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瑤道:“既然如此,莫非唿延霄戾氣難消,變成僵屍?但即令有此怪事,它也得吸收日精月華,慢慢成形,不會在血跡未幹之下,便屍變而遁!”


    穆超元笑道:“不會是變成僵屍,大概是我們在林中觀看地上神秘留書之際,那位神秘人物卻悄悄來到此處,又替我們消弭了這樁痕跡!”


    蕭瑤略有不服地軒眉說道:“我不相信,他在此弄走唿延霄的屍體,竟使我們聽不到半點聲息?”


    穆超元道:“事實如此,不相信也不行,我這趟真是大開眼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我這樣一把老骨頭,委實不足與後生俊彥爭強鬥勝的了!”


    蕭瑤無可奈何,苦笑一聲說道:“好了,人家事事都替我們遮蓋妥當,我們且迴轉‘千鬼壑’吧,但願這位神秘女郎也能參與今晚‘望鄉台’上的‘九幽大宴’,讓我拜手識荊,並和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異常精彩地鬥上一陣!”


    穆超元點頭笑道:“這事大有可能,我們且冷眼旁觀,倒看這位神秘女郎,是怎樣進入戒備森嚴的‘千鬼壑’,登上‘望鄉台’的呢!”


    蕭瑤梨渦雙現,含笑說道:“如今的‘千鬼壑’,確實不易闖入,但我對這位神秘女郎倒頗有信心,相信她必會施展極巧妙的辦法,去往‘望鄉台’上湊熱鬧!”


    穆超元起初聽得不斷點頭,但隨後卻也勾起感慨地咬牙說道:“正邪雙方,今夜可能便到了決戰關頭,但戚小香那賤婢卻還未曾轉來,我如不能手刃此女,怎消心頭之恨!”


    兩人一麵輕聲對談,一麵走迴秘洞。


    秘洞之中,仍被那道極為厚重、決非人力能開的“玄陰鬼門”閘死!


    穆超元走到“玄陰鬼門”之前,朗聲叫道:“值班頭目,老夫李子西,與唿延姑娘業已迴來,快把‘玄陰鬼門’啟開!”


    語音微頓,“玄陰鬼門”上先開啟了一個小小圓孔,值班頭目從小孔中向外張望,看清來者確是穆超元所扮的李子西及蕭瑤所扮的唿延霄,遂笑著應門,按動機關,使那扇又厚又重的“玄陰鬼門”,緩緩往上升起。


    穆超元與蕭瑤走過這道關口,又向那頭目說道:“我與唿延姑娘在壑上業已除去一名大敵,但‘千鬼壑’所派的兩名崗哨,也告慘遭毒手!故而,你們仍應把‘玄陰鬼門’放下,不論有誰要想通過,都向壑中報告請示,我黃師弟與沐師弟輪值第二班,有甚事兒,你就先找他們便了!”


    值班頭目“喏喏”連聲,穆超元遂向蕭瑤笑道:“唿延師妹,我們輪值第一班的時間已到,且去‘孟婆亭’交班,由你黃師兄和沐師兄來輪值吧!”


    蕭瑤點頭隨行,等避開這些崗哨嘍羅以後,方對穆超元壓低語聲,悄悄說道:


    “穆老人家,少時到了‘孟婆亭’內,你與索明找話閑談,讓我有機會把壑上之事,用‘蟻語傳聲’向辛師叔暨顧兄說明。”


    穆超元笑道:“好,我編造一套假話,向索明陳述,蕭姑娘便可利用機會,向辛兄、顧老弟述說陳情。”


    說話之間,他們業已走出秘洞,到了那鬼氣森森的“千鬼壑”下。穆超元、蕭瑤目光注處,見索明仍與辛東坡、顧朗軒、柳洞賓等在“孟婆亭”上飲酒,“望鄉台”的修建工作,也已到了接近完成的階段。


    索明一見穆超無、蕭瑤走來,便舉杯行至“孟婆亭”口,含笑叫道:“李兄和唿延姑娘辛苦了,快來飲上幾杯,我想秘道之中大概不至於有甚事變吧?”


    穆超元邊自走入“孟婆亭”,邊自向索明搖了搖頭,揚眉說道:“索壑主猜得不對……”“不對”兩字才出,索明便吃了一驚,雙眉剔處,目射厲芒,詫聲問道:“李兄這樣說法,莫非秘道之中已生變故?如今的情況穆超元接口笑道:”


    不是秘道之中生變,而是壑口有了情況,因為我與唿延師妹放心不下,索性去往‘千鬼壑’上,在左近周圍,巡查一遍。“索明道:“李兄與唿延姑娘太以賢勞,但不知發生了什麽情況。”


    穆超元暫不置答,笑向蕭瑤道:“唿延師妹,關於壑上的情況,是由你敘述?


    還是由我向索壑主陳報?”


    蕭瑤心中雪亮,懂得穆超元這樣說法之意,是通知自己準備開始向辛東坡、顧朗軒“傳音密語”,遂一揚柳眉,嬌笑說道:“大師兄還向我客氣則甚?當然是由你對索壑主說明經過。”


    穆超元舉起杯來,先飲了一口酒兒,向索明注目揚眉,朗聲叫道:“索壑主,你大概意料不到,當我和唿延師妹到了‘千鬼壑’上,四周巡查之際,竟發現本壑所派的兩名暗哨,業已遭人毒手!”


    索明哦了一聲道:“有這等事麽?李兄與唿延姑娘可否發現殺害本壑所派暗哨之人,是何等來路?”


    李子西道:“發現了,是一個紅衣女子!”


    索明失聲道:“紅衣女子?是否曾來本壑搗亂,炸倒‘枉死城’,震塌‘望鄉台’,救走幾名重要囚徒的‘紅衣昆侖’蕭瑤?”


    穆超元道:“不是!”


    索明問道:“李兄怎知不是?莫非你認識‘紅衣昆侖’蕭瑤?”


    穆超元笑道:“根據江湖傳言,‘紅衣昆侖’蕭瑤似乎不單技高,並且貌美!”


    索明點頭道:“‘技高貌美’四字,半點不差,決非江湖人物信口過譽!”


    穆超元微笑說道:“便因如此,我才斷定那紅衣女子不是‘紅衣昆侖’蕭瑤,因為她不單奇醜如豬,毫無美感,一身技藝也算中平,無甚特別之處。”


    索明道:“李兄與那紅衣女子業已交手,並大展神威,將她擊敗了麽?”


    穆超元搖頭道:“那紅衣女子正在殺害本壑兩名暗哨,唿延師妹欲加搶救,已告不及,但兩人交手,不到百招,便為唿延師妹的‘離火神功’所敗!”


    索明點頭道:“那大概不是‘紅衣昆侖’蕭瑤,因蕭瑤的功力,與木神妃相差甚微,恐怕決非唿延姑娘力所能勝,李兄已否將她擒迴訊問……”穆超元不先等索明說完,便搖頭笑道:“我雖想擒她訊問,可惜此女性烈,在身受唿延師妹‘離火神功’重傷之下,竟自行縱落深穀,粉身碎骨、絕命而死!”


    索明哦了一聲,點頭含笑說道:“雖然未能把對方擒迴來拷問,但唿延姑娘將其逼得跳崖自盡,也是一件大功,來來來,索明借酒致謝,且奉敬唿延姑娘三杯!”


    穆超元生恐蕭瑤還在對辛東坡、顧朗軒“傳音密語”,被索明看出蹊蹺,卻是不妙。


    但目光到處,卻見蕭瑤仿佛業已把密語說完,手持酒杯,向索明嬌笑說道:


    “多謝索壑主,三杯不必,一盅足矣!”


    說完,飲盡酒兒,又自目注索明,秀眉雙揚地嫣然叫道:“索壑主,壑上所設兩名樁卡,已為那紅衣女子所殺,你應該再派兩名才對。”


    索明搖頭笑道:“秘道之中的‘玄陰鬼門’既告放下,壑上是否再派巡哨樁卡,已無所謂,何況我還另派了兩名暗樁,藏在外人絕難發現的極為幽秘之處,他們自會把重要訊息隨時報我!”


    蕭瑤聞言,與穆超元交換了一瞥眼色,兩人心中均頗緊張!


    因為索明另外還派遣了兩名暗樁,倘若他們藏在暗處,看見自己殺死真正的“離明火姬”唿延霄的經過情形,向索明密告,則這局麵卻是如何收拾?


    正在此時,突然有個夜叉鬼卒捧著一隻巨大的皮囊,走入“孟婆亭”中,向索明恭身稟道:“啟稟壑主,壑上暗樁有重要密報到來,據稱這具皮囊要壑主親自開啟!”


    蕭瑤與穆超元聞報之後,不禁眉頭雙蹙,同自心神一震!


    兩人心中雖均吃驚,但外在表現卻仍然不同。


    穆超元暗自深思,考慮究應怎樣應付目前這異常尷尬的險惡局麵?


    蕭瑤則笑哈哈地向索明叫道:“索壑主,壑上暗樁既有密報到來,你怎還不開囊,我也想看看他們所呈報的是什麽秘密大事?”


    索明接囊在手,略一掂量,以一種懷疑的神色,雙眉微蹙說道:“奇怪,他們若有大事密告,一紙信箋已足,為何要送來這大一隻沉重的皮囊呢?”


    蕭瑤笑道:“索壑主這樣猜疑有何用處?你隻要打開皮囊,不就可以明白了麽?”


    蕭瑤臉上雖笑容可掬,但心中早動殺機,把“太清神功”暗聚雙掌!


    她準備隻要一發現囊中密告果是揭破自己與穆超元、辛東坡、顧朗軒等真實身份之際,便立發殺手,左掌震斃柳洞賓,右掌殺卻索明,然後便把這“千鬼壑”


    中鬧它個天翻地覆!


    索明江湖經驗十分老到,何嚐不覺得這隻皮囊有點可疑,遂於開囊之際,也已暗聚功力,防範有任何突發變化。


    皮囊一開,血腥氣味刺鼻,一看之下,竟是兩顆新鮮人頭!


    索明傾出一看,臉上勃然變色!


    蕭瑤見了他這種神色、便自瞧科幾分,心中一寬,散去所聚功力,揚眉問道:


    “索壑主氣惱則甚?難道這兩顆人頭,就是你所說的暗樁?”


    索明方一點頭,蕭瑤便向他舉杯笑道:“來來,索壑主,如今該我敬你一杯!”


    邊自說話,邊自起立持壺,替索明杯中斟滿了琥珀美酒!


    索明不解其意,愕然問道:“唿延姑娘這向我敬酒之舉,卻是何意?有點把我弄迷糊了!”


    蕭瑤笑道:“適才索壑主誇我殺敵有功,曾經敬我一杯……”索明點頭道:


    “不錯……”“不錯”兩字才出,蕭瑤便雙現梨渦,嫣然微笑,接口說道:“如今殺敵未淨,怎能邀功?常言道:”無功不受祿。‘我無法把適才那杯酒兒吐出,隻得迴敬索壑主一杯了!壩銼希便把那杯酒兒,一傾而盡?


    索明隻得也飲盡酒兒,搖頭說道:“唿延姑娘不能這樣說法,敵暗我明,除非他們敢現身列陣,與我們放手一搏,互拚生死以外,卻是如何搜殺得盡?”


    蕭瑤目光一轉,側顧辛東坡、顧朗軒二人,挑眉嬌笑說道:“黃師兄、沐師兄,如今該你們接班了,希望你們再費些精神,去往壑上搜查,若能為木神妃多建一點微功,我們‘五行門’師兄妹在‘九幽大宴’之上,臉麵才好看一點!”


    辛東坡答應一聲,接過蕭瑤所遞的“九幽大令”,與顧朗軒剛剛起身,舉步欲待走出“孟婆亭”時,蕭瑤忽又叫道:“黃師兄、沐師兄請慢點,我瞥見那具盛人頭的皮囊中,好似還被人血粘著一張紙條,你們且等看完究竟再走!”


    這時,索明將皮囊丟在地上,聞言拾起看時,果然從囊中取出一張人血所粘的紙條。


    紙條上滿是血汙,但尚可看出上麵寫的是:“聞木小萍今夜以‘九幽大宴’饗客,送上人頭兩顆,稍加庖治,即可權充席上嘉肴!”


    末後署名,赫然是“紅衣昆侖”四字。


    蕭瑤又向辛東坡叫道:“黃師兄、沐師兄,我們的師門大仇‘紅衣昆侖’蕭瑤現在壑上,我們‘五行門’師兄妹要不要聯手同去與她鬥上一陣?”


    辛東坡故意傲然一笑,搖頭答道:“不必,‘五行合運’的殺手是用來對付董夫人的,小小的‘紅衣昆侖’蕭瑤,大概最多與我鬥個平手,再有沐師弟施展‘癸水神功’在場相助,業已可占八分勝麵了!”


    蕭瑤笑道:“黃師兄的‘戊土神功’是五行中樞,小妹自然信得過你的功力,但蕭瑤為人十分刁猾,兩位師兄縱在絕對優勢之下,仍應多多注意!”


    辛東坡正在點頭,耳邊突又聽得蕭瑤以“傳音密語”悄然說道:“辛師叔,這冒用我身份之人,來曆用意均甚奇怪,你與顧兄請費點心神,去往壑上找她一找,替我查看查看。”


    辛東坡連連點頭,向蕭瑤朗聲說道:“唿延師妹放心,愚兄一定會去壑上,找著這‘紅衣昆侖’蕭瑤,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是個什麽東西變的?”


    蕭瑤笑道:“好,小妹在此等候佳音,我先預敬黃師兄、沐師兄一杯得勝酒吧!”


    辛東坡與顧朗軒聞言,遂雙雙飲了一杯酒兒,一同走出“孟婆亭”外。


    他們一麵緩步走向秘道,辛東坡一麵以“蟻語傳聲”向顧朗軒叫道:“顧老弟,你既足智多謀,又對中原人物十分熟悉,可猜得出那假扮你瑤妹身份的神秘紅衣女俠究是誰麽?”


    顧朗軒苦笑道:“猜是太以難猜,但我卻有個希望,隻不知這希望能否變成事實?”


    辛東坡笑道:“什麽希望?顧老弟不妨說來聽聽!”


    顧朗軒道:“我認為冒充瑤妹身份之人,用意甚善,絕對是友非敵!”


    辛東坡點頭道:“這是當然之理。”


    顧朗軒道:“依這當然之理,再加推測,似乎可以斷定那神秘女俠,與我們定是關係密切,否則,她不會如此惹人注意地一再相助!”


    辛東坡道:“老弟這進一步的推斷也頗合理,如今該聽你加以結論的了。”


    顧朗軒揚眉說道:“與我們有密切關係,而又具有高明身手的巾幗奇英不多,‘白衣昆侖’蕭琪陷身‘九幽地闕’的‘鴛鴦閣’內,‘紅衣昆侖’蕭瑤則扮作‘離明火姬’唿延霄,現在‘孟婆亭’中,故而,我便希望那紅衣神秘女俠,會是我以前的紅妝密友林傲霜了!”


    辛東坡靜靜聽完,雙眉軒了兩軒,似乎要想說甚話兒,卻忍住不曾出口。


    顧朗軒道:“辛師叔,你有什麽話兒要說?是否不以我的推測為然?”


    辛東坡笑道:“林傲霜姑娘是極具智慧的‘羅腐高足,她雖然對老弟在情感上有了誤會,但總會明白事實,趕來暗助,事實相當合理,問題隻在於她是否精於‘昆侖’獨擅的‘雲龍身法’?”


    末後一語,把位“紫竹書生”顧朗軒問得目瞪口呆,雙眉深蹙!


    辛東坡見狀,知道顧朗軒相當失望,也可從這種表情之上,看出他對以前的密友林傲霜懷念猶深,確實有一種真實情感!


    常人如此,不足驚駭,但顧朗軒已獲功力比林傲霜更高、姿容比林傲霜更美的絕代俠女“紅衣昆侖”蕭瑤傾心相愛,仍對舊侶情深,卻是十分難能可貴之事!


    辛東坡有所感觸,目注顧朗軒,連連點頭,加以讚許說道:“老弟雖獲瑤侄青睞,卻仍對林姑娘眷念不忘,足見真是至情至性之輩,古人‘但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之句,不足對你詠歎的了!”


    顧朗軒長歎一聲,苦著臉兒說道:“不單我對於林傲霜相思難忘,覺得負疚太多,連瑤妹也有同樣的感觸。瑤妹除了武功精絕以外,更是一位知情明理的絕代紅妝,她未必會喜歡一個喜新忘舊的薄幸之徒……”說至此處,業已走入秘道,到了那道守衛森嚴的“玄陰鬼門”之前。


    鬼卒頭目遙見人走來,遂肅立躬身,抱拳一禮問道:“兩位是……”辛東坡不等那頭目詢問,便取出蕭瑤所移交的那支“九幽大令”,含笑說道:“我是‘後土神君’黃在中,這位是我師弟‘瀟湘水客’沐寒波,我們是來接替李子西師兄和唿延霄師妹,擔任這秘道之中的特別警戒職務!”


    鬼卒頭目一見“九幽大令”,神態越發恭敬,陪笑說道:“黃神君有何指示?”


    辛東坡笑道:“現在敵人出沒無常,請你把‘玄陰鬼門’啟開,我和沐師弟再到‘千鬼壑’之上去巡查巡查!”


    鬼卒頭目看了“九幽大令”,自然遵命辦理,立即按動機紐,使那扇“玄陰鬼門”緩緩升起。


    辛東坡與顧朗軒通過秘道,到了“千鬼壑”上,舉目四望,即見空山寂寂,哪裏有絲毫人蹤?


    顧朗軒皺眉說道:“瑤妹給我們的這樁任務恐不易達成,那位紅衣女俠神秘異常,若不自動現身,卻叫我們漫山遍野,怎樣尋找?”


    辛東坡雙眉一挑,突然縱聲朗吟:“一葉舟輕,雙漿鴻驚。水天清,影湛波平,魚翻藻鑒,鷺點煙停過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重重似畫,曲曲如屏。算當年,虛老嚴陵。君臣一夢,今古空名。


    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顧朗軒聽出辛東坡以真氣傳音,高吟及遠,遂點頭笑道:“對了,辛師叔吟完這闕東坡詞後,再吟一闕稼軒詞吧,把你這塊特別的招牌掛將出來,或許會引得那位神秘女俠出現?”


    辛東坡點了點頭,又傳聲及遠,引吭高吟,吟的是:“唱徹陽關淚未幹,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辛東坡吟完這闕辛棄疾的“鷓鴣天”後,好似有甚警覺地倏然迴身。


    他是迴身目光投往一片小小鬆林,而這小小鬆林,大概還遠在辛東坡與顧朗軒所立足之處的七丈之外!


    就在辛東坡這略一迴頭之際,忽有一線白光從鬆林之中飛了出來,向辛東坡電掣疾射而至!


    辛東坡覺得這線白光來勢雖疾,但卻不似暗器,遂伸手將其接祝白光才一人手,辛東坡的口中便自低低咦了一聲。


    顧朗軒驚道:“辛師叔驚咦則甚,莫非這件暗器之上,淬有可以入手傷人的劇毒?”


    辛東坡笑道:“這線白光並非暗器,隻是短短的一段絲織衣帶而已。”


    顧朗軒愕然說道:“一段短短的絲織衣帶,能打出七丈以外的距離,並來勢如此快捷,化為一線白光,此人的玄功內力,太以高明了!”


    辛東坡向手中那段長約三寸的白綾衣帶看了一眼,揚眉說道:“老弟說得不錯,此人的功力確頗玄奇,但這衣帶之上還有十二個字兒,恐怕更玄奇得令人難解呢……”他邊自說話,邊自將接在手中的那段衣帶向顧朗軒遞去。


    顧朗軒接過一看,果見衣帶上有十二個黑色小字,寫的是:“屍非屍,鬼非鬼,皇非皇,英非英!”


    顧朗軒看完以後,苦笑道:“這位高人也未免太以神龍見首不見尾了,真教我們莫測高深,無從捉摸!”


    辛東坡道:“老弟聰穎過人,對於這衣帶上的十二個字兒,有何看法?”


    顧朗軒又仔細看了兩眼,搖頭說道:“這‘屍非屍、鬼非鬼、皇非皇、英非英’等四句話兒,真比經典梵文還要難懂!我們要不要前往鬆林之中,尋……”


    一個“尋”字方出,辛東坡便搖了搖頭,接口苦笑說道:“不必,不必,老弟請想,對方若肯和我們見麵,何須還‘飛帶傳書’,露上這麽一手則甚?”


    顧朗軒也頗以辛東坡所說為然,向鬆林遠望一眼,點頭歎道:“辛師叔說得對,我們即令趕去鬆林,伊人也必鴻飛冥冥,不見蹤跡的了!”


    辛東坡指著顧朗軒手中的那段衣帶,雙揚濃眉含笑說道:“常言道:”求人不如求己。‘我們這一班的任務,反正有一個時辰光陰,且來個大海尋針,也未嚐不是消遣之策!肮死市苦笑道:“大海尋針,如何下手?辛師叔既有此議,莫非已有甚高明見地??


    辛東坡道:“我們把各種已知情況,盡量加以歸納分析,不論獲得一鱗片羽,都把它記將下來,或許會一但豁然旁通,隨意頓悟,也未可知?”


    顧朗軒道:“好,我們先格物吧。這段白綾衣帶,定屬女服所有,是不是我們可以認為林中‘飛帶傳書’之人,就是假冒瑤妹身份的那位神秘女俠?”


    辛東坡道:“此點我完全同意!”


    顧朗軒苦笑道:“格物因物賓所限,隻能到此為此,如今該猜謎了。抽絲剝繭,順序而為,應該先研究四句玄奧偈語中的‘屍非屍’三字!”


    辛東坡道:“這三個字兒令人相當頭痛,‘屍’是什麽?‘非屍’又屬何指?


    恐怕非到情況發生之時,無法預加推斷!”


    顧朗軒道:“辛師叔之意,是對第一句‘屍非屍’放棄推敲,而先研究第二句‘鬼非鬼’麽?”


    辛東坡搖頭道:“第二句‘鬼非鬼’更是無從捉摸,因為‘千鬼壑’中到處是鬼,大頭鬼、小頭鬼、無常鬼、僵屍鬼、吊死鬼、溺死鬼等,觸目皆見,我們怎知哪一個‘鬼’,才是這衣帶偈語中的‘鬼’呢?”


    顧朗軒道:“好,第二句‘鬼非鬼’也暫時放棄研究,第三句‘皇非皇’和第四句‘英非英’呢?”


    辛東坡目中神光一閃道:“我對於這兩句話兒,倒有一種想法,不知顧老弟是否覺得有點意思?”


    顧朗軒道:“我覺得這兩句話兒更難索解,因為‘皇非皇’中的‘皇’字,尚可認為指的是‘閻王爺’、‘千鬼壑主’索明,或‘氤氳仙姬’皇甫婷……”


    話方至此,辛東坡便麵含微笑地接口說道:“老弟對‘皇非皇’一語中的第一個‘皇’字想得頗妙,皇甫婷是合其姓,索明是切其位,但下麵的‘非皇’二字,又應怎麽解釋呢?”


    顧朗軒苦笑說道:“晚輩便因無法體會,才說‘更難索解’。‘皇非皇’一語中,還勉強可以揣測第一個‘皇’字,‘英非英’一語中,卻連第一個‘英’字也根本摸不著邊際,不知它意屬何指?”辛東坡笑道:“這大概是老弟過於從字麵著眼所致,倘若換個方向,從意義上試加推測,或許有所收獲,也說不定?”


    顧朗軒皺眉道:“怎樣從意義上來推測,辛師叔請加明教!”


    辛東坡道:“一個‘皇’字和一個‘英’字,倘分開來看,確實義極難解,但若合起來看,並在‘皇英’之上各加一字,情況便立即不同了!”


    顧朗軒略一尋思,恍然叫道:“辛師叔,你要在‘皇英’之上各加一字,莫非是變成‘娥皇女英’麽?”


    辛東坡點頭笑道:“正是,但隻是廣義的‘蛾皇女英’,不是狹義的‘娥皇女英’!”顧朗軒一怔問道:“‘娥皇女英’四字,還分什麽‘廣義’、‘狹義’?”


    辛東坡笑道:“當然要分,廣義的‘娥皇女英’是指姊妹二人,狹義的‘娥皇女英’則不僅指姊妹,還要同事一夫!”


    顧朗軒本是聰明絕頂之人,自然一點便透,微軒雙眉笑道:“照辛師叔的高明看法,所謂‘娥皇女英’,是指‘紅衣昆侖’蕭瑤和‘白衣昆侖’蕭琪姊妹的了?”


    辛東坡道:“我的意見,不一定對,但我們不妨暫時照此假設,試加推解推解。”


    顧朗軒道:“好,我們照此試試,‘娥皇’是姊,當然指的瑤妹,‘皇非皇’一語,似乎可以解釋為在‘千鬼壑’中露麵,炸塌‘枉死城’,震倒‘望鄉台’的‘紅衣昆侖’蕭瑤,隻是假冒,並非真人實貨!”


    辛東坡從懷中取出他那從不離身的酒瓶,喝了一口,揚眉笑道:“這種推解,可以說是與事實完全相合,老弟再分析分析下一句‘英非英’吧。”


    顧朗軒皺眉說道:“‘女英’應該是指蕭琪,這‘英非英’一語,難道竟說如今失陷在‘鴛鴦閣’中,與我南宮敬賢弟成親的‘白衣昆侖’蕭琪,竟不是真的?”


    辛東坡“嗬嗬”笑道:“這事當然也頗有可能,老弟怎麽竟深表懷疑呢?


    我當初便認為蕭琪侄女的機智功力,比她姊姊還高,哪會輕而易舉地落在群邪手內?“顧朗軒聞言之下,雙眉深蹙,默然不語地陷入了沉思的狀況!


    辛東坡見他如此沉思,不禁愕然問道:“顧老弟,你在想些什麽?是不是不以我這種‘英非英’的看法為然?”


    顧朗軒搖頭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不以辛師叔這種看法為然,而是覺得若把辛師叔這種看法假設屬於事實的話,則除了一樁疑點以外,所有想不通、猜不透的啞謎,都可以迎刃而解,獲得答案!”


    辛東坡道:“老弟這樣說來,定有更進一步的高明看法!”


    顧朗軒笑道:“倘若與南宮敬賢弟在‘鴛鴦閣’上成親的‘白衣昆侖’蕭琪不是真人,則獨闖‘千鬼壑’,炸塌‘枉死城’,震倒‘望鄉台’,救走幾名重要囚人的‘紅衣昆侖’,定是‘白衣昆侖’所扮,也就難怪‘五毒香妃’木小萍會發現來人精擅‘昆侖’獨有的‘雲龍身法’,並深信不疑,而使扮作‘離明火姬’唿延霄的真正‘紅衣昆侖’,在潛伏魔巢的各種工作上,都獲得相當便利!”


    辛東坡笑道:“這種解釋果然合情合理,但願能成事實,那才是極具妙趣的一段武林佳話!”


    顧朗軒皺眉道:“事情未必能如此合於理想?何況其中還有一個關鍵疑點,使我無法想通!”


    辛東坡問道:“什麽關鍵疑點?”


    顧朗軒道:“就是假如‘鴛鴦閣’中的蕭琪是假,則這‘假蕭琪’又是何人所扮?真蕭琪是否知曉?是否授意那‘假蕭琪’故意如此?以及這種假假真真、變幻百出的化身方法,用意究屬安在?”


    辛東坡道:“老弟這一連串的問題,確實是當前如謎局麵的關鍵所在,可惜我連一個問題也答不出來!”


    顧朗軒皺眉道:“除了這些屬於基本性的關鍵問題外,對那‘屍非屍,鬼非鬼’二語,我們也瞠目難測,故而,依晚輩之見,不必在此逗留,還是迴轉壑下,與瑤妹等共同研究,如今距離‘九幽大宴’的開宴時刻已近,正邪雙方可能決鬥即起,我們要把人員集中,千萬不可分散實力……”辛東坡點頭道:“不單‘九幽大宴’即將開始,在‘鴛鴦閣’中歡度春宵的南宮敬,與那不知真假的蕭琪,也將出麵見人,目前局勢,真是緊張萬分,瞬息百變,我們要以最冷靜的態度,鄭重應付,決不可衝動冒火,以致一著棋錯,滿盤皆輸呢!”


    兩人邊自商量,邊自又從那秘洞之中,迴轉“千鬼壑”下。


    由於索明不敢有違“五毒香妃”木小萍的限令,不眠不休,親自督工之故,業已把“望鄉台”修築得重複舊觀。


    辛東坡與顧朗軒迴到“千鬼壑”內,索明等人則業已離卻“孟婆亭”,到了“望鄉台”上。


    蕭瑤見他們從秘道之中走出,便高聲叫道:“黃師兄、沐師兄,索壑主業已督工把‘望鄉台’修竣,你們上台來吧!”


    辛東坡、顧朗軒上台一看,索明已然命人在“望鄉台”中央陳設了一桌盛筵,等待“五毒香妃”木小萍親自從“九幽地闕”之中來此,主持歡迎“五行門”師兄妹齊聚的“九幽大宴”。


    蕭瑤見辛東坡等上了“望鄉台”,遂向索明笑道:“索壑主,黃師兄、沐師兄的第二班已然值畢,如今該我和柳師兄輪值第三班了索明搖手笑道:”‘望鄉台’業已修竣,特別警戒已可以取消,不必再勞動柳兄和唿延姑娘了。“柳洞賓本來認為自己與蕭瑤同在黑暗甬道之中值班,或許會有甚甜頭?


    聞言之下,不禁有點失望。


    蕭瑤笑道:“取消輪值也好,我正好有樁‘五行神功’中‘水火相濟’的疑義,要向精於‘癸水’功力的沐師兄請教一下。”


    說完,秋波轉遞,向顧朗軒嬌笑叫道:“沐師兄,有關壑上巡查之事,由黃師兄代表向索壑主報告即可,你請到這邊來,小妹剛才突然發現一樁本門功力上‘水火相濟”的疑義,要想向你請教請教!肮死市點了點頭,遂和蕭瑤走向“望鄉台”的東麵角上,低聲密談?


    柳洞賓看了蕭瑤與顧朗軒的親密神情,有點眼紅,但知道這位“唿延師妹”


    太以厲害,隻好氣在心中,翻騰醋波,而不敢形諸於色。


    蕭瑤把顧朗軒拉到台角,以其他人無法得聞的語聲,悄然問道:“顧兄,你和辛師叔這次去往‘千鬼壑’上,可有什麽收獲?”


    顧朗軒笑道:“收獲不小,有位神秘女郎,不肯與我和辛師叔相見,隻給我們猜了一個極難猜的啞謎!”


    蕭瑤愕然問道:“啞謎?什麽樣的啞謎?顧兄說來聽聽,我生平對於猜謎暨參究禪機偈語,最感興趣!”


    顧朗軒道:“好,我說給你聽,但願瑤妹不要覺得頭痛才好!”


    說罷,便把那“屍非屍、鬼非鬼、皇非皇、英非英”等十二個字兒,告知蕭瑤。


    蕭瑤果也聽得秀眉深蹙,沉思片刻以後,便麵含苦笑地搖頭說道:“的確是個極難猜的啞謎,這十二個字兒,有點令人摸不著頭腦!”


    顧朗軒笑道:“瑤妹摸不著頭腦,我和辛師叔倒摸著了一點點,認為這十二個字兒之中,有你在內!”


    蕭瑤哦了一聲,目注顧朗軒,秀眉雙揚,含笑問道:“居然有我在內麽?


    辛師叔與顧兄以為我是‘屍’還是‘鬼’呢?“顧朗軒道:“我和辛師叔一致認為瑤妹是‘皇’!”


    說至此處,又把“娥皇女英”的聯想研判所得,向蕭瑤說了一遍。


    蕭瑤靜靜聽完,點頭說道:“辛師叔和顧兄的這種猜測,倒也頗合情況,但在‘鴛鴦閣’中假扮我妹子蕭琪之人是誰?她如此作法,用意又屬何在?”


    顧朗軒苦笑道:“我和辛師叔就是對這一點尚未想通,辛師叔要我問問瑤妹,看瑤妹可有什麽高明獨到的見解?”


    蕭瑤搖頭答道:“我如今如墜五裏霧中,業已頭昏腦脹,哪裏還會有甚高明獨到的見解?此事倘果係琪妹所為,將來見麵時,我非罵她一頓不可,為何如此故弄狡獪,使我們大傷腦筋,莫明其妙?”


    顧朗軒笑道:“琪妹此舉高妙異常,瑤妹怎還怪她?她使我們大傷腦筋,莫明其妙,木小萍等群兇自更莫測高深,遂可在裏應外合之下,大破魔巢、掃蕩群邪的了!”


    蕭瑤嫣然一笑,螓首微頷說道:“顧兄這種說法倒也有理,我們且善為配合,看看琪妹究竟能玩出一些什麽花樣?……”話兒至此,遠遠傳來一片“叮……


    叮……叮……貳鋇那逶街用!


    柳洞賓朗聲叫道:“唿延師妹,你向沐師兄請教完了沒有?‘九幽地闕’中的‘驚魂鍾’已響,木神妃等即將來此,主持歡迎我師兄妹聚合的‘九幽大宴’了呢!”


    蕭瑤聞言,舉步走過,向柳洞賓白了一眼,佯嗔低聲問道:“柳師兄,你叫些什麽?莫非我向沐師兄請教幾句話兒,你便看不順眼,吃甚飛醋?”


    這未後的“吃甚飛醋”一語,仿佛別具韻味,使柳洞賓聽得頗為受用,涎著臉兒笑道:“唿延師妹會錯意了,我是因這‘九幽大宴’,乃木神妃專為歡迎我‘五行門’師兄妹聚齊而設,我們感謝她的殷勤深意,似應在這‘望鄉台’上恭候……”蕭瑤接口道:“我們不是業已在此恭候麽?難道必須恭恭敬敬地坐在這裏,不許隨意言動……”柳洞賓慌忙搖手說道:“不是……不是……”他兩句“不是”才出,已有人走上望鄉台。柳洞賓方一迴首,蕭瑤便含笑說道:“柳師兄不要看,來人腳步沉重,仿佛負有物件,決不是木神妃、皇甫仙姬和那位勞你眷顧的聶夫人等。”柳洞賓聽得蕭瑤又以“赤屍夫人”聶玉倩之事來對自己戲謔,不禁眉頭深蹙。


    他皺眉之故,是怕聶玉倩少時見了自己之時,萬一有甚親熱舉動,自己若加推拒,未免當眾使聶玉倩難堪,若不推拒,則親近唿延霄之想,恐怕從此便告絕望?


    這時,那沉重的足聲業已走到“望鄉台”上,果是四名鬼卒,抬著一具長形木箱。


    索明見狀,向那四名鬼卒詫然問道:“這具木箱之中盛的是‘打穴銅人’以及鐵砂、棉紙等練功應用之物,你們抬到台上來則甚?”


    為首一名鬼卒恭身答道:“啟稟壑主,適才木神妃的貼身侍婢到庫中傳諭,說是木神妃在‘九幽大宴’之上需用幾件東西,命我等收拾妥當,送來此處,並加以陳設。”


    索明“哦”了一聲,點頭說道:“既是神妃傳諭,你們便快點加以陳設,大概再有片刻,神妃便將駕到‘望鄉台’上,親自主持這‘九幽大宴’的了!”


    那四名鬼卒聞言,趕緊開啟木箱,把箱中用具,一一裝置陳設。


    蕭瑤目光微注,看見那些鬼卒所陳設的是一具高約五尺四五的“打穴銅人”,一段徑尺的樹樁,一隻巨大的火爐,爐上並放著一隻鐵鍋,鍋中所盛,卻不知何物?


    柳洞賓首先咦了一聲道:“這些東西好像都是些顯示玄功的用具,莫非木神妃在這‘九幽大宴’之後,還要安排些餘興節目?”


    蕭瑤笑道:“我看不是餘興。”


    柳洞賓問道:“唿延師妹有何高見?”


    蕭瑤伸手指著那些銅人,木樁火爐,揚眉嬌笑說道:“柳師兄請看,除了黃土可就地取材以外,金、木、水、火各物俱全,我猜是木神妃對於我們‘五行門’師兄妹的能力方麵表示懷疑,要在‘九幽大宴’之上,來場硬碰硬的當麵考試!”


    辛東坡道:“我讚同唿延師妹的見解,木神妃定是有麵試我師兄妹之意……”


    索明生恐他們有所不悅,把事情弄僵,遂在聽得辛東坡如此說話之際,急忙陪著笑臉說道:“黃兄請莫誤會,木神妃決非有‘考試’之意,但她對‘五行門’中的絕藝一向欽遲,或許會請黃兄等於宴後略為施展,使我們有所瞻仰,借開眼界,作為盛會餘興……”顧朗軒笑道:“‘五行門’藝逝已久,如今甫出江湖,即令果有所出,別人也無從‘欽遲’,索壑主適才之言,恐怕未必是由衷之言吧?”


    素明臉上方自一熱,顧朗軒又複笑道:“要說欽遲,我們師兄妹對於木神妃的絕藝神功,才真是欽遲頗切,木神妃如肯不吝施為,我們師兄妹也不妨拋磚引玉的了!”


    索明笑道:“這件事情容易,少時木神妃駕臨,我定把沐兄之意向她轉達,請木神妃有所施為便了。”


    他們正在笑謔之際,突然有一陣芬芳的香氣,飄揚在“望鄉台”上。


    蕭瑤用鼻一嗅,首先叫道:“咦,好香好香,這種香氣是哪裏來的?”


    素明肅然起立,含笑說道:“唿延姑娘,這便是我家木神妃的天生體香,神妃玉駕已到……”“到”字才一離口,三條人影已如淡煙幻影一般,飄登“望鄉台”上。


    蕭瑤注目看去,來的三人,全都認識。


    最前麵的一個,是群邪之首,係曾和自己一度交手,使自己略居下風的“五毒香妃”木小萍。


    一個是也和自己一度交手,卻是自己略占上風的“氤氳仙姬”皇甫婷。


    另一個則是與顧朗軒有生死之盟的南宮敬。


    但南宮敬如今卻非以前那般有翩翩濁世的絕代風神,變得相當難看!


    難看之故,不是日與這群欲海淫娃相處,旦旦而伐,羸瘦不堪,而是那張俊臉上,滿布指爪傷痕,右眼上戴著一隻灰色眼罩,左眼也時常呈半闔之狀,仿佛睜不開來,眼皮上更有一道長約寸許、被指甲抓傷的紅色血線!


    柳洞賓一見之下,首先失聲問道:“南宮兄,傷……傷,這是怎麽……”南宮敬不等柳洞賓往下再問,便皺眉苦笑道:“蕭琪那小妮子太以不識抬舉,被我破身開苞、施以雨露之後,竟大發雌威,把我連抓帶咬,弄成這副模樣!”


    這幾句話兒,聽得辛東坡、顧朗軒,與蕭瑤等人,心中好不嘀咕?


    因照此看來,不單辛東坡所用諸葛老人的藥刺無效,未能使南宮敬恢複靈智,消祛奇毒,“鴛鴦閣”中的那位“白衣昆侖”蕭琪,也似不是假貨?


    穆超元知道蕭瑤心中必甚掛念,遂接口發話,向南宮敬問道:“南宮老弟,那蕭家丫頭既如此不識抬舉,你卻怎樣處置?把她殺掉了麽?”


    南宮敬摸著自己的滿臉傷痕,恨恨說道:“這賤婢把我抓成這副模樣,我怎肯一下便殺了她?我要慢慢把她盡情折磨消遣!”


    說至此處,木小萍發出銀鈴似的嬌笑之聲,向穆超元叫道:“李老人家,恭喜五位貴同門均已齊聚,木小萍特以‘九幽大宴’表示歡迎,老人家為我引見引見好麽?”


    穆超元所扮之李子西聞言,遂指著辛東坡、顧朗軒、蕭瑤三人,含笑說道:


    “這三位便是敝師弟‘後土神君’黃在中、‘瀟湘水客’沐寒波和敝師妹‘離明火姬’唿延霄,木神妃從外號之上,便可聽出他們是精擅何種功力。”


    說完,又向辛東坡笑道:“這三位便是領袖群倫的木神妃、皇甫仙姬,和少年英發的南宮老弟。”


    雙方引見之後,便即入席,索明為了巴結,專意恭身稟道:“啟稟木神妃,屬下已命人加強戒備,放下‘玄陰鬼門’……”話方至此,木小萍已連連揮手說道:“不必,不必,我已請聶夫人去命他們升起‘玄陰鬼門’,並前往‘千鬼壑’上看看‘紅衣昆侖’可在,若在,便請她與她的同路之人一齊來此,參與‘九幽大宴’,故而,不單不必加強戒備,幹脆一律撤防,顯得大方一些……”語音至此略頓,轉向穆超元笑道:“李老人家請想,本壑實力原已十分堅強,再加上貴‘五行門’師兄妹又複齊聚此間,哪裏還在乎任何敵對人物?


    蕭瑤若來,正好與賢師兄妹一了昔年舊債,又可把‘紅衣昆侖’一齊擱在‘千鬼壑’中,所謂業已不問世事的董夫人也必被引出,‘昆侖’人物便將整個瓦解冰消的了。”


    蕭瑤嬌笑道:“木神妃……”


    三字才出,木小萍便向她嫣然笑道:“唿延妹子,你不要叫我‘木神妃’,叫我‘木姊姊’吧,你功力既高,姿容又美,我頗想邀請你加入我們的‘七豔盟’呢!”


    蕭瑤立即改口笑道:“木姊姊說得對極,蕭瑤、蕭琪姊妹可能徒有虛名,未必有什麽大了不起?小妹真想找個機會,與‘紅衣昆侖’放手一搏,讓她們嚐嚐我‘離火神功’的滋味!”


    木小萍道:“唿延妹子,所謂‘紅衣昆侖’,確具實學,並非浪得虛名,因為我與蕭瑤曾經交手,在雙方未盡全力之下,不過勝她半籌,賢妹的‘離火神功’雖然精妙厲害,少時蕭瑤若來,仍須全神應付,千萬不可輕敵!”


    蕭瑤頷首道:“木姊姊金玉良言,小妹敬謹遵命,決不敢狂妄輕敵就是。”


    木小萍轉麵向索明叫道:“索壑主,你命令秘道中所有的明崗暗哨,一律撤去,並通令全壑,唿延妹子業已參加‘七豔盟’,與我姊妹共掌九幽大業,與武林百派爭雄!”


    索明“喏喏”連聲,踅去傳令。


    蕭瑤向木小萍笑道:“木姊姊如此抬愛,小妹太以感激,但我就怕我自己姿陋技淺,不夠份量!”


    木小萍笑道:“唿延妹子不必太謙,我的一雙眼睛尚稱識人,絕對不會看錯!


    來來來來,賢師兄妹請上坐,我們就開始‘九幽大宴’……”穆超元道:“木神妃不是已請聶夫人去邀蕭瑤了麽?我們稍等一會再開宴吧!”


    木小萍看了皇甫婷一眼,皇甫婷點頭道:“李老人家說得有理,我們再等一會也好!”


    皇甫婷這樣說法,木小萍自然也遵從眾意,嫣然一笑說道:“等是可以等,但不知這位‘紅衣昆侖’是否真有勇氣前來參與這鈔九幽大宴’?”


    皇甫婷道:“蕭瑤一向膽大狂妄,就以她潛入本壑,救走重要囚人一舉而論,也不會膽怯不來,何況她妹子蕭琪還在我們掌握之中,定必急於營救……”話方至此,一聲“轟鹵巨震,突然從地底傳來,震得這座剛剛修峻的“望鄉台”連搖幾搖,險些又告倒塌!


    皇甫婷變色而起,失聲叫道:“這聲巨震好似來自‘九幽地闕’之中,我們要不要迴去看看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木小萍畢竟比較沉穩,隻把秀眉微挑,目中略現殺氣,冷笑說道:“蕭瑤果然名不虛傳,確實有些伎倆,我不懂她是怎樣混入我‘九幽地闕’去弄手腳……”


    語音略頓,側顧皇甫婷道:“婷妹不必迴去,隻由索壑主派人去看看損失,歸報我知曉便了,我不希望由於任何事件攪了這場宴會!”


    索明派人去後,蕭瑤向木小萍笑道:“木姊姊,‘九幽地闕’之中若被蕭瑤侵入,則她便不在‘千鬼壑’上的了。”


    木小萍皺眉道:“這件事兒使我有點困惑,因為蕭瑤在外間攪鬧之際,我們都在‘九幽地闕’之中,不論是她黨羽或是她本人,卻怎樣能夠不動聲色地通過壑中守衛,進入那戒備森嚴的‘九幽地闕’?”


    索明滿麵惶恐的神色,恭聲說道:“屬下防範欠周,致使外敵侵入,敬向神妃領罪!”


    木小萍搖頭道:“這不怪你,因為‘千鬼壑’中防務雖然由你負責,但‘九幽地闕’之內卻由我直接指揮,居然照樣能被外敵侵入,此人神通著實不算小了……”皇甫婷苦笑道:“適才那聲巨震相當猛烈,不知‘九幽地闕’之中損失如何?”


    木小萍銀牙暗咬道:“損失必不在小,且聽索壑主所遣的查看人員歸報之後,便可明白,總而言之,蕭瑤、蕭琪姊妹今日縱不死在我手裏,我也要找上‘昆侖’,把她們那‘三仙洞府’鬧個天翻地覆!”


    這時,索明派去查看的一名鬼卒業已從“九幽地闕”歸來報道:“整座‘九幽地闕’幾乎全被震塌,闕中人員大半慘遭活埋,如今正發動全力加以搶救!”


    木小萍聞言道:“好!…?


    一個“好”字才出,又有鬼卒匆匆馳上“望鄉台”,恭身報道:“啟稟木神妃,聶夫人已將‘紅衣昆侖’蕭瑤請來,現在‘望鄉台’下!”


    木小萍詫然問道:“在台下則甚?聶夫人怎不陪她上台?”


    鬼卒稟道:“聶夫人聞得‘九幽地闕’失事,業已趕迴去察看,命屬下稟知神妃,另外派人迎接蕭瑤上台赴宴!”


    皇甫婷笑道:“‘黑眚神君’白笑天現在‘九幽地闕’之中,難怪玉姊於聞訊之下,如此情急……”木小萍不等皇甫婷再往下說,便自連搖螓首,雙眉深蹙地說道:“不對,不對,你玉姊與白笑天名雖夫婦,但卻毫無感情,她匆匆趕去‘九幽地闕’之舉,決非為了搶救白笑天,多半別有其他含意!”


    皇甫婷笑道:“不管玉姊此去用意如何,您得先去把蕭瑤接來為要,否則定被這牙尖舌利的鬼丫頭把我們連損帶罵,大大諷刺一頓!”


    說完,剛剛站起身形,木小萍便擺手叫道:“婷妹,不必下台,蕭瑤業已來了!”


    木小萍的話音方住,“望鄉台”下已有一片銀鈴似的笑聲接口說道:“無所謂,無所謂,我蕭瑤最愛作非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又何在乎有人接我與否?


    隻要木神妃多請我飲上幾杯特製佳釀,便使我不虛此行的了!八孀嘔吧,紅雲飄處,有位一身火紅、臉帶紅色麵紗的窈窕女郎,業已站立在“望鄉台”口?


    木小萍站起身形,抱拳說道:“蕭姑娘倒真是信人,來來來,請入席飲酒,木小萍並要為你引介五位與貴師門淵源極深的武林高人,也是木小萍的新交好友!”


    那紅衣女郎的兩道目光從罩麵紅紗中透射而出,向柳洞賓等人略一掃視,點頭笑道:“我知道了,木神妃所指,定是這五位‘五行門’中的精選傳人!”


    木小萍點頭讚道:“蕭姑娘的消息倒真靈通,既知‘五行門’業已精選傳人,可知昔年‘昆侖三仙’與五行祖師所結下的那段過節麽?”


    紅衣女郎笑道:“當然知道,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準備接受’五行門‘中精選傳人的任何挑戰就是!”


    蕭瑤假作火氣大發、勃然起立,戟指那紅衣女郎,挑眉叫道:“蕭家丫頭,你神氣什麽?我‘離明火姬’唿延霄且先鬥你一陣!”


    紅衣女郎向蕭瑤看了一眼,含笑說道:“唿延姑娘,你不要急,我既然來此,又已聲明接受貴同門師兄妹的任何挑戰,哪有怯陣之理?不過這樣精致美味的一席‘九幽大宴’尚未開始,便要動手打架,豈不大煞風景,暴殄天物,也辜負了木神妃款待嘉賓的一番美意?”


    蕭瑤挑眉問道:“聽你之意,是要等把這席‘九幽大宴’吃完,再複動手?”


    紅衣女郎笑道:“不一定要吃完,但也得等到酒過三巡、菜上五味以後,才比較適當一些,唿延姑娘練的是‘離火神功’,人也性如烈火,你不會等不及吧?”


    蕭瑤哼了一聲,木小萍含笑說道:“好,好,我們邊吃邊談,我對於蕭姑娘竟敢單身獨下‘千鬼壑’、來赴我‘九幽大宴’的壯誌豪情,委實萬分欽佩!”


    說到“欽佩”二字,這位“五毒香妃”木小萍突然伸手一招!


    她這招手之舉,是施展內家“大接引神功”,把紅衣女郎臉上的覆麵紅紗招得向木小萍倏然飛起。


    但紅紗僅僅飛起一半,便又自行垂落,恢複原狀,顯然那位紅衣女郎也已運用玄功,對木小萍的“大接引神功”加以抗拒。


    就這麵紗微揚之下,也已使在席諸人,均瞥見紅衣女郎的麵貌,果與蕭瑤一般無二,顯見她易容之術精妙無比!


    紅衣女郎等麵紗再垂,恢複原狀之後,仍以極平靜的語音,笑著向木小萍問道:“木神妃,你想揭我的麵紗則甚?”


    木小萍笑道:“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紅衣昆侖’蕭瑤!”


    紅衣女郎搖頭失笑說道:“木神妃怎會聰明一世,懵懂一時?在座諸人誰不精於易容手段,真所謂‘裝龍像龍,裝虎像虎’,你能僅僅從麵貌之上分辨出誰是誰麽?”


    木小萍臉上有點訕訕的,轉移話頭說道:“不管怎樣,蕭姑娘敢於單身犯險……”話方至此,紅衣女郎已搖手笑道:“木神妃你又錯了,我不是單身前來,我在你這‘千鬼壑’中早就設有黨羽!”


    木小萍哦了一聲道:“蕭姑娘有黨羽麽?你的黨羽何在?”


    紅衣女郎笑道:“普通黨羽有何用處?若能把你的心腹大員變為黨羽,才……”木小萍聽至此處,冷笑一聲道:“除了一二人出壑有事以外,我的心腹大員盡在於此,誰會是你黨羽?蕭姑娘不要癡人說夢,並想妄事挑撥!”


    紅衣女郎笑了一笑,伸手指著設在“望鄉台”邊的那具“打穴銅人”問道:


    “木神妃,你在‘望鄉台’上陳設這些東西,莫非是想考較我麽?”


    蕭瑤接口說道:“不是考你,這些東西是設來供我們師兄妹各展‘五行神功’,作為大宴餘興之用!”


    紅衣女郎撫掌笑道:“妙極,妙極,賢師兄妹能否施展絕藝,讓我瞻仰瞻仰?”


    蕭瑤挑眉道:“單獨由我們師兄妹施展有何意思?你何不一同練上兩手?”


    紅衣女郎毫不推辭地點頭笑道:“我知道你們少不得要找機會和我比劃比劃,好,我就借取木神妃所陳設的這幾樣東西,來領教領教賢師兄妹的‘五行絕藝’便了!”


    說完,指著那具五尺四五的“打穴銅人”,笑著說道:“銅人屬金,賢師兄妹哪一位精於‘庚金’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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