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道:“你背叛一次正義也不行麽?”


    穀滄海道:“此便如何可行?”


    他們這等談判,可說是千古以來,最奇異以及最冷酷的談判了。隻因這刻他們熱烈纏綿方畢,尚是赤裸相擁,說的卻是殺死其中一個人之事。


    花蕊夫人道:“穀滄海,你饒我命,我定必有以報答你的……


    穀滄海道:“你報答我?用你的肉體麽?”


    花蕊夫人愁眉苦臉地道:“不管什麽都行,我可以永遠供你一個人取樂,絕對保持秘密。我再也不為非作惡,隻安安份份的等候你的大駕光臨。”


    穀滄海道:“奇怪,你別忘記你是一教之主,勢力曾經割據半邊天下,豈可表現得如此貪生怕死賠笑於人?”


    花蕊夫人道:“去你的,除了你之外,尚有誰知?”


    穀滄海道:“如果還有別人在聽,你就不肯求饒了,是也不是?”


    花蕊夫人道:“你休把話題支開,到底行不行?”


    穀滄海道:“不行。”


    他迴答之速度,以及語氣之堅決,連穀滄海他自己也大感意外地吃了一驚。因此花蕊夫人的震驚,便更不足為奇了。


    這時候他們仍然摟抱緊緊的,耳鬢廝磨。


    自從他對這個赤身教主動情,與之熱烈纏綿,以迄如今,無不是最銷魂蝕骨的滋味。


    這個當代尤物,即使僅僅抱在懷中,便能生出特別醉人的味道。因此,若說男歡女愛之事,真是一種享受的話,那麽這個花蕊夫人,稱得上享受中的享受了。任何男人嚐過她的滋味,都不會否認此說。


    穀滄海的拒絕,實在是像個魔鬼一般殘忍冷酷。他自己也知道,突然感到對方隱隱傳來一股殺氣。


    這也是他認為合理的反應,當她確實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的命運時,她能不奮起作因獸的一擊麽?


    奇怪的是他雖然感到她發難在即,卻沒有先發製人,甚至沒有運起天魔心功護身。


    兩人目光相觸,花蕊夫人但覺對方身軀一震,接著便沒有其他動靜了。原來她已施展絕藝,製住他的穴道。


    她的手指不敢離開他的背骨大穴,因為穀滄海的本事,她素所深悉,隻要鬆開手,馬上就能動。


    她知道穀滄海這迴不動則已,動則將使她香消玉殞,返魂無術,所以她隻好把他抱得更緊。


    雙方的目光仍然糾纏在一起,花蕊夫人道:“你實在使人想不透,為何你的眼中,射出如此溫柔的光芒?”


    穀滄海隻是全身動彈不得,失去任何抗拒之力而已,嘴巴仍然能動,也能夠發音說話。


    他緩緩道:“你一向如此善測人心的麽?”


    花蕊夫人道:“當然啦,我把天下的男人,都分門別類,細紉研究。所以我對任何男人的心理,都能見微知著,一目了然。”


    穀滄海道:“我屬於哪一類型?”


    花蕊夫人道:“我最害怕的那一類,同時對我個人來說,你卻是我第一個真正愛上的男人,這真是可悲可伯的事。”


    穀滄海眼中射出不悅之色道:“我是你最害怕的類型?這樣說來,你以前也曾遇到過像我一般的人了?如若不是,從何而有類型可言?”


    花蕊夫人道:“從來沒有過一個人像你,我隻不過把你另一種類型的混合起來,變成一種新的類型而己。”


    她停歇一下,又道:“有一種人,天生正直剛強,嫉惡如仇。這種人在失足之後,既不忍心殺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自我以求解脫。”


    穀滄海哦了一聲,心念轉動,但覺自己極像這一類的人,因為他之所以完全不加戒備,任她製住,還不是潛意識中想要自殺麽?


    隻聽花蕊夫人又道:“另外又有一類人,他也祟尚正義,為了真理公道,可以損棄自己的生命。不過他在私生活方麵,卻不謹嚴。因此之故,往往容易感情衝動、為美色所迷,暫時拋棄了正義公理,縱情享受,這等人的結局變化甚大,有時會忽然悔悟,再行奮發雄飛,有的則從此沉淪下去,變成腐朽無用之輩……”


    穀滄海心中歎息一聲,忖道:“我的確也有些像這一類型之人。”


    花蕊夫人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當她這樣做之時,身軀不免賂有移動,因此那豐滿和充滿彈性的胸部,便在穀滄海健壯的胸膛上,發生磨擦。這種感覺,既刺激,又舒服,穀滄海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


    花蕊夫人又道:“你呢,仿佛是這兩種類型的混合體,至於你確確實實是怎樣一個類型的人,我可不敢下斷語了。”


    穀滄海聽了這話,比較寬慰一點,忖道:“你如測不透我,諒必不肯馬上動手殺我。”


    他這個判斷,並非憑空而來,也不是自求安慰的歪想,隻因他深知像花蕊夫人這種專家,對於她最擅長的學問,若未求得最正確的答案,她決計不肯放過。何況似他這等對象,世上真是難得。


    花蕊夫人凝眸尋思了一下,突然道:“你比唐天君還要可惡。”


    穀滄海嘲笑地瞧她,道:“真的麽?”


    花蕊夫人道:“至少他並不打著種種令人厭恨的旗號,而你……”


    穀滄海道:“我怎麽樣?假如唐天君要殺你,你決不在乎被他玩過之事。可是對我卻小氣得多了。”


    花蕊夫人道:“當然啦,他擺明是個魔君,行事必定惡毒冷酷,而且不須講理。但你卻是個大俠客,是正義的化身。那麽,你豈可做出不公平不合理之事來。”


    穀滄海仍然用嘲笑的聲音說道:“這樣說法,未免對壞人太縱容了,亦未免對正人君子大嚴厲了,照你的道理與想法,則我寧可幫壞人中的正人君子。”


    花蕊夫人皺眉道:“假如應真聽了這話,不知作何想法?”


    穀滄海隻笑一笑,立刻移轉話題,道:“現在我已被你製住,生殺由你,隻不知你如何決定?”


    花蕊地人道:“我早就有了決定,但在親口告訴你之前,我要你先答複我一些問題,你願不願答複我呢?”


    穀滄海道:“這有何不可。”


    花蕊夫人道:“我且問你,當我動手之時,你竟然全無警覺麽?”


    穀滄海道:“你這一問究是什麽意思?”


    花蕊夫人道:“以你如此機警多智之人,居然全無警覺麽?”


    穀滄海道:“你把我估計得太高了,不過,在這一件事上,我當時的確有了警覺,因為你早已明白告訴我。”


    花蕊夫人訝道:“我哪時候告訴過你的?”


    穀滄海道:“你湧起一股殺氣,這比言語還要明顯。”


    花蕊夫人道:“原來如此。”


    她停頓一下,又道:“這樣說來,你竟是故意讓我製住的了?難道你競有自殺的傾向麽?那太不可思議了。”


    穀滄海道:“是的,我想死在你手下。”


    花蕊夫人道:“為什麽?”


    穀滄海道:“這叫做做鬼也風流呀!”


    他說的是實話,但花蕊夫人反而不相信了。


    她凝眸想了老大一會兒的工夫,困惑地吐了一口氣,又道:“我敗在屠師婁大逆手下,可是你的古怪所致?”


    穀滄海道:“大概是吧,你認為理應贏他呢?抑或不一定能贏得他?”


    花蕊夫人麵色一沉,道:“你給我清楚一點的答複,別拖泥帶水,不然的話,我可當真要殺死你了。”


    穀滄海道:“我不是說過,情願死在你手下麽?”


    花蕊夫人被他激得憤怒起來,恨聲道:“你以為我不敢麽?”


    穀滄海道:“誰說你不敢了?”


    花蕊夫人樣子雖是很兇,可是眼中競沒有絲毫殺機,可見得她內心中並沒有馬上當真下手,取他性命之意。


    穀滄海笑一笑,又道:“瞧你剛才說過我眼中神色很溫柔,而現在我從你眼中,也看到這種情緒呢。”


    花蕊夫人受激不過,道:“反正你定要殺死我,我如狠不下這心腸,終歸自誤了性命,唉,穀郎,我們緣盡於此,實在可悲可痛。”


    穀滄海道:“我寧可緣盡於此,絕不後悔。”


    花蕊夫人這時眼中當真透射出冰冷的殺機,頓時有一股森寒之氣,侵襲到穀滄海的心靈上。


    他曉得她目下已經下了決心,以她化陽指的功夫,自己馬上就得含笑而死,全無抗拒之力。


    這刻就算有人來救援,而且來人就算高明如崔山公之流,但花蕊夫人仍能在從容殺死自己之後,方始出手迎敵。


    換言之,她催動化陽指功夫擊斃他,並不要花費什麽時間,因此援兵趕到,亦將是徒勞無功。


    當這生死俄頃,千鈞一發之際,穀滄海突然說道:“你猜我與唐天君力擠的話,將是哪一個敗亡?”


    花蕊夫人冷冷道:“當然是他敗亡啦!”


    穀滄海道:“你把我估計得太高了罷?”


    花蕊夫人道:“你連我的烈火大陣也逃得出來,天下再無堪與你擠鬥之人了。”


    穀滄海道:“不,你錯啦!我是借天遁神抓之力,逃出烈火大陣的,那是一種工具,你該記得我先把阿環拋上半空的,對不對?”


    花蕊夫人是什麽人物,自是一點就透,當下恍然地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穀滄海又道:“老實說,我這刻在功力修為方麵,還比不上唐天君,此所以我不能不極力隱蔽真麵目,滲透了你們這個組織中,卻想不到當上了盟主的位置。唐天君若是曉得,非活活氣死不可。”


    花蕊夫人道:“你死在我手下,他就不必生氣了。”


    穀滄海道:“你錯了,他反而要殺死你,以便滅口,此外,我的師父,也有重出江湖的理由啦!對不對?”


    花蕊夫人可不能不打個寒嘮,對於那位少林第一高手獨角龍王應真,她就是打心底畏懼害怕。


    此外,唐天君會殺她滅口之事,她也真沒把握。


    如今一想,果然有理。


    穀滄海又道:“還有就是毒手如來崔山公和孫紅線等,都馬上就會找上你,替我報仇,總而言之,你殺我之故,不外想避免為我所殺。但事實上你一殺我,登時就有幾路強敵要殺掉你,這些人的毒手,你休想躲得過。”


    花蕊夫人膽氣大怯,但她表麵上一點聲色都不動,反而冷冷的道:‘縱是如此,我也有你作陪,總算撈迴一點本錢。你還有別的話沒有?’,穀滄海微微一笑,道:“我沒有遺言啦!”


    花蕊夫人美眸中忽而射出森冷光芒,忽而變為溫柔眼波。過了老大一陣工夫,還沒有任何動靜。


    穀滄海一麵觀察她麵色變化,曉得她的心情一定波蕩甚劇。另一方麵,卻迅快在心中付想道:“她說的話其中有一點非常合理,那就是我既然身為俠客,代表正義,則自應嚴於律己無過無失,方可譴責別人。然而我卻貪戀她的美色,又震於她淫蕩之名,以致嚐此一臠,因而使我對她來說,關係完全改變了,隻要是具有人性之人,就不該向她下毒手。”


    隻聽花蕊夫人輕輕歎一聲,接著翻身滾落床上,與他並排而臥,己不是居高臨下的姿勢了。


    不過她的一隻纖指(這隻手指已不知殺死過多少男人了),仍然按在穀滄海大穴上,沒有離開。


    穀滄海狠狠的付道:“可是我非得殺死她不可,因為我深知她這門化陽指的奧妙,練就此功之人,硬是變成一個淫娃蕩婦,一輩子離不開男人。也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滿足得她的。換言之,她仍須過著麵首三千的生活,否則就得功散身亡,這等狐媚善蠱的女人,如若留在世間,實是男人的一大禍害。除了使人身敗名裂之外,還不知有多少家庭為之破碎。”


    他想到這裏,已有足夠的決心殺死這個曾經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了。但他的腦子仍不停止,繼續想道:“說到我個人方麵,我已給她充分的機會,她自家錯過,便算不得我負心了。”


    話雖如此,但穀滄海心中仍然感覺不安和負疚。他縱然自問有一千個理由,可以殺死對方,但這等行徑,豈不太惡毒無情了一點麽?


    他自己製造了一個矛盾,現在把自己夾在當中,競有無法脫身之苦,心情之狼狽,真不是言語所能形容。


    花蕊夫人仍然在猶疑尋思,假如不是穀滄海的分析,使她醒悟加害穀滄海之後的危機的話,她早就下手。


    穀滄海觀察之下,已獲得一個結論,那就是她一定會殺死自己,問題隻在這個決心幾時才拿得定而已。


    他曉得這是他唯一的,最後的機會,當即閉起眼睛,集中全身每一個細胞的感覺,去體會她指上的力道。


    在花蕊夫人的纖指尖端,透射出一股無形的力道,從穴道傳人穀滄海體內,但隱微無比難以覺察。


    因此連穀滄海這等高明之人,也須得集中全身所有的感覺,才感覺得著。他曉得對方指尖這股潛力,乃是維持閉穴的關鍵。如果她拿掉手指,這一絲聯係中斷了話,他就可以馬上打通穴道,恢複自由。


    以花蕊夫人這等富於臨陣對敵的老手,當然不會自動或疏忽大意地移開手指,因此穀滄海完全不考慮此點。


    他潛心體味這一絲若有若無的潛力,心中迴想那一次幫助阿環,使她免去走火入魔之劫的經過。


    那一次的經驗,己使他對化陽指的功夫,完全了解其中的微妙奧妙,參以現在的體味感受,便不甚困難地找出了其中脈胳變化。


    花蕊夫人已經下了決心,原來她千盤萬算,複感覺到自己難逃此劫。與其白白被殺,自是不如拉了穀滄海一道走向陰間。況且說不定殺死穀滄海之後,自己仍然能逃脫數路強敵的追殺。


    此念一決,便坐了起身,泛起一個甜蜜的笑容,道:“萬事都須有個了局,是也不是?”


    穀滄海睜開眼睛,但同時之間,以局部的肌肉力量,暗暗擠緊穴道上的毛孔。他曾受過特殊訓練,全身肌肉,均可作局部的鬆緊動作。全身所有的不如意肌肉,俱能活動自如。


    他雖是穴道受製,但僅隻是血氣雍塞,脈絡失去活動能力,是以四肢不能移動,但局部的肌肉,例如眼睛嘴巴、鼻子等,都沒有失去活動能力。在他被閉的穴道周圍的肌肉,亦是如此。


    毛孔一旦擠緊閉合,花蕊夫人指上發出如絲似縷的力道,便暫時被隔斷了,身體立即鬆寬一下。


    當然這僅是片刻即逝的現象,她的指力,馬上就能透過這一層薄弱的防禦,繼續與她剛才所施的點穴手法連經起來。


    即便是這等暫時的現象,但要辦到也是一件困難無比之事。第一點固然須以具有局部肌肉活動的技能。第二點,也須洞悉對方指力的奧妙,而從這股指力的強弱變化之時,找到一線空隙,才能奏效。


    穀滄海在這指力斷絕的一刹那間,己催運起天魔心功。


    他能不能在頃刻間就攝聚功力,達到願望,則尚是未知之數。


    花蕊夫人俯首看看他,又道:“現在已到了結局的時候啦,但願你能不怪我的毒辣無情。”


    穀滄海還未來得及笑一下,花蕊夫人已發出化陽指氣功,那隻纖纖玉指,登時變得奇熱如火。


    說得遲,那時快,穀滄海突然一翻身,右腿順勢疾掃,砰的一響,花蕊夫人已飛墜在地上。


    不過她並沒有受傷,一個鯉魚翻身,馬上就跳了起來。


    她滿麵皆是驚惶之色,卻見穀滄海迅快地抓起衣服穿著。花蕊夫人一瞧機不可失,連忙轉身逃遁。


    她一下於就失去蹤影,穀滄海也極快穿好衣服,順手把床鋪整理一下,懶洋洋走出房外。


    他居然沒有一點追趕之意,但已恢複了喬裝改扮。


    迴到他占用的廳堂內,他馬上振起精神,先閱看各方麵送來的報告,得以曉得這些人馬現下在什麽地方。


    之後,他大步行出,直向赤身教眾女居處行去。


    前些日赤身教眾女所後的地方,原隻剩下很少的幾個人跟隨著花蕊夫人,其餘早都返無理莊去了。


    他踏入院落之後,正值這幾個人都走開了,因此競沒有碰到一個妖女。


    穀滄海已經把此地的房舍勘查清清楚楚,因此他胸有成竹,大步行去,跨入一座廳堂時,恰好見到一個妖媚美女從右邊房內走出來。


    他施展出大騰挪身法,人影一閃,已到了這美女麵前,左手的食指按在自己唇上,示意她別做聲。


    那個赤身教的妖女一瞧是盟主駕到,麵上先就堆起媚笑,但眼中卻禁不住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穀滄海伸手抱向她的纖腰,那妖女身上往他胸前一撲,突然不再動彈了。穀滄海低頭一看,此女己閉目死去。


    他把她放置在旁邊一張椅上,然後向那個房間走人去。但見床上躺著一個女性,短衣鼻褲,己等如完全裸露了。


    這本是赤身教的本色,不足為奇。


    穀滄海毫無聲息地走到床邊,這個女子仍然沒有睜眼。穀滄海伸手一點,她的唿吸馬上停止了。


    他歉然地向這個美女投以一瞥,這才轉身出房,心中一麵付道:‘她們均是作惡甚多的人,如此毫無痛苦驚恐的死法,已經是太便宜了她們啦,可惜的是要我來下手!”


    他轉人後一進,但見廊上一個美女嫋娜行來,身上衣服也是徒具其名,事實上露出大部分誘人的肉體。


    這一個美女長身玉立,舉止間另具一種風姿,教人看得目瞪神迷,也沒有法子移開目光。


    穀滄海遠遠一看就認出她是癡情仙子,這個曾以烈火大陣,惡毒地想把他毀滅的仇人。


    他當即大步踏上長廊,迎麵行去。


    癡情仙子噫一聲,刹住腳步,滿麵皆是迷惑之色。


    她當然認出來人是盟主,是以沒有退走,高聲道:“盟主駕臨,自是大感榮幸之事。隻不知何故殺機如此旺盛,令賤妄大是心寒膽怯。”


    穀滄海麵上沒有一點表情,冷冷的道:“你是誰?又如何曉得本座的心事?”


    癡情仙子道:“賤妾是赤身教副教主癡情仙子。”


    穀滄海哦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副教主,這就無怪你有這等眼力了。目下即有強敵來犯,本座隻好親自巡看一下,瞧瞧可能夠找出奇特的陷阱沒有,花蕊夫人正與孫紅線姑娘巡視別處,我們已來不及計議,這是爭取時間的關係。”


    癡情仙子花容失色,道:“是不是穀滄海來了?”


    穀滄海點點頭,腹內早已明白,曉得她實在是畏懼自己當下問道:‘你這兒還有幾個人?我認為你們最有用處。”


    癡情仙子道:“連賤妾一共隻有三個,唉,如果是穀滄海那廝來的話,敝教之人,不是滅自己的威風,可以說得上全無用處了。”


    穀滄海點頭道:“你這個話,倒是大有見地。”


    他突然,閃電般的伸手向她玉臂抓去,事出淬然,癡情仙子不知何故,所以既不打算躲,也不敢躲,以免開罪了此人。


    那個男人的手,竟是如此堅強有力,如此魅性十足,使她在極短暫的刹那時間,競忘了自己精通武功,而生出無法抗拒之感。


    穀滄海沉聲道:“你怎知是穀滄海來了?”


    癡情仙子愕然道:“我……我實在不知道。”


    穀滄海冷冷的說道:“我知道,因為他說過必定要向你報複,對不對?”


    他陡的聲音一變,恢複自己原來的嗓子,又道:“不瞞你說,我就是你最不想見到的穀滄海。適才百密一疏,險險因心中殺機太盛而露了馬腳,你還有何話可說?”


    像癡情仙子那麽高明之人,這刻也不禁駭得全身癱軟,口不能言。穀滄海左手一揮,運用神功拍中她胸口。隨即放手。


    但見這個幹嬌百媚的美女,像一朵花般跌倒地上。


    穀滄海馬上移開目光,大步轉身而出。


    這個禍根除掉後,他的心頭絲毫不見輕鬆,因為接下來的行動,才是最主要的。


    這次目標已完全轉向唐天君了。


    本來在他的計劃中,並不是現在就向唐天君動手,而是等到找出天魔龐玨的屍體,握有唐天君殺師的證據,方始向他下手。這一做法,能夠發生兩個作用,除了能使天下的邪人魔星,不肯幫助唐天君之外。還有一個用意,就是稍為拖延時日,修練神功,希望在功力上,不致敗於唐天君。


    如今動手,除了功力問題,無法可想之外,關於天下邪人魔星方麵,由於自己有了盟主的身份,可盜利用,大概這些人都亦能嚴守中立,不致為患。


    穀滄海雖然是大義凜然之士,但並不是拘泥迂腐的人,所以他決不會堅持以一敵一的想法。


    隻不過他想來想去,有資格助他出手之人,除了本門恩師和諸位師伯之外,便隻有那麽一個人。


    師門長輩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立即前來助他夾攻唐天君,這是十分明顯之理。至於另外那一個人,料他也不肯貿然出手的。’


    這個人就是毒手如來崔山公,這個老奸巨猾的人,在未確見龐玨被害以前,豈肯幫助穀滄海而聯手攻殺唐天君。


    穀滄海在心中翻來覆去的尋思,衡量雙方的力量,探覺己方勢孤力薄,唐天君實是勝麵居多。


    這是因為唐天君手下雖是少了個孫紅線,但尚有三仆和那邪儒等六大高手。


    要對付這些魔教高手們,除非是師門援兵趕到,方可見個高低,單憑毒手如來崔山公和孫紅線等相助,實是無法抵擋。


    而他自己又似乎稍弱於唐天君,整個形勢衡量之下,他唯一的優勢,就是目前身份尚未暴露而已。


    至於其他的魔星惡人們,對這件事絕大多數將是抱中立態度,必定獨善其身而不肯卷入遊渦中的。


    他數一下,在這些人當中,除了赫氏兄弟須得仍然扮演盟主的角色,不可插手之外。


    能夠支使得動,恐怕隻有兩個人,一是黑手派的屠師婁大逆,一是南溟神女。前者利用價值較高,因為必要時可以讓他陷於死地,而後者的生死,卻須替她顧慮之故。


    檢討整個局勢,穀滄海也不由得有點膽寒,因為他簡直是完全處於死中求活的形勢下,仿佛是苦苦掙紮,知其不可為而為。


    各路的報告顯示,所有的追兵,完全失敗。其中一路還遭到少林寺的伏擊,死傷了數人之多。


    至於唐天君這一路,消息最是詳實完備。


    原來唐天君追的是五台山密雲大師。穀滄海因為心中有數,曉得追擊是假,會麵是真。


    不過為了保持秘密,所以他們表麵上必須做出一追一逃的樣子來。


    但穀滄海已可以根據他們之間的需要,推測出四個大站,料定他們必定會在這四處之一碰上。


    因此穀滄海運用這個集體的力量,命最有關係之人,發出通知,叫這四個地方的眼線,密切探聽。


    唐天君等人的行蹤,雖是飄忽迅快,可是去向既然被料中,那些眼線們都給釘上,報告源源而來。


    根據報告,唐天君他們現在的距離,若要趕到,尚須兩三日左右。


    在如此短促的時間之內,穀滄海麵對的兩件大事,如何辦得好?這兩件大事,其一是唐天君,另一是楊晉。


    他本來第一目標是替師父洗雪不白之冤,現下楊晉已經被擒,也曾供出當年經過,這自然是極重要的事。


    可是楊晉身上,也發生極大的困難、那便是楊晉絕對不肯當眾坦供過去的罪惡,讓應真蒙冤得白。


    所以這也是須要大量時間,以及精心設計,才能解決的。


    饒他穀滄海才智過入,計謀百出。但這刻也禁不住繞室訪捏,一時之間,無法下得決定。


    過了許久工夫,外麵傳來腳步聲。


    穀滄海趕緊收攝心神,凝目望向門外。


    轉眼之間,有兩個人先後進來,一是毒手如來崔山公,另一個是孫紅線。他們一個帶著笑容,一個則麵泛不快之色。


    崔山公就是帶著笑容之人,他一進來就說道:“穀兄竟然任得花蕊夫人逃逸,假如你沒猜準,豈不是大大的留下禍根?”


    孫紅線接口道:“這也怪他不得,天下有誰忍心下手殺死那麽嬌媚的女人呢?”


    穀滄海拱手道:“多勞兩位了?”


    崔山公道:“穀兄不要客氣。”


    他在椅上落座,又道:“還有就是赤身教另外三具屍體,我等代你收拾妥當了,隻不知穀兄如此俊茂多才的人,有何心事、以致留下各種證據,也忘了收拾?”


    穀滄海道:“在下隻是證明我並非殺不得美貌女人而已,至於縱放花蕊夫人之舉,實不相瞞,在下竟是有意拖崔老前輩下水。”


    崔山公嗬嗬而笑,道:“老夫不願落水的話,照樣可以袖手旁觀,是也不是?”


    孫紅線猶有餘恨道:“那妖婦是我殺的。”


    她是什麽人物,豈有猜不出穀滄海為何下手這事?


    穀滄海在這件事上,既沒話說,亦不願多說,隻好聳聳肩。這個動作,不營表示他已經承認錯了。


    崔山公道:“穀兄,現在還剩下多少時間?”


    穀滄海鄭重地道:“快則兩天,遲則三日……


    孫紅線一聽而知這是唐天君趕迴來的時間,她一記起了唐天君,由於生死攸關,登時忘了那股妒念。


    崔山公道:“這真是有點糟糕。”


    他抬頭看看穀孫二人,又道:“老夫是說。”


    穀滄海點點頭,崔山公道:“老夫還可以一走了事,唐天君決計不會追究到老夫頭上來的。因為他住好處想,認為老夫是發覺不妥,便俏俏離開。”


    孫紅線冷冷道:“崔老想獨善其身麽?”


    崔山公反問道:“這對我有什麽不好?”


    孫紅線哼了一聲,沒有再說。


    崔山公又道:“穀兄有何打算?”


    孫紅線搶著道:“崔老知道與否也是一樣了,對不?”


    穀滄海徐徐道:“沒有打算,根本沒有辦法。”


    孫紅線大吃一驚,向穀滄海望去。心想連他也承認沒有辦法,這一定是絕對不能解救的危局了。


    崔山公道:“老夫癡長些歲數,見識較廣,曾經看過許許多多的場麵,因此穀兄雖然有些消極,老夫卻深不以為然。”


    穀滄海泛起笑容,付道:“他如肯為我代籌妙計,解決問題,則他前此說他講究義氣之言,竟是不虛了。但願他果真胸有成竹。”


    當下說道:“世事如棋局,變化多端,在下迷局中,實在看不出有幸免之道,崔老前輩可肯指點迷津?”


    崔山公道:“穀兄好說了,現下擺在你麵前的是三件事,務須通通做得妥,是以才感到為難。這三件事一是應付唐天君。所謂應付,並非取勝,而是如何能與他同歸於盡。二是你的假身份,必須繼續保持,以免這許多一流高手,幫助唐天君。三是你師父的沉冤,如何洗清?”


    崔山公摸摸自己光禿禿的頭顱,露出一派深思遠慮的表情,又說道:“這三件大事,要你在這有限的時間內,同時完成,那簡直是不能辦到之事,是不是這樣?”


    孫紅線歎道:“他正是這麽說叼!”


    崔三公道:“但假如他能化身為三個穀滄海,那麽這三件事就可以辦妥了。”


    穀滄海道:“此法在下也考慮過,找人冒充頂替這個柯繼明的身份,不算困難。以我猜想,敝派一個以智慧著稱的後起之秀,馬上就會趕來這裏幫忙的。”


    崔山公道:“他如能及時趕到,這難題即可解決。”


    穀滄海的心倩第一次感到輕鬆,凝神尋思。


    崔山公並不是替他想出解決之法,更不是連細節也替他籌妥,隻不過是從大處著眼,助他解開一個死結而已。


    但這對穀滄海已足夠了,假如像崔山公這等人物,也認為可以辦得通的話,他就有足夠的信心了。


    他想了一陣,道:“崔老前輩,如果你老人家允留下賜助,為在下的師侄們掩飾,作為在下的替身,在下就把唐天君弄到別處去。”


    崔山公道:“使得,看來老夫要收徒弟啦!”


    穀滄海笑一笑,道:“是的,他們一來就不止一個,定須有些喬裝前輩門下,方能傳通消息,並供奔走之用。”


    孫紅線道:“我怎麽辦?”


    穀滄海道:“你與我到黃山去,當然連楊晉也帶去,你先走一步,把楊晉交給家父,然後赴黃山會合。”


    孫紅線一聽要去見穀滄海的父親,不知何故,心情大為緊張,敢情她下意識中。已把自己當作穀滄海的妻子,這迴去見翁姑,豈能不緊張?


    穀滄海又道:“家父是天罡手柯公亮,我從母性,以免被人猜出其中的牽連。”


    崔山公道:“那好極了,解鈴還須係鈴人,替應大師洗刷冤屈之舉,自然是交給柯大俠主持最好,同時也最為穩安。”


    穀滄海又道:“在下不論找得到找不到龐老哥哥的遺體,但一定與唐天君決戰於黃山,崔老前輩可能看不到我們的決戰了。”


    崔山公頷首道:“老夫幫你穩住這一幹魔頭,功德也是一般的大。但願令師侄等人能及時趕到,那就好了。”


    孫紅線見商談已畢,便先行出去。


    她好久才迴轉來,這時崔山公也走開了。


    她告訴穀滄海道:“我四婢之中,有兩個是唐天君派來監視我的,剛才我已將她們處決了。”


    穀滄海道:“那麽你隻剩下兩個婢子了?”


    孫紅線笑一下,道:“是的,你可要聽聽我如何處決她們的麽?”


    穀滄海道:“你這麽一提,似乎不是一刀殺掉嗎?”


    孫紅線道:“當然不,如果是一刀殺死,那唐天君又怎能得知我已逃向黃山。”


    她停歇一下,又道:“那兩婢皆被我刺中要害,如是常人,必定馬上死掉。但她們都有一種功夫,看來似乎已死,其實心脈中尚有一絲生機。但等唐天君迴來之後,發現她們的情形,隻須施展一種特別手法,又灌以藥物,就能救活她們了。”


    穀滄海道:“你就不曾學得這門功夫麽?”


    孫紅線道:“我當然不懂啦,在表麵上,我甚至不曉得他們有這門奇異功夫,如此這般,所以唐天君才會相信她們的話。”


    穀滄海道:“這真是妙極了,唐天君一定會追進黃山的。而我則在這段時間內,恢複自由,一來可以襲殺他的手下,削弱他的實力。二來又可證明我不是柯繼明,當真是一石三鳥的絕妙好計。”


    他情不自禁地摟住孫紅線,輕輕吻她的紅唇。


    孫紅線也就嚶然投懷,不勝嬌羞。


    但孫紅線不久就又陷入悲哀之中,問道:“你真打算在黃山與唐天君決戰嗎?照我看來,你還可以多等一些時候呀!”


    穀滄海道:“唉,唐天君是何等人物,他如何肯讓我有時間潛修苦練,他如何肯給我那許多從容準備的時間?即使我躲起來,他也能迫我出現。”


    孫紅線訝道:“為什麽?”


    穀滄海道:“首先他自己當上盟主之位。其次,因為他手下被我殺死,他將正式投書少林寺,找我挑戰,那樣我便非出麵不可了。”


    孫紅線本是以才智武功稱絕的人物,是以對穀滄海的分析,一聽而知,乃是不爭之實,所以隻好歎口氣。


    她本是依偎在穀滄海身上,這時抬眼一望,忽然發覺穀滄海眼中光芒閃爍,望向遠處,使她覺得他好像變成了一個奇異的,從不相識的人。


    如果換了別的女孩子,一定會大為驚訝而向他詢問。


    因為通常的女孩子,對於抱著自己的男人忽然好像忘了自己,都會感到非常氣惱或不安。


    但孫紅線沒有這麽做。她悄悄的輕柔的離開他懷中,也不與他打招唿,自進去作動身的準備。


    大約過了個把時辰,孫紅線在自己房間內預備好午飯,便獨自去瞧穀滄海。


    經過門外及庭廊間,先後遇到幾個守衛,得知穀滄海沒有出房門一步,也沒有入去打擾過他。


    這些守衛,皆是黑道好手,他們當然不敢輕易打擾那個比他們高上幾十級的盟主。


    孫紅線得知這些情況,甚感滿意。


    她來到房中,但見穀滄海正在房中踱圈子。


    他看來隻不過是剛剛恢複正常而已,一見孫紅線,便泛出喜色,道:‘你來得正好。”


    孫紅線輕輕道:“要動身了?”


    穀滄海道:“假如我的師侄們已經到達,我們便可以動身。但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些問題,要與你商討。”


    孫紅線道:“已經來了三個人,他們都按照你留下的指示,與崔老取得聯絡,我得到這個消息,大是安慰。”


    穀滄海道:“你放心,這三人皆是我少林寺年輕一代中的特級高手,其中一個法名正慧的,更是智慧絕世。”


    她點點頭,穀滄海又道:“剛才我全副心神、都用在推算最後決戰的事上,大致上已有了輪廊。”


    孫紅線微笑道:“這就最好不過,現在去吃飯吧!”


    穀滄海道:“我一點不餓。”


    孫紅線道:“為了保持充分的精力,你非吃不可。”


    穀滄海驀然道:“這話甚是,我非保持最旺盛的精力不可。”


    之後,來到孫紅線的房間,吃了豐盛的午飯,然後換迴以前的衣服,把假眉毛假胡子以及外衣等,都收拾好、準備給正慧僧使用。


    他舒舒服服地喝一口茶,躺坐在醉仙椅上。向孫紅線道:“我希望你已經有了孩子。”


    孫紅線啐他一口道:“吃飽了就不老實啦!”


    穀滄海道:“這是真話,我打算讓你留在家裏。”


    他的話已透露出最大的秘密,那就是他決心與唐天君同歸於盡,所以希望孫紅線有孩子,可以留一點骨肉。


    孫紅線沉重地歎口氣,道:“你自己也明白,隻有我才有資格幫助你,豈能把我留在家裏?”


    穀滄海道:“好吧,不談這個,你且告訴我關於唐天君修練武功時的情形,越詳細越好,最瑣碎事也別遺漏。”


    孫紅線道:“這對你有幫助麽?”


    穀滄海道:“是的,早先崔老的分析,極是精致,我假設多久,深信其中兩件事,已經解決,一是頂替盟主部分,正慧等既然已到達,加上崔山公的掩護,決無意外。二是關於楊晉陷害家師的問題,這本是我的主要任務,但目下隻須把他交給家父,便能妥善處理。至於其他一些瑣碎的問題,例如許靈珠姑娘,我但須略作安排而已。”


    孫紅線道:“剩下來隻有唐天君了。”


    穀滄海道:“是的,他的確是代表天下之至邪,而我則代表正派。邪正之間,發展到某一限度,就會來一次總算帳,決定今後數十年盛衰消長的大勢。所以嚴格說起來,我與唐天君的決戰,比任何個人恩怨都重要。”


    孫紅線點點頭,表示充分了解,她美眸中,更添愁色,道:“這個責任怎會落在你一個人的身上?”


    穀滄海道:“這是天意,無論如何,也得有一個人擔承起這個任務,對不對?我或別人又有何區別?”


    孫紅線道:“你別怪我說出不吉祥的話,你可曾考慮到敗的後果。”


    穀滄海道:“本來我打算請崔老幫忙。合力對付唐天君,這樣至少我個人必能與唐天君同歸於盡。但事實迫使我隻能獨力對付唐天君。所以形成了新的危機,假如我一敗塗地,唐天君便得稱霸天下,魔焰妖氣,籠罩大地。”


    孫紅線的智慧足以了解這一切,她知道如果唐天君得勝,則唐的武功,更進一層,便不是任何人能製服得了的,連應真這等人物,亦不敢出手,免得一旦再敗,天下便無可以牽製唐天君,或使他稍有忌憚之人了。


    穀滄海又道:“唐天君當然會考慮這一點,是以我不找他,他也會迫我非現身應戰不可,他決不會讓我有時間再去潛修苦練的。是以我定須先發製人,搶奪主動之勢。”


    孫紅線道:“關於唐天君練功的情形,據我所知,他已能閉關入定,超過七七之數。在魔教中,隻要有人能超過四十九天的界限,便己達到超凡入聖之境。換言之,他的定力和功力,已足以克製最可伯的心魔。”


    穀滄海沉吟道:“這裏麵還有什麽講究?”


    孫紅線道:“魔教中人,功力越高,心魔反噬之險也越甚。所以這是第一難關,如果不能超越,最多也不過和我一樣,有很多神通都沒有法子修習。”


    穀滄海道:“那麽唐天君己很少操練拳掌兵刃了?”


    孫紅線忙道:“不,他時時操練各種兵刃。”


    穀滄海道:“這方麵有沒有值得提及的地方?”


    孫紅線想都不想,便道:“有,他從不操練劍術。”


    穀滄海連連點頭道:“這一點很重要,這表示他在兵刃方麵,最擅長的是劍術,是以反而不須操練。”


    孫紅線道:“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還以為他的劍術最不行呢!那麽你打算如何下手?”


    穀滄海道:“我還得想想,但一般說來,對付敵人,自然避強擊弱,不可與他比劍。不過我也最精擅劍術呢!”


    他又陷入沉思中,孫紅線乖巧地避免擾亂他,獨自去找崔山公,很快就把正慧暗暗帶到他的居處。


    穀滄海從沉思中醒來,但見正慧僧已化妝為柯繼明,維妙維肖。


    接著崔山公也悄然來到,共商大計。他們商議的結果,決定使個苦肉計,正慧僧必須負傷,表示穀滄海曾來襲,幸而得到崔山公幫助,終於把他擊退,然而花蕊夫人則無故失蹤,癡情仙子等則被殺。孫紅線不知去向。


    但唐天君必會曉得孫紅線是跟隨穀滄海前赴黃山,除了想象得出因為穀滄海有法子騙取她的感情之外,似乎還有什麽奇異重大的原因。


    這些情報,是從那兩名重傷的婢於口中探悉,此是魔教獨門奇功。


    這樣,唐天君在妒嫉和懷疑與他師父有關的心情中,一定拒絕任何人的幫忙,將僅率領魔教手下趕赴黃山。


    當然他們還談了許多細節,穀滄海這才與孫紅線帶了昏迷的楊晉,在崔山公、正慧的掩護下,悄悄離開三賢莊。


    他們出莊之後,孫紅線和他分手了。她帶著僅餘的婢於冷春,都化妝為男子,把楊晉帶去穀滄海家。


    穀滄海獨自直奔黃山,以他的腳程,本來兩天半就可以趕到,但他居然走了五天,不過他顯然是有意如此,所以沒有絲毫不安之態。


    到得黃山,首先到一座叫做慈恩寺的叢林,找到出身少林的淨法方丈,第一點把路徑方向打聽的詳詳細細。


    其次,準備足量的糧食和飲料。


    他的要求,著實使淨法方丈為難了一陣,因為他索取的糧食和飲料,各有一項困難。除了幹糧之外,還要可以經久不壞的肉類。


    那慈恩寺是戒律精嚴的佛地,如何找得到肉類?


    飲料方麵,由於不便攜帶,所以他要一個可以密封的水壺,以及與平常的湯水完全不同的飲料。


    他需要的是能止渴,富營養以及水份不易消失,能充分被身體和利用的特殊飲料。


    因為他隻帶一壺,所以每喝一口,都須得具備上述的條件,方能收效。


    淨法方丈不但認為這種飲料不易製造,而且裝盛的器皿,也是難題。


    穀滄海一點不為這等事傷神,單讓淨法去傷腦筋。他本人則在那清靜的寺中,盡量休息,蓄養體力。


    翌日早晨,他到方丈室,去見淨法大師。


    老和尚的木幾上,放著一個背囊。


    兩人見禮之後,淨法大師道:“穀師弟,兩件事都辦妥了。有兩包葷素糧食,俱可經久不壞。另外有一個扁形的銀製水壺,裏麵的水,是七種貴賤不等的藥材熬煮而成,加上本門一副靈丹,恰能符合你的需要。”


    穀滄海道:“多謝師兄啦!”


    淨法大師道:“除了飲食之外,還有張夾布做的睡袋,裏麵夾的是西域火蠶絲,不畏任何蟲蟻,亦不透水。任是如何寒冷的絕峰山巔,隻要躺在袋內,溫暖如常,能保持元氣,於體力有盈無虧。”


    他停頓一下,又道:“此是愚兄行腳天下的隨身至寶,愚兄見你所需之物,皆以保持體力為主,是以奉送,料必大有幫助。”


    穀滄海衷心表示感激,同時揀了口鋒利長劍,便動身走入黃山。


    他不需多久,就抵達蓮花峰了。


    由於他得到淨法的指點,所以一味認準方向,直指蓮花峰,不須經過普通遊人所行的路徑。


    許多險峻的所在,他也不須放在心上,到了蓮花峰上,便依照天魔龐玨說過的方向,往峰腰行去。


    走了不遠,他便發現這條路,有人踐踏行走的痕跡。


    當下曉得自己猜得不錯,那蓮花峰腰的山腹洞府,已經被黑手派發現和占用了。


    據龐玨所說,此洞府可容行數人,後半截又有迷陣,占地廣闊無比邊龐玨這等神通這人,也沒有走遍。


    因此這個洞府對黑手派來說,委實是天造地設的好巢穴。


    他現在已改變走法,並且略為側繞,避開黑手派經常出入之路。


    因此他一路不曾被人碰到,悄然抵達洞門。


    這座洞府的門戶,是在一片峭壁之下,有十二株巨柏,密密封住,除非到了樹邊,決計不會發現競有門戶。


    他藏在可以望見洞府的草叢中,窺看了半個時辰之久。


    這其間有兩批人出入,一望而知,乃是黑手派的惡徒。


    這些人出入之時,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四個地點,變成繞路而行,穀滄海心中一笑,付道:“黑手派不是一般的武林道,既然設下埋伏,定是奇險奇毒,專門對付高手的。假如我計得準,唐天君的隨從,起碼要有好幾個死在這等埋伏中。”


    他又等了一會兒、忽見兩名惡徒出來,一直落山。


    穀滄海悄悄尾隨,直到離洞府有一段路,便出手偷襲。


    以他的武功,即使不偷襲,這兩人也支持不了一會兒,何況是暗算。


    是以一舉手之間,兩敵盡斃。


    穀滄海在屍首上做了手腳、使人瞧不出是被什麽手法所傷、然後把屍體丟在草中,留下痕跡,以便敵人可以找到。


    他迴身向洞府行去,一麵想道:“你們一向積惡作孽,個個死有餘辜,我為了不浪費任何精力,所以用這等手法,實在便宜了你們啦!”


    轉眼問,已抵達洞府,繞過那四處埋伏,心中又想道:“若是平時,這些埋伏也許會有失靈之虞,但等到發現屍體,定必馬上檢查埋伏,加強威力,老唐,你就有得瞧啦!”


    他溜人洞府,首先感到溫暖如春,不似外麵那麽寒例。


    他依照龐玨的指示,迅快溜過許多廳房和通道等,直到後麵的一道月亮門,踏出門外,那是一塊空地,對麵的牆上,共有七道門戶。


    這七道門戶,便是洞府後半截的入口,任憑選擇。


    照龐玨所說,此陣占地極大,而七道門戶中,隻有一道門戶是生門,但必須懂得方法,始能通行一間巨大的石室,如若行錯,仍然會失陷不能出來。


    他毫不遲疑,從左邊第二道門戶進去,付道:“這一座六死一生的陣法,無疑又能消滅幾個魔宮高手。”


    入門之後,但見甬道甚多,宛如蛛網。


    他依照左二右三的走法,每經二條通路,就向左轉,然後經三條通路,改向右轉。


    即使如此,也走了不少時候,才到達那間寬廣的石室中。


    放眼一看,果然有一具巨大的石棺。


    這具石棺架在兩條長石上,石下是一個淺淺的長方形坑洞,恰與石棺大小相合。


    他記著龐玨之言,先將底下這兩根石條抽去,讓巨大的石棺嵌在坑內,然後運起無敵金剛力,手抓棺蓋,橫推出去。


    厚厚的棺蓋從槽縫中滑動,終於被他推開兩尺寬的空隙。


    這刻,他也曉得如果不是練成這等先天神功,決計開不了此棺。


    由此可知,龐玨計算周密,用心良苦。


    因為他們有過約定,穀滄海遲早要去找他,可是假如他未練就神功,便無法打開棺蓋,自然取不到地圖,這樣穀滄海也無法前往送葬了。


    此時穀滄海懷著虔敬、感謝和思慕之心,向棺中望去。


    棺內赫然躺著一具穿著古衣冠的屍首,正是天魔龐玨。


    但見他顏色如生,麵容十分安祥寧靜,生似隻是睡熟。


    但穀滄海一望而知,這位老哥哥業已返璞歸真,而他這等情況,便是道家所稱的屍解,留下了法身。


    龐玨胸口有一張柬帖,正是留給他的。


    柬帖中大略說明自己劫數難逃,所以遭了孽徒暗算。


    由於他功力之深,超過唐天君的估計,是以尚能迴到中土,埋骨名山,以了鳳願。


    柬貼上又說,這具石棺不久就會下沉,直到與地麵齊平為止,因是石地,恰能嵌緊石棺,這時誰也不能開啟。


    柬貼上另有兩項指示,對於穀滄海即將對付唐天君之事,有不少益處。


    但柬貼上還是再三勸他苦修十年,方可與唐天君拚鬥,否則功力上的距離,任何方法也難補救。


    石棺已開始下沉,穀滄海連忙從棺中取出一件物事,又迅即關好棺蓋,跪在棺前相送。


    不久,石棺已和地麵齊平,唐天君再惡毒,也毀不了龐玨的法身。


    另一方麵,他也無從真正揭開龐玨生死之謎了。


    穀滄海在石室內打坐練功,晚上吃得飽飽的,取出睡袋,睡了一大覺。


    自然在這段時間內,他也不時出去查看情況。


    翌日上午,他暗中得悉屠師婁大逆已迴來,心知正慧僧依計進行,已把這個魔頭騙迴來,防範那死對頭花蕊夫人的搗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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