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劉春悠悠醒過來。


    他眼睛上糊滿了眼屎,怎麽也睜不看。


    但嗅覺和聽覺卻是分外的靈敏,他甚至能夠憑借這兩種知覺知道自己正好位於一間不錯的房間裏,身下上軟軟的幹淨的床店,能夠嗅到小葉紫檀木家具那特有的味道。對了,還有一股淡雅的脂粉味道,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一個大家閨秀的閨房。


    “我這是到什麽地方了,孫元這個賊子將我安置在這裏,搞什麽鬼……無論如何,這賊子應該是在弄什麽陰謀詭計吧,我卻不可上當。”


    劉春抬了抬手,卻感覺一股鑽心的痛。


    身體還是一陣陣發虛,就好象是脫力以後的那種感覺。


    身上一片清涼,也不發熱了。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自己已經被一層厚實的紗布裹著,大約是剛才一動弄破了皮膚上的傷口,有血腥味和著藥味從裏麵透出。


    “啊,大哥,大哥你醒過來了。”突然,一個聲音從外麵傳來。


    輕快的腳步聲中,一具柔柔的身子撲到床前,捏住了他的手。


    這聲音正是小妹劉夏寧。


    劉春咬牙,猛地睜開雙眼,就看到一片朦朧中,劉夏寧正淚眼婆娑地坐在床邊,滿麵的關切。


    這個世界上,大約隻有這小丫頭和叔父還真的關心我吧!


    看到她的眼淚和麵上的關切,劉春心中一暖。想說些安慰的話,可一出口卻是冷哼,“死不了。”


    “哥哥你是個大英雄,怎麽可能死。你身上這麽多傷是誰打的,是孫太初嗎,我去找他?”


    “不,別,不是孫元。”劉春拉住妹子,咬牙道:“孫賊雖然不堪,可卻是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還做不出虐待俘虜的事來。”


    “不是他就好,我就說嘛,孫太初的心胸不會那麽小。”劉夏寧看著哥哥滿身的紗布,又開始掉眼淚了:“哥哥,究竟是誰將你打成這樣啊!”


    “你管這麽多做什麽?”劉春不耐煩起來:“我自己打的好不好。”


    “怎麽可能自己打自己?”


    “我自己閑著沒事打著玩不可以嗎?”劉春喝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怎麽在這裏?”


    “咯,哪裏有自己打自己玩的,那不是傻了嗎?”劉夏寧笑了一聲,又哭起來:“這裏是儀真縣城裏一戶縉紳的宅子。那日孫元去天長與爹爹和議,就將哥哥地帶迴來了。哥哥你身上有幾處傷口已經發炎灌膿,整個人都昏迷不醒。孫太初就叫加西亞神甫過來給你的傷口上了藥,又讓青主先生給你開了幾劑藥。”


    “孫元又說要帶起來儀真,我委實放心不下,求了他好久,他才答應讓我也跟著過來,以便照顧兄長。青主先生和加神甫的藥真不錯,哥哥你昏迷三天,終於醒過來了。”


    “我昏迷過去三天了?”劉春嚇了一跳,然後突然發現妹子滿眼都是紅絲,吃驚地問:“你就在這裏守了我三天?”


    “你是我大哥哥,妹子自然要守在你身邊才安心。”


    劉春捏著妹妹的手,眼眶濕潤了:“都是手足兄妹,人和人怎麽那麽不同。”


    “什麽不同?”劉夏寧好奇地問。


    “沒什麽,你不用多問。”劉春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他是個好麵子的人,忙將身子側到一邊:“辛苦你了。”


    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一張手帕伸過來,溫柔地蘸幹了他的眼淚:“你是我哥啊,照顧你是應該的呀!”


    眼淚還在不住湧,怎麽也收不住。、


    到最後竟然哽咽了:“妹子,是哥哥無能,以至於將你丟在戰場上,讓你做了孫元的俘虜,這些日子可苦了你個,哥哥向你道歉。”


    “什麽苦了我,孫太初人很……很好呀,我在這裏過得很開心的……”劉夏寧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嬌羞:“哥哥也不要妄自菲薄,孫太初在我麵前經常誇獎你,說你是一條好漢。”


    “孫將軍。”門口傳來丫鬟的聲音。


    劉春和劉夏寧同時轉過頭去,就看到孫元從外麵大步走進來。


    他哈哈一笑:“劉少將軍醒來了,真是一個好消息啊!”


    “某還活著,孫元你是不是很失望?”


    “活著就好,既然活著就下來吧,跟我走。”


    劉夏寧大驚:“孫將軍你這是要帶我家兄長去哪裏?你可不許……”


    孫元的目光柔和下來:“二小姐放心好了,我不會傷害你大哥的。”


    “好大口氣。”劉春冷笑,然後強撐著要從床上跳起來。


    劉夏寧急忙替兄長更衣,又用責備的眼神看了孫元一眼。


    孫元:“二小姐,我和劉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劉少將軍,你已經昏迷三天,耽擱不少工夫了,且隨我一道去拜見福王千歲吧。黃虎山、高傑將軍還在那裏等著你呢!”


    “高傑,高傑也來了?”劉春呆住了。


    “對,來了,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江北諸鎮的恩恩怨怨同福王登基一事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自然要放到一邊。”


    “好,我這就過去。”劉春知道江北的大勢已定,倒也幹脆,迴頭對劉夏寧道:“二妹妹,拿我帽子過來。”


    “你的官服我已經準備好了。”孫元一拍巴掌,一個衛兵走進來,手中捧中一套大紅官袍。


    抖開了,胸口的補子上繡著一隻豹子,正是三品武官的常服。


    劉夏寧:“兄長你傷成這樣,剛醒過來,如何還能出去?”


    “妹子,不要緊的,區區病患又算得了什麽?”劉春張開雙臂,示意劉夏寧動手。又問孫元:“高傑是什麽時候來儀真的,現在何處?”


    孫元笑吟吟地看著劉夏寧手忙腳亂地替劉春穿衣服,迴答說:“早在某去天長見劉少將軍,兩家和議時就已經派使者過去見高傑將軍,請他過來拜見福王。高英吾拖延了一日,這才帶著人馬來了儀真,此刻正駐兵城外。我與他約好,今日午時在西門匯合,然後一道去見福王千歲,共商大事。劉春,等下你就隨我一道過去迎接一下吧!”


    劉春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孤身一人代表山東軍來儀真,一應事務自然要聽別人安排,就如同孫元牽線木偶一般。不像高傑和黃得功都是帶了兵馬過來的,將來山東軍在新君登基之後的地位可想而知道。


    但無論如何,自己也隻能盡力為山東軍爭取最大的利益。


    他心中突然請歎一聲:父親啊父親,你竟然膽怯懦弱到如此地步。高傑和孫元打成那樣,人家都敢來儀真,你卻……真真是叫人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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