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萼、司徒平二人猶自驚疑,耳聽一個婦人說道:"大乙五煙羅乃混元老祖之物,被妖道偷來,藉以為惡。你二人辛苦半夜,本該送與你們,不過老身此時尚有用它之處。妖道已被我飛劍所斬,此寶暫借老身一用,異日東海相見,再行歸還。下麵尚有人待爾姊妹相救,快查看吧。"說罷,聲音寂然。寒萼知道暗中出了能人,急忙放出紫光,飛身往空中觀看,哪裏有半個人影。招唿了兩聲"上仙留名",不見答應,隻得下來。走到柏木樁上一看,妖道業已被人斬成兩截。九個木樁空著一個,那七個業己死去,僅剩屍身綁在上麵。隻那女孩不曾死,見二人近前,不住口喚"大仙救命"。寒萼近前將她解救下來。那女孩跪在地下,叩謝了救命之恩。一麵哭訴經過,說她還有個兄弟虎兒被困在妖道洞內,務求大仙開惻隱之恩,救她兄弟一命。寒萼見南姑在這九死一生之際應對從容,神誌一絲不亂,知道是個有根器的幼女,十分愛憐。問了姓名之後,一聽洞中有兩個小道童,妖道並無餘黨,恐怕走開和紫玲相左,便想等紫玲來了再去援救。正和那女孩問長問短,紫玲帶了文琪、輕雲隨後動身,還以為寒萼早走多時,一定還在前麵,不想在空中看見神鷲飛翔,才跟蹤下來,險些錯過。


    當下四人會合之後,直往青螺山進發。雖然紫玲法術靈異,因為寒萼救人,在途中耽誤些時,等到趕到川邊,業已大亮。隻見群山綿亙,崗嶺起伏,糾纓盤鬱,積雪不消,雄偉磅礴,氣象萬千,與南中名山又是不同。行了片刻,紫玲收了法術,忙請女空空吳文琪與苦孩兒司徒平看護章氏姊弟與於、楊二人,自己同了寒萼、輕雲去救英瓊、若蘭。輕雲偶問紫玲道:"前麵就是青螺麽?"紫玲聞言大驚,答道:"這裏是大烏拉山的側峰,難道姊姊也和妹子一樣,此地尚是初來麽?吳姊姊呢?"輕雲道:"她也不知道,僅從家師口中得知青螺在川邊,來時匆忙,未及細問。起初見寒萼姊姊搶著要先走,姊姊又是胸有成竹,以為一定知道。不想彼此都錯認作是識途老馬,這可怎麽好呢?"紫玲道:"妹子青螺雖未來過,先前卻隨家母到過川邊,知道青螺伏處萬山深穀之中,離康定雪山不遠,在大烏拉山的西北。


    心想照我們這種走法,趕到烏拉天還未亮,正可停下來商量,分二人去迎接李、申二位姊姊,由二位姊姊中再分出一位領了餘下二人去探青螺。如果能在李、申二位姊姊未被困時遇上,將她們接了下來,豈不省事?誰知舍妹會在半途中惹事,耽誤些時。彼時妹子就想問明二位姊姊路徑,直接趕赴青螺,一則時間太已匆迫,二則此去尚不知敵人虛實深淺,又帶了這四個孩子,還是到了大烏拉下來安頓好了再去,比較穩妥。現在既是大家都不認路,天已不早,事不宜遲,請姊姊帶了舍妹做一路,妹子一人做一路,分頭往西北方尋找吧。"說罷,三人也無暇再談,輕雲、寒萼先雙雙飛起。


    紫玲自比她二人神速,腳一頓處,排雲馭氣直升高空,順著大烏拉山西北方留神往下一看,竟是山連山,山套山,如龍蛇盤糾,婉蜒不斷,望過去何止千百餘裏。雖在端陽藻夏之際,因為俱是高寒雪山,除了山頂亙古不融的積雪外,寸草不生,漫說人影,連個鳥獸都看不見。紫玲救人心急,飛行迅速,不消片刻,已飛過了三數百裏。正在心中煩躁,忽然看見西北角上湧起一座大山,形勢非常險峻,也不知是青螺不是。正在心中盤算,已飛到了近山一座高峰上。猛低頭往下一看,峰右側不遠現出一片平地,大道旁邊有一座大廟,廟側還有樹木人家,隻不見一個人影。剛想停雲下去打聽,猛聽一聲雕鳴,從左側峰下麵飛起一隻渾身全黑的大雕,兩隻眼睛金光四射,展開兩片比板門還大的雙翼,乘風橫雲,捷如閃電一般,正朝紫玲腳下飛過,投往東南一座高峰後麵落了下去。飛過時吃那雕兩翼的風力,竟把紫玲腳下蕩了兩蕩。暗想:"這隻雕決非凡品,不知比神鷲道力如何?"正想間,忽然心中一動,猛想起久聞李英瓊得了白眉和尚座下雕,這雕適才飛得那樣快法,又不住地迴顧,莫非是李、申二人就在下邊被困,神雕抵敵不過,逃出來去請救麽?想到這裏,決定先趕到峰那邊去看個動靜再說。這峰原本群山環抱,淩雲拔起,非常之高。紫玲剛剛飛上了峰頂,隻見下麵景物清幽,雜花野樹,滿山滿崖都是。深穀內黃塵漠漠,紅霧漫漫,圍繞著一片五六畝方圓的地方。紅霧中隱隱看見一道紫光,像神龍卷須一般不住夭矯飛舞。這時日光已漸漸升起,黃塵以外卻是許多奇花異草,浴著晨霧朝曦迎風搖曳,依舊清明。知是有人賣弄妖法,正要酌量如何下手。忽聽對麵兩聲嬌叱,一道劍光,一團紅光,直往自己站的峰腰中飛來。


    紫玲抬頭一看,正是寒萼、輕雲二人站在對麵山崖上。寒萼也看見紫玲站在這邊峰頂,高聲說道:"姊姊休要放走了你腳底下牢洞內的妖僧!"言還未了,紫玲站的半峰腰上已飛出一條似龍非龍的東西,與寒萼、輕雲放出來的紅光、飛劍迎個正著。


    紫玲心中正埋怨寒萼又是性急不曉事,此來救助李、申二人最為要緊,如今尚未察出下落,冒昧與人動手,若果下麵紅霧黃塵之中困的不是李、申二人,豈不又要誤事?但是事已至此,敵人發出來的法寶連寶相夫人煉的金丹至寶都能支持,可見是個勁敵,怎好袖手旁觀。當下不敢怠慢,先將自己父親遺留極樂真人所賜的顛倒八門鎮仙旗取出,按部位放起,以防敵人逃逸。飛身到了對麵一看,半峰腰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石洞,洞前是一塊平伸出去的岩石,上麵坐著一個豹頭環眼、軀鼻闊口的蠻僧,穿著一件烈火袈裟,赤著一雙腿腳,手中捧著一個金缽盂,麵前有一座香爐,裏麵插了三支大香,長有三尺,端端正正合掌坐在那裏。紫玲剛要張口問話,忽聽一陣風聲,雕鳴響亮。抬頭一看,正是適才所見那隻金眼黑雕飛迴。雕背上影綽綽好似坐著三個人,漸近漸真,那雕也飛往紫玲等站立的所在落下,雕背上的人業已飛身跳下。原來是一男二女,俱都是仙風道骨。紫玲、寒萼等因一麵要對付妖僧,未及看真。來的三人中有一個年紀較長的女子早首先說道:"想不到輕雲妹子也在這裏。英瓊妹子定是失陷在下麵,適才神雕朝我哀鳴,我三人才得知道。這兩位姊姊定非外人,我等救了英瓊再行見禮吧。"言還未了,那年歲較幼的一個早取出一麵鏡子,一出手便有百十丈金光,直往下麵黃塵紅霧中照去。不想那妖法十分厲害,金光雖然將黃塵消滅,那紅霧依舊不減,反像剛出鍋的蒸氣一般直往上麵湧來。紫玲已聽出李英瓊困在下麵。看來人形狀言談,想必有齊靈雲姊弟在內。勢在緊迫,忙喊:"妖霧厲害,諸位姊姊後退一步,待妹子親身下去,將李、申二位姊姊救出。"隨說,手中取出一麵小幡一晃,蹤跡不見。不到一會,眾人麵前忽然多出兩個女子。這來的一男二女,正是靈雲姊弟與女神童朱文。救上來的正是英瓊、若蘭,業已中了妖法,昏迷不醒。


    原來靈雲等自從接了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的飛劍傳書,先數日動身趕到青螺附近一座山中落下,金蟬便叫神雕迴去。朱文道:"瓊妹又不等著騎,我們暫時借它一用多好,何必這麽早就忙著打發迴去呢?"金蟬趁靈雲未在意,悄對朱文使了個眼色,說道:"我們大家都在凝碧崖洞天福地相聚得多熱鬧自在,偏這迴教祖單叫我們幾個來,姊姊做事又太持重,李、申二位姊姊再三求著要來,都執意不允。如今撇下他們在凝碧崖豈不煩悶?原說神雕將我等送到就放迴去。瓊姊把這雕視若性命,來時又未言明,還是讓它飛迴去,給崖中諸位解解悶的為是。"朱文已明白他的用意,抿嘴笑道:"如此說來,倒顯出我有點自私之心了。"金蟬方要答言,靈雲道:"文妹、蟬弟不要再談閑話。雖說離端陽還有數日,時間暇豫,青螺魔宮我等並未來過。聞說青螺伏處萬山深穀之中,不易找尋,這還不難;隻有敵人方麵能人甚多,我們不知虛實深淺,須得先去探查一番才是。這裏到處都是亙古不化的積雪,寸草不生,雖說我們不怕高寒,到底無趣。我在成都曾聽玉清大師說,她有一個昔年同門女道士女殃神鄭八姑,如今已改邪歸正,隻為性情高傲,不願附入各派,單獨在這山腰中石洞內隱居,與玉清師太情逾骨肉,淵源甚深,倘將來有事滇西,盡可前去請教盤桓。玉清師太原是一句隨意閑活,我留神問明了路徑同進見之法,不想今日倒用得著了。"金蟬道:"既有這樣有本領的高人,我們還不快去拜見,隻管呆在這裏作甚?"靈雲道:"你先不要忙,待認明了方向再說。"說罷,先看了看山勢的位置向背,帶了金蟬、朱文,往偏西一條深穀內走了下去。


    靈雲等上的這座高山,名叫小長白山,積雪千尋,經夏不消,地勢又極偏僻,從來就少人跡。靈雲想起了玉清大師說的路徑,便帶了金蟬、朱文往下尋找。剛剛走離穀地一半的路,忽聽轟隆一聲巨響。迴頭一看,最高峰頂上白茫茫一大團東西,如雷轟電掣般發出巨響,往三人走的方向飛來,經過處帶起百丈的白塵,飛揚彌漫。靈雲知道是神雕起飛時兩翼風力扇動,山頂積雪奔墜,聲勢宏大驚人,捷如奔馬而來。三人都會劍術,連忙將身剛得飛起,迴顧下麵,眼看大如小山的雪團正從三人腳底下掃將過去,溜奔穀底。滾到離穀底還有百十丈高下,被一塊突出的大石峰迎撞個正著,又是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過去,便是沙沙嘩啦之聲。兀的將那小山大小的大雪團撞散,激碎成千百團大小冰塊雪團,映著朝日,幻出霞光絢彩,碎雪飛成一片白沙,緩緩墜下,把穀都遮沒,變成一片渾茫。那座兀立半山腰的小峰也被雪團撞折,接著又是山石相撞,發出各種異聲。三人重又落下。朱文道:"我才說這裏隻是上頭一片白,下頭一片灰黃,寸草不生,枯燥寒冷,比凝碧崖洞天福地差得太遠,還沒想到會看見這種生平未見的奇景,也可算不虛此行了。"靈雲道:"你還說是奇景,幸而我三人懼會劍術躲避得快。你看那小峰,方圓也有畝許大,七八丈高,竟被雪將它撞斷。要是常人,怕不粉身碎骨,葬身雪窟才怪呢。隻是我們遠客初來,便被我們的雕翼扇出這種奇觀,我們倒看了好景色,不知可會惹主人不快嗎?"三人正在談笑之間,穀下麵有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何方業障,敢來擾鬧?有本領的下來,與我相見!"言還未了,穀下忽然卷起一陣狂風,那未落完的雪塵,被它卷起一陣雪浪冰花,像滾開水一樣直往四下裏分湧開去。不一會,餘雪隨風吹散,依舊現出穀底。朱文、金蟬聽下麵出口傷人,早忍不住駕劍光飛身直下。


    靈雲恐怕惹事,連忙飛身跟了下去。


    二人到了穀底一看,近山崖的一麵竟是凹了進去的,山雖寸草不生,穀凹裏卻是栽滿了奇花異草,薛蘿香藤,清馨四溢,令人意遠。再找發話的人,並沒有一個人影,穀凹中雖然廣大高深,隻正中有一個石台,旁邊臥著幾條青石,並沒有洞。靈雲朝朱文、金蟬使了個眼色,朝著石台躬身施禮道:"我等三人來尋鄭八姑,誤驚積雪,自知冒昧,望乞寬容,現出法身,容我等三人拜見一談,如何?"說罷,便聽那女子聲音答道:"我自在這裏,你們看不見怨誰?"言還未了,靈雲等往前一看,石台上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長得和枯蠟一般,瘦得怕人,臉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靈雲躬身道:"道友可是鄭八姑麽?"那女子答道:"我先前以為又是那賊禿驢來和我生事,不想卻是三位遠客。我看你等生具仙根,一臉正氣,定非特地來找我麻煩之人。恕我參了枯禪,功行未滿,肉軀還不能行動。你們尋八姑作甚?說明了來意,我再對你們說她的去處。"靈雲道:"我名齊靈雲,乃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長女,同了舍弟金蟬、師妹朱文,奉命到青螺有事。因以前在成都辟邪村玉清觀見著優曇大師門下玉清師太,說起八姑大名,十分傾慕,便道來此拜見,並無他意。"那女子聞言,瘦骨嶙峋的臉上,竟透出了一絲絲笑意。答道:"三位嘉客竟是玉羅刹請你們來的麽?我正是八姑。恕我廢人不能延賓,左右石上,請隨意落座敘談吧。"三人各道了驚擾。坐定以後,鄭八姑道:"我隻恨當初被優曇大師收伏時一時負氣,雖然不再為惡,卻不肯似玉清道友苦苦哀求拜她為師,以為旁門左道用正了亦能成仙。不幸中途走火入魔,還虧守住了心魂,落了個半身不遂,來參這個枯禪,受了欺負。如今眼看別人不如我的,倒得成正果,始知當初錯了主意。我因喜歡清靜,才選了這一個枯寒荒僻所在修煉。我坐的石台底下有一樣寶貝,名為雪魂珠,乃萬年積雪之精英所化,全仗它助我成道。不想被滇西一個妖僧知道,欺我不能轉動,前來劫奪。我守著心神,不離開這石台,他又奈何我不得。同我鬥了兩次法,雖然各有損傷,終於被我占了上風。他氣忿不過,用魔火來煉我。我情願連那雪魂珠一齊煉化。


    煉了一百多天,我正在危險之際,恰好玉清道友前來看我,替我趕走了妖僧。她如要晚來十幾天,我便要連人帶珠被魔火煉成灰燼。承她故人情重,陪我談了好多天;又去運了許多奇花,栽植在這玄冰窟內。裏麵俱非山石,乃是千年玄冰凝結,長年奇寒,一到日落西山,四麵罡風吹來,奇冷刺骨。每年隻四月半起至七月半止,才能見得著日光,有一絲暖意,所以寸草不生。此地花草下麵有靈丹護根,才能亙古長青。玉清道友對我說,她曾向優曇大師代我求問前途休咎,說我要脫劫飛升,須等見了二雲以後。我也曾靜中參悟,都是以前造孽,才有今日。如今罪也受夠了,難快滿了,算計救我的人也快來了,每日延頸企望,好容易才盼到道友至此。尊名已有一個雲字,還有一位名字有雲字的人,想必也是道友同門至契,不知道友可知道否?"


    靈雲道:"同門師姊妹中資質比較高一點的,隻有黃山餐霞大師門下的周輕雲妹子,要請她來也非難事。若論道行,都和我一樣,自慚淺薄,要助道友脫劫,隻恐力不從心。不知玉清大師可曾說出如何救法麽?"鄭八姑道:"道友太謙。玉清道友也曾言過,二雲到此,為的奉命除魔,在魔宮中遇見一位前輩奇人,得了一樣至寶和兩粒靈丹,再借二位道友法力熱心,我便可以脫劫出來了。"靈雲道:"既然事有前定,隻要用得著綿力,無不盡心。就是我等此來,也是為破青螺,相助一位道友脫難。但是此地從未來過,又不知敵人深淺虛實,特來請教。道友仙居與青螺密邇,想必知之甚詳,可能指示端倪麽?"鄭八姑道:"若論青螺情形,我不僅深知,那八個魔崽子還是我的晚輩呢。當初他們的師父神手比丘魏楓娘,原和我有許多淵源。自從我閉門思過隱居此地,不知怎地竟會被她知道,前來訪我數次,想拉我和她在一起。彼時我雖然未走火入魔,已是同她誌趣不投,推托自己此後決意閉戶潛修,不再幹預外務,婉言拒絕了她。她終不死心,數次來絮聒。最末一次來,正趕上我用徹地神針打通此山地主峰玉京潭絕頂,直下七千三百丈,從地竅中去取那萬年冰雪之英所凝成的雪魂珠。她見我得此至寶,又欲羨又嫉妒,竟趁我化身入地之際,用妖法將潭頂封閉,想使我葬身雪窟,她再設法將珠取去。不知我已有防備,再加尋珠到手,妙用無窮,她那點小伎倆,如何能將我禁錮?我因她徒黨甚多,不願和她明裏翻臉,隻將潭頂轟坍,我從冰山雪塊之中飛身而出。她見我破了她的玄虛,才息了妄念。我雖裝作不知,她豈有不明白之理?坐了一會,自覺內愧,忽然起身對我說道:''人各有誌,不便相強。青螺相去咫尺,我們俱是多年老友,我的徒弟甚多,希望你當前輩的人遇事指教照應,這想必可以請你答應了吧?''她這種小人之心,明是見害我不成,她正圖謀大舉,我住在她的鄰近,怕我記仇去尋她生事,探探我的口氣。明人一點就透,我便說隻要人不犯我,我不但不管閑事,決不離開此地。


    照應既無所用其力,為人利用去妨害他人也決不作。她才走去,從此就沒有再來。不久我就走火入魔,心在身死,不能轉動,老防她來尋我麻煩。直到玉清道友來對我說道,才知被令慈妙一夫人在成都將她斬首,才去了我的心病。論理我應當遵守前言,不該趁她死後,幫助外人對付她的徒弟。但是那用魔火煉我的蠻僧,就是八魔新近請來的同黨。因為這次正派同他們為敵,謠傳乾坤正氣妙一真人的金光烈火劍,業已在東海煉成,無論何派的飛劍,遇上便化成頑鐵消融。知道隻有我的雪魂珠能夠抵敵,先由那蠻僧和我明要未允,又來搶奪,差點將我多年苦修的道行毀於魔火之下。他們既能食前言,我豈不可背信?無奈我身體已死,不能前去,隻能略說他們一點虛實罷了。"靈雲等連忙齊聲稱謝。


    八姑又道:"青螺雖是那座大山的主名,魔宮卻在那山絕頂中一個深穀以內。這裏縱橫千餘裏,差不多全是雪山。隻魔宮是在溫穀以內,藏風聚氣,不但景物幽美,草木繁滋,而形勢之佳更為全山之冠。那穀是個螺絲形,穀口就是螺的尾尖,曲折迴環,走進去二十多裏,才看得見穀道。外麵的人不易看見裏麵。雖然諸位飛行絕跡,進去尋找魔宮並不算難。但是他們必利用天然形勢,隨地布置妖法,若果沒有防備,也難免不遭暗算。諸位此來,是否準備就去?我好早去準備。"靈雲便把接著飛劍傳書,才得知趙心源五月初五魔宮赴約之事,這位趙道友想必尚在路上,自己意欲先去探個虛實,再迎上前去與趙道友相見一麵等語,說了一遍。八姑道:"三位來時,走的是西北雲中直路。趙道友既和人相約,定知路徑,當由川滇官道旁一條捷徑而來。那條路上梵宇甚多,趙道友如在端陽前趕到,定要先尋住所,到時明張旗鼓前去赴約。隻須明後日由二位中分出一位,前往東南那條人行路上尋找,便可相見。至於到魔宮去探聽虛實,我看現在他們竟敢和峨眉為敵,請的能人一定不少。並非我小看三位道友,實因我將來脫劫,全仗諸位道友,意欲請道友代我看護頑軀,不要遠離,我將元神遁化,親去探看虛實。舊遊之地,比較能知詳細,即使遇見妖法,也容易脫身迴來。


    道友以為如何?"靈雲聞言大喜,稱謝道:"我等因為事要機密,不便另尋寺觀投宿,雪山高寒,又少山洞,難得道友不棄,正想在仙居停足數日,冒昧不便啟齒,不想道友如此熱腸肝膽,真令人感謝不盡了。"八姑道:"此後借助之處甚多,無須太謙。不過我已是驚弓之鳥,我這一副枯骨,不得不先用障眼法兒隱去,全仗三位道友法力護持了。"說罷,一晃眼間,石台上仍是空空如也。三人知八姑已神遊魔宮,暗暗驚異,各人輪流在石台旁守護,分別在穀中玩賞風景,並不遠離。


    日光一晃消逝,有迴山雪光反映,仍是通明。三人談了一會,俱在石台旁坐定用功,靜候八姑消息。半夜過後,八姑仍未迴來。朱文道:"怎麽八姑由申正走,到如今還不見迴來哩?"金蟬道:"我也正擔心她連自身尚不能轉動,還去冒這種大險,姊姊不該答應她去。


    我們在此枯等,難受還不要說,要是人家出了事,才對不起人哩。"靈雲道:"你真愛小看人。八姑與玉清大師同門,要論以前本領,還在玉清大師之上,又在此潛修多年,她如不是自問能力所及,如何會貿然前去?我並非依賴別人,自己畏難偷懶,實為她情形熟悉,比我們親去事半功倍。難得她又如此熱心,要是謝絕她這一番好意,聽玉清大師說過,她性情率直,豈不反招她不快麽?承她一番相助誠意,將來助她脫劫,即使我和輕雲妹子力不能及,也定去求母親給她設法,好歹也助她成道便了。"三人又談了一陣,不覺到了天明。靈雲也起了驚慮之心,已商量分人前去探看。忽聽石台上長籲了一聲,八姑現身出來,好似疲乏極了。三人道了煩勞,八姑隻含笑點了點頭。又停了一會,才張口說道:"魔宮果然厲害,大非昔比,我也差點閃失。此番不但知了他的細情,還替三位代約請了一位幫手。那位趙道友,我已探出他同行諸位劍仙住在大道旁一座喇嘛廟中。三位少時尋去,便可見麵商量進行。


    "


    八姑剛要將探青螺之事詳細說出,忽聽山頂傳來幾聲雕鳴,十分淒厲。金蟬和神雕處得熟了,聽出是它的聲音,又知道英瓊、若蘭二人要隨後趕來,不由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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