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門閉得緊緊的,氣氛大異往昔,寨門樓上,有兩三個人目迎馳來的辛文昭,並未打算開門接納外人。


    這在山區的村寨來說,顯得有點不正常。平時,是歡迎外客入寨歇息的。


    他在門外下馬,向上麵三個臉色並不友好的人說:“大哥們,借光打擾貴寨,請準予入內。”


    一名中年人大著嗓門說:“客人有何貴幹?本寨一不當路,二不成集,概不接待外客。”


    “哦,原來如此。在下姓辛名文昭,前來訪友,請告之杜伯豪一聲,說故友四海邪神前來拜望。”


    “哦!原來是壯爺的朋友,請稍候。”


    不久,寨門開處,湧出八名村夫打扮的人。


    領先那人身高八尺、豹頭環眼虯髯蝟立,年約五十出頭,大踏步掄近豪笑道,“辛兄弟,真是你,好啊!今天是什麽風,哈哈!兄弟一向可好?”


    他抱拳為禮,笑道:“杜大哥,氣色大佳。咦!真的作田舍翁了?途經貴地,特地前來問候。哦!嫂夫人與令郎必定安好,是否又添丁了?”


    “托福托福,去年又添了個小子。兄弟,有友伴同來麽?”


    “小弟闖蕩江湖以來,從不與人結伴,杜兄怎麽忘了?”


    “近幾天來風雨滿山,有不少人在北麵一帶出沒,是否與兄弟你有關?”


    “有我一份。但小弟是昨日到的,栽得很慘,在鬼門關內外跑了一趟。見了鬼了,居然有人看上我這塊料,用陰謀詭計坑害我這人見人厭的邪神,可惱。”


    三幹靈官怪笑著說:“兄弟從黃沙嶺返家不足三天,得到風聲才趕迴來的。走!到舍下再說。”


    “嗬嗬!小弟以為你要下逐客令呢!”


    “笑話了,兄弟,你以為我是個怕事的人?走!”


    三手靈官的家在寨東首,三進茅屋、簡單樸素。


    一妻兩子人丁不多。耕種穀東百十畝山田,相當清苦,任何人也難相信一個縱橫江湖十餘年的江湖大豪,能過這種清苦的生活。


    但三手靈官不但過得慣,而且過得很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在乎暴風雨後的平靜生活。


    兩人交情深厚,做兄弟的依禮向大嫂問好,送上一份厚禮給兩位侄兒作見麵禮。杜大嫂是個農家出身、不會武功的賢慧女人。


    家裏有兩位長工,僅負責田裏的話計.杜大嫂能將這個家整理得整齊清潔,相夫教子頗不簡單。


    三手靈官絕口不提江湖的事,隻說說田地裏的收成.似乎對近年來的隱居生活頗為滿意。


    當晚,杜大嫂整置一桌酒菜,替辛文昭接風,請來了右鄰的好鄰居戚成均相陪。


    戚成均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壯年人,不但與三手靈官是好鄰居,兩家的山田也相毗鄰。


    辛文昭第一眼便對戚成均頗有好感。粗眉大眼一表非俗。臉色如古銅,一看便知曾在田地裏經過日曬風吹的磨練。手長腳長雄壯如山,笑臉常掛談吐不凡。


    三個文人談書,三個屠夫談豬。三個莊稼漢自然談莊稼。可是,辛文昭卻不是莊稼漢,三手靈官也是半路出家的種田郎,席間,終於談上了江湖事。


    戚成均自認是莊稼漢,對江湖事插不上嘴。


    辛文昭喝幹了碗中酒,笑問:“杜大哥三天前從黃沙嶺返家,是不是與山寨中的朋友攀上了交情。”


    三手靈官苦笑著說:“兄弟並不是隱姓埋名逃世的人,在這裏種田隻迴眼前清靜而已。


    山寨的朋友不需要我這種材料.兄弟更無意改行在刀口上討吃食。


    你知道,江湖人進山生根落葉,難免引人懷疑。山寨裏的綠林好漢對咱們這些臥榻旁的江湖混混,雖不致於輕視,但也不敢大意。


    他們的看法是,不是敵人就是朋友。因此,兄弟不得不略為敷衍,不時前往走動走動,交幾個朋友作為後援,如此而已。”


    辛文昭轉向戚成均笑問:“戚兄不是本地人吧?”


    戚成均泰然地笑:“不是,但來了好些年了。”


    他飽含深意地笑笑,又問:“戚兄也在逃世避俗?”


    戚成均神色不變,笑道:“老實說,在山區落戶的人,差不多都有一本苦經,有些是為了逃荒.有些是為了避仇避禍.避官府避謠役等等。不然,誰願與草木同腐,誰願丟掉老根在此與禽獸為伍?”


    三手靈官趕忙岔開話題道:“趨吉避兇,乃是人與禽獸所共有的求生本能,這些事說來無趣已極。辛兄弟,是否打算成家。”


    辛文昭大笑說:“等小弟厭卷了江湖生涯、再談成家尚未為晚。也許,我會搬來與諸位一同開山墾地呢!哈哈!”


    “你不怕有人上門尋仇報複?”三手靈官笑問。


    “你怕麽?”他反問。


    “這得看來的是些什麽貨色是不?”三手靈官傲然地說。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兄弟的武藝並未擱下。”


    “好手也怕人多。”他一語雙關。


    “有多少?”


    “當然不是為了你。”


    “為誰?”


    “三眼狂生夏侯津。”


    “可惜得很,他們找錯了地方。”三手靈官一無表情地說。


    “巢湖蛟也許會錯.但泰山雙傑與矮方朔大概錯不了。”


    “哼!全是些浪得虛名之徒,太行山的朋友,決不許他們在左近撒野。”


    “小弟已向奪魂刀打過招唿,請他們袖手。”


    三手靈官臉色一變,沉聲問:“兄弟,你何時與他們同流含汙的?”


    他大笑,斟上酒說:“放心啦!小弟也許曾經想發財想爭霸江湖,但從未想到要與那些白道英雄稱兄道弟自抬身價。”


    “那你……”


    “與他們鬥鬥玩玩。有何不對?”


    三手靈官神色一弛,搖頭道:“兄弟。何苦與他們結怨?那對你毫無益處。”


    “哈哈!閑著也是閑著吧,逗逗他們也好乘機磨練磨練,是麽?”


    “兄弟,你犯不著冒險哪!”三手靈官苦笑道。


    “小弟一生都在冒險,多冒一次又有何不可?哈哈!不談這些,兇險末光臨之前,咱們抓住機會喝兩杯。”他豪放地說。


    一直不曾表示意見的戚成均,舉碗相敬道:“是啊!要來的終須會來,在下敬辛兄一杯。”


    辛文昭一口喝幹了碗中酒,笑道:“我那匹大宛馬,一晝夜可趕六百裏以上,三更天動身,往南走。


    他取出懷中的一隻布包,放在戚成均的麵前,笑笑又道:“這是一包金珠,大概可值千兩紋銀,惺惺相惜,這是兄弟些少心意。有多遠就走多遠。明早他們該可以趕到了。”


    戚成均倒抽一口涼氣,慘然道:“辛兄,你一個陌生人,也可以認出我……”


    “你眉心的脫疤仍可看出。”他平靜地說。


    “我……”


    “迴去準備吧!”


    “可是,兄弟有家小……”


    “我相信賢夫婦是-對恩愛夫妻,大嫂不會反對與你共乘一騎遠走高飛。我那匹寶馬可以多馱一個人.並且能勝任愉快。請啦!”


    戚成均便是三眼狂生夏侯津,離座抱拳加額說:“辛兄,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你怎麽婆婆媽媽?”


    “夏侯兄弟。時不我留,快走吧!”三手靈官說。


    三眼狂生隻好行禮告退,匆匆走了。


    三手靈宮笑道:“兄弟,愚兄算是服了你,對一個陌生人來說,你可算大仁大義……”


    “哈哈!別罵人了,小弟不是大仁大義的人,興之所至任性揮霍而已。來!小弟陪你幹三碗。”


    不久,三眼狂生帶了一位清麗出塵的女郎入堂。


    女郎含淚盈盈拜倒,位道:“恩公天恩,賤妾請恩公高抬貴手,不要與家父計較,他老人家也是為了我好……”


    辛文昭避在一旁、正色道:“大嫂請放心,衝賢夫婦金麵。在下不與令尊計較。令尊巢湖蛟雖則太過份了。但在下不會毀去他一世英名,你們去吧!”


    大宛馬換了主人,悄然出寨而去。


    酒席末散,辛文昭取出一顆丹丸,送給三手靈官說:“大哥對藥物見多識廣,勞駕,看是何種藥物。”


    三手靈官笑道:“兄弟,你找對人了。”


    說完,先細察輕嗅,然後弄碎一小粒放入口中品嚐。


    久久,笑道:“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可令人氣機短期受製的藥物,隻對練內家氣功的人有效。


    服下一個時辰之後,便可令先天真氣無法凝聚,在十天半月後藥力方可消失。


    如果我所料不差,這是九華羽士的消氣丹,這賊老道為人陰險,用這種歹毒玩意坑了不少內家高手,咦!你是怎樣弄來的?要對付誰?”


    辛文昭將丹丸取迴,笑道:“如果是為了對付人而弄來的,還用請教你?算啦!咱們喝酒。”


    三手靈官本想追問,但突然發現他眉梢眼角湧起重重殺機,心中暗懍,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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