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初道:“兄弟,史姑娘乃丐幫的小公主,司徒姑娘原也是大有身份的人,肯叛師叛教事你,咱們也不能薄待了人家。你此番就三妻並娶,三妻並立,不分正側,也免得別人說我們天師教仗勢欺人。”


    這番話正說到段子羽心坎裏,若讓史青和司徒明月作側室,實也太委屈了些。


    翌日一早,張宇初率人離開,不知又去對付哪家哪派了。段子羽送走他後,便與張宇真攜手巡視起新莊園來。張宇真的四名貼身跟隨便充作門房,仆婢百餘人習練有素,不待吩咐,早將諸事料理得井井有條。


    巡視一過,段子羽暗吃一驚,不意張字初這麽短的時間內不但增築了許多建築,而且將這莊子完全按九宮八卦的方位設計而成,猶奇在若不窺完全莊,又精通五行陰陽之道,斷難以看出來。“聽雨軒”、“賞梅閣”、“琴棋小築”、“玩荷亭,,等名固然風雅,四周景致嫣然,亦助人雅興,但每處無不處於要衝,暗含殺機,每處皆有幾名仆役照管。段子羽看後笑道:“真兒,我在你們府中也住了些日子,倒沒發現,你們府中是否連切菜的廚子,掃地的雜役也都身負武功?”


    張宇真大有得色道:“雖不中亦不遠矣,不想倒被你看出來了,隻是他們那點莊稼把式,可難入段大俠的法眼。”


    段子羽沉吟須臾,苦笑道:“我本想避開一切,獨自清靜些,這不又入了你們天師教了。”


    張宇真橫了他一眼,嗔道:“我就知道你會想這個,這些都是一直跟著我的人,我嫁過來,他們自然也到這兒來。”


    說著隨口喚道:“阿喜。”


    一名粗手大腳,體健如牛的仆役聞聲忙急趨至前,躬身道:“聽候姑爺、小姐吩咐。”


    張宇真道:“阿喜,我大哥叫你們來時,有什麽話沒有?”


    阿喜恭聲道:“稟小姐,少天師法旨,已將小人等逐出天師教,隻奉命於姑爺、小姐,從此便是段府的仆奴。”


    張宇真隨手揮去,笑道:“怎麽樣?不會有人說你貪慕天師府的權貴,這裏也絕無天師教的人。”


    段子羽苦笑而已,他出道以來所結梁子甚多,現今又為天師教少天師的妹婿,天師教大舉掃蕩武林,自己已成武林眾矢之地,欲得安逸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而張宇初在莊內遍布好手,隱含九宮八卦的布局,用意也無非在此。


    華山派人剛走,門房的趙開手捧貼子疾趨至前道:“主人,少林寺的幾個和尚來拜莊,見是不見?”


    段子羽心道:“找場子的來了,少林寺訊息倒靈得很。”


    苦笑道:“人家是武林領袖,拜莊就是給你麵子,沒一路打進來就不錯了,還不快清。”趙開恭聲道:“主人若不想見,小人等將他們打發走便是。”


    段子羽凝神看了他有頃,道:“請。”


    圓覺、圓慧、圓音率三十六名羅漢僧魚貫而入,段子羽迎上前道:“幾位大師佛駕光監,有失遠迎。”


    圓覺合什道:“段大俠,無事不敢擅造貴府,貧僧等來,乃是向段大俠結個善緣。”


    段子羽一怔,少林寺田地千頃,衣食豐足,從無化緣之舉,不知他語意何在,直感匪夷所思,一時沉吟不語。


    圓覺續道:“有幾位殺害本寺僧人的魔頭,據查知藏匿貴府之中,段大俠俠義為懷,料來不會庇護這等兇徒吧。”


    段子羽笑道,“不知大師所指是哪個?”


    羅漢堂首座圓音喝道:“便是前魔教地字門門主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和張宇真早已聞訊而至,司徒明月笑道:“喂,大和尚,你怕是弄錯了,我殺的乃是山西‘碧雲寺’的和尚,和你們少林寺有什麽相幹?”


    圓覺合什道:“碧雲寺乃本寺分寺,寺內僧人也隸屬本寺。女施主一手殺了二十幾名僧人,總該還出個公道吧。”


    他手一揮,三十六名羅漢僧登即步履飄動,欲布陣圍住三人。


    張宇真大怒,一拍手,隨待在旁的四名門房趙開、卜仁、竹黃、錢宇四人分頭迎上,每人立時咬住四名羅漢僧,廝鬥起來。


    段子羽早知這四人武功不俗,此際亦欲一看高低,也不喝止。


    趙開一拳擊出,反身一記肘槌撞向一僧,右腳一掃,一鏟,又逼退二僧,這四式如流雲行水,一氣嗬成,雖未傷到一人,卻將四僧鬧得手忙腳亂,躲避不迭。


    卜仁單刀霍霍,使的全是進手招式,刀刀狠辣剛猛,展、抹、鈞、剁、纏、絞諸般刀法卻又無不法度謹嚴,大具名家風範。


    竹黃一條竹節鋼鞭使開來竟爾全無聲響,或靈勁如蛇,或筆直似槍,遠攻近打,罔不如意。錢字使一條流星月錘,兩個西瓜大的錘頭在空中唿唿飛舞,聲勢駭人。


    這四人雖隻咬住十六名羅漢僧,但竹黃和錢字的長兵刃使得風雨不透,如同一麵牆般,將三十六名羅漢僧盡數攔在外圍,四人每人以少敵多,兀自攻多守少。


    圓慧愕然道:“江西四虎?怎的到這裏作起門房來了?”


    段子羽也不知這四人何等來曆,略略寬心,聽圓意喝出“江西四虎”,也不知是什麽來路。


    張宇真格格笑道:“什麽‘四虎,,四條貓都不如,阿喜,你再讓這和尚品鑒一下,是什麽虎還是什麽豹?”阿喜應聲走到圓慧麵前道:“主人有令,請和尚品鑒。”


    圓慧見他粗手粗腳,渾身筋肉虯結,似乎體內精力無窮,以他達摩堂首座的身份實不屑與人家的仆人過招,但“江西四虎”昔年在江西橫行無忌,無論黑、白、綠林道均不買帳,專作黑吃黑的買賣,名頭較之他當年猶響亮,不意竟爾屈居仆傭,這阿喜敢出來叫陣,料來也非庸輩。


    當下不敢怠饅,一掌拍出,喝道:“接招。”不料阿喜不躲不閃,一掌擊實他胸膛,阿喜身子略搖了搖,旋即仍如根木樁子釘在那裏。


    圓慧訝然道:“緣何不還招?”


    阿喜苦喪著臉道:“主人隻令我讓你品鑒,沒讓我還招。”


    圓慧氣衝牛鬥,冷然道:“尊駕是沒將少林武功入在眼裏,再接一掌。”登即全身動勁,骨骼咯咯作響,意欲發出七十二項絕技中的“須彌山掌。”


    段子羽瞥眼一看,趙開等四人與三十六名羅漢僧混戰一處,四人喝聲連連,口中猶喝叫著什麽,大概是四人聯手的暗語,仍是不勝不敗之局,心中不禁噴噴稱奇。見圓慧運勁聲響,不禁為阿喜擔憂,向張宇真看了一眼。


    張宇真渾不在意,笑道:“阿喜,那和尚要發須彌山掌,聽說是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你擋得了擋不了?”


    阿喜恭聲道:“小姐,若是空智者和尚發這掌,小人挨不了十掌八掌,這和尚初學乍練,也就能有二成功夫,小人還挺得注。”


    圓慧一聽,又驚又怒,驚的是這須彌山掌少林寺中也少有人練成,他乃空智之徒,故爾習成,不意這主奴二人一眼便瞧出,阿喜競爾從他動功中看出他功力程度,厘毫不爽,端的匪夷所思。又聽他藐視本寺絕技,憤怒至極。一掌拍出,意欲將之斃於掌下。


    阿喜胸脯一挺,一聲悶響。結結實實擊上,阿喜身如陀螺般原地急旋幾十圈,嘎然而止,又如樁子定在那裏,竟爾夷然無損;張宇真道:“和尚,你還要多久才能品鑒出來?”


    圓慧怒火中燒,還欲再打,圓覺攔住他道:“不用試了,燕京金鍾門的高手在此,段大俠府上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燕京金鍾門專習“金鍾罩”“鐵布衫”一類橫練功夫,不單內練一口氣,還每日以布袋、沙袋、木棍、鐵棍逐個層次捶打全身,練的鋼筋鐵骨,這挨打的本領可謂是天下第一。


    是以圓覺見他挨了記須彌山掌,猶夷然無事,便知必是此門高手無疑。


    圓慧乃達摩堂首座,一身藝業精湛不凡,如與阿喜對敵,自然能贏他,但人家隻挨打不還手,圓慧兩掌無功,便無法繼續打下去,出手打一不還手的人已然大失身份,又豈能接二連三,如同賴皮。但如此一來,圓慧已然作負,無法再出手了。


    張宇真笑道:“阿喜,和尚不打了,你也迴去吧。”阿喜應偌,麵色恭謹地走開。


    段子羽冷冷道:“方丈大師,你若不下令羅漢僧退下,小可要得罪了。”


    少林三十六僧平日習練精熟,隻是一上手被這四人攪得布不成陣法,時候一久,便將四人隔作兩處,十八人的小羅漢陣各圍住兩人,灰袍飄飄,禪杖,戒刀唿唿風響,趙開等四人已有不支之象。段子羽見情勢危殆,故爾出語。


    圓覺隻知段子羽退居華山別院,隻道他與司徒明月幾人住在莊內,不意莊內有恁多高手,心中連珠價叫苦不迭,早知如此,應帶一百零八人的大羅漢陣來。焉能在他一言威喝之下,示弱收陣,淡淡道:“貧僧領教段大俠高招。”


    段子羽向張宇真道:“叫人破了羅漢陣。”一指點出,使出家學一陽指來。


    圓覺忽爾麵帶微笑,兩指一撚,一縷罡風蕩出,登時將段子羽的一陽指力抵消。


    段子羽訝異道:“拈花指?恭喜大師練成這等不世神功。”他口中說著,腳下飄飄,一陽指連連施出。他自給淨思療傷後,對家傳一陽指領悟益深,有圓覺這等對手,自不放過練招的良機。他知莊內異人頗多,並不為趙開四人擔憂。


    圓覺靜若山嶽,拈花指法展開,與一陽指鬥了個旗鼓相當。圓覺麵上靄然,心下卻駭異,此番乃有備而來,俗以新習成的拈花指擊敗段子羽,不料隻與他一陽指相當,聽說段子羽還有六脈神劍,威力強逾一陽指數倍,自己料敵有誤,不單尋仇不成,恐怕還要難以全身而退。


    張宇真叫道:“柴叔,您老快出來,這群和尚在莊裏鬧事。”


    柴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裏麵走出一位彎腰駝背的老者,口中咳嗽連聲,直令人擔憂他隨時會一口氣上不來,就此壽終正寢。他手中捧著一截圓木,耷拉下來的眼皮一翻,喃喃道:“這些不長毛的沒幾個好東西。”說著右手並指如刃,向圓木上削去,但見一片片木片既薄且勻,如雪花般向三十六名羅漢僧打去。


    一名羅漢僧聽背後風聲颯然,忙揮戒刀析去,他聽風辨器之術頗佳,一刀正祈在木片中間,將之剖成兩片;不料削斷後的木片餘勁不衰,直嵌他後背,痛叫一聲栽倒於地。


    其餘僧人也紛紛擊打木片,霎時間已有數人身中木片倒地,雖是薄薄的木片,直與利刃無異。羅漢僧登時大亂,趙開四人乘機反撲,片刻間又擊傷幾人。


    圓音一見,一挺手中禪杖迎上,使開“達摩杖法”擊打木片,但老者運掌如風,木片多如雪花,勁似強彎,圓音雖擊打開大半,仍有不少打向羅漢憎,喀刺,呀喲之聲不斷。


    張宇真拍手笑道:“柴叔,您者真是老而益壯,雄風不減當年。”


    柴叔笑道:“小姐,你柴叔老了,退迴幾十年,憑這幾個不長眼的和尚也敢在你柴叔麵前撒野。”他手上絲毫不停,一段圓木堪堪削完,瘦得皮包骨的手一伸便將圓音的禪杖抓住。


    圓音杖法正使到精妙處,不虞這老兒從杖影中舉重若輕地將禪杖抓住,駭得如遇鬼魅,忙動力反奪。柴叔在杖端一用力,喝道:“去吧。”兩股大力並作一處,圓音肥大的身軀立時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直落莊外。


    段子羽雖在急鬥中,仍不禁大喝道:“好!”這手劈木成片,作暗器打人的手法,他自忖雖也能辦到,但如柴叔這般閑灑飄逸,削得片片均勻,每一片都打向一人要穴,手法之精妙自己可萬萬不及。


    柴叔笑道:“謝主人誇獎,這些禿驢不知主人要死的還是要活的?”


    張宇真搶著道:“柴叔,您把他們扔出去算了,留幾個死和尚又不能吃,又不好玩,沒的髒了地。”


    柴叔咳嗽連連,步履蹣跚走上前去,一手一個,抓住便拋出莊外,這些羅漢僧乃是從少林弟子中精選而出,個個根基紮實,藝業不凡,見他隨手抓來,忙舞動禪杖或戒刀,卻無不被他一手抓住,如扔稻草般扔了出去,不大會工夫,三十六名羅漢僧盡數被拋出莊外。


    張宇真和司徒明月大聲喝彩,柴叔扔完羅漢僧,笑眯眯地走到圓慧麵前,咳嗽道:“你也出去。”


    圓慧早被他這手駭得矯舌不下,正苦思冥想武林中有哪號人物具如此神通,見他瘦似雞爪的手抓到,忙一記“龍爪手”抓出,柴叔掌式一翻,電光石火間已擒住他手腕,隨手一拋,圓慧也直飛出去。


    圓覺駭然若死,一疏神間被段子羽一指在僧袍上穿個大洞,他縱身拔起,向後飛掠丈餘,惟恐也被這老兒如法炮製,扔將出去。合什道:“老前輩尊姓大名?也好令貧僧得知敗在何方高人手下?”


    柴叔喘息道:“小老兒不過是砍柴燒火的雜役,哪裏是什麽高人。少林寺自空見一死,再無能人。你小和尚還是迴去多練練武功,少出來丟人的好。”言罷,蹣跚而迴柴房去了。


    圓覺羞怒交迸,但眼見一個劈柴的老頭已然如此厲害,莊內不知還有何等高手,而拋出去的人一個也不見迴轉,心憂之下,忙一躍出莊,連場麵話也忘了交待。


    他一出莊,卻見莊外橫七豎八躺倒一地羅漢僧,圓音正自推拿連連,好半天才解開一人穴道,原來這些羅漢僧被人抓住即封了要穴,封穴手法詭異,解穴煞是大費周章。


    圓覺迴思那老者隨隨便便一抓一拋之間,居然所抓全是要穴,心中機伶伶打個冷顫,實不知這老者是人是鬼。


    當下親手為羅漢僧解穴,連換二十幾種解法仍然無功,隻得也與圓音一樣,用醇厚的內力化解封穴的勁力,如是也費了好長時間才將羅漢僧的穴道化開。饒他內力精湛,也累得全身是汗。


    一行人含羞抱愧而去,少林立寺千載,如此慘敗實屬罕見。


    莊內,段子羽問張字真道:“真兒,這位柴叔是什麽來曆?”


    張宇真笑道:“他是我爹的師弟,我爹那一輩上也隻剩他一人了。”


    段子羽愕然道:“既是如此,怎能讓他老人家作劈柴的雜役?”張宇真道:“他中年時練功做了肺,說是肺氣太盛,肺屬金,金克木,便每日劈柴以泄肺氣,他願意作,誰能攔得了他。”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相對苦笑,實不知這道理通也不通。


    想起他那手劈木傷人,抓人拋人的絕技,亦心駭不已,嘖嘖稱奇。


    司徒明月笑道:“段郎,我以前追蹤你時,著實殺了不少人,你欲在這裏求清靜,怕是不易。”


    段子羽笑道:“我退出華山不過是想自由自在些,哪個真的茹素吃齋了,有膽子的盡管來便是。”


    張宇真忿忿道:“這群和尚也真不是東西,你當華山掌門時,鬧了兩迴少林寺,也沒見他們找場子,尋過節,你剛一退位,他們就巴巴地尋上門來。”


    段子羽淡淡一笑道:“武林中強存弱亡,少林寺名垂千載,靠的是七十二項絕藝,未必與俠義有關。現今我無官一身輕,倒要作幾樁辣手事給江湖人看看。”他臉上紫氣一現即隱,滿蘊殺機。


    少林铩羽而歸,莊中著實清閑了幾日。陝西境內的鼠竊狗盜之輩自不敢來此捋虎須,段子羽每日與兩位夫人演劍習武,自娛自樂,他將家學一陽指傳與二人,司徒明月練的頗為勤奮,張宇真一日不到便興味索然,隻嘻嘻笑著看著他二人演練。


    這一日段子羽正教司徒明月“一陽指”第四路指法,趙開忽然疾趨至前道:“稟主人,外麵傳訊,魔教與少林,武當等合攻華山。”


    段子羽一怔,道:“不會吧?張無忌親口答應與華山派梁子一筆勾消,餘下的隻是我個人與他們的仇怨,張無忌乃天下英豪,不會言而無信。”


    司徒明月想想道:“張教主未必有惡意,隻是你先前在華山頒令,凡遇魔教中人一體格殺,華山派人自是奉如佛音綸旨,兩方大起衝突也是必然。”


    段子羽憬然有悟,道:“真兒,咱倆速去華山,或許可以解圍。”司徒明月道:“我也去。”


    段子羽道:“你還是不去的好,免得看我殺魔教人不忍心,”你又立誓不與他們對敵,難道去了光挨打不還手嗎?“司徒明月歎道:“既已叛教,立成水火,我雖不能殺他們,總能助你一臂之力。”


    段子羽與她雙修已久,彼此內力可以互用。有地在一旁,自己不啻又多了幾成內力,當下答應,幾人忙忙上馬疾馳,趙開四人與阿喜緊緊跟隨。


    駿馬如龍,兩地相距又近,工夫不大便已馳至華山腳下,但見山腳下黑壓壓數不清的人頭攢動,卻無金鐵交鳴之聲。


    臨到近前,段子羽大是詫異,但見魔教教眾與華山弟子間,有一座少林一百零八人羅漢大陣和兩座武當派的真武七截陣,將兩方隔離開來。


    聽得俞蓮舟高聲道:“寧掌門,明教張教主此來隻為與貴派攜手共抗天師教,絕無惡意,貴派縱然不欲攜手,也無需刀兵相見。”


    寧采和厲聲道:“華山派隻有魔教一個對頭,華山門規,華山弟子遇魔教中人,立地格殺勿論。餘者免談。俞掌門,圓覺方丈,請你們撤了大陣,看華山派與魅教賊子一決雌雄。”


    段子羽心下激蕩,自己的一道令居然被列入門規之中,可見華山上下待已之重。


    忽聽一人尖聲笑道:“哈哈,你寧采和什麽東西,也配說與我們一決雌雄,若非我們教主仁義為懷,不願傷了與中原武林同道的交情,我天鷹旗便可滅你們華山。”


    這聲音尖細如針,每人聽了都覺難受之至,不用看便知是“鷹玉”殷野王。


    寧采和大怒道:“殷老兒,且莫大言炎炎,放馬過來,咱們先鬥上三百合。”


    但見一條人影倏閃幾下,遍繞過真武七截陣來到華山派前,他腳下飄飄如踏水而行,點塵不起,正是殷野王。他知段子羽辭去華山掌門,心中對華山派輕視之極,故敢一人獨闖華山派。


    段子羽在馬上冷喝道:“殷野王,你也配向華山叫陣。”


    眾人聞聲方知這幾人來到,俱是大驚。


    華山派歡聲雷動,齊聲叫道:“段大俠!”風清揚越眾而出,跪倒塵埃,拜見師傅。段子羽飄身下馬,扶起他來。


    武當四俠也過來見禮,段子羽躬身迴拜。宋遠橋道:“段大俠來的正好,峨嵋山上段大俠金口允諾,與明教攜手,你和寧掌門解釋一二。”


    段子羽笑道:“宋老前輩怕是記錯了,小可那時說華山派去向由華山派自決,那時我已聲明辭去掌門,焉能代華山派允諾什麽。”


    宋遠橋想想確是不錯,笑道:“老朽年邁,當真是記錯了。”


    張宇真高聲道:“圓覺大和尚,我柴叔告訴你多練點武功,少出來丟人,你怎地不聽,又跑到這兒來了?”


    圓覺麵上一紅,雖恚怒至極,也不好說什麽,轉過頭去不理她。別派人眾自不知是何典故,俱感匪夷所思。


    張無忌縱身一躍,翻過真武七截陣來至近前,他惟恐段子羽對殷野王立下殺手,知六脈神劍一出,殷野王未必躲得過十招,殷野王乃他嫡親舅舅,是以急急上來遮護。


    段子羽笑道:“張教主,峨嵋山上我已將與貴派的仇怨攬到身上,你也親口答應不找華山派的過節。因何不徑去舍下尋仇,而到此滋事?”


    張無忌凜然道:“張某素以國家大計為重,從不計較個人私嫌,來此無非欲與華山派攜手,以挽武林垂亡之禍,並非滋事生非。”


    段子羽聽他說得大義凜然,也不禁伸指讚道:“好,張教主僅此一端,段某自愧不如。”言下之意,你別的方麵段子羽可不佩服了。張無忌淡淡一笑,自不與他計較。


    段子羽轉頭道:“寧掌門,殷法王成名數十載,號稱‘神拳天敵’,你有此良機向他請益,倒也不可放過。”說完,向一邊走去。華山派人早搬了幾塊光滑大石,請他和司徒明月,張宇真坐下。段子羽雖怕寧采和非殷野王之敵,但有自己在此,殷野王未必敢辣手傷人,是以安然坐在石上。


    寧采和長劍斜挑,亮出華山三十六路劍法的起手式“摘星望月”,沉聲道:“殷法王請。”


    殷野王雖是前輩高人,但寧采和乃一派掌門,是以於禮數上倒應他先發招。隻是經段子羽一說,一場生死之博變成了比武較技,自己隻求勝得一招半式,挫挫華山派的威風也就是了。


    當下雙掌一錯,一招“五丁開山”向寧采和抓來,寧采和斜身一避,反手一劍“百花爭豔”,刺向殷野王左肩,劍身微顫,嗡嗡似龍嘯鳳吟,數十朵劍花蕩起,齊湧向殷野王肩、胸。


    段子羽擊掌喝彩,張宇真等更是彩聲大作。段子羽心下放寬,眼見寧采和已盡得這路劍法精髓,縱然自己使,也不過內刀強些,招式的精妙上也不過爾爾。


    武當四俠俱是劍道宗匠,雖僅見一招,亦不由大聲喝彩,相視駭然,不知寧采和一介庸手如何得有這等造詣。待看得十幾招,更感匪夷所思,華山劍法他們素所撚知,可寧采和使出時與原有劍法大同小異,而精妙卻強逾原來劍法百倍。要知一套劍法自創成而至大成,不知需多少代高人宗師千錘百練方得功行圓滿。原有的華山劍法精妙之處雖不乏,但破綻不少,在一流劍道高人眼中,隻消有一處暇疵,便可一攻而破。


    但見寧采和劍招源源不絕,每一招均攻守兼備,攻固然淩厲狠辣,守也守的門戶緊嚴,水泄不進,雖不著武當太極劍法之深奧通玄,亦可謂是一流劍法。


    武當四俠不意寧采和劍技一精如斯,瞥見段子羽向幾位華山弟子解說指點,方始恍然。


    這路劍法必是經段子羽大力錘練,方得精妙如斯。當世之上,若論劍道之造詣,段子羽縱非第一,也絕無人敢將之排在第二,而功力之強,更無人可望其項背。


    頃刻問,殷野王身周皆是耀眼劍花,殷野王拳出如山,掌劈似斧,寧采和運劍如風,變招迅捷無倫,殷野王拳打掌劈,一式式凝重遲滯,初看似乎渾無章法,實則是以短製長、以拙製巧的上乘武功。寧采和長劍雖利,但被殷野王掌風激得偏離方位,更不敢被他拳掌砸上,情知內力迎非其敵,便鬥巧不鬥力,將三十六路劍法使得出神入化,大式套小式,小式中蘊藏數十種變化,雖僅三十六路,使開來劍招絕無重複,倒似無窮無盡一般。霎時間攻出一百餘招,雖傷不到殷野王皮毛,殷野王卻也無奈之何。


    兩人翻翻滾滾拆至二百招,殷野王不禁心中毛燥,他雖是明教法王,江湖上等閑門派的掌門亦非其敵手,寧采和於江湖上名聲甚微,自己二百招尚拾奪不下他,於自己威譽大大有損,登即拳掌加力,腳下每一步踏出,都有五寸許的腳印。


    張宇真在段子羽耳旁道:“羽哥,你這位師兄可要不濟,怕支持不到三百招。”段子羽點頭不語,張宇真武功雖不甚強,但見聞之廣,眼力之高,段子羽自歎不如。眼見寧采和劍招愈見遲滯,遇非初時之啄厲風發,暗下思忖:“如何使寧師兄免於一敗,新任華山掌門豈能接任伊始便弄個大敗而歸。”但周圍無不是武學名家,自己若暗中相助,必然難逃這些人的法眼,反倒自貽伊戚。思墾半晌,大費周章,也沒想出良策。


    寧采和漸覺劍上壓力加重,一柄劍三斤、五斤、二十斤,直加至幾十斤重,一條右臂竟似使不動長劍,招式愈見粗疏,殷野王一掌劈到,喝道:“丟劍吧。”寧采和自身後躍,右臂吃他掌風掃到,劍雖未出手,手腕已酸麻難舉。


    他正欲開口認負,驀然後背幾處大穴一股渾厚、溫熱的內力湧入,周身立感輕鬆,這股內力於體內一轉,精力陡增。


    殷野王箭步躍到,一拳擊出,喝道:“再接我一拳。”寧采和刷刷連出三劍,劍氣嗤嗤聲響,殷野王不虞他衰竭之餘猶有此能,一絲疏虞,長袖上被刺穿三個洞,若非他應變奇速,左手的鷹爪擒拿迫得寧采和連變出劍方位,手腕非被刺穿不可。嚇得他疾身後躍,已然駭然汗流。


    寧采和這三劍端的精妙無倫,居然在殷野王鷹爪擒拿手封格下,從詭異莫測、匪夷所思的方位進劍,在殷野王長袖上連刺三洞。


    段子羽最先喝彩,華山派人自不好自吹自擂,武當四俠不虞電光石火間形勢猝變,殷野王雖一拳直擊,但既勁且疾,寧采和已然躲避不過,除了棄劍認輸便是傷於拳下,舍此絕無他途。哪料他陡發神勇,均想不通是何緣故,遮莫寧采和故示疲弱,賣個破綻,以誘殷野王上當?直感匪夷所思。


    張無忌也大聲喝彩,道:“段大俠好功夫。”他雖未見段子羽動何手腳,卻也知必是他從中大搗其鬼,與自己在君山助範遙相似,隻是手段高明些。


    殷野王羞惱交迸,方欲複上。寧采和卻知見好即收,長劍豎胸道:“殷法王,承讓。”


    飄然退下。


    殷野王雖也明知此中有鬼,但既指證不出,也無法硬賴,自己已然輸了一招,欲上去討迴,又失了對手,隻得恨恨退迴。


    張宇真在段子羽耳旁小聲讚道:“好手段。”


    段子羽在袖中發指,他內力雄渾,發出的勁力又柔和如春風,既無破空之聲,亦無形跡可測,饒是武當四俠神目如電,也沒發現,張無忌也不過臆測耳,終不敢咬定。


    韋一笑知殷野王敗得再委屈不過,也猜測是段子羽搗鬼,但既無實證,也隻得認栽,心下終是不忿,但見他青影一閃,如道煙般溜至華山派前,端的如鬼如魅,宛如有形無質一般。


    武當四俠和少林圓覺等齊聲喝彩,蝠王輕功實臻化境,此等輕功泰半由於天資稟異,絕非人力苦修所能達到的。


    段子羽起身笑道:“韋法王要尋在下比試輕功嗎?”他知韋一笑狡詐多端,殷野王雖然狠辣剛烈,仍不失為誠君子,韋一笑可較之難對付十倍,忙忙起身欲接過這場。


    韋一笑聽他居然向自己最精擅的輕功挑戰,火冒三丈,幾欲脫口答應。但轉念一想,這小子與自己對敵數次,輕功之佳,身法之快實較自己勝上一籌,自他一出,自己這輕功第一的名頭算是砸了。況且比試輕功非長途不可,他若提出到昆侖走一趟,勝負姑且不論、半途上他向自己下手,自己打既打不過,逃又逃不了,豈非中了他的詭計。


    是以,笑道:“段大俠,韋某乃是向華山派討戰,段大俠有此雅興,改日定當奉陪。”


    又喝道:“華山朋友哪位指教韋某一場?”


    華山派雖忌憚他威名,焉肯示弱,成楠排眾而出,道:“成某不才,領教韋法王高招。”


    段子羽不料以韋一笑之高傲,居然肯在恁多英雄麵前示弱避戰,大感意外。見成楠出來,笑道:“成大俠,韋法王吸人頸血的絕技煞是高明,待我先告知你防範之策。”走至成楠麵前,附耳喃喃,下麵握住他手,一股內力透將過去。


    眾人見段子羽臨敵授策,均感好笑,張無忌也疑竇叢生,懷疑他輸送功力。但這等輸送功力法須是手始終不離對方身子方始有效,縱然內力已臻化境,亦不過能遙隔幾丈輸送功力,隻消手一離開,功力便失。是以實揣摩不透他意旨何在。


    殊不知段子羽體內真氣乃九陰、九陽兩大奇功龍虎交會而成,便如天地乾坤所蘊化而成的春風,人人均覺溫煦宜人,是以這股內力一入成楠體中,便與成捕的紫霞神功融為一體,成為身家之物。


    段子羽嘴唇微動,什麽話也沒有,待覺得功力已足,便躍開笑道:“這三式九招,成大俠務必牢記,切莫中了他的道兒。”


    成楠隻感體內真氣如長江大河般洶湧奔流,直欲漲出經脈而漾溢出來,心下感激無已,躬身道:“多謝段大俠指點成某銘感肺腑,沒齒不忘。”


    眾人均哄然大笑,暗道對付韋一笑的幾招又何須銘記終身,直感匪夷所思。殊不知段子羽這股內力真令成楠終身受用無窮,倒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韋一笑冷冷道:“華山派人上陣,卻要向別人討教,不怕墜了華山的聲名嗎?”


    成楠朗聲道:“段大俠與我,名為兄弟,實為師徒,徒弟向師傅討教,乃天經地義。”


    眾人見他以師兄而甘居弟子,俱感詫異,但細思華山近年來武功大進,聲望之隆,儼然有淩駕少林、武當之勢,段子羽之功莫大焉。無怪段子羽被迫退位,華山派如喪考妣,對武林各派無不忌恨三分,連武當四俠都被轟下華山。


    韋一笑忽然仰天打個哈哈,道:“不意我韋一笑竟與此等鼠輩動手。”語氣甚是蒼涼,他縱橫武林一世,瞧在眼中的屈指可數,若非執意為殷野王找場子,實不屑與成楠動手過招而自貶身份。


    武當四俠聽了也頗為他心酸,數年之前,寧采和、成楠之名何足論數。彈指一瞬間,一個執掌華山門戶,劍敗殷野王,一個敢與韋一笑對陣,實不意令此輩豎子成名。成楠喝道:“有僭了。”一掌拍出,韋一笑意緒蕭索,隨手一記“寒冰綿掌”迎上,成楠神功有成,便浸淫於四十六路華拳,拳腳功夫頗為了得。左腳斜進,一記“彎弓射月”,拳如箭矢,擊向韋一笑胸口。韋一笑身影一晃,已然到他背後,又是一記“寒冰綿掌。”


    成楠四十六路華拳使開,旋身一記豹尾腳踢向韋一笑腹部,接著拳、掌、鉤、爪源源而出,衝、推、栽、切、劈、挑、頂、架、撐、穿等手法紛呈,沉穩如象踞虎蹲,迅捷如鷹搏兔脫,招式變化問渾無跡象可尋,一連二十幾招打出,一氣嗬成,的是名匠風範。


    饒是韋一笑變化之速,趨避若神,二十幾記寒冰綿掌也盡數走了空,韋一笑“咦咦”連聲,直感匪夷所思,華山門下從無這等拳腳高手。


    成楠身形飄動,避實擊虛,隻避開韋一笑的“寒冰綿掌。”堪堪鬥至五十餘招,韋一笑輕視之念頓消,凝攝心神,若非自己身法如電,倒要吃上三拳兩腳,姑且不論承受得起否,隻消被對方打中一拳一腳,自己一世英名便不免付諸流水。


    韋一笑清嘯一聲,衝天而起,雙腳迅捷無倫地連踢成楠胸、肩、頭臉,他輕功極佳,腳上功夫自是不弱,隻是他向以“寒冰綿掌”威震武林,旁的功夫便不大有名,眾人見他倏然間連環十六腿踢出,均大聲喝彩。


    成楠頭麵微仰,掌劈爪鉤,霎時間還了十六招,韋一笑十六腿無功,身子摹然倒折,頭下腳上一記寒冰綿掌拍到,這一招端的詭異之極,眾人眼見他十六腿踢出,已然成強彎之未,非飄身後掠不可,殊不料他這十六記精妙絕倫的腿法乃是虛招,全力卻放在這一掌上,直感匪夷所思,暗下嘖嘖稱奇。


    成楠全力應付韋一笑這十六腿,已然蟬精竭慮,韋一笑一掌拍至,正是他舊力方斷,新力未生之際,欲待閃避。


    已然不及,隻得深吸一口氣,兩掌上舉,砰的一聲,韋一笑驀感他掌上力道極是渾厚,身子倒翻出去,空中連折三個斜鬥,化解掌力。


    成楠亦感寒氣浸骨,霎時間如置身冰雪中,驀地一股熱氣從丹田湧起,洶湧激蕩,頃刻間將寒毒化盡。


    韋一笑如鬼魅般疾飄而上,喝道:“再接一掌。”一掌直拍向成楠胸膛,他以為成楠吃了一記寒冰綿掌,一時三刻間難以動轉,意欲再加一掌,將之凍僵而斃。


    寧采和搶身而出,欲救下成楠,但他身法不逮韋一笑遠矣,方搶出兩步,隻聽砰的一聲,卻是成楠一掌推出,兩掌相撞,各自退出三步。


    韋一笑被震退後,怔在當場,怎麽也想不明白成楠何以挨了一記寒冰綿掌後,竟爾夷然無損,成楠複對一掌,亦感身子僵冷,段子羽上前道:“成大俠果然出手不凡,武林中能連接韋蝠王兩掌的人可屈指可數。”說著在他肩上拍了兩下,成楠登感身體暖熱。


    這一番華山派可是揚足了威,露盡了臉,少林,武當還有慕張無忌之名而入盟的武林大豪無不駭然失色,曾幾何時,華山派弟子行走江胡,無不遭人白眼冷落,現今真要刮目相待了。


    段子羽笑道:“張教主,你所習九陽神功,在下略懂九陰真經的皮毛,這兩大神功並現於世,誠乃千載難逢,在下欲向張教主請益。”他怕張無忌再向華山討戰,自己作了一番手腳,總算使華山一勝一平,榮光無限,倘若張無忌出手,自己作何手腳俱屬枉然,遂以九陰、九陽之名先行向張無忌討戰,也免得他高掛兔戰牌。


    眾人登時群相聳動,九陰、九陽兩大神功素稱武學雙壁。見一而為難,如能得睹兩大神功較量高下,實是千載難逢之勝會,無不哄然附和。


    張無忌未退出江湖前便已榮膺“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譽,一人學成武功,卻沒了對手,委實有求敗難之歎。九陰真經他自是久聞,也欲一窺其秘奧。當下道:“段少俠有此雅興,張某自當舍命相陪。”


    楊逍步出道:“段少俠,此番既是九陰、九陽之爭,你那一陽指、六脈神劍可不許用。


    否則便以犯規作負判。”


    段子羽笑道:“張教主也隻用九陽神功的功夫嗎?張無忌登時大費躊躇,段子羽習過九陽真經,知道其中不過是練氣、養氣的無上法門,並無武功招式,故爾難他一難。楊逍不明此理,惟恐六脈神劍過於厲害,是以先用言語擠兌住段子羽,不想弄巧成拙,反令張無忌陷入尷尬境地。段子羽笑道:“張教主乃明教之尊,在下先前也作過華山掌門,內力咱們便限於九陰,九陽,招式上不妨用本派武功,在下便借用華山派的精妙武功。”他一意使華山揚名,便劃出這個折衷的道兒來。


    楊逍大喜,如此一來張無忌占盡便宜,明教的乾坤大挪移功也是世上神功之一,焉是華山武功之可比,笑道:“段少俠素稱心狠手辣,不意心地如是廣博,”段子羽笑道:“在下心狠手辣是實,毋庸諱言,卻絕非心地狹厭,口是心非的小人。”


    楊逍欣喜之餘,一禮退下。隻要段子羽不用六脈神劍,張無忌便穩操勝券。


    張無忌沉吟須臾,苦笑道:“段少俠,你棄長用短,讓與張某的便宜可太大了。”他是前輩高人,對敵之際本應容讓晚輩一些,如此大占便宜心中很是不安。


    段子羽笑道:“久聞張教主乾坤挪移神功妙絕天下,在下欲一並領教。華山立派數百年,自有其武功精華在,也未必輸於別門別派。”


    華山派上轟然叫好,麵上均與有榮焉。張無忌笑道:“段少俠堅執如此,張某也隻有從命了。請段少俠進招。”


    段子羽心中暗道:“你們可失算了,我現今所習並非純粹九陰神功,腳下更要借用先天禹罡步法,且給你些便宜,也叫你上次當,兩下扯平,也別說我口是心非。”


    當下腳下一飄,行雲流水般遊走起來,並不急於進招,他近來武功實臻化境,已毋需一招一式拆解,隻消窺準對手弱點,便可一舉奏功。


    張無忌心下凜然,腳下雖不邁動,卻不斷變換身形,知他不發則已,一發必是雷霆般一擊,自己雖然精於太極神功,講究後發製人,但對段子羽這等高人,實無把握後發先至,克敵製勝。


    兩人一如虎踞,一如鷹旋,盞茶工夫尚未交上一招,武功較低的人不免興致大減,武功高的卻無不凜然心驚,但見段子羽雖在遊走不停間,周身上下一氣貫串,手、腳、眼所對處無不是對方空門所在,隻消避得稍遲刹那,便難當他雷霆一擊。眾人見他技精如斯,無不螳目結舌,暗暗為張無忌擔憂。


    段子羽身形飄動,張無忌也連變身形,他高韜海外多年,無事便精研武功,實已到了化神返虛,若有若無之境,段子羽遊走雖快,尋其暇隙,他隻略略掉換身形,便防範得天衣無縫,他動作雖小,卻處於守勢,所耗心智實較段子羽為大。


    段子羽忽爾厲嘯一聲,如虎嘯林岡,震得遠處樹葉籟籟而落。張無忌不甘示弱,也撮口清嘯,兩股嘯聲於空中激蕩。眾人仿佛置身錢塘江邊,觀看那如山湧蕩的大潮,功力弱的已感頭暈心跳,忙撕下衣襟塞住耳朵。


    段子羽遊走有頃,本欲以身法迅捷取勝,叵耐武當心法守禦功夫天下為最,張無忌盡得張三豐心法之真髓,段子羽雖攻如駭浪,他卻穩操小舟,難以攻破。段子羽不耐,使以內力挑戰。


    兩人口中嘯聲不斷,空中直如驚濤駭浪,洶湧澎湃,兩股嘯聲雜合一處,亦不分勝負。


    段子羽驀地裏一掠攻上,電光石火間連發二十幾記九陰白骨爪,攻勢淩厲狠辣,卻盡是虛招,意在誘張無忌出手,露出破綻。


    張無忌掌指倏動,欲以乾坤大挪移功破其九陰白骨爪。


    段子羽一沾即走,張無忌出手雖快,亦難沾到其手爪。


    這一番攻守快如電光石火,楊逍、武當四俠等已感失目眩然,功力弱的看了幾式,便覺天旋地轉,頹然跌坐於地,雖心中百般不願,亦不敢再看。


    張無忌忽然縱然拔起,臀部直向段子羽坐下來,這一式詭異莫測,並非中土武功,乃是聖火令上的武功。如若別人以此招對付段子羽,段子羽毫不猶豫,一掌便打得他臀開肉爛,可張無忌用出此招,段子羽不敢小覷,一掠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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