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軼倫點頭答道:“不惜,這正是獨孤老魔仗以對人控製的手法之一。”夏侯娟銀牙一挫,“格格”生響,恨聲說道:“這老魔頭太以無恥狠毒,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中,非把他分屍寸斷不可。”


    語音至此,臉色一變,由憤恨轉為幽怨關切,目光中流露無限深情,凝注卓軼倫,柔聲叫道:“大哥,你……你被打中‘絕命毒針’,迄今已有不少時日,感覺怎樣?現……可妨事麽?”


    卓軼倫向她含笑安慰說道;“娟妹放心,獨孤老魔為了要葉師叔替他盡心療治風癱宿疾,才打了我三根‘絕命毒針’,故而針上所淬,屬於慢性劇毒,要在一年之後,方會發作。”


    夏侯娟秀眉深蹙說道:“話雖如此,但心腹間留有隱患,總不是事,萬一我們與獨孤智爭鬥之際,那老魔頭有甚手段,可以使大哥體內所蘊毒力,提前發作,豈不……”


    卓軼倫聽到此處,瞿然接道:“娟妹的這種顧慮,極有道理,也極有可能,我真還未曾想到這一方麵。”


    夏侯娟苦笑叫道:“大哥,你已是當世神醫,葉師叔更屬今之華扁,難道你們就沒有辦法祛除所中奇毒?”


    卓軼倫笑道:“疾病有軌跡可循,憑學驗可斷,自然容易醫治,劇毒則隨人心意調配往往係采集多種毒物,合並製成,故而除了獨門解藥,或什麽罕世奇珍以外,不是尋常處方,可以為力。”


    夏侯娟揚眉說道:“我就不信邪,此去‘桐柏山’,非實現兩項願望不可,一是救出司馬豪和東門芳,二是盜得‘絕命毒針’的獨門解藥。”


    卓鐵倫失笑說道:“娟妹且莫打如意算盤,我們先要互相商議怎樣度過第一道難關?”


    夏侯娟妙目一翻,問道:“什麽是第一道難關?”


    卓軼倫答道:“自然是如何通過那些‘天奇峽、天奇林、天奇穀、天玄橋、天玄洞’等,進入‘天玄穀’,因若不能進穀,一切的救人盜藥指望,便均無法實現。”


    夏侯娟道:“不知葉師叔是否已離‘天玄穀’?他老人家倘若仍在穀中,替獨孤智療治癱瘓殘疾,定會有不少方便。”


    卓軼倫歎道:“縱令葉師叔仍在穀中,我們又怎樣向他老人家傳遞信號?彼此加以聯絡?”


    夏侯娟秀眉微蹙,似在有所尋思。


    卓軼倫笑道:“娟妹是絕頂聰明之人,不妨用點腦筋,或許會想出什麽絕頂聰明妙計。”


    夏侯娟默然不語,又過了片刻,忽然從目中閃射出智慧的光芒,向卓較倫揚眉問道:“大哥,我來問你,獨孤智為何籌組‘六殘幫’?而不籌組‘五殘幫’?或是‘七殘幫,呢?”


    卓軼倫笑道:“這‘六殘幫’幫名,是由‘宇宙六殘’而來,換句話說,獨孤智要聚集‘六殘’,聽他號令,少上一個,便嫌有所缺憾,多上一個,又到哪裏去找?”


    夏侯娟嬌笑說道:“若是找得到呢?譬如獨孤智又發現什麽值得爭取的罕世殘人,他會不會設法延攬,把‘六殘幫’擴充為‘七殘幫’,或是‘八殘幫’?”


    卓軼倫笑道:“獨孤老魔既欲與舉世武林人物,一爭雄長,則對於實力方麵,自然越能加強越好。”


    說到此處,恍然有悟笑道;“娟妹,你莫非異想天開,要化裝成什麽殘人模樣?”


    夏侯娟含笑答道:“這決非異想天開,我認為與其費盡心機,耗盡氣力地,硬闖‘天玄穀’,遠不如設法使獨孤老魔,把我恭恭敬敬,請進穀去。”


    卓較倫搖頭笑道:“娟妹的這種想法雖妙,隻怕難於實現。”


    夏侯娟插眉問道:“大哥,你這‘難於實現’的看法,是從何著眼?”


    卓軼倫微笑答道:“因為‘殘人’與‘常人’不同,我們難道先要砍去一手,剁去一足,或是挖掉眼睛,割下鼻子?”


    夏侯娟聽得皺眉說道:“我們何必作那樣大的犧牲?可以避重就輕,耍耍花巧。”


    卓軼倫“哦”了一聲,目注夏侯娟問道:“娟妹請講,你所謂的‘花巧’二字,是怎樣耍法?”


    夏侯娟嬌笑答道:“我想出了兩個外號,一個是‘殘心秀士’,一個是‘天啞真人’,大哥以為如何?”


    卓軼倫想了一想,點頭讚道:“妙極,妙極,‘殘心’不在外表,‘天啞’不必傷身,娟妹真是慧質靈心。”


    夏侯娟失笑叫道:“大哥不是誇讚我了,請你決定一下,你扮什麽?我扮什麽?”


    卓軼倫不加思索地,應聲說道:“我扮‘天啞真人’,因為上次對付司馬豪和東門芳時,業已有過經驗,輕車熱路,比較容易像一名三清弟子。”


    夏侯娟微笑說道:“大哥既要扮‘天啞真人’,我就扮‘殘心秀士’,但大哥這一選擇,卻吃了虧了。”


    卓軼倫茫然不解地,向夏侯娟詫聲問道:“娟妹這‘吃虧’二字,從何而來?”


    夏侯娟笑道:“吃虧之處,共有兩點,第一點是大哥既扮‘天啞真人’,自然不能說話,未免憋得難過。第二點吃虧之處是大哥先要下點苦功,來個臨時抱佛腳的惡性補習。”


    卓軼倫瞠目問道:“什麽叫惡性補習?”


    夏侯娟略比手式答道:“啞吧不會說話,對於傳達心意,必須利用手語,大哥若是不精此道,一到‘天玄穀’中定露馬腳,豈非先要尋位啞吧先生,向他求教,非把手語之技,學個滾瓜爛熟不可?”


    卓軼倫好生佩服地,點頭笑道:“我願意接受這樁惡性補習,娟妹顧慮周到。”


    夏侯娟接口笑道:“距離‘周到’二字,早得很呢!我這‘殘心秀士’,與你這‘天啞真人’,似乎還要編造上一個姓名,和一個法號。”


    卓軼倫笑道:“這樣好了,娟妹替我‘天啞真人’起個法號,我替你這‘殘心秀士’起個姓名。”


    夏侯娟想了一想,含笑說道:“我們既想偽裝‘殘人’,混入‘天玄穀’,則大哥這‘天啞真人’的法號,不如就叫‘抱殘子’吧!”


    卓軼倫點頭笑道:“好,這‘抱殘子’三字,起得不錯。”


    夏侯娟秀眉微揚,目注卓較倫,嬌笑叫道:“大哥,我的姓名呢,你想好了沒有?”


    卓軼倫應聲答道:“曹冷血。”


    夏侯娟“呀”了一聲,高興得跳將起來說道:“大哥真高,這‘曹冷血’的姓名,起得太好。”


    卓軼倫笑道:“好在何處?”


    夏侯娟向他白了一眼,佯嗔說道:“大哥莫要考我,我大概答得上來,這好處有二,可以把姓名分開來說,用‘冷血’為名,恰符‘殘心’之意,至於我姓‘曹’一節,更屬妙到毫顛。”


    卓軼倫笑了一笑,方待問話,夏侯娟又複說道:“大哥要我姓‘曹’自然是從‘曹魏武’身上著想,這位盂德先生,不單‘冷血殘心’,奸雄一世,並係‘夏侯’子孫,過繼曹家,與我本來姓氏,更有關聯,豈非妙得不能再妙?”


    卓軼倫失笑說道:“娟妹思路敏捷,真會聯想,其實我哪裏考慮到這麽許多?‘曹冷血’三字,隻是有些湊巧地,隨童衝口而出。”


    夏侯娟微抱雙拳,改以男子口音,向卓軼倫一本正經地,揚眉問道:“在下曹冷血,請教真人,我們何時改扮?”


    卓軼倫也以三清禮節,稽首當胸,念了聲“無量佛”號,含笑說道:“貧道……”


    “貧道”二字才出,夏侯娟便變色嗔道:“不行,你是‘天啞真人’抱殘子,隻能以手語與人問答,不能開口‘貧道’,閉口‘貧道’,更不能猛念‘無量佛’,否則便露馬腳了。”


    卓軼倫啞然失笑,兩人遂從此改扮,夏侯娟易釵而並,扮作了一位風神秀逸,但英氣逼人的青衣書生,卓軼倫則扮作一位道骨仙風的中年全真。


    一路之上,並遵從夏侯娟所說,尋得幾位啞人,殷勤求教,把手語之技,學得極為精熟。


    他們始終都在朔江而行,卓軼倫與夏侯娟也始終都在注意何撐天所乘,用以擄劫司馬豪、東門芳的那隻帆船,但始終也毫無所得。


    一入湖北境內,突有異聞。


    有人在“桐柏山”的“翠屏峰”下,召開一插“殘人競技大會”。


    主持人規定,凡屬自信有一技之長的各種殘廢人物,均可前往參加競技,若能在該項技能中,冠冕群倫,便贈以對其最適用的珍奇一件,或是千金重獎。


    夏侯娟聞此訊,便向卓軼倫揚眉笑道:“大哥,機會來了,這才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認為這插‘殘人競技大會’,定是獨孤智派遣心腹主辦。”


    卓軼倫點頭笑道:“我的看法與娟妹相同,獨孤智雄心太大,他可能是想甄拔舉世殘人中,所有特技異能之士,並完全吸收到他倡組的‘殘人幫’內。”


    夏侯娟嬌笑說道:“這樣一來,不止‘七殘幫’,或‘八殘幫’,幾乎可以稱作‘百殘幫’了!”


    卓軼倫道:“參與這‘殘人競技大會,的人數越多,我們的身份,便越不容易暴露,但……”


    夏侯娟聽到此處,接口笑道:“大哥,我懂得你的意思,是否要我們在競技之時,略為有所保留,不必過分逞能,引人注目?”


    卓軼倫點了點頭,微笑說道:“對了,我們隻消略微表示出有點能為,異於流俗,值得對方加以吸收,便已足夠。”


    夏侯娟微笑說道:“常言道得好:‘定法不是法’,我們的一切舉措,最好是到那‘殘人競技大會’之上,再複見機行事。”


    卓軼倫聞言,知道夏侯娟不甘過於寂寞,遂失笑說道:“娟妹不要耽憂,‘殘心秀士’曹冷血決不能名不副實,就為了表現這六個字兒,也足夠你大展身手的了。”


    夏侯娟瞪了卓較倫一眼,揚眉笑道:“出家人既已失音成啞,怎麽還如此多話?”


    卓軼倫道:“娟妹提醒我了,此處已近‘桐柏山’,一路之間,可能已有獨孤老魔所派出的眼線黨羽,我不僅不宜隨意發話,並應與娟妹前後分開,等到了大會之上,再裝作萍水相逢,互為結識便了。”


    夏侯娟微笑說道:“曹冷血恭遵法旨,道長先請。”


    卓軼倫單掌當胸,一打稽首說道:“貧道告辭,曹施主千萬注童,你的一切舉措,若想神似魏武當年,獲得獨孤老魔的真賞特攉,但必須緊記十四個字兒。”


    夏侯娟“哦”了一聲,抱拳笑道:“道長請講,這十四個字是何秘訣,曹冷血恭聆大教。”


    卓軼倫笑吟吟地說道:“寧使我負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負我。”


    夏侯娟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卓軼倫遂道袍飄拂地,先行離去。


    到了“桐柏山”中,“翠屏峰”下,隻見搭建了三座高台。自然是一主一客,一作較技之用。


    會期共是三日,前二日隻是初試,汰蕪存菁,好在第三日上,舉行比較精彩的百殘競技。


    夏侯娟到得稍遲,她比卓軼倫晚到半日,故而卓軼倫是第二日的黃昏到此,夏侯娟則是第三日的上午。


    她到了登記之處,目光傲瞥,便已看見了登記表上的一行字跡,寫的是:“抱殘子,外號‘天啞真人’,來自‘高黎貢山’,精劍術。”


    字跡之下,井打了三個紅圈,顯然業已通過初試。


    夏侯娟注目一看,登記表上,被加圈者,雖有二三十名,但多半均是一圈兩圈,三圈者約莫四人,四田則僅僅一個。


    她當然對這被圈了四個虹圈之人,特別注意,隻見這人名號,也頗特別,是叫‘萬古傷心’白不平。


    主管登記之人,見夏侯娟到來,向她含笑說道:“朋友來得太遲,未經初賽,不能複賽,隻可旁觀的了。”


    夏侯娟皺眉說道:“煩勞通稟主持人,就說曹冷血是從西域遠來,要求特準免除初賽直接參與複賽。”


    主管登記之人,似被夏侯娟的神情氣宇所奪,向她看了兩眼,含笑問道:“曹朋友既要參與這‘百殘競技大會’,但不知殘在何處?”


    夏侯娟提起筆來,在那登記表上,龍飛風舞地,寫了“殘心秀士”曹冷血七字,然後擱筆笑道:“尊駕看見沒有?曹某一來‘冷血’,二來‘殘心’,總比那些缺了一些眼睛,或短了一條胳膊的尋常殘人,來得夠份量吧?”


    主管登記之人,一笑說道:“競技要到正午開始,曹朋友請上客台,落座待茶,在下即將曹朋友這項意見,轉稟主持人,斟酌定奪就是。”


    夏侯娟聞言,遂身形微閃,縱上客台,隻見卓軼倫仙風道骨地,獨坐一隅,身旁還空著一個座位。


    她緩步走過,向卓軼倫略抱雙拳,揚眉問道:“道長怎樣稱唿?這座位是否無人,小弟可以坐麽?”


    卓軼倫口中“啊啊”連聲,略比手式,示章請夏侯娟盡管落座。


    夏侯娟見他裝得煞有介事,幾乎忍俊不禁,遂一麵就座,一麵又複笑道:“在下曹冷血,號稱‘殘心秀士’,道長……”


    卓較倫不等他再度發問,便先伸手指自己咽喉,然後蘑些茶水,在幾上寫了“天啞真人抱殘子”的字樣。


    夏侯娟越他蘸茶寫字之際,暗運“蟻語傳音”神功,悄向卓軼倫耳邊問道:“大哥,你裝得真是不錯,有個號稱‘萬古傷心的白不平’,如今可在台上?坐於何處?”


    卓軼倫不曾答話,隻是微抬眼皮,向客台的西南角上,望了一望。


    夏侯娟隨著他的眼神望去,隻見西南角上,坐著一個白衣老人。


    這老人約莫五十有餘,不到六十,頷下五綹黑須,容貌頗稱清秀,但兩道目光,卻極為森冷嚴酷。


    這時,較技台上的大紅絨幕深垂,顯然還未到開始競技時間,卓軼倫遂也用“蟻語傳聲”神功,向夏侯娟悄悄問道:“娟妹,你問起‘萬古傷心’白不平則甚?莫非認識他麽?”


    夏侯娟凝功答道:“我不認識此人,隻覺得他的外號姓名,有點與眾不同。”


    卓軼倫繼續向她耳邊,傳音說道:“這‘萬古傷心’白不平不僅名號特別,連武功也另辟蹊徑,高不可測。”


    夏侯娟點了點頭,悄然說道:“我知道他武功極高,因在登記表上看見,大哥名下,隻圈了三個紅圈,他卻是四個圈呢!”


    卓軼倫因恐久作無聲隱語,容易引人起疑,遂向夏侯娟略比手勢,舉茗相敬。


    夏侯娟懂得他的心意,一麵稱謝舉杯,一麵含笑問道:“真人是後天頗啞?還是先天失音?”


    卓軼倫略打手勢,表示自己是因病變啞。


    他們兩人,正在互相表演,勿聽技台的大紅絨幕之後,傳出“鏜、鏜、鏜”的三聲鑼響。


    夏侯娟笑道:“天啞真人,這三聲鑼聲之意,是否表示即將開始較技?”


    卓軼倫方一點頭,較技台上的大紅絨幕,業已緩緩拉開。


    夏侯娟舉目望去,見這座技台建造得頗為寬大,中央近後方處,設有一張虎皮巨椅。


    上坐著一個雙足已斷,但雙臂奇長,手掌也特別巨大的玄衣老叟。


    她一看便知,這就是“百殘競技大會”的主持人,也就是“宇宙六殘”中,雙腿被刖的雲千裏。


    雲千裏的虎皮交椅之旁,倚著兩根長約七尺的奇形鋼拐,並侍立著四名壯漢。


    絨幕一啟,雲千裏便側顧身左的一名壯漢,低聲說了幾句話兒。


    壯漢抱拳恭身,向雲千裏施了一禮後,走到台口,向客台上的赴會群殘,朗聲叫道:“百殘大會的複賽競技開始,奉主持人雲堂主命,‘殘心秀士’曹冷血編列第二十三號,特準免除初賽,直接參與複賽。”


    卓較倫又用傳音功力,向夏侯娟低聲笑道:“娟妹,我替你起的名兒如何?僅憑這‘殘心秀士’曹冷血七字,便會使對方特別欣賞,舍不得放棄。”


    夏侯娟目光微瞥,見主台之上,突然放下了一層竹簾,使簾內的人可以看得清簾外一切,簾外卻看不見簾內光景。


    她眉頭一皺,向卓軼倫悄然問道:“大哥,這是什麽花樣?”


    卓軼倫也向主台看了一眼,嘴皮微動,搖頭答道:“昨日尚未如此,這是今天新出的花樣,或許因大會進入複賽,獨孤老魔要親來觀看,才弄得這等神秘。”


    話方至此,又有一名壯漢,在較技台口,朗聲叫道:“第一號‘天台破叟’洪翰章,請上台獻藝。”


    客台上一名右足微跛的灰衣老叟,應聲起立,提氣飛身,竟淩空橫躍五丈有餘,到了較技台上。


    雲千裏含笑問道:“洪朋友打算覓人較功?還是獨自獻技?”


    “天台艘叟”洪翰章抱拳笑道:“在下僅對輕功一道,尚有心得,故而不必與人較量,隻表現一樁薄藝,請主持人多加指教。”


    雲千裏點頭笑道:“洪朋友需用何物?盡管吩咐,命他們準備就是。”


    洪翰章微笑說道:“在下需用之物,極為簡單,隻要十根縫衣細針,以及一團棉線。”


    雲千裏略一擺手.命值勤壯漢,立即取來。洪翰章遂截了十根二尺長的棉線,分穿在十根縫衣針上,走向台口。將手微揚,十縷針光,便自騰空直上。


    他是把這十根縫衣針兒,打入較技台的鬆木橫楣之上,撐列得整整齊齊。


    針兒雖已入木,但針孔中所穿的二尺棉線,卻仍在外,便等於是從鬆木橫相之上,垂掛著十個線圈。


    這位“天台跛叟”的發針手法甚巧,使那十個線圈之間的九段距離,異常勻稱,約莫均在二尺左右。


    線圈剛剛垂好,洪翰章身形忽騰,把整個身形,懸掛在西麵的第一個線圈之上。


    但他這懸掛身軀之舉,不是用手的,而是用一隻右足,鉤住線圈,來了個翻身倒掛。


    區區一根棉線之力,如何掛得起一個百數十斤的活人?故而客台群殘,看到此處,業已彩聲雷動。


    彩聲一起,洪翰章絕藝更施,他那倒垂空中的身體,像蕩秋千般,揚了一揚,仍然頭下腳上地,把左腳伸人第二個悠悠晃晃的線圈以內。


    左腳才人第二線圈,右腳便脫離第一線圈,藉著身軀悠蕩之勢,改投入第三線圈之中。


    局外群殘,這才看得恍然大悟,知道洪翰章是要利用那十個線圈,來施展“淩空倒步”。


    但如今這十個圈兒,隻是一根棉線,稍承重量,必將斷折,洪翰章卻能隨意借勁舉步,悠來晃去,穩若泰山,其輕身功力之高,委實已到爐火純青地步。


    夏侯娟也看得向卓軼倫含笑說道:“天啞真人,原來‘天台跛叟’四字,隻是指他正常情況而言,這位洪朋友,在線圈中,淩空倒步起來,便一點都不跛了。”


    卓較倫身是啞吧,不能答言,隻好點頭微笑。


    十個線圈走完,洪翰章身形落地,四外掌聲霄起。


    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雲千裏,也頗為高興地,點頭笑道:“洪朋友的輕身功力,確實高明,你已無須再複參與比賽,請迴客台休息,靜候領取獎品便了。”


    夏侯娟因正注意一切,故而看出在雲千裏發話之前,主台竹簾以內,似有紅旗略晨。


    她秀眉微挑,暗運“蟻語傳聲’功力,向卓軼倫叫道:“大哥,你看見沒有?主台竹簾以內,有人用紅旗揮舞,向雲千裏暗加指示,獨孤老魔定然就在台上。”


    卓軼倫也凝功悄語說道:“我同意娟妹這種看法,但好象不曾看見獨孤老魔,乘坐輪車而來,他是怎樣上台的呢?”


    夏侯娟被他問得一怔,正自欲答未答之際,較技台上,又複有人叫道:“第二號‘西嶽神蟾’金兩戈,請上台獻藝。”


    客台之上的一位綠衣老叟,應了一聲,便也提氣縱身,淩空飛渡地,落向較技高台。


    夏侯娟目光一注,便自笑道:“天啞真人,原來這位金朋友,殘去一臂,才有‘神蟾’之號。”


    她暗中發話,則叫“大哥”,明麵發話,則叫“天啞真人”,委實有點別扭,也有點暗自好笑。


    卓軼倫聞言,因見恰有侍者走來,為大家添茶送酒,遂向夏侯娟比了一陣手語。


    夏侯娟因在途中,曾隨著卓軼倫,一同接受這種啞吧說話的補習,故而看得懂卓較倫是說那位“西嶽神蟾”金兩戈,不單殘去一臂,僅勝三肢,並精於金錢絕藝。


    果然,這時雲千裏業已根據金兩戈的要求,在較技台上,陳設了一具“打穴銅人”。


    金兩戈見銅人設好,又請雲千裏派人用黑色厚布,把自己的雙眼蒙上。


    然後取了一把銅錢,握在僅存的左掌之內,走到距離銅人,約莫兩丈二三之處,向雲千裏,含笑說道:“主持人請隨意唿叫穴道,看看金兩戈,是否能蒙目打中,毫無錯誤?”


    雲千裏點頭一笑,立即叫遭:“將台,氣海,曲池,眉心……”


    他所叫部位,恕上恕下,異常促狹,但“西嶽神蟾”金兩戈,卻毫無難色,手不停揮,把一枚枚的金錢,嵌進雲千裏所唿穴道之內。


    雲千裏看得點頭微笑,口中又複叫道:“靈台,精促,風尾,笑腰……”


    金兩戈住手不發,插聲叫道:“請把鋼人翻轉。”


    台上值役之人,剛把銅人翻轉,“刷刷刷刷”四聲輕響,“靈台、精促、風尾、笑腰”等處,業已嵌入了四枚金錢。


    主台竹簾之中,令旗紅影,又是微微一撰,雲千裏便命人為金兩戈除去蒙眼黑布,含笑說道:“金朋友錢鏢手法,冠絕江湖……”


    那雲千裏言語至此,跟前白影微飄,較拄台上,忽然多了位白衣老人.神色冷然地,接口說道:“主持人請恕在下唐突.可否能暫時收迴你所說的‘錢鏢手法,冠絕江湖’八字。”


    這位白衣老人,因昨日已曾技驚四座,連剛剛來的夏侯娟,都認識他就是在姓名以下,被打了四個紅圈的“萬古傷心”白不平。


    雲千裏對他也似特別敬重,一抱雙拳,含笑問道:“白兄莫非要施展更精妙的‘錢鏢手法’?”


    白不平搖頭答道:“不是,我從來不用暗器。”


    金兩戈一旁微怒問道:“你既非暗器名家,又拿不出更好手法,卻批評我的錢鐔……”


    白不平看他一跟,哂然笑道:“我不是批評你的錢鏢,打得不準,隻是覺得這種東西,收效難宏,似乎無甚價值。”


    金兩戈越發怒道:“我也請你把這‘收效難宏,無甚若不能傷你,便不再參與‘百殘大會’,並從此隱姓埋名。”


    白不平點頭笑道:“好,我若讓你有半枚錢鏢,沾上我的衣襟,白不平便當著在插群豪,自抉雙目。”


    金兩戈咬牙一哼,驀然喝道:“太陽、眉心、瑾璣、華蓋、中庭、巨闕……”


    指隨口動,錢鏢連彈而出,疾如電掣地,飛打他所報穴道。


    白不平似乎有意欺人,根本巍立如山,不僅手兒未抬,連身形都不曾動得一下。


    但那六枚錢鏢,卻均在即將打中白不平的一刹那間,忽然略失準頭,稍差毫厘地,偏飛而過。


    六鏢全空以後,白不平目光微注金兩戈,淡淡說道:“金朋友,適可而止了吧?我根本未動,你尚打不著我,倘若……”


    金兩戈驚怒交並,厲聲喝道:“白朋友莫要恃技欺人,你再嚐嚐我這最後七鏢。”


    語音甫落,把掌中所餘的七枚金錢,竟自一齊撒出。


    客台群殘之中,有不少人均識得這是錢鏢手法之內,最上乘的“劉海灑金錢”,用的全是迴旋錯勁。


    果然,一片“錚錚”錯響之下,七枚金錢,漫空飄飛,卻絕無任何一枚,是直接向白不平身上打去。


    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雲千裏,也深知這些旋飛金錢,妙用莫測,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目前雖然沒有任何一枚,打向白不平,但最後卻會從各個方向,對他同時襲進。


    來自一個方向的襲擊,容易閃躲,容易抵擋,也容易運用無形真氣。對其加以阻礙,但來自六七個不同方向的同時襲擊,卻必然應付為難,倒要看看這位“萬古傷心”白不平,有沒什麽奧妙手段!


    雲千裏念猶未了,客台上一陣哄笑,那位“西嶽神蟾’金兩戈,業已窘得麵皮通紅。


    原來,“萬古傷心”白不平雖見對方用出“劉海灑金錢”的奇絕手法,卻仍不加理會,隻是負手傲立,目光注定金兩戈,臉上浮現起一種高傲笑意。


    照理說來,那七枚金錢,“錚錚”錯響,飛向四方以後,便會由於迴旋之力,折轉飄迴,紛對白不平聚合奇襲。


    但今日卻不知是錢不聽話?抑是金兩戈把迴旋手法,用錯勁頭?竟使那七枚金錢,一去不轉。


    錚、錚、錚、錚、錚、錚、錚……。


    七枚金錢,完全打空,落地,其中一枚,並還從雲千裏的麵前掠過,打在他倚在虎皮交椅之旁的奇形鋼拐之上。


    白不平直到這時,方抬頭四望,雙眉微皺,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詫異神色。


    客台群殘見狀,忍俊不禁地,齊自失聲哄笑。


    那位“西嶽神蟾”金兩戈,簡直把張臉兒,羞窘成了豬肝色澤,長歎一聲,頓足飛起,便自下台逸去。


    夏侯娟秀眉一撓,暗用傳聲功力,向卓軼倫耳邊叫道:“大哥,這‘萬古傷心’白不平,煉得好高明的‘無形真氣’,我想鬥他一鬥。”


    卓軼倫嘴皮微動,悄然答道:“娟妹忍耐一下,看看還有什麽人物,上台……”


    話方至此,客台的東角突然站起了一位身穿紫衣的年輕女郎,向較技台上,朗聲叫道:“主持人,編列第十三號‘無情姹女’雲香羅,想向白朋友領教絕藝。”


    夏侯娟先未注意到這年輕女郎,如今見她站起來,方才注目打量。


    誰知不打量還好,這一打量,竟心中暗自吃驚!


    因為這位“無情姹女”雲香羅,年齡雖僅十八九歲,但那副勃勃英姿,卻顯然已具內家上乘功力。


    雲千裏聞言,點頭笑道:“雲姑娘請上台來。”


    雲香羅答應一聲,飄然縱過,衣抉臨風,豐神絕世,無論從身材、氣宇,貌相等任何方麵看來,都是個美人胎子。


    白不平目注雲香羅,上下略一打量,含笑問道:“雲姑娘有何指教?”


    雲香羅含笑說道:“昨日我來得太晚,僅在輕功一技上,略作表現,便告休會,如今因白朋友‘無形真氣’,業已練到相當驚人地步,特來請你在軟硬輕功,兵刃暗器方麵,不吝一一教誨。”


    白不平眉頭略盛,低聲笑道:“雲姑娘,這‘百殘大會’主旨,原是獨孤幫主征才,故而隻重個人或文或武的才技表演,不必互相比鬥,我們似乎無須……”


    雲香羅不等白不平說完,便即接口叫道:“白朋友何以如此吝教?你方才不是已與那位‘西嶽神蟾’金兩戈,互相交過手麽?”


    白不平笑道:“那不能說是互相交手,因為他雖對我賜以錢鏢,我卻未曾還手。”


    雲香羅道:“這就好辦,我們也來個‘外甥打燈籠’,照舊行事如何?”


    白不平搖頭笑道:“鳳凰不比凡鳥,雞肋怎當尊拳?對於雲姑娘,白不平可不敢挾技自傲。”


    卓軼倫聽後暗運‘蚊語傳聲’,向夏侯娟笑道:“娟妹,這白不平功力不俗,眼力亦頗不俗,他看得出‘無情姹女,雲香羅,是個極為難鬥的厲害人物。”


    夏侯娟秀眉一挑,目閃神光,悄然說道:“厲害她能比我厲害?”


    卓軼倫見這位“咆哮紅顏”,似將有所惱火的“咆哮”起來,遂趕緊悶聲不響。


    但他口中雖然悶聲不響,心中卻在暗忖,當世武林的年輕人物之內,似乎有點陰盛陽衰!“咆哮紅顏”夏侯娟,“辣手神仙”東門芳,再加上這位看來極為不俗的“無情姹女”雲香羅,成了鼎足而三……


    念方至此,那位俏立較技台上的“無情姹女”雲香羅,業已冷笑一聲,向“萬古傷心”白不平,揚眉叫道:“白不平,你表麵太謙虛,骨子裏卻太自傲,你以為我是想占便宜,打了你而叫你不還手麽?”


    白不平怔了一怔說道:“雲姑娘剛才不是說要照舊行事?”


    雲香羅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所謂的‘用舊行事’,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白不平雙眉一挑,目閃精芒問道:“雲姑娘難道是要叫我動手向你進攻,你卻不加還手?”


    雲香羅點了點頭,嫣然笑道:“不錯,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你既可以這樣對付那‘西嶽神蟾’金兩戈,我就可以這樣對你。”


    白不平哈哈一笑叫道:“請雲姑娘見恕,白不平尚不至於如此自甘菲薄。”


    雲香羅微笑說道:“我也知道白朋友自詡頗甚,不肯占這種便宜,故而姑娘再申前請,我們公公平平地,彼此放開手來,把所練軟硬輕功,暨兵刃暗器,綜合一搏。”


    語音方落,又有一條人影,縱上了較技高台。


    來人竟是那位扮作“天啞真人”抱殘子的“聖手仁心”卓軼倫。


    原來,卓軼倫看出夏侯娟因不服那“無情姹女”雲香羅,深恐她大動傲念,露出馬腳,遂縱上台去,向主持大會的雲千裏,比了幾個手式。


    雲香羅看得微蹙雙眉,目注雲千裏發話問道:“主持人,這位道長縱上台來,不住比手劃腳地,卻是何意?”


    雲千裏笑道:“這位‘天啞真人’,是向你們兩位提出抗議。”


    白不平愕然問道:“抗議什麽?”


    雲千裏含笑道:“天啞真人認為你們兩位,耳不聾,口不啞,目不瞎,肢不殘,根本沒有資格,來參與這插‘百殘競技大會’。”


    雲香羅聞言,目光凝注在卓軼倫的臉上,揚眉叫道:“天啞真人,你莫要豆腐裏挑骨頭,胡亂找碴,應該注意到‘百殘競技大會’的那個‘百字’,我是‘無情姹女’,他是‘萬古傷心’,怎能謂之‘不殘’?隻不過屬於‘無形殘缺’而已。”


    卓軼倫聞言,遂向雲千裏又複比了兩個手式。


    雲香羅問道:“他又在比些什麽?”


    雲千裏笑道:“天啞真人在表示空口無憑,別人怎麽曉得白兄是否‘萬古傷心’?雲姑娘是否‘無情姹女’?”


    雲香羅“哎呀”一聲,皺眉叫道:“這可嚕蘇,對於這種‘傷心’,‘無情’之事,要想找出憑證卻是不容易呢?”


    雲千裏轉過麵去,向卓軼倫笑道:“真人不必提出抗議,‘天玄穀主人’獨孤幫主,睿智無儔,他早就設有‘無形殘缺’測驗,白兄、雲姑娘,以及另一位‘殘心秀士’曹冷血,少時均受這種測驗。”


    卓軼倫連連點頭,繼續向雲千裏略作比劃。


    這迴,雲千裏不等雲香羅問,便即先行笑道:“天啞真人建議我在軟硬等各門武技之上,訂一標準,便可各選所能,試加表現,免得尚未入幫,便互相因過手切磋,而生嫌怨。”


    白不平點頭笑道:“天啞真人的見解極高,我擁護這種辦法。”


    雲千裏笑道:“既然如此,三位均請暫迴客台,等我略加斟酌以後,便即公布標準。”


    卓軼倫等聞言,當然均自迴轉客台,夏侯娟卻向他悄悄問道:“大哥,你猜不猜得出獨孤老魔所訂的‘無形殘缺,測驗,是些什麽花樣?”


    卓軼倫搖了搖頭,傳音答道:“那老魔因全身癱瘓,終日均坐在輪椅之上,亂動腦筋,簡直花樣百出,令人莫測高深的呢!”


    夏侯娟生平性傲,就聽不得這些誇讚別人之語,雙眉一撓,嘴角微撇說道:“那不見得,有時想得太多,反會想過了頭,還不如不想為妙。”


    這句話兒,她因動了肝火,忘記運用“蟻語傳音”功力,竟是衝口而出。


    卓恢倫聽得好不皺眉,慌忙向夏侯娟比了兩個手式。


    夏侯娟見狀,方知自己忘形失盲,不禁頰上微燒,赧然生暈,使這位本來就夠漂亮,夠英挺的“殘心秀士”曹冷血更添了幾分嫵媚。


    這時,卓較倫翹然發現“無情姹女”雲香羅用兩道似水目光,不時投射向夏侯娟的身上。


    他心中一動,暗想夏侯娟以絕代嬌娃,扮成瀟灑書生,自然英秀無倫,容易引起女孩兒家愛慕,萬一這位“無情姹女”勾動相思,變成“多情姹女”,豈非又有一場“假風虛凰徒鑄恨,落花有意水無情”的精彩好戲可看?


    想到此處,雲千裏業已接受卓軼倫適才建議,訂定了各種軟硬輕功的試技標準,並向眾宣布。


    凡屬到達第二流標準之人,除了各贈獎品、獎金以外,如願參與“六殘幫”者,各予舵主職位。


    凡屬達到第一流標準之人,除在獎品、獎金方麵,特別加重以外,如願參與“六殘幫”者,各予香主職位。凡屬超過第一流標準的特殊人物,則由獨孤幫主在“天玄穀”中親自歡宴,各贈罕世奇珍,如願參與“六殘幫”,必予特殊禮遇。


    標準一經宣布,客台群殘之間,便起了一陣“嗡嗡”計議聲息。


    夏侯娟暗運“蟻語傳聲”功力,向卓軼倫冷笑說道:“大哥,果然獨孤老魔是想藉此‘百殘競技大會’,為‘六殘幫’延攪高手,加強實力。”


    卓軼倫因見“無情姹女”雲香羅的眼風,不時飄過,遂頗為謹慎地,隻是點了點頭。


    夏侯娟也有所覺,遂向卓軼倫舉杯敬酒,以掩飾嘴皮動作,繼續傳聲說道:“大哥,我們即將麵臨考驗,究是作第一流人物?第二流人物?抑或特殊人物呢?”


    卓軼倫對此問題,不能不答,遂也佯作舉杯飲酒,凝功傳音說道:“天玄穀內,都是明眼高人,我們若作第二流人物,未免不象,若作特殊人物,又太以惹人注意,還是把功力略為保留,作第一流人物,來得適當。”


    夏侯娟又複問道:“我們參不參與‘六殘幫’呢?”


    卓軼倫答道:“這要見機而行,倘若拒絕過早,恐怕不容易得睹機密,倘若答應過早,又恐怕脫身時,會有困難。”


    他們密議至此,赴會群殘,業已紛紛獻技。


    評判結果,共隻十二人符合標準,其中第二流者六人,第一流者三人,高出第一流的特殊人物,也是三人。


    第二流者不談,三位第一流人物之中,除了卓軼倫與夏侯娟外,另一人就是那曾在較拄台上,大展輕功的“天台跛叟”洪翰章。


    至於三位特殊人物,則是“萬古傷心”白不平,“無情姹女”雲香羅,與一位嶺南巨寇“獨目閻羅”岑任遠。


    雲千裏逕取了這一十二名好手,立即大宴其餘赴宴群殘,好言安慰,並各贈豐厚程儀,做得頗為漂亮。


    直待群殘散去,雲千裏對這十二名好手,含笑問道:“諸位之中,有哪幾位願意留在‘天玄穀’內,參與‘六殘幫’,共圖武林霸業?”


    十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答以等見了獨孤幫主,瞻仰“天玄穀”風光以後,再做定奪。


    雲千裏笑道:“好,我們先到‘天奇林’內,舉行另一插測驗,然後再進‘天玄穀’,由獨孤幫主,親自款宴。”


    “天台跛叟”洪翰章愕然問道:“還有什麽測驗?”


    雲千裏微笑答道:“這測驗與洪兄諸位無關,隻是特為白不平兄,曹冷血兄,以及雲香羅姑娘所設。”


    洪翰章方自點了點頭,雲千裏又笑道:“因為他們三位耳既不聾,目又不盲,口亦不啞,全身四肢,更無殘缺,似與參加‘百殘競技大會’的規格不合。”


    夏侯娟聽至此處,接口說道:“雲主持人莫要忘記了我是‘殘心秀士’,雲姑娘是‘無情姹女’,而白不平兄,卻是位‘萬古傷心’呢!”


    雲千裏點頭笑道:“獨孤幫主先知睿見,早就料到赴會群豪中,可能有‘無形缺殘’之人,遂在,天奇林’中,設有一項試驗,三位隻消通過此試,便視為合格的了。”


    雲香羅問道:“這種試驗是怎樣?”


    雲千裏搖手笑道:“雲姑娘此時莫問,到後自知,你們三位,參加試驗,他們九位,則作旁觀,就此走吧!”


    說完,遂手拉鋼拐,就陪著這十二位新甄取的武林殘缺好手,往“天奇林”內走去。


    卓較倫從懷內暗暗取一隻玉匣,塞到夏侯娟手中,運用神功,傳音叫道:“娟妹,那‘天奇林’中設有相當精奇的厲害陣法,我們既入虎穴,便須謹慎預防,你且把匣中祛毒藥膏,悄悄塗遍雙手,免得萬一不慎,又蹈司馬豪、東門芳的覆轍。”


    夏侯娟接過玉匣,也以傳音說道:“那林中陣法厲害,我已嚐過,自會謹慎,不勞大哥囑咐,但不知所謂‘無形殘缺試驗’,是……”


    卓鐵倫截斷她的話頭,悄然說道:“娟妹此時不必煩憂,常言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你隻要保持鎮靜,隨機應便好了。”


    夏侯娟一麵點頭,一麵暗把玉匣中的祛毒藥膏,塗勻在雙手之上。


    這時,那位“無情姹女”雲香羅,忽然走到夏侯娟身邊,向她微笑叫道:“曹兄,你的‘冷血’之名,冠以‘曹’姓,再配上‘殘心秀士’外號,確實極為允當,頗有趣味。”


    夏侯娟因自己改稱“殘心秀士”.遂不得不擺出一副驕殘冷酷的神態,淡淡的答道:“雲姑娘這‘允當’二字,卻是怎講?莫非認為我真是個‘冷血’動物?”


    雲香羅秀眉微揚,含笑說道:“曹兄莫以為忤,因仔細想來,所謂‘冷血動物’反倒坦白率真,總比那些披著一身人皮,自詡為‘熱血英雄’,實則狗肺狼心,詭譎險詐之輩,來得可愛多了。”


    “可愛”兩字,聽在夏侯娟的耳中,倒沒有什麽奇異感覺,但卓較倫卻有點認為自己先前所料,或許不差。這位“無情姹女”雲香羅,似為夏侯娟女扮男裝的秀美風神所醉,對她漸生情愫。


    說話之間,業已進入“天奇林”,雲千裏把這一十二名好手,引到林中一片空地之上。


    此處臨時搭建的一間木屋之上,並陳設了許多幾椅。


    雲千裏讓客就座,侍應人員,獻上香茗,那位嶺南巨寇“獨目閻羅”岑任遠,便即怪笑叫道:“雲主持人,我們適才業已喝夠了,不如趕快舉行什麽生麵別開的,‘無形殘缺’試驗,也好讓岑任遠等,見識見識。”


    雲千裏微一點頭,目光凝注在白不平的臉上,含笑叫道:“白兄,我首先向你請教請教如何?”


    白不平道:“雲主持人不必過謙,有話盡管請講。”


    雲千裏笑道:“白兄號稱‘萬古傷心’,但不知‘傷心人’有何特征?”


    這句話兒,倒把白不平問得無言可對。


    雲千裏含笑說道:“既然傷心,則對世間一切人事,必然乏趣無味,何況白兄這‘萬古傷心’四字,更是傷心極致,照理來說,你應有厭世之念。”


    白不平點頭說道:“雲主持人說得不錯,我確實毫無生趣,隨時想死。”


    雲千裏揚眉笑道:“好,我家獨孤幫主,業已為白兄設計了一種新奇死法。”


    群雄聽得全是一驚,白不平卻神色自如說道:“死倒不必新奇,隻要能死得痛快,死得徹底,萬一弄成半死不活,卻……”


    雲千裏哈哈大笑地,接口說道:“白兄放心,我包你死得痛快,和死得徹底就是。”


    說到此處,側顧身邊侍應人員叫道:“你們去把兩件東西拿來。”


    轉瞬間,侍應人員便取來一杯黑色液汁,一方寬長及寸密布鋒刃的銳利刀,以及一隻野鹿。


    雲千裏舉起那杯黑色液汁,向白不平笑道:“白兄,這是極猛烈的毒藥,點滴入喉,即告斷腸。”


    話完,侍應人員已把野鹿的嘴兒扳開,雲千裏遂倒了一些黑色液汁,在那野鹿口內。


    果然,未消片刻,那隻野鹿便全身顫抖,七竅流血,倒斃在地。


    雲千裏抓起死鹿,擲向刀砧,鹿身遂為十餘柄鋒利尖刀洞穿,鮮血四濺,其情狀好不淒慘。


    他略一揮手,侍應人員便除去鹿屍,把那方血漬斑爛的刀砧,搬到一座八九丈高大樹之下。


    雲千裏指著大樹頂端橫枝上的一個繩圈,向白不平含笑叫道:“白兄,你先飲下這杯猛烈毒藥,再縱上樹去,吊頸繩圈以內,到了相當時刻,繩圈自斷,人便飛墜刀砧。”


    語音至此,頓了一頓,向白不平舉杯敬茶,且繼續笑道:“白兄請想,這樣一來,縱不把你毒死,也會把你吊死,縱不把你吊死,也會把你摔死,或是刺死,則你的‘萬古傷心’,豈非便解除了麽?”


    夏侯娟聽得一身冷汗,暗想獨孤老魔,好不惡毒!少時自己倘若遇下這種場麵,卻是如何應付?


    念方至此,那位“萬古傷心”白不平,業已霍然站起身形,向雲千裏抱拳一揖,含笑說道:“多謝雲主持人費心,白不平敬如尊計,以求解脫,並請雲主持人,代我謝過獨孤幫主。”


    群雄均自一怔,想不到他居然當真會傷心厭世?


    雲千裏含笑遞過那杯黑色液汁,白不平接在手中,毫未遲疑地,便向唇邊,一傾而盡。


    毒藥才一下喉,白不平似全身微顫,一式“長劍穿雲”,淩空縱起。


    這一縱縱了約莫有五丈來高,白不平等去勢將盡,雙手分處,暗凝真氣,以掌心向下,連按兩按,人便繼續上升,恰好把咽喉要害,套在那樹枝繩圈之內。


    卓軼倫等,因眼見適才點滴人喉,野鹿立斃,均知那杯藥汁委實具有奇毒,絕非膺晶,不禁齊覺白不平似無幸理,暗對這位功力極高的“萬古傷心人”,起了惋惜之歎。


    就在座上群囊,歎聲剛發之際,樹頂繩圈果斷,白不平的身軀,便恰好墜向樹下所置的銳利刀砧。


    說也奇怪,白不平身軀已及鋒刀,群豪紛紛均欲以手掩麵,不忍卒睹之下,那數十柄尖銳鋼刀,竟一齊縮入砧內,變成一塊普通鐵板。


    以白不平那等功力,既落板上,自然毫無所傷,他飄身起立,向雲千裏搖頭苦笑叫道:“雲主持人,毒藥失靈,繩圈失效,尖刀又縮入砧內,你真會變戲法,也太會


    惡作劇,戲弄我白不平。”


    雲千裏抱拳連揖,陪笑說道:“像白兄這等罕世功力,我家獨孤幫主,正擬仰資臂助,怎能隕折奇才?這些措施,無非試驗白兄的‘萬古傷心’別號,以求符合‘六殘幫’中主要人物,均屬殘人的立幫主旨。”


    白不平“哦”了一聲,又複問道:“繩圈會斷不難,尖刀會縮也不難,但那杯點滴斷腸的劇烈毒藥,到我腹中,卻怎會失去效用?尚請雲主持人,明告釋疑才好。”


    雲千裏笑道:“那杯黑色液汁,隻是上等補品,不是斷腸毒藥。”


    白不平愕然問道:“既是上等補晶,為何適才那隻野鹿,卻入口即斃?七竅流血,分明含有劇烈毒質。”


    雲千裏頗為得意地,微笑說道:“這是小弟故弄狡獪,我向野鹿口中,傾倒黑色補汁之際,另外令人用毒針悄悄在野鹿背上,刺了一下。”


    群豪聽了這種解釋,方始恍然,白不平也帶著滿麵苦笑,歸迴原座。


    雲千裏目注夏侯娟,揚眉笑道:“曹冷血老弟,如今該你這位‘殘心秀士’,接受‘殘心試驗’。”


    夏侯娟微笑問道:“關於‘傷心試驗’方才已然見識,但不知這‘殘心試驗’,又采取什麽方式?”


    雲千裏道:“我先向曹老弟請教,你認為方才的‘傷心試驗’,有無缺點?”


    在座群雄,包括卓較倫在內,都聽的為之一愕。


    夏侯娟迴答道:“有!”


    雲千裏目光一閃,繼續問道:“缺點何在?”


    夏侯娟毫不深思地,應聲答道:“不夠深刻。”


    雲千裏笑道:“怎樣才夠深刻,曹老弟有無高見?”


    夏侯娟微笑答道:“這可分三點來說,第一點是關於那杯黑色液汁,不應用上等補品,而應用算準份量,不會致命的真正毒藥,要把白不平兄,毒得腹如刀絞,滿地亂滾,豈不更為精彩?”


    白不平聞言,不禁向夏侯娟瞪了一眼。


    夏侯娟不加理會,揚眉又道:“第二點是繩圈斷得太快了,應該等到把那位‘萬古傷心’白不平兄,吊得上氣不接後氣,幾乎就要斷氣之際,再行斷開,這樣才會讓他多嚐受一些死亡滋味,多增加一些傷心程度。”


    話音了處,群豪除了“萬古傷心”白不平氣得雙眉緊蹙,以及扮作“天啞真人”的卓較倫不能出聲之外,均自紛紛失笑。


    夏侯娟繃著臉兒,一本正經地,繼續說道:“第三點……”


    這迴,這位“萬古傷心”白不平,卻立即接口叫道:“曹冷血,我替你說,第三點是鋼砧尖刀縮得太快,應該讓我墜個正著,紮上幾個透明窟窿。”


    群豪忍俊不禁,多半失聲大笑。


    夏侯娟卻向白不平看了一眼,搖頭說道:“白兄說得不對,倘若這樣一來,你就不可能再做‘萬古傷心人’,而就成‘萬古傷心鬼’了。”


    白不平說她不過,隻好皺眉不語,但卻滿麵悻悻之色。


    夏侯娟答道:“第三點是雲主持人不該答覆白不平所提出的有關毒藥問題,而應置之不理,讓他悶在心中,晝夜思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這樣豈非比你原來安排,來得深刻多多?”


    卓軼倫暗暗點頭,讚許曹冷血的這番答話,完全符合了“殘心秀士”身份。


    雲千裏笑道:“我再向曹老弟請教一事。”


    夏侯娟欽了一口茶兒,含笑說道:“雲主持人有話請講。”


    雲千裏道:“我想處置兩個人,請曹老弟代為設計,如何方能使他們印象深刻,終生都難以磨滅。”


    夏侯娟問道:“是什麽人?因為人有老少男女不同,處置方法,也就各異。”


    雲千裏答道:“一個資容美麗的絕代嬌娃,一個是風神俊秀的英武漢子。”


    卓軼倫心中猛的一驚,暗忖雲千裏所要處置的這兩個人兒,莫非就是“辣手神仙”東門芳,和司馬豪麽?


    心念至此,夏侯娟已向雲千裏問道:“這一男一女,是夫婦,是情侶?抑或互不相識?”


    雲千裏想了一想答道:“絕非夫婦,也非互不相識,可能是雙初戀情侶?”


    卓軼倫雙眉更蹙,猜疑是司馬豪和東門芳的程度,也更複深了一些。


    夏侯娟繼續問道:“雲主持人要把他們處置到什麽程度?是否一齊處死?”


    雲千裏搖頭笑道:“他們和你們一樣,也是獨孤幫主所欲重用之人,怎能傷其性命?“


    夏侯娟“咦”了一聲說道:“獨孤幫主既欲重用?怎又……”


    雲千裏不等她再往下問.便即接口笑道:“因為他們都是正常人,不合於‘六殘幫’的領導要求,才請曹老弟設法把他們弄成無損功力的終生殘廢。”


    卓軼倫聽到此處,幾乎已可決定雲千裏所說之人,就是司馬豪與東門芳,不禁愁急更甚。


    夏侯娟好似不曾想到這些,雙眉一挑,含笑說道:“這很容易,把女的戮瞎一隻右眼,把男的戳瞎一隻左眼,便可使他們成為一雙殘而不廢的對跟鴛鴦。”


    雲千裏撫掌笑道:“妙極,妙極,我完全同意曹老弟的辦法。”


    夏侯娟插眉叫道:“雲主持人,我的‘殘心試驗’,怎麽還不開始?”


    雲千裏笑道:“誰說不曾開始,曹老弟業已通過了一大試驗。”


    夏侯娟恍然失笑道:“莫非適才的兩項問題,也含有試驗性質?”


    雲千裏點了點頭,微笑答道:“所謂‘殘心試驗’包括‘理論’和‘實踐’兩部,曹老弟在‘理論部份’,業已通過,如今要再請你通過‘實踐部份’。”


    說到此處,略一揮手,天奇林深處,便有人推出一輛車兒。


    這車上擺著一塊又長又大的厚厚木板,木板中央,嵌著兩具人體。


    卓較倫目光注處,不禁疑雲叢生。


    因為嵌在木板中的兩具人體,用白布加以密裹,令人無法看見布中人的年齡相貌,隻能從體型之上,約略辨出左麵是男,右麵是女而已。


    他頗想用“蟻語傳聲”功力,對夏侯娟加以點醒,但因夏侯娟如今正與雲千裏互相答話,距離自己太遠,以致無法如願。


    倘改用“傳音入密”,則一來嘴皮動作,較為明顯,容易被人看破,二來雲千裏功力甚高,萬一引他生疑,連夏侯娟也將立陷於危厄之下。


    卓軼倫正在為難,雲千裏業已取出一根七寸針,遞向夏侯娟,含笑說道:“曹老弟,你這‘殘心秀士’曹冷血的名號,最好是充任‘六殘幫’的刑堂香主,如今便煩你親自執法,把這男女二人各自刺瞎一目。”


    夏侯娟接針在手,含笑問道:“刺瞎眼睛,是輕而易舉之事,還把他們用白布裹起則甚?難道怕我曹冷血竟會不忍心下手麽?”


    雲千裏搖頭笑道:“其中另有原故,曹老弟不必多問,請下手吧!”


    夏侯娟笑了一笑,便自持著七寸長針,向那兩具布裹人體刺去。


    卓軼倫見事已緊急,隻好藉著舉袖掩口動作,暗運“傳音入密”功力,向夏侯娟耳邊說道:“娟妹注意一些,布中所裹之人,可能就是司馬豪和東門芳呢!”


    夏侯娟不知是未曾聽見抑或避免泄漏痕跡?竟毫不加以理會地,緩步走到木板之前,便舉起手內長針,向右麵那具女體的右眼刺去。


    針尖一落,白布內的人體,突然顫動一下,鮮紅血漬也立即沁出布外。


    可憐卓軼倫的一顆心兒,卻急得騰騰亂跳,口中也不敢出聲地,默念“無量壽佛’。


    夏侯娟倒是裝龍肖龍,裝虎肖虎,蠻像位殘心冷血的“魏武”後裔,她雖是見白布下所裹之人,已被自己刺得鮮血狂沁,瞎了一目,卻仍神色自若,毫無矜惜之狀。


    她緩緩拔出長針,順勢再落,又複刺入了左麵那具男體的左眼之內。


    鮮血再沁,人體再顫,卓軼倫的那顆心兒,再也複“卜托”,“卜托”地,幾乎跳出了腔子以外。


    他如今也不念“無量佛”了,隻在祈禱上蒼默佑,希望白布中所裹的男女人體,不是司馬豪和東門芳。


    這間,雲千裏一陣“哈哈”大笑,向夏侯娟拱手叫道:“恭喜曹老弟,果然冷血殘心,名不虛傳,你已把‘殘心試驗’中的‘理論部份’和‘實踐部份’,完全通過,少時見了獨孤幫主後,我定要保舉你擔任‘六殘幫’中,威權極大的刑堂香主職位。”


    夏侯娟含笑說道:“多謝雲主持人,但這白布包裹之中,究竟是什麽人物?如今可否公開一下?”


    雲千裏點頭笑道:“當然可以,便是曹老弟不提此請,我也會這樣做法。”


    說到此處,側顧手下說道:“你們去把那兩人白布解開。”


    座上群豪聞言,一齊注目,當然,卓軼倫是注目得最厲害的一個,並因心弦顫動關係,連臉上肌肉,都有點不時抽搐,神情已略失常態。


    不過,由於他竭力控製,這種失常神態,尚未十分明顯,全場人物中,隻有四道目光,不時向卓軼倫,偷偷流瞥。


    這四道目光中,兩道是出自“無情姹女”雲香羅,另兩道是出自“萬古傷心”白不平。


    裹白布才解,群豪中便發出一片惋惜之聲,卓軼倫也幾乎昏倒。


    原來,先解開的是在右麵女體上所裹白布,從布中現出了尚自昏迷未醒,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而這位美人兒,也正是卓軼倫所耽心,所猜疑,所希望,不是“辣手神仙”東門芳是誰?


    東門芳夠美,美得幾乎能與夏侯娟仿佛,但如今右眼眶中,血流如注,連右半臉全被染得一片汙紅,令她的絕世容光,為之減色不少。


    右麵既是東門芳,左麵自是司馬豪,卓軼倫目睹滿盤皆敗,不禁咬碎鋼牙,立意突下辣手,把雲千裏搏殺解憤。


    他暗中凝聚功力之際,左麵的那具裹人白布,又被解開。


    卓軼倫眼神一注,目毗俱裂,他發現自己所猜的,絲毫不錯,那具布包中的眇目俠少不是司馬豪卻是哪個?


    正在卓較倫目睹好友被難,惱怒已極,要對雲千裏下手泄憤之際,雲千裏卻指著司馬豪與東門芳,向群豪含笑說道:“諸位,這兩人來曆不凡,我如今且來引介一下。”


    卓軼倫見夏侯娟業已迴到自己旁邊.臉上神色,雖仍從容,但背在身後,持著那根七寸長針的左手,卻正微微發抖。


    他劍眉雙剔,暗運“蟻語傳音”道:“娟妹,方才我對你所發的‘傳音密語’,你可聽見?”


    夏侯娟並未答複,隻是銀牙微咬下唇,點了點頭。


    卓軼倫繼續傳聲問道:“娟妹既然聽見,怎仍猝下毒手,不加絲毫顧忌?如今弄到這般地步,不單把司馬豪和東門芳,變成眇目之人,將來我更怎樣去見司馬聰、司馬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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