江兄為人,我現在已全都了解,以往之過,尚請江兄涼宥!”


    海楓笑道:“左兄說哪裏話,要說起來,我也有過錯,你我都太逞強好勝了些!”


    左人龍歎道:“都怪我誤聽了燕九公及朱奇之言,現在想起來,不勝汗顏!”


    海楓冷冷一笑道:“果然是這兩個老兒,這就難怪了!”


    天山之星左人龍問故,海楓遂把與朱奇結仇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左人龍恨恨地笑道:“原來是這麽一迴事,他們卻謊言騙我,說是基於道義,太可恨了!”


    海楓和左人龍這一接近攀談,彼此都不禁生有無限好感,更因為他們彼此敬佩,神交已久,是故雖隻是三言兩語,卻已顯得異常親切了!


    江海楓又把自己為燕九公誘因的一段經過說了一遍,隻是沒有提起紫玲的名字。


    左人龍聽得更驚異了,等到海楓說完之後,左人龍憤憤的道:“這兩個老兒,竟敢如此橫行,所幸你沒有因而喪生,否則真是令人歎息!”


    說到此又冷笑道:“從今以後,我們乃是一路之人,看看他們還能怎樣!”


    江海楓不由高興地笑了起來,道:“左兄果能如此,實在令人欽佩,現在天時已晚,如不棄,可否同至居處一行,你我暢談一夜如何?”


    左人龍含笑道:“今晚不打攪了,近日之內,我當專程造訪,再見吧!”


    說著雙手一拱,整個身子“嗖”的一聲騰了起來,向一座聳立的懸崖之上落去,轉眼之間,已失去了蹤影!


    江海楓不由感喟地歎了一聲,想不到幾番比鬥,竟和對方結成了朋友,這倒是當初沒有料及的。


    他懷著極為興奮的心情,在河岸邊踱著步子,黑夜裏但見無數白鷗在淺水的岸邊上翩翩的飛著。


    方要繞道而迴,卻忽聞身後有細微的聲音傳來,當下猛一個轉身,卻見一個戴笠的人影,立在不遠的沙岸上。海楓怔了一下,正要發話,那人已嘻嘻一笑道:“江兄弟!


    你幹得好!”


    海楓聞聲知道來人是木二白,就問道:“是木老兄麽?”


    木二白一躍近前,哈哈笑道:“左小子一生從未服人,連老夫也是不服,卻想不到竟為你三言兩語說服了,化幹戈為玉帛!這簡直太好了!老弟!我真也服了你了!”


    說著眯著一雙細目直笑,又道:“你到底說了些什麽?也說給我聽聽!”


    海楓朗笑了一聲道:“天機不可泄露!”


    木二白連連點頭道:“好好?≌饈慮槲乙膊還苣忝牽隻是我今晚來,卻另有兩件事情奉告,不知你是否願聽!?br>


    海楓笑道:“洗耳恭聽!”


    木二白哈哈一笑道:“好!咱們先坐下來再談!”


    海楓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當下又在興奮頭上,就與他在岸邊一處平沙上坐了下來。


    木二白咧嘴直笑,從身旁的小竹籃內,取出了一張油布,鋪在沙麵上,海楓奇道:


    “這是為何?”


    木二白笑道:“良夜對月,不可無酒,來!兄弟,咱們小飲兩杯!”


    一麵說著,又取出了兩個油紙小包,抖開來,裏麵是一隻油淋淋的燒雞,另外還有一些油豆腐、麵筋、鴨頭、鴨翅等下酒物。


    海楓笑道:“你倒是存心來喝酒的樣子!”


    木二白一麵取出杯著酒瓶,一麵笑道:“這話是不錯的,我,這是特來向你道謝!


    我知道你對左小子居心仁厚,唉!說到左小子,也真叫我頭痛,他那性格,一向是軟硬不吃!”


    海楓微笑道:“既有酒肉,就該留下左人龍同吃的!”


    木二白歎道:“他那種脾氣你不知道,我和他雖是認識了十幾年,可是除了有事互相推心置腹以外,平日有如陌生路人,要想和他在一處暢談說笑,真是做夢!”


    海楓一笑道:“所以你就找上我了,要知道我的脾氣,比他更怪呢!”


    九指鬼老木二白這時為彼此斟上了酒,舉杯相邀,二人幹了一杯,木二白咂著嘴道:


    “你比他好多了,兄弟,你不知道,這幾年我一個人寂寞死了!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可是我這個人,盡管功夫不濟,眼界偏偏很高,差不多的人,我還看不上眼,好容易瞧上了小左,娘的!他又是那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你說氣不氣人?”


    海楓冷然道:“他是一個奇人,豈能受你控製?”


    木二白一拍腿道:“這話不錯,嘿!我老頭子還是專愛跟奇人交朋友,就像你,今後我是交定了!”


    這話把江海楓也說得笑了。


    木二白滿嘴吃菜,大口喝酒,放下杯子道:“兄弟!你也不必瞞我,你實在告訴我,銀河老人可是你師父?”


    海楓不由吃了一驚,猛地放下了酒杯道:“你怎麽知道?”


    木二白嗬嗬一笑,道:“兄弟!你用不著著急,我隻問是不是?”


    海楓隻得點了點頭,木二白哈哈一笑,道:“果然不錯,這麽說,令師是……”


    說到此,竟是呐呐接不下去,海楓不禁皺眉道:“老兄,有話請直言無諱!”


    木二白點了一下頭,道:“這話怎麽說呢!我對這件事是不相信的,你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海楓冷冷一笑道:“你說出無妨!”


    木二白咳了一聲道:北邊來的風,說是銀河老人深居海島,並未死於仇家之手,卻……”


    海楓一笑道:“本來,這是事實!”


    木二白冷笑道:“可是現在老人真的死了!”


    海楓大吃了一驚,張目道:“這是真的?怎麽死的?”


    木二白哼了一聲,苦笑道:“所以說,這才是我今天找你喝酒的真正原因!”


    江海楓忽地雙目一瞪,道:“你快快說清楚,這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木二白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稍安毋躁,聽我一說你就知道了!”接著道:“這事情是由一個姓秦的少年口中傳出來的……”


    海楓不由“哦”了一聲,自語道:“秦桐……是秦桐!”


    “不錯!”木二白含笑點頭道:“一點也不錯,正是秦桐,怎麽,你果然認識他?”


    海楓冷笑了一聲,身上籟籟地抖了一下,咬牙切齒道:“你先不要多問,隻說是怎麽一迴事吧!”


    木二白嘻嘻一笑道:“兄弟,你別跟我咬牙呀,我是好心報訊來的!”


    海楓點了點頭道:“非常感謝,木老哥,你快快說清楚吧,我已是心痛欲裂了!”


    九指鬼老木二白冷笑道:“你往下聽吧,那姓秦的少年,聽說在外自稱是銀河老人的弟子,他手上使的一口劍,也確係老人當年故物;而且他武技驚人……”


    九指鬼老滔滔接下去道:“在北方,他打敗了很多成名的英雄,現在是一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海楓冷笑了一聲道:“我早就料定師父那口好劍,會落到他的手中,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麽快!”


    九指鬼老木二白一笑道:“兄弟,這秦桐正廣發武林帖,要捉拿你呢!”


    海楓一驚道:“哦!他捉拿我?為什麽?”


    木二白歎道:“兄弟,由此看來你確實是一個老實人。隻是不明白,你那師弟何故如此對你?”


    海楓默默不發一言,事實上他已是怒不可遏,隻是外表沒有現出。


    木二白望著他道:“那秦桐在外揚言,說你是殺師出走,所以他現在要出麵找你,為師門報仇!”


    海楓聞言,臉色驀地一白,忍不住狂聲大笑了起來,木二白翻了一下眸子道:“喲!


    你這是怎麽啦?”


    海楓笑聲一收,連連點頭道:“好個無恥的逆徒,我不殺他,誓不為人!”


    木二白忙道:“兄弟,聽說他如今已是燕九公、朱奇等人的上賓,他們另外還召募了不少人,準備以全力來對付你,非置你於死地不可!”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這倒好得很,免得我多費事,他們一起來最好!”


    木二白笑著在他肩下拍了一下,咧著大口道:“這事情你不能不防,可是卻用不著擔心,我老頭子和左小子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海楓冷笑道:“我自己的事,何必要你們幫忙?”


    木二白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一條好漢,可是敵人勢力太過強大,不能不慎重應付!”


    說著歎了一口氣道:“再說吧,反正以老弟你這身功夫,大概也不容易吃虧!來,咱們喝酒!”


    言罷,舉杯相邀,海楓不愧修持有素,凡事都能從容應付。


    這事情乍聽起來,確實把他氣瘋了,可是一定下心來就一笑置之!


    當時舉杯呷了一口,含笑道:“這事情我知道了也就是了,你方才說有兩件事要告訴我,此事一件,另外還有呢?”


    木二白聞言嗬嗬笑道:“這一件事,說起來就應該怪你了!”


    海楓問故,九指鬼老木二白眯著眼睛笑道:“兄弟!你的胃口不小,居然看上了項瑛那個丫頭,嗬嗬,這下可熱鬧了!”


    江海楓冷冷一笑道:“我真不了解,一個醜丫頭,居然把這裏的人都嚇住了,其實她又能如何呢!”


    木二白聞言笑歎道:“兄弟,你哪裏知道,此女乃是一個外醜內癡的姑娘,她一生從未愛過一個人。曾謂隻要被她愛上一人,粉身碎骨也要到手!”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道:“你那日湖心亭一會也就罷了,實在不該再和她定下今日之約,看來,此女顯然已是非你莫屬了!”


    海楓被這句話嚇了一跳,當時驚惶道:“老兄,這個玩笑開不得的!”


    木二白大笑一聲,道:“開玩笑?誰有工夫給你開玩笑?我說的乃是實話!”


    江海楓聞言不由呆了一呆,遂恨聲道:“怎見得她是非我莫屬?”


    說到此,不禁麵色紅了一下,木二白咳了聲,點頭笑道:“你還不知道?莫非她走時說的那幾句話,你還沒有聽見?”


    海楓不由迴想項瑛臨去所說的話,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妥,木二白又道:“此女對敵一向是手黑心辣,今日對你,卻是大異於昔日,這一點,你大概也能看出來!”


    海楓冷笑道:“她自己武技不行,怎說她是手下留情!”


    木二白笑著歎息道:“唉!唉!你不要不承認,對於這丫頭,我可是比你清楚得多!”又道:“此女昔日哪怕被人望上一眼,也要給對方好看。可是你想想,你一連把她六個姐妹打得落花流水,連她本人也是丟臉到了家,可是她卻對你始終笑臉相待,這其中如無深情,怎會如此?”


    海楓被說得垂下了頭,一時內心憂慮十分!


    木二白見他如此,遂又為他斟了一杯酒,含笑道:“這事情急也不是法子,我看你得找個機會,向她表白一下,也叫她知道是怎麽一迴事。要不然她也許會自我陶醉,一廂情願呢!”


    海楓冷笑道:“她如再來惹厭,我說不得就要她好看了!”


    木二白雙手連搖道:“使不得,使不得,再怎麽你也不能對她下毒手,要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她是一心一意地愛著你,你如果這麽做了,隻怕天下人都要罵你無情!”


    海楓聽得更是有氣,冷笑道:“照你這麽說,怎樣才叫有情?”


    木二白“噗”的一笑道:“唉!老弟!你不要慌,這事情本來也是用不著找你的。


    因為我對這項瑛了解得太清楚了,不得不來關照你一聲!”


    江海楓望著他,心中著實納悶,木二白又道:“實在說這姑娘平日倒是為人公正,隻是個性有些偏激罷了;至於說用情專一,也隻能說是她的優點,並不是錯處!”


    海楓冷笑道:“隻是她不能胡亂地用情!”


    木二白笑道:“怎見得是胡亂用情?論人品、武功,老弟你哪一點不該令她傾心?”


    海楓狂笑了一聲,道:“這麽說,你老哥人品武功也不差呀!”


    木二白摸了一下胡子,禁不住嗬嗬笑了。


    他一麵拍著海楓的背,道:“兄弟,說真的,醜女項瑛的師父黑麵童吳老丘,倒是我一個至交。吳老丘因知我在杭州,倒是誠懇的托過我,要我好好地照應她這個徒弟。”


    海楓冷笑道:“既是這樣,你就應該拿出長輩的身份,好好去訓戒她一番,卻不應該與我說這些話!”


    木二白歎道:“你怎知我沒有去找過她?”


    說著苦笑了笑,道:“自我有此風聞之後,也就是昨天,我已見過了她,這姑娘對我倒是十分禮遇。”


    他頓了一頓又接下去道:“我當時把你的身份武功,暗示了一下,隻希望她能知難而退,誰知……”


    說著冷笑一聲道:“誰知道她竟……唉!”


    海楓好奇的問;“她對你說些什麽?”


    木二白冷然道:“她說這是她的私事,就是她師父也管不了,勸我最好不要過問!”


    海楓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木二白歎道:“我無奈之下,所以才來找你,隻希望你能擔待她一二,至時尚要手下留情才好!”


    海楓喟然長歎道:“在我未入江湖以前,又哪會想到,竟有這麽多惱人的事落到我身上,這真是命運弄人了!”


    木二白歎道:“你隻要多避她一點,這件事也未見得不能消解!”


    海楓一笑,道:“我才不怕呢!”


    說罷站起身來,拂了一下身上的泥沙道:“多謝你的關照,所謂車到山前自有路,這事情總有了結的一天,至於秦桐殺師嫁禍於我,日後也不難有水落石出之日!”


    笑了笑又道:“天晚了,就此告辭。”


    雙手一拱,向岸邊一條小徑揚長而去。


    木二白在身後高聲道:“老弟,你隻要不忘我方才所托,就算對得起我了!”


    海楓朗笑一聲,頭也不迴地向前飛縱而去。


    方才與左人龍定交的一些快感,卻又為這兩件事情完全打消了。


    他一路疾行,繞過了幾處山嶺,旋展出輕功提縱之術,不一刻,就迴到了“石磯寺”


    內。


    這時廟內僧人,正在夜課,木魚與金鈸之聲相間,聽來令人傷感。


    鐵掌黑鷹婁雲鵬,一隻手支在案上打盹,桌上點著孤燈一盞。


    海楓進內,他尚還不知道,於是,海楓就上前拍了他一下道:“起來,睡覺去吧!”


    婁雲鵬驚慌地站了起來道:“哎呀,我的兄弟,方才我夢見你一臉是血,隻道你已經死了呢!”


    海楓道:“不要胡說八道!”


    婁雲鵬眨著雙目道:“怎麽會到現在才迴來?見到了左人龍沒有?”


    海楓點了點頭,又把經過對他講了一遍,婁雲鵬不禁大喜道:“這就好了,我說呢,那小子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壞人,這就好了。”


    江海楓冷冷笑道:“你先別高興,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


    婁雲鵬問故,海楓因自己出身,已為秦桐道破,也就不再隱瞞了,遂把秦桐捏造謠言之事,說了出來。


    鐵掌黑鷹婁雲鵬聽後皺眉道:“這事情討厭了,同門師兄弟,弄到這步田地……”


    海楓冷笑道:“我隻道他武技隻學會了七成,在此期間,他縱敢有所不軌,也萬難向師父下手。誰知狼子野心,居然真的喪心殺師,如再饒他活命,天理何存?”


    說著連聲冷笑不止,婁雲鵬功了好一陣子,又問木二白還說了些什麽沒有?海楓不願再把醜女項瑛之事提出,使隨口支吾了過去。


    二人又談了一會兒,才各自歸室就寢。


    天山之星左人龍,雖因武技略遜海楓一籌,不免引為悵悵,可是為此卻與對方諦交,也算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別了海楓,獨自迴到青竹翠館,心中悶悶地想道:“想不到朱奇、燕九公兩個老兒,竟然騙我,哼!我豈能與他們甘休?”


    想到此,內心一陣惱恨!


    忽然室外有人叩道:“大相公還沒睡吧?”


    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小蚱螞謝五來了,左人龍不耐煩地道:“你又來做什麽?”


    謝五嘻嘻笑道:“大爺你老開門,有好消息!”


    左人龍猛地一開門,差一點兒把謝五摔了一交,謝五口中“喲”了一聲,站定腳步,又笑道:“大爺你老是紅鸞星動啦!”


    左人龍一瞪眼,謝五連連擺著雙手道:“你老可別生氣,這也不是小的造謠,的確是事實!”


    天山之星冷笑道:“什麽事實,我看你真是討打了!”


    小蚱螞謝五“嘻”的一笑,自動地坐在一張椅子上,由懷中摸出一個鼻煙壺,在臉上橫三豎四地亂抹了一下子,幹笑道:“大爺你來杭州,對於杭州七女的名字,大概總有個耳聞吧?”


    左人龍不禁想起了先前之事,冷笑道:“不過是一群不解事的姑娘罷了!”


    謝五眨了一下小眼,探下腰來笑道:“也不能這麽說,小的是來給你報個喜訊,聽說七女之中的五姐初鳳才亦青,對於大爺你的印象不壞,正到處在打聽你老的下落呢!”


    左人龍瞪眼道:“滾蛋,不要胡說!”


    小蚱螞謝五吐了一下舌頭,笑道:“這是真話,絕不是信口胡謅,聽說是醜女項瑛看上了那姓江的,才姑娘看上了你!”


    左人龍臉上一紅,冷笑道:“這些話你是聽誰說的?”


    謝五道:“在西湖混的人誰不知道?那位江海楓聽說已成了項瑛的禁人,誰也不許染指,倒是大爺你……”


    左人龍叱道:“滿嘴胡說。”


    謝五嚇得不敢說了,呆了一會兒,窘笑道:“我是好意來給大爺報個信兒,這事情可不是我小蚱螞胡謅。大爺,你老可得小心一點兒,那幾個姑娘人小鬼大,她們做事可真是不怕人家笑話!”


    左人龍冷笑道:“簡直是胡鬧,你去吧!我不信有這種事。”


    謝五一咧嘴站了起來,心說你別不信,你是沒有嚐到這幾個姑娘的厲害,你往後瞧著吧!


    當時打了個揖道:“天時不早了,爺你休息吧!”


    左人龍道:“方才之言不許胡說!”


    小蚱螞謝五點著頭道:“當然!當然!”


    口中應著,心裏卻不是這麽個想法,他本以為帶來這個喜訊,一定可以弄兩個賞錢花花,卻沒有想到錢沒到手,反倒挨了一頓罵,好不掃興!


    左人龍在他去後,莫名地一聲淒歎。


    小蚱螞謝五這些話,帶給他一些遐思,他暗忖著自己,如今已是將近三十歲的人了,這些年來,在江湖上東飄西蕩,一事無成,眼前仍是空寂寂的一個人,竟連一個家都沒有!


    想到此,又長長籲了一口氣,接著,他想到了秦紫玲!


    他想自己可說完全為了此女,才遠來中原,不想在中原飄蕩至今,吃了這麽多風霜之苦;而對方至今仍是杳如黃鶴,思想起來怎不愁人?


    “莫非我就為此終老一生不成?”


    這麽想著,他更是一腔愁悶,無法吐出。


    推開了窗子,萬籟俱靜,遠處靜靜的水麵,半掩在竹葉、柳絲影裏,更顯得無限詩情畫意。


    翠館之內,不知是誰,忽然弄起了笛子,宮商低迴,使人傷心落淚!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個化名為席春的少女,卻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可人。


    而自己和她一路共馬,同桌而食,竟不知她是一個女人,實在也太可笑。


    想到此,心中一動,不由忖道:“如果我能和此女……”


    但立即俊臉一紅,搖頭苦笑了笑,忖道:“這是不可能的,她既喬裝為海楓的書僮,想必早已和對方定情於先,怎又會和我這陌生人生出情愫?唉!算了吧!”


    盡管一再搖著頭,可是奈何那席春的俏影,卻始終在他腦中統來盤去,因思道:


    “這姑娘至今下落不明,她由我手中失落,現在我既已和江海楓成了朋友,理當把此女找迴來;然後交給海楓,才不失為君子之風。”


    這麽一想,覺得很是有理,於是暗暗下定決心,明日起,定必要細心密訪她的下落。


    她既知我和海楓均來江南,想必她現在也已來了江南。


    思忖了大半夜,才恍惚睡去。


    次日早起,他果然就開始行動,先在這西湖附近,密訪起來。


    地方雖不大,可是要去找尋一個人,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左人龍的馬在杭州城內轉了一天,一無發現,傍晚,他就帶馬來到附近市郊。


    前路隱見一所廟宇,規模十分宏大,紅牆碧瓦,寶相萬千。


    左人龍正想帶馬過去,討一杯茶喝。


    忽聞身後起了一片亂蹄之聲,左人龍側目半個身子,隻見塵灰飛揚之下,馳來了十數騎駿馬。


    駿馬之上,坐著十來個漢子,每人都戴著大草帽,人馬是一色的“黃”。


    天山之星心中一動,暗忖這群人是什麽路數?


    若說是行客,焉有這麽成群結隊的;況且一個個勇猛豪邁,分明是武林中人。


    如果是武林中人,這麽成群結隊,非打即劫,更不會有什麽好路數,這真是叫人不解了。


    想著就把坐馬帶到一邊,勒住,準備等這一群人過去了再說。


    才讓到路邊,大隊人馬已臨近前。


    隻見來人約有十數人之多,有老有少,雖是各著長衣,可是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他們果然是一群江湖人物。


    左人龍對他們隻是望望而已,唯獨對當頭之人,卻很是留心注意的看了幾眼。


    當首一匹紅斑大花馬上,昂然坐著一個少年。


    這少年至多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光景,生得濃眉大眼,麵色紅紫,雖是滿麵風沙,仍然遮不住他那俊逸的氣質!


    他身上穿著一件白宮紗的長衣,外麵卻罩著一件猩猩紅的坎肩,一條大發辮,一任它垂拖在肩前,像一條黑色巨蛇似的。


    他頭上戴著一頂黑紗的小涼帽,兩邊太陽穴微微突起,一望之下,就可知道這少年有著很深湛的內功!


    天山之星左人龍,很是吃驚,因為像如此俊逸的人物,江湖還不多見!


    當時由於好奇心所使,不免更加注意的去看了那少年幾眼,愈覺得那少年氣態昂然,不可一世!


    他身後有老有少的一千人,看來卻是一些並不起眼的人物,這麽多人,眾星拱月似地,把那少年擁著前進。


    那少年忽地舉手一揮,勒住了牲口,迴頭朗聲問道:“是這裏麽?”


    眾人紛紛道:“不錯!不錯!這就是乾元寺了,我們下馬吧!”


    少年翻身下馬,順手自馬頸上摘下一口長劍,一麵皺眉道:“各位既甘願隨我來此,尚希不要亂跑,我們先在寺內養息幾天,待後麵人趕到,再一起商量對策!”


    又道:“敵人雖是單身一人,可是武技高超,絕非你們所能應付。一個打草驚蛇,卻是不妙!”


    眾人紛紛隨口答應著,那少年這才昂然舉步向前,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迴頭看了左人龍一眼。


    他上下打量了左人龍一陣,笑道:“仁兄也是我們一路的麽?”


    天山之星左人龍不由麵色一紅,可是他為人仔細,靈機一動,微笑點首道:“正是的,小弟來此已多時了,正在候著各位。”


    那少年皺了一下眉,又問:“你是燕、朱二老推薦來的麽?”


    左人龍正中下懷,他本不知如何撒謊,一聽此言,立即想到了所謂燕、朱二老,定是燕九公和朱奇二人。


    當下笑著點頭道:“正是九公推薦來的,願聽差遣!”


    那少年點了點頭,道:“叫什麽名字?”


    左人龍欠身道:“小弟李大中,是北方來的!”


    這時那少年身後其他各人,都走了過來,他們之中,並沒有一人見過左人龍。


    大家都很奇怪,上下地打量著他,左人龍笑道:“各位辛苦了!”


    其中一個黑瘦子,一臉汗水,一麵抹著臉上的汗,一麵罵道:“他媽的,這一路好趕!”


    又對左人龍一笑道:“兄弟,你可是來接洽住處的,廟裏行麽?”


    左人龍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是一個人來的!”


    那少年道:“不是他,是方矮子,你們誰見到他了?”


    一言未了,但見乾元寺內跑出一人,高聲叫道:“秦少爺,秦少爺!”


    少年迴頭笑道:“正在找你,你就來了!”


    這時那人跑到近前,先對那少年打了個扡,左人龍見來人是一個粗胖的矮子,穿著一身寶藍長衫,手裏尚拿著一柄折扇,作出一副文雅人士模樣。其實在左人龍眼中看來,不過是一個武夫!


    少年含笑道:“不要客氣,廟裏房子接洽得如何了?”


    方矮子笑道:“已說妥了,和尚們一聽有錢,就騰出了十間房子,隻是有一點……”


    說著迴頭看了廟門一下,小聲道:“隻是那個住持和尚說,廟裏的規矩,不許帶著家夥進去!”


    少年一笑道:“這一點你放心,我們藏一下就沒事了!”


    說著對大家道:“把兵刃藏起來!”又向一旁的左人龍道:“你的家夥呢?”


    主人龍笑道:“兄弟是軟兵刃!”


    少年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什麽,廟內已踱出了一個身披袈裟的大和尚,帶著四五個小沙彌向眾人合十道:“各位施主辛苦了。貧僧明道,請各位把馬牽過來,好令徒兒們牽至院中照料。”


    姓秦的少年點點頭,眾人紛紛下馬,把馬交由那幾個小沙彌牽了去。


    一行人,包括左人龍在內,都隨著那個明道和尚進入廟內。


    左人龍見各人對那少年都很尊敬,稱他為“秦少爺”,一時也摸不清他的底細,猜想對方必然有些身份。


    他一向不會向人獻媚討好,仍隻稱他為“秦兄”。


    這麽一來,那位秦少爺反而對他另眼相待,因為覺得他不同於一般,必有過人之處。


    少年一邊走,一邊問左人龍道:“九公隻薦你一人來見麽?”


    左人龍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姓秦的少年含笑低聲道:“你大概也看得出來,隨我來的這一群,都是他媽的一群廢物,就會吃飯!”


    說著睨視左人龍微微一笑道:“如果小弟雙目不瞎,李兄你的身手大概不弱,倒是小弟一條有力的膀臂!”


    左人龍心中一驚,沒有想到這少年有此眼力。


    當下含笑道:“秦兄說笑了,小弟哪裏有什麽實學,隻不過會幾套江湖把式而已!”


    姓秦的少年笑了笑,這時眾人紛紛進屋,唿茶叫水不迭,左人龍生恐與少年太接近了,會被他看出破綻來,正要轉身,那少年笑著道:“李兄何妨與小弟同住一室,我們也好談談!”


    左人龍隻得點了點頭道:“也好!”


    說著二人入室,室內早由和尚們整理得整整齊齊,兩隻竹床上,被子都是新鋪的。


    姓秦的帶有一個隨身革囊,放在床上,又問左人龍道:“咦!你沒有東西?”


    左人龍笑道:“東西在一家客棧裏,明天再去取來!”


    姓秦的少年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你不是今天才來的?”


    左人龍答道:“我來了兩三天了!”


    這時小沙彌送上茶水,二人洗了臉,姓秦的少年倒了一杯茶,皺了一下眉道:“燕、朱二老還要我來此務必要聯絡一個人,你既來此多日,可知道有這麽一個……”


    左人龍問道:“是誰?”


    少年摸了一下頭道:“叫什麽左……左什麽龍的。”


    左人龍心中一動,笑了笑道:“沒有聽說過!”


    姓秦的皺眉道:“聽說此人是天山下來的,很有功夫,燕、朱二老對他很是推重。


    不過據我想,也不見得就有什麽了不起的功夫!”


    左人龍一笑道:“我也是這麽想!”


    當下又笑了笑道:“我還沒有請教,秦兄的大名是……”


    少年怔了一下,道:“我叫秦桐,李兄莫非沒有聽燕、朱二人談起過?”


    左人龍笑道:“聽過!聽過!隻是一時忘了。”


    秦桐一笑道:“本來我和他們二老,也沒有什麽交情,隻不過一談起來,是同仇敵愾罷了!”


    左人龍一驚,有意笑了笑道:“九公托我來此會你,為你辦一件事,我尚不明白是件什麽事呢!”


    秦桐喝了一口茶道:“是為了找一個人!”


    左人龍心中略為有些明白了,秦桐重重地放下了茶杯,冷笑道:“你聽說有個叫做中原一劍江海楓的人麽?”


    左人龍心中一動,點頭道:“不錯,聽說過這個人!”


    秦桐哈哈笑道:“我們來此所要會的人,就是他!”


    左人龍點了點頭道:“此人與燕、朱二人結仇經過,我已聽說過,隻是和秦兄你又有什麽深仇大怨呢?”


    秦桐冷冷的一笑,瞳子裏放出無比的怒火,他在室內走了幾步,道:“李兄弟,你自然是不知道,說起來我與他還是同門師兄弟,他是我的師兄!”


    左人龍不由吃了一驚,問道:“哦!原來是這樣的,可是你們……”


    秦桐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此人忘恩負義,師父就是死在他的手裏,他雖然逃走,可是我不會放過他的!”


    左人龍不由心裏怔了一下,暗忖這是怎麽一迴事?江海楓絕不是這種人,這其中必有蹊蹺。


    當下驚奇地道:“江海楓竟是這種人?”


    秦桐冷笑道:“怎麽不是?”


    左人龍又問道:“你二人既是同門師兄弟,事發?時,秦兄你怎會不加以阻止呢??br>


    秦桐臉色微微一紅道:“那時我並不在,再說我實在也沒有想到,他竟會是這種人。”


    天山之星好奇地又問道:“那麽,他又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秦桐冷冷笑道:“因為他殺人太多,師父曾責備過他,他這麽做,也許是為了泄憤!”


    左人龍點了點頭,可是內心卻認為大有問題,隻是不好點破。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我當時發現以後,本想立刻找他算賬,隻因那時我尚有幾手功夫沒有練熟……”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道:“如今我功夫已練成了,足能夠敵得過他,這才來此會他!”


    左人龍倒是不敢輕視這秦桐的武功,隻因他是江海楓的師弟,他二人既一師相授,海楓武技出眾,秦桐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再者,單由這秦桐的外貌上觀察,其根骨、氣質,無不是上上之材,是以更不敢心存輕視。


    二人又談了一會兒,就各自上榻休息。


    秦桐卻端坐床頭,在練習一種內功,左人龍一旁打量,見他上身絲毫不動,僅下盤籟籟的抖戰著,以至於那木榻發出一串吱吱的聲音。


    左人龍不由暗暗地吃驚。


    這種內功,他是知道的,當下忍不住脫口笑道:“秦巴好精絕的‘定海神’!”


    秦桐忽地吐氣,迴過頭來,一笑道:“你怎麽知道?”


    左人龍一時失言,忙改口笑道:“幼時聽人說過,今天還是首次得見!”


    秦桐翻身下床,含笑道:“我卻不信,李兄,你這人大有來頭!”


    說著走到了左人龍身前,一雙眸子直直的盯視著左人龍,一瞬不瞬。


    左人龍笑道:“我又有什麽來頭?秦兄你太多疑了!”


    秦桐看了一會兒,認定這李大中,精華內斂,雙目有神,必是一個大有來曆之人。


    隻是有一點不解,似他如此能人,卻又怎會在燕九公帳下,屈居為一名小卒?


    當下秦桐內心雖是懷疑,並未點破,問道:“李兄,你在九公身邊多久了?”


    左人龍笑道:“有些年了!”


    秦桐皺了一下眉問:“莫非隻為他做些打家劫舍的小買賣不成?那也太辜負了你一身本事了!”


    左人龍這才恍然大悟,這才知道燕、朱者流,竟然是這樣的人物,竟然是一雙巨盜。


    而自己不察,聽信他二人花言巧語,竟然甘心為他二人利用,來對付江海楓,此刻想來,這可真是天大的罪過了!


    一時之間,不禁氣往上衝,劍眉雙挑。


    秦桐隻道是自己的話,刺激了他,乃笑道:“你也不必氣不過,凡有大才之人,必有大用!”


    說到此,彎下腰來,低笑道:“小弟也對那兩個老兒看不順眼,隻是現在為了要對付江海楓,暫時和他們連成一氣而已。他們人多勢眾,多少也有些幫助……”


    一笑,又接道:“一待這事完了,哼哼!誰還會再理他們!”


    左人龍心中不由暗罵好毒的東西,隻是他表麵卻點了點頭,未露神色。秦桐又小聲地道:“那時,他手下這般兄弟,已和我混熟了,都得聽我的!”


    說到此,濃眉一挑,又得意地笑道:“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有本錢,另起爐灶了!”


    又拍了左人龍一下道:“李兄弟,那時候,我必當重用你,倚你為左右手!”


    左人龍一笑道:“隻怕小弟這兩手,還不夠格!”


    秦桐哈哈一笑,手指著左人龍腰間道:“李兄能施緬劍,當是高手,不必過謙!”


    左人龍更是吃了一驚,自己這口緬劍,外有劍鞘,內束於腰間,隻不過露出銅扣,想不到竟為他一眼看出,不禁麵色一紅。


    秦桐朗笑了一聲,道:“以小弟這身武功,再以老兄為輔,不出一年半載,這江南半壁,何愁不是你我的天下?”


    左人龍皺了一下眉,道:“這事情要保持機密才好,一走露消息,隻怕那燕、朱兩個老兒,不會甘休的!”


    秦桐冷笑了一聲,道:“怎麽你也這麽膽小?不是小弟說一句自誇的話,就憑他們兩個老兒那一點本事,嘿嘿……”


    說著冷笑了一聲,未再接下去。


    左人龍這時雖隻是短短片刻,卻已把秦桐這個人認識清楚了。


    他真不明白,為什麽一個有如此造詣的人,卻是如此自甘下流。當下笑了笑道:


    “秦兄這一身本事,小弟自是信得過,隻是眼前既用得著他們,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秦桐點了點頭,道:“這話也是!”


    旋又歎了一聲道:“那江海楓倒是一個勁敵!”


    左人龍笑道:“以秦兄這身功夫,還怕他一個江海楓?依小弟看來,此人不過是徒負虛名之輩罷了!”


    秦桐搖了搖頭,冷笑道:“這個你就不清楚了,此人雖是心狠意毒,殺師背訓,可是就武功上來說,的確也不可輕視。”


    左人龍笑道:“聽說他有一口好劍?”


    聽了這一句話,秦桐一笑迴到床前,自行囊中取出了一個條形的黃布袋。


    他把布袋遞與左人龍,冷笑道:“他有一口好劍!那麽你再看看我這一口如何?”


    左人龍接過,打開了袋子,見是一口烏金鞘兒的長柄古劍!


    左人龍脫下了布套,細看這口劍,約有三尺二三寸長,劍柄上雕有一個白鶴的頭,鶴口之中,卻咬著一粒綠光閃閃的珠子!


    那劍鞘通體烏黑,非金非玉,也不是一般的鯊皮,更非蚊皮,真不知是什麽東西製成的,其上明滅不定地閃著星光。


    隻看到此,左人龍已不由心中連跳,讚了聲:“好劍!”


    隨著以食指一壓啞簧,把它抽了出來。


    劍身響起一陣細微的龍吟之聲,隻覺晶光閃動,有如破鏡映日,冷嗖嗖的浸入眉睫。


    左人龍又不禁連聲讚道:“端的好劍,萬金難求!”


    秦桐得意地笑道:“你看我這口劍,可敵得過江海楓的那一口麽?”


    左人龍笑道:“想必是敵得過了!”


    說著還劍入鞘,卻見劍柄上有四個凸出的陽文,寫的是“子夜綠珠”。


    這個劍名也忒怪了,左人龍心中暗暗吃驚,驚的是似此罕世的寶刃,自己還真是生平僅見,卻想不到會出現在對方這少年手中!真是令人不解。


    他把寶劍還與秦桐,問道:“這口‘子夜綠珠’,秦兄從何處得來?不怕秦兄見笑,小弟還是第一次見到……”


    秦桐把劍放入布套內,微笑道:“此劍乃係北魏匠人,上冶子生平僅有的一口製作,並未傳人,供為傳家之寶。至其二十二代孫,名上冶秋,此人不肖,以巨金售於宦家,適值變亂,此劍又入盜手,為張獻忠所得,張死,此劍遂下落不明!”


    他“如數家珍”似地,又接下去道:“至本朝始,此劍不知怎的,又落入先師祖可可上人手中,傳於先師,先師又傳於小弟!”


    左人龍點了點頭,心中卻不無懷疑!


    因為就入門先後、武功、人品諸方麵說來.此劍也都應歸海楓所有,怎會傳給他呢?


    心中雖疑,並未再問。


    秦桐把那口“子夜綠珠”又壓在枕下。


    左人龍因想起了前情,又道:“聽說燕九公及朱奇二人,為了對付江海楓,又約了一些人物?”


    秦桐嗬嗬笑道:“人是不少,隻是能者不多!”


    左人龍道:“聽說有雪山四魔和河間二郎,是麽?”


    秦桐冷笑道:“不要提了!”一哼又道:“那河間二郎和江海楓甫一交鋒,便身受重傷,雪山四魔更不堪一擊,居然被一個女流打了個落花流水,其中之一,且因而喪命!”


    左人龍一驚道:“那女人是誰?竟有如此功力!”


    秦桐笑了笑道:“聽說也是姓秦,倒和我是一對兒!”


    說著哈哈大笑了起來,左人龍不禁心中一動,張大了眸子道:“姓秦?叫什麽名字?”


    秦桐破了一下眉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要想問清楚,可把喬冒叫過來,這小子對那位姑娘最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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