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信號,圖魯什麽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騎著馬衝到豪格身前,怒氣衝衝喝道:“豪格你這是在幹什麽,難道你讀太多漢人的書讀軟弱了嗎?方才我明明可以直接將高傑的主力擊潰的,你為什麽又讓我撤下來,這就是你所謂的兵法?”


    他激動地揮舞著雙臂,因為激動,胸口上的箭創迸裂,又有血標出來,轉眼,半邊身子紅彤彤一片。


    “大軍決戰,慎重穩妥才是第一位的。”對於圖魯什的無禮,豪格裝著沒看到,耐心地解釋:“畢竟你手上隻有兩百人,又經過一場廝殺,士卒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慎重,穩妥?”圖魯什怒喝道:“兩百人馬又如何,漢狗無用懦弱,我一個衝鋒就能將高傑打垮。難不成豪格你是見不得我將功勞全立完了,搶了你的風光。”


    “你說什麽呀?”豪格還是笑吟吟的模樣:“我是正藍旗旗主,你是我手下最得力最信重的大將,你立下功勞,不也是我的光彩?”


    “那你這又是什麽意思?”圖魯什平靜了些,瞪著大眼不解地問。


    豪格突然收起笑容,反問:“就算你擊潰了秦軍主力又如何,這一仗就算你手下每人斬首一級也不過兩百。對麵的秦軍可有五千,死兩百,傷不了皮毛。而到時候,你的騎兵一旦殺累了,沒有了馬力,又如何追擊?隻要一走脫了高傑,這一仗就白打了。明人實在太多,據我所知,光秦軍的所有人馬加一起就有十萬,當得上我們八旗的所有兵丁了。”


    說到這裏,他狠狠地咬著牙,指向前方:“秦軍的精華都在這裏,今天,我要將他們全部留下,徹底打開東南門戶徐州和鳳陽。我大清占領整個北方之後,人口膨脹百倍,這麽多張嘴要吃要喝,國家已經支撐不下去了。東南,我們必須要拿下東南,否則,也許用不了幾年就得灰溜溜地退迴遼東!”


    “出關一年,漢人的花花江山咱們都見識到了,享用了,嚐到滋味了,換你,願意再迴遼東臥冰飲雪嗎?”豪格難得地激動起來:“我是再不想迴那蠻荒之地了,我喜歡這裏,我喜歡漢人的江山。我喜歡東南的小橋流水,喜歡那淮左名都,竹西佳處,喜歡煙花三月的揚州勝景。”


    豪格一臉的陶醉:“太想去看看了,那草長鶯飛的江南,那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這一切,我以前隻在書裏讀到過。如果能夠親自看上一眼,此生無憾!”


    “可是,秦軍就如同一頭癩皮狗擋在徐州,擋在我大清前進的路上。”豪格麵容兇狠起來:“圖魯什,你和手下的騎兵先養好力氣,待我帶大軍前將高傑擊潰,你再追擊。你追不動了,再換我上。咱們輪番追殺,務必要將敵人全留在歸德。”


    他高聲用滿語大吼:“傳我將令,此戰不留俘虜!”


    “此戰不留俘虜!”兩前正藍旗士兵同時揮舞著兵器大吼。


    “出發!”豪格右手一揮,大隊建州兵跳下馬來,提著兵器邁著轟隆的步伐朝秦軍逼去。


    “東海之上的海冬青啊,前麵就是你們的獵物,不要猶豫,不用畏懼。獵物總歸是獵物,而你們則是獵人,生死由你們來判決。”


    “衝上去,踩著漢狗的屍體前進吧!”


    ……


    兩支大軍都在緩緩地邁著大步靠近,在行進中,雙方的士兵都在不斷向中間靠攏,逐漸變成緊密的大陣。


    秦軍的底子是闖軍一部和九邊邊軍,使用的是標準的明軍作戰方式。部隊中有大量的刀盾兵,大約也是知道建奴不好隊伍,秦軍這次總攻顯得非常小心。隊伍最前麵是一排高大的盾牌,相互連接,如同盾牌之牆。


    一百步。


    “咻!”天空一暗,秦軍的箭手射擊了。


    幾乎同時,正藍旗士兵同時將手上的盾牌高舉過頭。


    沒有盾牌的建州兵則無視頭頂的死亡之吻,若無其事地前進。


    “刷拉”一聲,如同暴雨從天而降,幾乎所有的盾牌上都釘有顫巍巍的羽箭。


    “奪奪”聲中,有建州軍不斷撲到在地,紅色的液體噴濺空中。


    有炮聲響起,這是秦軍的虎蹲炮,飛矢石中,一個建州軍被打得支離破碎,殘缺的肢體都飛了起來。


    可就這樣,正藍旗的士兵還是沒有亂,依舊麵目兇狠地逼來。相反,秦軍卻畏懼了。


    這種無畏生死的敵人他們這是第二次見到,第一次遇到的是寧鄉軍。


    隻不過,寧鄉軍進攻的時候都一臉的麻木,仿佛沒有生命的殺人機器。而眼前的建奴,則是脫出牢籠的猛獸,受傷的野獸。


    一刹那,上一次那可怕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


    “蓬”兩軍終於撞在了一起。


    正藍旗建州軍衝在最前頭的都是使用重兵器的精銳,無數的大錘、大斧、大棍轟到盾牌上。


    盾牌之堤潰決了。


    無數的建奴如同滾滾的黃河水沿著這個縫隙衝進來,然後讓決口逐步擴大。


    轉眼,上百條生命被淹沒在這滔天惡浪中。


    高傑瞠目結舌,他沒想到自己的部隊隻一個照麵就崩潰了,急忙下令,讓後麵的刀盾手補上去,可亂成一團已經沮喪的士兵又如何聽得到軍令?


    建奴的攻勢一波接一波,永無休止。


    秦軍終於承受不了,同時大喊一聲,轉頭就逃。


    即便高傑親自帶著都督戰隊,一口氣殺了十幾個逃兵,還是遏製不住潰勢,自己反被混亂的人馬卷得不斷後退。


    大勢去矣!


    ……


    優雅地坐在馬上,豪格知道這一戰已經結束,河南東麵已經徹底被自己控製了,麵上卻沒有絲毫的激動之色,帶之的是他標誌性的憂傷。


    輕歎一口氣,對身邊的親衛道:“給圖魯什麽下令,可以追擊了。”


    “什麽,你在說什麽?”衛兵沒有聽清楚,戰場上實在太吵。


    “太不優雅了!”豪格提高了聲音:“混蛋,你是聾子嗎?讓圖魯什麽追擊高傑,不許停,直到戰馬跑不動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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