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都天宮先生,自那一夜月圓之後,首次出了書房,在後花園取出那柄造型奇特的長刀。


    刀尖鋒利,刀身雪亮,仿佛未受歲月絲毫的侵染,但天宮先生知道,這刀的精氣神,在七百年前就已經消失不見。如今在他麵前的,隻是一件鋒利的凡鐵而已。


    康伯在天宮先生身邊多年,那一閃而過的蕭索,沒有逃過他的眼睛。於是上前一步,輕輕托起長刀,送到先生麵前,道,“龍在人間,亦是神獸!就如主人一般,雖然屈居為天院掌院,總有一飛衝天,迴家的那一天!”


    這一番話,說得天宮先生連連搖頭,苦笑道,“我看得越來越清楚,現在說迴家,等同說夢!”,話語間充滿著蕭索之意,但他的眼神卻逐漸鋒利起來,繼續道,“但是,我天宮寂庵也非可以隨便拿捏之人,哪怕神威不在,再戰一場又何妨?!”


    說罷,接過康伯手中長刀,道一聲,“來吧,老朋友!”


    首先應答天宮先生的,不是康伯,而是康伯身邊的一陣陰風,緊緊跟隨在先生身後。


    當初康伯千裏送天眼貼紙給李然,李然的鬼眼就觀察到康伯身邊的詭異,如今這詭異的陰風再現,環繞住天宮先生,陰寒中平生幾分親昵感覺。


    康伯對此,並不驚訝,也是緊跟在天宮先生身後,出了小院。


    院內可稱洞府,出院即是人間。


    小區別墅群林立,綠樹成蔭,透過點點陽光。偶爾駛過一輛豪車,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位拿著長刀的人,和其身後笑嗬嗬的老伯伯。


    行走於人間的神明,如非自願,凡人豈可感知?


    康伯笑道,“恭喜主人,修行又有進境!”


    天宮先生走在前麵,淡然道,“牢籠之內,談何進境,隻是勉力逃避他的視線,以作權宜之計。今日放開神通,大戰之日,近在眼前。康伯,我天院一千二百死士,情況如何?”


    “稟告主人,這幾世輪迴,天院死士十不存一,如今僅能收攏一百餘人,但是,還有我們幾個老家夥,願隨主人,同生共死!”


    天宮先生大笑道,“好!好!同生易,共死難,有這一班好兄弟,就死了又有何妨?!走,去主會場,看一看我們這一次十三院大會,生機何在!”


    兩人看似閑庭信步,其實歩速極快,這時已走出小區大門。大笑聲中,天宮先生身影一閃,竟是騰空而起,直上雲霄。


    康伯抬頭望天,“???”


    您要飛天,早跟老奴說啊,帶我出來算啥啊?!康伯愣了半天,搖搖頭,迴頭找車去了。


    也許,在這個狗屎一樣的世界,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人會關注這些飛行物吧?


    ……


    ……


    當然,康伯的小尷尬,和李然這邊比起來,真不算個事。


    李然對麵,張富貴的幹癟的屍體靜靜躺倒在地,身邊的呂小舒,則兩鬢斑白,麵貌儒雅。就摸摸大鼻子,看得有點發呆。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要是能打理一下頭發胡子就更好了。


    呂小舒也是無語,雖然沒有鏡子可以看一眼,但是作為修行者,歲月滄桑,自身精血衰敗,又怎麽會感知不到?朝如青絲暮成雪,歲月蹉跎幾人知?


    長久的沉默之後,呂小舒長吐一口胸中悶氣,伸手將李然手中斷劍接過,強笑道,“至少,魅力值增加了!……咦?!”


    斷劍一入手上,呂小舒就發覺不對,這劍雖斷,但似乎多了一些不同的東西。


    好像是有了生命,迴到主人身邊,會迸發出喜悅的情緒。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器有靈?


    有些不敢相信,輕輕揮一揮斷劍,一道劍罡破劍而出,環轉而迴,這一閃極為調皮,又極為迅疾,哪怕在李然眼裏,都好像是錯覺。


    而對麵小樹,無聲折倒,樹幹未及落地,已然碎成粉末。


    呂小舒忽然覺得心情變得好了一些,眯眯眼警惕的盯著李然,道,“這劍……我的!”


    李然笑道,“當然!”


    對於呂小舒的迅速衰老,李然也是心存愧疚,自己神劍在手,也不會在意這柄九曲劍催生的小弟。而且,這柄斷劍,和自己的九曲劍,隱隱似有一些聯係。


    嘿嘿,小弟多了,自己一定也有好處吧?這樣想著,嘴角不由露出一絲yd的笑意。


    呂小舒最見不得李然這份沒心沒肝的樣子,忍不住用斷劍一指地上幹屍,嘲諷道,“話說剛才,你這車也不讓攔,那車也不讓攔,千選萬選,就選了這麽個貨?”


    “也是為人間除害唄!”,若無其事將大漢屍體收入空間,李然道,“你看,這不就有輛車了?……哦,雖然這車已經爛了……”


    “至少,我們收獲了一件……你們叫這個是奇物對麽?”


    “不錯,最頂級的奇物!隻是可惜……壞了!”,呂小舒繼續補槍。


    好吧,這天聊不下去了,這位人院最強的男子,曾經的半大小子,現在長須飄飄,道骨仙風,但直男癌至今未愈。


    ……


    ……


    傍晚時分,兩個放棄了攔車的小夥伴,拖著疲憊的步伐,終於走入一座華國南方的典型小鎮。


    踏上青石板路,左右一排排青瓦白牆,棱角分明,錯落有致,景色頗為別致,卻又沒有太多旅遊開發的痕跡。和帝都的快節奏截然不同,鎮上行人大多慵懶的漫步著,臉上滿是會心的微笑。


    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氛圍,沒有一絲世界意誌的幹擾,這感覺,真的很好。


    如果路邊那間大院子門口,沒有那個胖得起膩的大胖子,別有深意的笑著看過來,就更美好了。


    李然並不歧視胖子,但是胖子身上,那一閃而逝,與小鎮不協調的氣息,是世界意誌麽?還是……錯覺。


    李然摸摸大鼻子,決定無視,繼續前行。


    大胖子卻在身後吆喝道,“喂,是外來的客人吧?別往前走了,鎮上隻有我這一處客棧!”


    李然默默停下腳步,他早就有所懷疑。自從闖出江南小院,這一路上,好像一切的安排,都有天意的幹涉。


    現在莫非還是一樣,無法逃避?!可是,又何必要逃?


    你想讓我住,那我就住進去,且看你如何!


    有了體內愛吃世界意誌的星雲,李然的自信心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


    ……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拿了鑰匙走入客房的李然和呂小舒麵麵相覷,都陷入了深深的無語狀態。


    這屋子實在太邋遢了,地上厚厚一層瓜子皮,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好像曾經有幾百個老太太組織過一場夜嗑大會似的,相比之下,桌上的麵包渣,牆上的花道子,以及淡淡的怪味,都不足掛齒了。


    果然是不走平常路的一家客棧啊!


    “算了,就是睡一夜!明天一早,就會有人派車來接我們!”,呂小舒想了想,放棄了去找大胖子理論的想法。


    對於呂小舒這個反應,李然稍微有點詫異,按照之前的印象,這直男還不得直接爆毛?


    也許,經曆了普通人身懷世界奇物的事情後,和自己一樣,對方也敏銳的感受到那一絲不正常。


    天意如刀,需小心對待。但我心如磐石,大晚上的,還沒吃飯呢!


    夜色如水,天上皓月,百年不遇,二郎出巡,天狗食月!


    宜飲酒,宜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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