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紅溪把她那口劍反手提著,冷哂道:“你不要打逃跑的念頭,一有異動,我的鐵掌之下,你就休想活命了!”


    黑衣女一聲不哼,很快走到了溪邊,縱身上了小船,船身不過隻輕輕顫抖了一下。


    冷紅溪不由甚是驚奇,因為就這一點看來,這個少女的武功太好了,她又是誰呢?


    她為什麽要對自己施以暗害的手段呢?


    想到此,內心更加納悶,決心要問個明白。


    隻是對方是個女流,若於暴烈手段,卻不便用在她的身上!


    他心中這麽想著,亦已登上了小舟。


    那姑娘上船之後,俏立船尾,背向著冷紅溪,月光映照著她那修長的身段,真是美極了。


    冷紅溪望著她,忽然想起了一個人,當時微微一笑,道:“姑娘,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黑衣少女緩緩扭過頭來,道:“我是誰?”


    冷紅溪一笑道:“日間在浣花溪上,我們已有過一麵之緣,姑娘你忘了麽?”


    少女似乎因為被對方猜破了行藏,微微歎息了一聲。


    隻見她玉腕一抬,把麵上的心形麵具摘了下來,信手丟棄於溪水之內。


    這時小船已飛快的駛到了對岸,冷紅溪率先上岸,雪雁足尖微點,也跟著縱上,她麵色如冰的道:“冷紅溪,你把我如何?須知這深更夜半,你我男女有別!”


    冷紅溪冷然道:“等我查明後自會放你!”


    雪雁冷冷一笑,聳了一下香肩,迴身就走,冷紅溪忙跟上道:“姑娘,你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他話聲方落,忽見雪雁身子倏地一個猛轉,右手向外一揚,自掌心內“哧哧哧”一連飛出了三枚鋼針。


    這三枚鋼針一出手,就成品字形,直向著冷紅溪咽喉以及兩肩上三處穴道射到。


    冷紅溪早已防她有此一手,見狀一聲冷笑。


    旋見他右手向外一揮,巨大的掌力,使得那三枚鋼針一齊反折了迴去。


    雪雁吃了一驚,頓時花容失色。


    她纖腰一擰,“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不料她身子方一落地,卻發現冷紅溪滿麵怒容的擋在前麵。


    說著二指一分,向外一點,雪雁武功高超,強過乃姐玉鷹多多,無奈冷紅溪的功夫太高了,高得不可揣測!


    她見冷紅溪並指點來,知道是隔空點穴,忙自運氣,兩肩欲待抗拒。


    可是冷紅溪那種剛柔兼具的指力,足能穿透金石!


    雪雁隻覺周身一涼,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頓時就萎然倒地,人事不省了。


    雪雁舒文青,慢慢地醒轉過來。


    她覺得身上極其不舒服,試著挪動,才知道雙手雙足,都為一根有彈性的帶子,緊緊地束綁著。


    她驟然吃了一驚,慌不迭的睜開了眸子。


    室內有一盞昏暗的燈,閃閃爍爍的燈光之下,她看清了這是一間青色竹子的閣樓,自己被反綁在一張大竹床上。


    本來,以她的功力,是不難掙脫起身的,可是冷紅溪這種綁法,很是內行,令她無法施展力量,現在,即使想轉動一下身子也不能夠。


    她掙了一下,未能掙脫,當時氣得玉齒緊咬!


    忽然身後傳來了一聲冷笑,道:“我要是你,我就幹脆不動!”


    雪雁陡然一驚,她還不知道身後有人。


    當時忙轉頭張望,昏暗中,她看見了一雙明亮的眸子,那種炯炯光亮的程度,真令她為之吃驚。


    如不是她此刻親見,她絕不會相信,人世之間,竟然會有這麽明亮眼睛的人。


    她這一瞧,也看清了那是誰了,正是那使她無可奈何的少年,冷紅溪。


    冷紅溪整個人坐在暗影裏,乍然看去,僅僅隻能看見他那一雙亮若晨星的眼睛。


    現在他冷冷的發話道:“雪雁姑娘,你屢次意圖脫跑,使我對你沒有信心,所以我隻好這樣來對付你了!”


    雪雁漲紅了麵頰,冷笑道:“你是一個殘忍、冷血的人!”


    這句話,激得冷紅溪發出了一聲狂笑。


    他站起了身子,向前走了兩步,來到了雪雁跟前,注視著她的臉。


    那是一張他所見過最美、最可愛的臉……


    那微紅的麵頰,水汪汪的一雙眸子,冷紅溪幾乎對她心軟了,可是她這句話,卻深深的刺痛了他。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說得不錯,我是一個狠心的人,我會用厲害的手法來對付你,雖然你是一個女人!”


    雪雁冷笑道:“你下手吧,你這個無恥的強盜,殺人如麻,你快點殺了我吧!”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暗中對我下毒手,是誰支使你的?”


    雪雁閉上了眸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說著又睜開了眸子,道:“我不是說過了麽?人人都想殺你!”


    冷紅溪朗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支使你來的,現在,我必須要給你嚐點苦頭。”


    雪雁聞言,一雙眸子在他身上轉了轉,道:“你果然是個冷血的人!”


    忽然,冷紅溪雙目猛地一張,由他雙瞳之內,射出炯炯的奇光,接著仰天發出了一聲令人震顫的狂笑。


    他點了點頭,道:“不錯,我是一個冷血的人,因為我曾無辜地受了九年的痛苦煎熬,我的熱血已經冷卻了……”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動了一下,激動的道:“我的冷,是因為我來自一個比冰還冷的地方,我呻吟唿救……天啊!”


    這使他想起了過去的一切,一雙眸子幾乎都要噴出了火來。


    雪雁在他的吼聲裏,似乎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戰粟,她留意到,一張檀木椅子的把手,竟然在對方的握力之下,變為粉碎。


    冷紅溪發出了更大聲的狂笑,他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手指指向雪雁,獰笑了一聲,道:“說!是誰叫你來的?為什麽對我暗算?”


    雪雁搖了搖頭道:“沒有人叫我,是我自己來的!”


    冷紅溪手指一抖,舒又青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她忽然發覺,由對方指尖之上,射過來了一股無形熱力,有如一條蛇似的鑽進了她身體之內。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驚,她緊緊咬著牙關,不發一聲。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不會忍耐多久的!”


    說著指尖又向前指了一下,雪雁隨即就覺得體內那股熱氣,猛然暴漲了數倍,所過之處,仿佛血脈都為之漲開了。


    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全身一陣發抖,竟再次的昏死了過去!


    這是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周圍的環境是那麽的靜,天已蒙蒙的有些亮了。


    雪雁漸漸蘇醒,痛楚已失,內心充滿了對冷紅溪的憤恨,不自禁的流下兩行淚來。


    她此刻真想一死算了,她摸不清,對方這樣對付自己,又是為了什麽?


    由於心力交瘁,她不自禁地沉沉的睡著了。


    這時候,卻有一隻手伸過來,手上拿著一方雪白的綢巾,小心地為她揩著臉上的淚痕。


    雪雁忽然驚覺,猛地轉過臉來,卻隻見一個飄浮的白影子一閃而沒入另一房中。


    這件白衣服,是她所熟悉的,那是穿在冷紅溪身上的,莫非……


    舒又青冷冷一笑,扭過頭不去理他。


    未久,她又沉沉的睡熟了。


    這一覺,足足睡了有三四個時辰。


    當她再次醒轉的時候,天時似已又近黃昏。


    她轉了下身子,猛地坐了起來,看了看眼前的一切,這才想起來是怎麽一迴事,不由微微發了一陣呆。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為冷紅溪捆著四肢的,此刻怎會好好的沒事呢?


    當下忙自床上跳了下來,才又發現,地上有四截被扭斷了的繩子。


    舒又青拾起來看了看,確定了正是方才綁著自己的東西後,不由暗暗道了聲:“奇怪!”


    想著一轉身,又見桌子上放著一個紅木的盒子,這是方才自己沒有見過的。


    她好奇的揭開來一看,竟是一盤尚熱的包子。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忽然,又把手收了迴來,心裏訝異道:“這是怎麽一迴事,看他方才那種氣勢,好像要把我打死才甘心的樣子,怎麽此刻竟又改變了主意呢?”


    想到此,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忽又發現案旁,斜倚著一口閃閃發光的寶劍。


    舒又青趕忙過去拿起來,看了看正是自己之物。


    她搖搖頭,把它插迴鞘內。


    更令她驚奇的是,方才受了如此痛苦,此刻應該是疲累不堪才對,可是她卻反倒覺得精神十分抖擻,絲毫也不覺得什麽不適!


    不過,她此刻對冷紅溪仍在深深的痛恨之中。


    當時,輕輕把寶劍抽了出來,左右看了一眼,這間閣樓之內,別無他人,這是一間書房,布置簡單,藏書也並不甚豐。


    由這間書房通出去,地上鋪著一道細細的,像是用竹葉鋪成的墊子。


    雪雁舒又青秀眉一揚,膽子大增。


    她掂了一下手上的劍,想道:“我不如此刻偷偷潛出去,結果了他!”


    想著她就悄悄的走出書房,踏著這條竹葉地毯,一直走到了另一間房間之前。


    那是一間半圓形,四麵軒窗的敞室。


    舒又青悄悄的走到近前,才發現室門未拴,隻用身子微微一靠,門就敞開了一半。


    室內光線很明,此時此刻,冷紅溪正盤膝坐在一張又厚又軟的大蒲團之上。


    舒又青不由嚇得止住了腳步,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她把身子隱在門後,向房內望去。


    冷紅溪麵向著窗口,穿著一身很寬的衣服,跌坐在蒲團之上,並非是在靜坐調息,而是在練一種功夫。


    雪雁注目望了好一會,才看出了一些端倪,一時幾乎驚得呆住了。


    她看見冷紅溪正緩緩的張開一隻手掌,比向窗口,那隻手掌微微的抖動著,竟有一串為數約有百片以上的青綠色的葉子,由窗外翩翩飛進來。


    這些樹葉子,都是窗前那棵大樹上的,也不知那是一棵什麽樹。


    看起來,那些樹葉就像是一列緩緩飛動的蝴蝶似的,一片片的飛進來,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


    奇怪的是,它們一片片都在冷紅溪的掌心之上疊合起來,很快的,他那隻右掌掌心,已聚了厚厚的一疊。


    然後冷紅溪又緩緩的抬起了左手,展掌微微的抖動了一下,一片片的綠色樹葉,又開始自窗外飛了進來,向他左手掌心集中。


    隻不過刹那時間的功夫,他的一放手掌上,已經聚滿了樹葉,形成厚厚的兩疊!


    冷紅溪平伸著雙掌,忽然雙目一張,鼻中悶哼了一聲,雙掌同時向外一抖,兩隻手掌上的樹葉,就像是乍然起飛的千百隻蝴蝶一樣,全數的都散開了。


    這些驟然散開了的樹葉,在室內迴旋一匝,又成串的飛出窗外。


    在即將落山的紅日映照之下,那情景,實在是好看極了。


    門外的舒又青,看到此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到現在,她才開始真正的了解到對方的一身本事,實在是太高了,高得令人歎為觀止。


    她本打算伺機下手的,現在卻再也不敢動了。


    忽然,她看見冷紅溪轉過身來,向著門前微微一笑,舒又青不由大吃了一驚。


    可是冷紅溪卻又轉迴了身子,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一次饒過了你,下一次再犯在了我的手中,可就沒有如此便宜了,去吧!”


    他是背向著雪雁發話的,說完了這幾句話,雙掌突然平著向正前方一推。


    隻聽得“轟”一聲,似乎整個的竹樓都為之震動了,那沉實的反震之力,竟使雪雁麵前的兩扇門“碰”的一聲關了個結實。


    若非她退身很快,隻怕非被門扉把臉打腫不可。


    雪雁呆了呆,想到了憑自己的武功,與對方比起來,那實在差得太多了。


    眼前這種情形,分明對方是對自己留情,有意放自己脫逃了,要是再不走,那可就太不知趣了。


    想到此,不由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出手。


    她把寶劍插迴鞘內,低低的歎息了一聲,黯然的穿窗而出。


    氣餒、傷心、惱恨……


    她恨,恨冷紅溪那種狂傲的態度,可是內心卻又不自禁升起無限欽佩,對方那一身傑出的武功,實在是太高了,高得令人羨慕。


    她一路走著,想著,不覺來到了浣花溪上,迴頭看了一眼,未見冷紅溪的蹤影,她才真正的放心了。


    突然,她想到了莫環,心中不由十分納悶。


    對莫環這個怪老人,她實在是認識得並不多,這個人的確是一個怪異而身負奇技的人,他和冷紅溪之間,又有什麽仇怨呢?


    以他那一身功夫,莫非也怕了冷紅溪不成?


    想到此,她更是滿心迷惑!


    她還記得,自己姐妹二人,初次在那座古墳之前遇見莫環之時,對方那可怖的樣子,後來竟蒙他傳授了自己姐妹許多功夫……


    以後每隔一個月,自己姐妹二人都必去訪他一次,這個怪老人也每次都將一種怪異的功夫傳授給自己二人。


    可是直到如今,自己對這個怪老人,仍然是一無所知,他又會和冷紅溪有什麽糾葛呢?


    雪雁這麽細心的推想著,不覺已來至溪邊。


    當她操舟渡過溪水,上岸之後,卻意外的發現莫環正立在一棵樹下。


    他好似早知雪雁將在此時迴來一樣,來此等候。


    這時他向左右看了一眼,道:“迴去再說。”


    說著轉身先行,雪雁滿腹狐疑,隻好快步跟上,一直迴到了所居的那幢小樓。


    進門之後,莫環立刻迴身,道:“想不到,你還能迴來,我隻道他已下手把你害了!”


    雪雁十分氣憤的坐了下來。


    玉鷹微微一笑,道:“莫師父,你老人家放心,那姓冷的,才舍不得害她呢!”


    雪雁歎息了一聲,望著莫環道:“莫師父,我姐妹隻怕鬥不過這個人,他的功夫實在太高了,如非是他手下留情,也許我……”


    麵色一紅,把頭低了下去!


    莫環冷冷一笑,道:“我原來的意思,並不是要你們動手去跟他打架呀!”


    雪雁苦笑了笑道:“你老人家該知道,此人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人,我看除了老師父之外,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


    搖頭一陣苦笑,又道:“如果老師父不介意,我想先迴小寒山去……”


    莫環雙手互叉著,桀桀一笑道:“雁兒,你太沉不住氣了……”


    說著,雙目之中,神光閃爍。


    雪雁望著他這雙眼睛,立即憶起了冷紅溪的那雙光亮的眸子,不知怎麽,在這兩雙眸子之中,她感覺出有一種同樣的色彩。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冷酷和憂鬱。


    當時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莫環雙手互捏著骨節,發出一陣“哢哢”之聲。


    他深沉的笑了笑,道:“難道你沒有機會暗算他麽?”


    雪雁舒又青,搖了搖頭道:“那是行不通的……老師父,這個人武功太高了!”


    莫環桀桀一笑道:“你休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的威風!”


    舒又青於是把方才隱身室外所見的情形,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莫環聞言之後,臉色顯然是大大的變了。


    他冷森森的一笑,低下了頭,切齒出聲道:“好小子,這九年他果真沒有白費……


    想不到他竟練成了……”


    二女在一旁,都不由怔了一下。


    玉鷹忍不住道:“莫老師父你說什麽,莫非這個人你老人家很早就認識麽?”


    莫環一雙枯皺的眼皮,無力地耷了下來。


    玉鷹這句話,像是令他生出了莫大的感慨。


    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目光炯炯地望著窗外,點了點頭,道:“很早……九年以前,我就認識他了,那時候他不過是武林中的一個小角色而已……”


    說到此,森森的一笑又接下去道:“那是在雲貴十萬大山裏……”


    “他這一身功夫,等於是我成就他的……可是,現在,他卻要找我這個老頭子拚命!”


    說著桀桀怪笑了幾聲,目光望著玉鷹道:“你說,這個人,他的良心何在?”


    雪雁聞言到此,不由打了個戰抖,她訥訥的道:“老前輩……你是說,這冷紅溪是住在雲貴的十萬大山裏?”


    莫環點了點頭,冷笑道:“不錯。”


    他似乎顯得很不安寧,雙手互捏著道:“我原以為,他會死在澗穀之中,誰知這小子命長,非但沒有死,九年來,他卻練成了驚人的奇技……”


    雪雁一張臉,這時變得一片蒼白。


    她那雙眸子裏,充滿了迷惘、驚奇、喜悅、懺悔……她努力地克製著自己。


    莫環怪笑了一聲,道:“可是,他終究還是要死在我手中的……”


    雪雁強自鎮定道:“莫老師,冷紅溪既被困在十萬大山澗穀中,又如何能出來呢?”


    莫環桀桀怪笑了一聲,道:“這一切都是天意,你們知道去年那次大山崩嗎?”


    說著搖頭一笑,又道:“你們當然不會知道的……那次山崩,把千仞的高山都夷成了平地,冷紅溪就是在那一次逃出來的。”


    雪雁舒又青不由“哦”了一聲,現在她已證實了冷紅溪,竟然就是這數月來,自己所夢魂縈繞的那個人!


    “竟是他……這太奇妙了!”


    她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一時竟流下淚來。


    她內心不住喃喃的訴道:“天呀……就是他啊,他竟然沒有死?這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她還記得自己在接獲白鶴二次傳書後,是如何焦急地去找尋這個陌生的人,就在即將見著這個人的時候,發生了山崩。


    舒又青在一雙白鶴的援助之下,僥幸的逃得一命,可是那個被困在山澗內的可憐人,卻不知死活。


    依雪雁的判斷,他是斷斷的不能活了。


    為了這件事,她不知流了多少次眼淚。


    這個人她雖然沒有見過,但卻有一種奇妙的感情,深深的藏在她的心底,直到如今還絲毫不曾改變。


    這時,她忽然知道了,那個人就是冷紅溪,真有說不出的驚喜。


    她隻覺得雙腳一陣發軟,尚幸她是坐在椅子上的。


    莫環目光向二女一掃,冷冷的道:“我方才所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不可走漏,要千萬記住!冷紅溪我自有辦法去對付他!”


    玉鷹點了點頭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


    莫環森森的一笑道:“如今我已有了一計,定能送他歸陰!”


    雪雁不由一驚,道:“什麽計?”


    莫環冷冷一笑,站起來道:“你二人隨我來!”


    二女一齊站了起來,莫環推開窗門,飄身而出,率先前馳,玉鷹雪雁緊隨其後,向前行去。


    隻見莫環身形奇快的縱馳著,不多時,已來至浣花溪旁。


    這時月正當中,照得四下裏亮同白晝。


    浣花溪水上泛出萬道銀蛇,沙灘上的貝殼,映著月光,閃閃如天上的星辰一般。


    莫環立住了腳,二女也同時站住了身子。


    雪雁十分關心的道:“你老有什麽計謀,能害死冷紅溪?”


    莫環一雙深沉的眼睛一轉,雙眉緊緊湊在了一起,突然揮了揮手道:“你們去吧!”


    舒又青不由一怔,玉鷹忙拉了她一下,道:“老師父有計較,我們就暫且走開吧!”


    她二人匆匆離開了河邊,雪雁忍不住道:“你看莫老師能害死那個冷紅溪麽?”


    玉鷹舒修文冷冷道:“他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我們上了他的當了!”


    雪雁停下腳步,道:“怎麽上當?”


    玉鷹冷冷一笑,道:“我們隻是聽從他的差遣,與那冷紅溪為敵,隻怕等到冷紅溪死了,那枚兩相環卻落在他的手上!”


    雪雁此刻反倒不在意兩相環,隻關心著冷紅溪的安危。


    自從她知道冷紅溪是誰以後,她的一顆心,再也無法安靜了。


    對於冷紅溪這個狂傲的人,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好了,他那英俊的影子,兀自頻頻的出現在她的意念之間。


    現在她所想到的,不再是他那猙獰的一麵,而是他為自己拭淚的深情。


    他為自己解韁、送餐、還劍……


    這種種,不都能說明了,他對自己是有情的嗎?雖然他倔強,他固執,可是這些小地方,卻在在都暴露出他並非是一個冷酷的人。


    想到了這些,雪雁是再難克製自己了。


    她深深的為冷紅溪擔心,當下不由脫口對玉鷹道:“姐姐,你也願意他死麽?”


    玉鷹在她臉上注視了一會兒,冷笑道:“我並不在意他的死活,我隻關心他手上那枚戒指,我們得盡快想個辦法把它弄過來,否則一入莫環之手,我們就休想再要了!”


    雪雁這時心情很亂,她知道玉鷹這個人是心狠手辣的,凡是對她有利的事,她是不擇手段的。


    當時她沒有出聲,偕同玉鷹到了樓上,推說想睡就獨自退迴到自己房中。


    她把房門關好,內心不住波動。


    這時她連饑餓都忘了,她想到莫環,他此刻又是在如何的部署呢?


    想到這裏,她實在忍不住,決心要去查明一下。


    當下匆匆推開了窗子,穿窗而出,直向浣花溪邊馳去。


    她深怕為莫環發現了,對於這個怪老人,她是存有戒心的,一旦為他發現了自己的來意,那可就兇多吉少了。


    所以她不敢直接走去。


    浣花溪邊有一座小山,占地雖不大,可是山勢卻很細長,足足逶迤出去三四裏之遙。


    雪雁為了隱秘行藏,不惜遠行。


    她展開身形,直馳向這座小山,以她那輕靈的身法,不一刻就到了山峰之巔。


    如此,她隻需借著一塊山石擋住身子,就能清楚的看清下麵的一切了。


    在平靜的溪岸上,那些五光十色的貝殼,在月光之下閃閃發光。


    她靜靜的留意著,果然看見遠處的河岸上,有一個蜘躕的影子,細看之下,正是莫環。


    雪雁不由心中暗暗高興,她輕輕的展動身子,向麵前馳出數十丈遠近,然後把身子隱好,如此一來,她就距離莫環甚近了。


    月光之下,但見那個老頭兒正自踽踽獨行著。


    他是在用他的腳步量地,走幾步停一下,然後又走幾步,又停下來。


    雪雁心中甚是納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幹什麽。


    忽然,他看見這個怪老人,猛地把身子騰了起來,直向水麵上落去。


    雪雁不由大吃了一驚,暗忖道:“莫非他竟能赤足踏水不成?”


    意念中,就見莫環右手自大襟兜兒裏摸出一樣東西,打出去,一道白光,落向水麵。


    雪雁看不大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不過她猜想定是一枚貝殼。


    但見那貝殼在水麵上“哧”地劃出了一道白線,莫環的身子向下一落,單足足尖,不偏不倚的在那枚貝殼上一點,隨著身子又騰了起來。


    接著他又打出了第二枚貝殼,身子同時又向著那第二枚貝殼上落去。


    如此一枚接一枚,直向溪水上流而去,他那起伏的身子,宛然就似一隻戲水的海鳥般,一刹那就消失在溪水的那一頭了。


    這種情形,看在雪雁眼中,簡直把她嚇呆了。


    她現在才知道,此人的一身輕功,竟是到了如此的地步。


    以他這種身手,若是和冷紅溪相較,真不知鹿死誰手了。


    正當她驚心動魄之間,莫環卻又去而複還。


    他那快捷的身手,在如帶的溪水上起落著,起先隻看見一個小黑點,有如星丸跳擲一般,不多時就顯現出身形輪廓,他那蓬散的頭發,被夜風吹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鬼魂似的!


    他那麽倏起倏落的縱馳著,刹那之間,已馳到了近前,他是那麽如意的打出一枚枚的貝殼,而每一枚都恰到好處。


    最後,他仰首發出一聲長嘯,足下用力一點,雙臂一振,已自水麵上拔空而起,飄飄然的落在了岸上。


    雪雁幾乎看清了他每一個動作。


    這時又見他一抖長衣的下擺,把剩餘的幾枚貝殼落在了地上。


    然後他彎下了身子,細細地在自己雙足上察視。


    雪雁忽然想到了,他是在察看自己腳上的水。


    果然就又見他脫下了鞋子,在月下細細的察看,良久之後,他才冷冷一笑,臉上現出一種失望的神色,又把鞋子穿上。


    他又開始在沙岸上來迴踱步,內心似乎正在考慮著一件重大的事。


    寒月下的莫環,形狀恐怖極了。


    他那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肩頭上,一絲絲的被風吹得飄揚起來,像是一頭發怒的母獅子,可是自兩肩以下,那瘦嶙嶙的骨架子,看起來又活似一具僵屍。


    雪雁舒又青躲在山石之後,看得真有些害怕。


    她想再看清楚一些,但是足尖方移,卻不留心踢動了一粒石子。


    那粒小石子咕咕一響,直滾了下去。


    舒又青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當時雙掌在石麵上一按,整個身子箭也似的飄出,猛地伏了下去。


    就在她身子方自躲好的同時,一條飛射來的影子,落在了她原先藏身的地方,現出了莫環那透著張惶失措的身形。


    他冷冷的一笑道:“什麽人?”


    雪雁伏在地上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莫環桀桀一笑,雙掌向下一壓,道:“出來吧,相好的!”


    忽見他掌勢向前一推,發出了“轟隆”的一聲悶響,似乎整個山穀都為之震動了。


    迎著他掌力的正前方,一連三座小石峰,都整個的倒塌了下來,一時樹倒石飛,聲勢端的驚人!


    舒又青看得正自驚心,卻忽見一隻小狸,猛地由身邊竄過,向一邊的草叢之中逸去。


    莫環本是背朝這邊,猛然一個轉聲,叱了聲:“誰?”


    但見他右手掌斜著向外一分,猛劈而下,草叢中發出了“吱”的一聲。


    莫環身子跟著縱起,已撲到了草叢中。


    他向著深草內一探,右手已提起了那隻山狸,看了看,嘿嘿一笑,道:“原來是你這小畜生,嚇了老夫一跳。”


    說著一振腕,把那隻山狸擲了出去。


    緊接著,莫環又複展動身形,向峰下疾馳而去。


    雪雁舒又青以為他仍然返迴浣花溪邊,誰知卻是頭也不迴的一徑離去了。


    偷看了半天,舒又青再沒有發現什麽,隻是看見了莫環在練功夫,他究竟搞什麽鬼呢?


    黑夜裏,四下無人。


    莫環獨自一人,在悄悄的部署著,他把一束束的幹柴,遠遠的包圍在冷紅溪所居住的竹樓附近。


    他做這件事很是小心謹慎。


    因為像冷紅溪這樣的人,是不能輕視的,若是為他發現了一些風驚草動,自己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把這為數無法估計的幹柴,一束束的,隱放在竹樓四周的林子裏。


    這些柴火,他是按照自己所設想的一種陣法,周密的部署起來的,隻要火勢一起,漫天的大火,再加上他所布的毒陣,相信冷紅溪是插翅難飛。


    為了這個計劃,他已暗中準備了半個月了。


    對付冷紅溪這樣的人,他不敢輕舉妄動,必要做到十拿九穩的地步,才敢下手。


    現在,他自林內找出了早已藏好的十桶桐油,將之慢慢澆灑在設好的幹柴之上。


    這一切都作好之後,時間已將近天亮了。


    莫環悵悵的望著即將破曉的天,他希望這時候能來一陣東南風,那麽他就可以趁風縱火了……


    他的希望,馬上就兌現了。


    這真是天從人願的事,東南風忽然吹起來了,樹梢草尖都被吹得彎下了身子,在這夜幕沉沉裏,發出了瑟瑟之聲。


    莫環眉開眼笑,頻頻點頭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遙遙的望著那座冷紅溪所住的小樓,獰笑一聲,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能夠逃過我這火蛇陣!”


    說到最後一句,他自身上取出了火拆,迎風一晃,火冒一尺。


    然後,他就用它引著了一小堆幹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一點火,在夜風助長之下,立刻燃開了。


    隨著他起飛縱跳,四麵的幹柴,全為他引著了,風助火勢,一時之間,這片桃樹林子,已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勢順著莫環的部署,一路燒下去,看起來共分八股,如同龍蛇一般的,直向著冷紅溪所居住的那幢竹樓攻去!


    大火漫延了整個山穀,整個的半邊天,都被照紅了。


    望著這大片的火海,莫環麵上,現出了大顆的汗珠,他眸子裏爆出憤怒發泄的喜悅。


    在如此的大火之下,他想道:“除非冷紅溪是神仙,否則他斷斷是跑不掉的!”


    他立在一塊大石上,目睹著火舌爬上了那幢竹樓,發出了吱吱喳喳的聲音,大股的濃煙由樓上冒出來,竹樓被燃著了。


    他冷笑了一聲,心內不禁想道:“這一次他定是活不成了!”狂嘯著騰身而去。


    這場大火聲勢之大,驚人已極。


    當紅紅的火光和炙熱的空氣,隔著浣花溪水,襲過對岸時,玉鷹、雪雁才由夢中驚覺過來。


    玉鷹由床上跳起來,大聲嚷道:“唉呀!火!火!”


    雪雁也驚慌失措的,由臥室內撲出來。


    姐妹二人幾乎撞了個滿懷,雪雁麵色惶恐的道:“是哪裏起火?”


    玉鷹指了指窗外,二人雙雙跑下樓,跑到門外,隻見隔岸的火勢,已撲到了溪水旁。


    所幸那溪水甚是寬闊,又是逆風,沒有漫延過來,否則就不堪設想了。


    玉鷹看到此,長長籲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幸虧有這一道水,好大的火呀!”


    雪雁舒又青,這時一言不發。


    她麵色十分蒼白,緊緊咬著下唇。


    忽見她身形一竄,縱上了樓頂,然後展目遠遠地眺望過去,隔岸是一片火紅,大火之下,已分不清哪裏起火,哪裏沒有起火,目光至處,隻是火和濃煙。


    “糟了……”


    她緊緊的互捏著手,暗暗想道:“冷紅溪不知怎麽了?也許他已經……”


    想到此,腦中一陣轟然,差一點從房上摔下來。


    定了定神之後,她立刻跑迴房內,換上了一套緊身衣服,匆匆趕出樓外,飛也似的向著溪邊趕去。


    玉鷹見狀怔了一下,馬上也趕了過去,她一麵追,一麵道:“又青,你要幹什麽?”


    舒又青焦急的道:“我要過去……我……”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不知要怎麽說才好。


    舒修文冷冷一笑道:“你不要傻,這麽大的火,你要死麽?”


    雪雁不由秀眉一揚道:“我自會處理,你不要管就是了!”


    說著又要縱身而去,玉鷹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笑道:“你是擔心他?你不要……”


    雪雁用力把她的手摔開,又要轉身,卻忽聽一聲冷笑道:“你們姐妹不要怕,這火是燒不到這邊來的!”


    二女全是一驚,趕忙迴身,卻見莫環,帶著一副神秘的冷笑,慢慢走過來。


    雪雁隻好站住了身子,她強作微笑道:“我怕它會燒過來,想去設法撲滅它!”


    莫環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道:“你放心,姑娘!”


    說著走上幾步,眼望著對岸,頻頻點頭道:“這火不久就會停的,太好了……太美了!”


    他一麵說,一麵輕撫著雙掌,二女不由甚是納悶,玉鷹忍不住問道:“你老人家早知道了?”


    莫環哈哈一笑,目光掃向二女,道:“兩個傻姑娘,這正是我老頭子苦心計劃的呢!”


    雪雁不由一驚,麵色發白道:“莫非這火,是你老人家放的?”


    莫環哈哈一笑,道:“誰說不是,為了這把火,我費盡了苦心,那小子是插翅難飛了,他雖有一身功夫,這一次,卻不得不認命低頭了!”


    聽了這幾句話,雪雁的腿幾乎都軟了。


    她靠在一株樹上,一言不發,隻覺得全身上下出了一陣子冷汗。


    玉鷹也幾乎呆住了,她訥訥的問:“老師父,那冷紅溪武功精湛,隻怕這場火,未必能困得住他吧?”


    莫環鼻中哼了一聲道:“傻孩子,你知道什麽!”


    接著更是得意的道:“在那竹樓四周,我設有極為厲害的一種陣式,分八麵向中心集中,每一道火路,有三明三暗,六處火穴……”


    說到此,他笑了一聲又道:“那冷紅溪要是聰明,他最好是在樓內不要出來,雖然仍是一死,卻比在外麵死得舒服,要是他自恃武功,想涉火而逃,那簡直是自找苦吃了!”


    雪雁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道:“這麽說,冷紅溪是不能活了?”


    莫環森森的一笑道:“這是自然,姑娘,你的氣也可以消了。哈……”


    說罷舞臂狂笑了幾聲,在他的笑聲裏,雪雁感到一陣無比的寒意,她自語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想不到,一個盼望已久的人兒剛剛出現,竟是如此快的又消失了,她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頓時感覺到生趣索然。


    莫環目光望著對岸,喃喃地道:“為了慎重起見,你二人不妨過去看看。”


    雪雁立時點頭道:“好!我馬上就去!”


    莫環搖頭笑道:“現在不行,等火熄之後,你們再過去,否則,你二人困在火內,連我也是救你們不得了!”


    雪雁沮喪的垂下了頭,如果這時莫環注意到她,定必會發現她的失常之態,隻是他此刻全部心意都在隔岸觀火,哪裏還會留意到其他!


    那陣大火足足燒了有半個時辰,整個的桃樹林變成了一片殘灰!


    在天色微微發明的進候,大火熄滅了。


    黑色的焦土上,到處都在冒著煙,遠遠望去,滿目蒼涼。


    附近的人們,一起圍攏到岸邊觀望。


    當他們發現,昔日醉人的桃源,一夜之間,竟變成了焦土時,皆都不勝感慨,紛紛在指點談論著。


    莫環在人群逐漸消散之後,對二女道:“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過去了!”


    玉鷹皺了一下眉道:“冷紅溪如已燒死,隻怕屍身莫辨,如何還能認得出來呢?”


    莫環微微一笑道:“這很容易,他手指上戴有那枚兩相環,那是不會被火燒壞的!”


    這句話,不由使玉鷹心中一動。


    她立刻含笑道:“我倒是忘了,好吧!”


    說著拉了雪雁一下道:“咱們走吧!”


    二人立時縱身登舟,小舟清乃的向著對岸駛去。


    上岸之後,地上的熱氣,仍然十分的烤人,有幾處地方,還在冒著火星子。


    她二人行了一陣,已能看見冷紅溪所居住的那一所小樓,隻是此刻看來,實在太淒慘了。


    那所原來爬滿了牽牛花,絕色可愛的竹樓,如今一半已塌,剩下的一少半,也隻剩了幾根空立的支架,黑黝黝的,歪歪地立著,隻要再來一陣風就能倒下去。


    看到此,雪雁不由一陣心酸,她忽然站住腳步,不忍心再走近,玉鷹驚問道:“你怎麽了?”


    雪雁搖了搖頭道:“我不過去了,你去看看也是一樣!”


    玉鷹眼珠一轉,點了點頭道:“也好,那你就在這裏等一等吧!”


    說著一隻手捂著鼻子,因為地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實在難聞,兩隻腳站在地上,也燙得很難受。


    她縱身來到了樓前,就近看了一下,但見竹樓內的一切已整個的化為灰燼,實在是淒慘得很。


    玉鷹腦子裏不由想道:“冷紅溪絕不會死在屋內,我還是先在附近找一找吧!”


    於是她就在附近焦土地上,尋了一周,目光所至全是一株株的枯樹林子,都成了焦黑的顏色,卻是不見冷紅溪的屍體。


    她不由甚是懷疑,最後隻好走進了那半座廢樓,半座樓架仍存,不過變成了木炭,勉強的沒有倒下來。


    她在樓下的廢墟裏找尋了一陣,仍未見冷紅溪的影子,就騰身上樓!


    玉鷹、雪雁姐妹二人,各人都有一身了不起的工夫,她身子飄然的落在了樓架之上,整個的樓身,輕輕地晃抖了一下,並沒有倒下來。


    忽然,她目光觸及到一樣東西——那是一具屍體,玉鷹嚇得戰抖了一下。


    她提起一口丹田之氣,輕輕的飄身過去。


    就在一根黝黑的橫架上,麵朝下的垂掛著一具屍身,看起來比一隻狗大不了多少。


    這屍身上的衣服,已燒成了碎片,隻是並未裸露,整個的人,看上去黑糊糊的一片。


    玉鷹不由叫了聲道:“天呀,莫非這就是冷紅溪的屍體麽?”


    繼而一想,常聽人言,人如是被火燒死,定必會縮小甚多,看來這是一個人,是無疑問了。


    想到冷紅溪昔日俊逸豪情,再看一看眼前這具屍身,她也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內心也起了一絲悲哀的感覺。


    玉鷹是一個很現實的姑娘,她隻講究現實,崇拜存在的一切,很少為過去或已不在的事情感傷。


    略微定了定神之後,她縱身過去,用腳尖在那具屍身上一挑,“嗵”一聲,那屍體就摔落地上。


    舒修文緊隨著飄身而下,卻見那屍體已翻了過來。


    她仔細的認了認,辨出果然是冷紅溪。


    但使她奇怪的是,對方的臉麵,仍然很是完整,沒有一絲損傷,不過臉色黝黑,似為火煙熏烤所致!


    舒修文忍不住歎了一聲,道:“傻小子,你這麽死了冤不冤呀!”


    說著又用足尖挑起對方一隻手,在右手手指上,果然發現了那枚兩相環。


    玉鷹頓時心內一喜,她迴頭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麽人在附近,當下匆匆把這枚戒指取到了手中。


    她是一個聰明自私的人,兩相環乃是一件武林中人人皆欲得之的異寶,她怎能不謹慎小心?


    為了這枚戒指,她曾費了多少苦心,此刻到了手中,怎能再拱手讓人?


    她心中略微一動,匆匆又把這枚戒指,藏於頭上發內,然後轉身走出林外。


    雪雁眼巴巴地望著她道:“找著了沒有?”


    話才說完,突然向前麵指了一下道:“莫老師來了!”


    玉鷹不由心中一驚,忙自迴身,就見莫環負手由一株樹下,徐徐走過來。


    他穿著一件灰白的長衫,走起路來飄飄然地,冷冷一笑道:“怎麽,死了沒有?”


    玉鷹點了點頭道:“是他,已經死了!”


    莫環右手向天空中狂舞了一下,桀桀怪笑了一聲,道:“好!死得好!”


    接著手向玉鷹一伸道:“拿來吧!”


    玉鷹神色自若的搖了搖頭道:“那枚兩相環卻不在他手上,也許已被別人拿去了,這可怎麽好呢?”


    莫環嘻嘻一笑,目光淩厲的望著她道:“修文,你不要來這一套,快拿過來!”


    玉鷹強自鎮定道:“莫師父,真的……沒有!”


    話聲才了,莫環已風也似的,撲到了她的麵前,猛然抓住了她兩隻手,看了看。


    又在她身上摸了一下,玉鷹不禁麵紅耳赤的掙開來,道:“你……你不能這樣!”


    莫環陰森森地一笑道:“諒你也不敢騙我,我就不信會有人比我還快!”


    說著足尖微微一點,整個身子,如飛也似的竄進了枯樹林內,三數個起落,已到了那幢燒焦了的竹樓麵前。


    他忍不住狂笑了一聲,雙掌平空向前一推,隻聽“轟隆”一聲,剩下的一半廢樓,也倒了下來。


    在灰煙迷蒙之中,他發現了地上的那一具屍身。


    莫環慢慢走了過去,注視了一下,森森一笑道:“姓冷的,這不能怪我,我老了,是沒有足夠的精力來對付你這樣的年輕人了!”


    又仰天桀桀一陣怪笑,道:“我隻當你已練成了玄功,不畏火焚,如此看來,你還嫩得很呢!”


    說罷他走過去,細細看了看冷紅溪的兩隻手,果然沒有那枚戒指,不過左手無名指上,卻有一個鮮明的戒指印跡!


    莫環不由麵色一沉道:“小丫頭欺我太甚!”


    他正要喚玉鷹過來,無意間,忽見冷紅溪那黝黑的臉上一陣顫抖。


    莫環大吃了一驚,道:“不好!他竟然還未死?”


    話聲中,更見冷紅溪的麵部肌肉顫動得更厲害了。


    緊接著冷紅溪那雙閉著的眸子,猛地睜了開來,射出了兩道如炬的目光。


    莫環口中啊了一聲,猛地一掌揮出。


    可是他的掌風過處,冷紅溪那看來縮小的身子,卻一個疾轉,“唿”一聲,已飛出了四五丈以外。


    隻見他在空中的身子,霍地一陣伸動,在哢哢的骨節暴響聲裏,已恢複了他原來的形象。


    莫環猛然色變,他後退了一步,“哧”地又劈出了一掌。


    可是冷紅溪的身形,就像是一隻空中的風箏一樣的,輕輕地一飄就躲了開去。


    接著他又飄飄然地落下地來,身子劇烈的抖動了一下,臉上的煙灰,就好像是一層摔碎的蛋皮似的,全數脫落下來。


    莫環這時整個的一張臉,已變成灰白的顏色,他訥訥的道:“你沒……沒有死!”


    冷紅溪狂笑了一聲道:“白老頭兒,原來是你!”


    他那如炬的目光中,幾乎要迸出火來,向前走了幾步,手指著莫環道:“原來你就是莫環!”


    說到此,又狂笑了一聲,道:“我還一直把你當作朋友……莫環,十年來的這一筆深仇,我們今天要算一算了!”


    莫環冷冷地道:“冷紅溪你要三思而行,你認定了是我的對手麽?”


    冷紅溪想到眼前之人,正是自己十年黑獄的切齒大敵,也就是這個人,使得自己幾乎冤死絕穀寒澗!


    麵對著這個人,他不禁一陣頭昏目眩,差一點坐倒地上,他太激動了。


    他一雙手緩緩舉起,又緩緩放下,他對自己說:“我不能就這麽打死他,這樣太便宜他了!”


    想到此,兩眶熱淚,在眸子裏打著轉兒,他用手指著他道:“莫環,在我們決生死之前,我必須要明白一件事!你要告訴我!”


    莫環目光旁掃,他很快的就已想到了對付冷紅溪的辦法,當時陰森森的一笑,道:


    “有話請說!”


    冷紅溪雙手用力的互捏著,切齒說道:“當初在十萬大山裏,如不是我救你出來,隻怕你早已死在澗內,你……你怎麽恩將仇報!”


    莫環冷冷的一笑,道:“小子,這話你就說錯了,我這是報你的大恩,怎會是恩將仇報?”


    冷紅溪氣得身子晃了一下,莫環怪笑了一聲,道:“如不是我,今天你哪會有這一身功夫?你非但不報深恩,卻反而對我如此……”


    說罷,他桀桀怪笑了起來。


    冷紅溪聞言之後,隻覺得全身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來,他向前走了一步,冷然道:


    “今天我要你死在我手下,莫環,你有什麽本事,盡管施展出來就是!”


    莫環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太沉不住氣了,方才我已說過,我們打起來,你也不一定準行,你不過被關了九年,我卻在那裏住了二十年……雖然說我年紀老了,不如你年少氣旺,可是你自信能打得過我麽?”


    冷紅溪厲叱了一聲,道:“有你無我,有我無你,你不必多說,快快動手吧!你可以劃出道兒來,我一概接受!”


    莫環低頭思忖了片刻,冷冷一笑道:“很好,我如一再相讓,你還當皇我怕了你,冷紅溪,你看此時天光大亮,此處縱是偏僻,隻怕仍難免有外人幹擾!”


    說著,嘻嘻一笑道:“如果你真要玩命,今夜三更,我老頭子在浣花溪畔的沙洲上候你,小子,你敢去麽?”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又想玩什麽花樣?”


    莫環詭笑道:“你放心,小子,我莫環也是響叮當的人物,我並不含糊你!”


    冷紅溪咬牙切齒道:“我至時一定去就是了,莫環,你是跑不脫的!”


    莫環冷冷一笑,道:“我這項上人頭,早就準備好了,小子,隻要你功夫行,隨時你都可以拿去!”


    說到此,聳了一下肩膀道:“隻怕你功夫還不夠,小子,現在你要是反悔還來得及,活著總比死了好!”


    冷紅溪強持平靜,微微一笑道:“莫環,如果你這是向我討饒,我告訴你,太晚了,今夜三更,我們沙洲上會。你去吧!”


    莫環桀桀怪笑了一聲,道:“好,今夜三更,我可是過時不候,你記好了!”


    話落雙臂一振,驀地騰身而起,落在了一株燒枯了的樹身之上,再次騰身,足足拔起了有十丈高下,轉瞬之間,已自無蹤。


    冷紅溪微微呆了一呆,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當下忙縱身出林,卻不見了玉鷹的蹤影。


    他微微冷笑了一聲,道:“你也跑不了的!”


    淡月稀星之下,冷紅溪來到浣花溪旁。


    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河,知道此時正是三更,已到了他們約會的時間。


    眼前是一片狹長的沙洲,無數的貝殼,閃閃發光。


    冷紅溪縱身落上了沙洲,驚起了幾隻水鳥,啪啪的振翅之聲,打破了四下寧靜的氣氛。


    就在此時,一聲冷笑傳來:“冷紅溪你來了麽?老夫候你多時了!”


    冷紅溪抬眼望去,隻見在一片亂石尖上,坐著那個老人莫環。


    在銀色的月光之下,他那瘦削蒼白的臉,看來實在可怕得很,這時他輕輕地一按雙手,已自亂石尖上飄身而起,落在了冷紅溪對麵。


    他鼻中哼了一聲道:“小子,你看這地方可好麽?”


    冷紅溪點了點頭,十分悲切的道:“莫環,閑話少說,我們的一段冤仇,現在就了一了吧!”


    莫環嘻嘻一笑道:“你不要慌,莫非還怕這浣花溪的水,淹你不死麽?”


    冷紅溪瞳子一瞪道:“快請出招,冷某要不客氣了!”


    莫環搖手笑道:“小子,你也太俗氣了!”


    冷紅溪不明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不由怔怔的望著他,莫環向溪邊踱了幾步,微微一笑道:“我們不妨來賭一次輸贏!”


    說著那雙深陷的雙目一翻,道:“賭注是你我各人這一條命!”


    冷紅溪忍不住一聲狂笑,道:“這是自然,莫環,你還想拖延時間,妄圖幸免不成?”


    才說到此,他忽然轉臉向著一邊的小山望了一眼道:“什麽人?”


    莫環冷冷一笑道:“小子,那是一隻狐狸,不要庸人自擾!”


    冷紅溪怒聲道:“既如此,我們不必再耽誤了,我已說過,隻要你劃出道兒來,刀山劍樹,我也決沒有退縮之理!”


    莫環嘻嘻一笑,道:“這樣很好,我先說出你聽聽可好!”


    冷紅溪沒有出聲,莫環手指著水麵上道:“我們在這水麵上較一陣輕功如何?”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十分納悶,暗忖道:“這老兒竟然要與我比試輕功,這是什麽居心?”


    雖然他真恨不能當時一掌,把對方斃於掌下,可是對方既已劃出了道兒,自己卻不便拒絕。


    當時心中思忖道:“這老兒可能輕功不弱!”


    不過他自信困處寒澗九年,每日上下冰壁,以及觀察雪猴兒嬉戲動作,已練成了絕世的輕功,當不至於輸給對方!


    想到此,鼻中哼道:“你要怎麽個比試法?”


    莫環桀桀一笑,道:“尋常輕功,自不在足下高人眼內,我們不妨在這水麵之上較一陣‘登萍渡水’,小子,你以為如何?”


    冷紅溪冷笑道:“我方才已說過了,隻要你說出方法,無不奉陪,隻是這勝負如何分法,你卻要事先交待清楚!”


    莫環嗬嗬一笑,道:“這個自然!”


    說著蹺起了一隻腳,道:“我們就以腳上的水跡,來決定彼此功夫的強弱,你看可好?”


    冷紅溪向他腳上看了一下,他穿著一雙軟底薄皮的涼鞋,自己再看看足下,是一雙鹿皮快靴,俱都是適宜輕功施展的!


    當時點頭沉聲道:“很好,我們就這麽辦!”


    莫環陰沉的咳了一聲,道:“小子!我把話先說到頭裏,你我可是大冤家,不死不休!”


    他說著在頭上搔了一下道:“這麽吧,假如這一陣輕功比下來,如果是我輸了,我也不叫你費事,自己就一掌把腦瓜打開,橫屍在你麵前,你說幹不幹脆?不過,小子你要是輸了呢,又怎麽說?”


    冷紅溪冷然一笑道:“隨你處置好了!”


    莫環嘿嘿一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說罷伸出一隻手來,冷紅溪在他手掌上重重地擊了一下,就算立下了誓約。


    莫環又嘿嘿一笑,開始俯身,在沙地上,撿拾著貝殼,冷紅溪不由心中甚為吃驚。


    他知道對方是要借著貝殼在水麵上的漂浮之力,來起落身子,隻此一斑,已可想見這老兒輕身功夫有多精純了。


    他看在眼中,遂也順手折斷了幾根蘆葦。


    莫環鼻中哼了一聲道:“小子,用蘆枝固是好,隻是黑暗中,隻怕看不清楚!”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沒有理睬。


    他把手上的蘆葦,一截一截的折好,目光投向水麵上。


    莫環這時已拾夠了貝殼,見冷紅溪直直的向他足下望來,嘻嘻一笑道:“放心,小子,這是很公平的!”


    他手指著足下道:“你我二人鞋子現在都是幹的,我們上岸後各人脫下鞋子,互相一看就知道了。”


    冷紅溪勉強忍著,憑心而論,他真懶得和對方多說一句,自己要目睹著此人即刻死在眼前,才算是出了自己一口怨氣。


    當時冷笑道:“我們現在就各試身手吧,我實在討厭你這種不幹脆的人!”


    莫環桀桀一笑道:“這叫冤家路窄,碰上了你沒有什麽辦法,不過,小子,你也別驕傲,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說不定你小子……”


    冷紅溪怒道:“你倒是比不比?”


    莫環胸有成竹,倒是不慌不忙,他森森的一笑又道:“聽著,我們並列由此前進,到了前麵釣魚亭處,再轉迴來,其間不可偷懶!”


    冷紅溪一聲冷笑,隻見他右手一揮,整個身子,嗖一聲已縱了起來,直向溪水麵上落去。


    然後他打出了一截蘆枝,足尖輕輕一點,水麵上不過微微現出了一個極小的圈圈,他的身子,就再次的騰了起來,身勢之輕靈巧快,宛似一隻點水的蜻蜓一般!


    莫環看在眼中,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他真沒想到冷紅溪居然有如此的輕功造詣,自己雖然是輕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與眼前這少年比起來,仍然差了很多。


    當下,他微微俯身探手,把兩隻鞋上的活扣解開。


    就在這雙鞋內,另有一雙同式樣的鞋子,必要時他隻須一招手,就可脫掉外麵的一雙,那麽可想而知,裏麵的一雙,自然是一雙又幹又新的鞋子。


    帶著一個神秘的微笑,這個陰險惡毒的怪老人,也把身子騰了起來。


    他從容地打出貝殼,這些他已熟練了。


    在那條如帶的溪水麵上,二人身法施展開來,就像是銀漢中的流星也似。


    一時之間,已是一度來迴。


    冷紅溪像一陣風似的,飛撲上了沙岸,竟較莫環快出了半箭之多。


    就在他上岸背對著莫環的刹那之間,莫環身形一彎,已把穿在外麵的一雙鞋脫了下來。


    那雙鞋,自鞋麵以下,已為溪水浸得濕透。


    接著他身子向前一彈,也撲到了沙洲上,順勢手向前一送,已把手中的鞋,埋入河灘之內。


    然後飄飄然的落在了冷紅溪的身邊。


    二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目光,各自向著對方的鞋子上望去。


    冷紅溪那雙鹿皮快靴,尖端上,有一道寸許左右的水跡,其它地方,絲毫沒有為水所濕,這種輕身功夫,直令莫環咋舌!


    可是他卻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小子,你輸了!”


    說著脫下了右足上的一隻鞋,抖手打過來道:“你請過目!”


    冷紅溪右手往空一拍,那隻飛來的鞋,“叭”的一聲,落在地上。


    他低頭,向鞋上望去,不由微微一怔。


    那隻鞋上,由鞋麵而鞋底,竟連一粒水珠都沒有沾上。


    看到此,冷紅溪麵色大變。


    他不相信莫環能有如此高玄不可思議的功力,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容自己不信。


    這一刹那,他內心驟然感到一陣不可言狀的痛苦,幾乎為之窒息了。


    九年不分日夜寒暑,勤苦練功,一旦發現並不能製勝敵人,這種失望的震撼,就像是忽然被一道閃電擊中了。


    他身子晃動了一下,目光中浸滿了淚水,長歎了一聲,道:“你贏了……”


    又苦笑了笑,道:“我已生趣毫無,足見得上天是有意把我這條命,交到你這種惡人的手裏了……”


    說到此,他緊緊咬了一下牙,道:“下手吧,快一點!”


    莫環輕咳了一聲,道:“所以說小子,什麽事都不可過分強求,你本來是可以活的……”


    說著又陰笑了一聲,道:“我這個人,很不願看人流血,小子,你本來可以無聲無息的死在深山大澗之中,可是你偏不肯對命運低頭,現在又如何?”


    冷紅溪長歎了一聲,雙膝一盤,坐在了沙地之上,他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我命該如此,不必多言!”


    說著,他瞳子裏,突又冒出了怒火,道:“如果說人死有鬼,我仍然是放你不過的!”


    莫環發出了一聲狂笑,道:“小子,你是癡心妄想,在你死前,我還要向你要迴兩件東西,你肯給我麽?”


    冷紅溪一笑道:“兩相環已為玉鷹取去,至於這口劍,原非是我的東西,你也無須向我要!”


    解下背上長劍,擲在地上。


    莫環一俯身,拾劍在手,看了看,正是自己那口心愛的寶刃,使他所沒有想到的,是玉鷹果然欺騙了自己,她竟敢騙走了兩相環!


    當時微微呆了一下道:“冷紅溪,你這話就令人難以相信了,你既是裝死,卻又為什麽任那玉鷹把兩相環取去?”


    冷紅溪苦笑道:“我是要看一看,那位要製我於死的朋友到底是誰。”


    莫環麵色一變,嗬嗬笑道:“小子,你很聰明,隻是一切仍屬枉然!”


    獰笑了一聲,又道:“我不會用劍殺你,我製人於死的方法,永遠是別致的。哈……”


    說著,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麵的浣花溪,道:“我已經為你選擇好了死的地方,你看這地方如何?”


    冷紅溪冷冷的道:“那裏很好,你快下手吧!”


    莫環點了點頭道:“小子,你不會受什麽罪的,我要先點住你的穴道,叫你不能動彈,然後再用這一塊石頭……”


    又指了指附近的一塊鬥大的青石,石上竟連著一條繩索。


    冷紅溪不由心中一動,冷笑道:“這種方法,果然很是別致,我自點穴道,免你費事!”


    語畢並中食二指,向著右肋下“桑門”穴上一點,隨即仰身而倒,人事不省!


    莫環微微一呆,他走近以手在冷紅溪脈門補上一指,獰笑了一聲,道:“很好,這小子好硬!”


    說著騰身過去,把那塊數百斤重的大石提過來。


    就用上麵的繩子,緊緊地捆在冷紅溪的雙足之上,然後左右看了一眼,把冷紅溪連人帶石抱了起來。


    他疾行到了浣花溪邊,就在此處,溪水湍急,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漩渦。


    這是浣花溪一處水最深的地方,轉動的漩渦,可以使鵝毛沉底,不要說是一個人了,何況又是一個失去知覺,足垂大石的人。


    莫環注視了一刻,發出了一聲冷笑,隻見他把冷紅溪連人帶石,向漩渦裏一丟,“撲通”一聲,水花四濺。


    水麵上浮起了一連串的水泡,轉瞬之間,一人一石,蹤跡不見。


    莫環的身影方自消失,另一條人影隨之出現。


    那是一個姑娘,她神色至為焦急倉惶的來到了近前,向前麵溪水微一注視,即縱身躍入水中。


    水麵上隻微微激起一道細紋,這姑娘美妙的姿勢,宛如一條人魚似的。


    她那傑出的水功,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在這鵝毛沉底的漩渦裏,她巧妙的運用著她的雙足,瞬息之間,己沉入水底。


    然後她盲目的用雙手在水底摸著……


    上天有眼,冷紅溪的身子,竟然為她摸著了。


    這姑娘輕輕把冷紅溪僵直的身子提起來。反手拔下腰間一口短刀,把冷紅溪足上的繩子割斷。


    這一切動作,她做得又快又熟練。


    割斷了繩子之後,她並不馬上浮起來。


    隻見她插好了短刀,用一隻春蔥似的玉手,緊緊捂著冷紅溪的口鼻,不使他再繼續的喝水。


    然後,她上下打動著她的一雙腳,就在水底下,一直向前遊去。


    她的速度極快,不多時,已遊出了十餘丈外。


    可是她仍然不敢浮出水麵,怕的是為岸上莫環發覺,她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不能和那個可怕的老人相提並論的!


    似如此,她又向下遊潛遊了數十丈,才緩緩的浮出了水麵。


    在一株楊柳樹下,係著她一葉小舟。


    這姑娘分出一隻手,輕輕的撥著水麵,另一隻手,卻把冷紅溪緊緊地抱在懷內;半仰著身子,把冷紅溪頭露出水外,這些動作寫來是如此的累贅,可是在她做起來,卻是那麽的輕而易舉。


    漸漸地遊到了小船旁邊,她伸出一隻手按住了船頭,身形霍地向上一竄,嘩啦一聲,已抱著冷紅溪坐在了小舟之上!


    小船晃動得很是厲害。


    這姑娘迅速的把身上那件油綢子的衣服脫了下來,放在船頭底下,然後搖了搖滿頭的秀發。


    月光照著她那美麗的臉,大大的眼睛,為水浸濕了的眉毛,微微張動的鼻翅。


    她秀眉微微皺了皺,又把冷紅溪抱起來,放在自己雙膝之上。


    接著她用兩隻手,重重地壓在冷紅溪的兩處後肋上,用力的向下一按,冷紅溪立即噴出了一大口水。


    這姑娘麵色一喜,她連續不斷的用力去壓,冷紅溪也就一口接一口的吐著水。


    忽然,她停住了動作,輕輕把小船向樹後的陰影內移去。


    她那雙靈活的眸子,注定在遠處的岸邊上,臉上現出一種驚慌失措,而又有一些妒忿的表情。


    岸上立著的,竟然也是一個姑娘,一身玄色夜行衣,麵色蒼白。


    她似乎發現了什麽,不時地向著這附近張望著。


    小船上的姑娘,忙把身子俯下去,不使人船發出一點聲音。


    似如此,過了一會兒,岸上那個少女,才歎息了一聲,踟躕的轉身離去。


    岸上的少女走遠之後,船上的少女才又悄悄地劃動小舟,直向下流駛去。


    江水湍急,舟行極快,不多時已行出了數裏之遙!


    兩岸林木蕭蕭,也不知到了什麽地方。


    小船上的姑娘,忽然橫槳把小船定住了,她美目左右的向岸上望著,這時夜幕低垂,除蟲聲噪耳,別無聲息!


    她把小船緩緩的向岸邊攏去,岸邊生滿刺人的藤蘿,小舟隱入其中,便再也動彈不得了。


    這姑娘似乎一心隻惦記著冷紅溪的安危,小舟泊岸後,她竟來不及係好,就抱起冷紅溪,騰身躍到岸上。


    月色之下,這一帶環境清幽,清風吹過來,夾著野柚子花香,令人神智清爽。


    向前行了約半裏之遙,有一大片湖沼。


    這片湖水,占地頗大,銀月俯照,就像鏡子似的明亮,不時有幾條銀色的魚躍起來,更顯得詩意盎然,就在湖水一邊,有一道人工鋪成的彎曲小路,循路向一座高崗繞上去,那柚子花香更濃了。


    就在柚子花樹圍繞之中,有一個絲瓜架子,一座玲瓏的茅舍,隱在瓜架之後。


    茅舍前插著一盞紅紙燈籠,照出昏暗的紅光。


    少女抱著冷紅溪一路飛縱而上,來到茅舍前,她用身子向著木門一靠,“吱”一聲,門就開了。


    室內的布置雖然很簡陋,但是幹淨異常,窗明幾淨,一個白衣少年,正麵窗坐著。


    他有一張十分俊秀的臉,隻是那雙瞪著的光亮瞳子,看起來,卻是有些顯得過於呆板。


    少女一進屋,就把冷紅溪放在了一張躺椅上,急喚道:“哥哥,快幫我看一看他,恐怕不行了!”


    那白衣少年緩緩的站起了身子,冷冷一笑道:“是誰?你怎麽又管人家的閑事了?”


    少女焦急的看了他一眼,跺腳道:“這可不是閑事……現在沒有時間說清楚,哥哥!


    你得先看一看他,這人身上還被點了穴呢!”


    白衣少年身子移動了一下,他右手拿著一支小指粗細的白色竹竿。


    隻見他身子一轉,已來到了姑娘近前。


    接著他伸出一隻白手,摸在了冷紅溪的頭上,一麵訥訥的道:“一個男人……是誰?”


    少女咬了一下嘴唇,道:“紅燈盜,就是我以前跟你提及過的那個人!”


    白衣少年怔了一下,這時由他眨動著的瞳子看來,敢情竟是一個瞎子。


    隻是他雙瞳如常地睜著,如果不仔細的觀察,很不容易為人發現。


    這時他那兩道如劍的眉毛,忽然向上一挑,怒容滿麵的道:“小妹,你瘋了麽?這種人還要救他?”


    少女急得拉住了他一隻手,道:“哥哥,求求你,你先別問為什麽,聽我說,這個人並不是什麽壞人,你先救活他再說吧!”


    白衣少年一甩手,堅決道:“我不管!”


    說著把身子轉了過去,少女頓時麵色一黯。


    她伸出兩隻手,微微地按在冷紅溪雙肩上,仔細的看著冷紅溪,突然眸子一紅道:


    “他……他要死了。”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竟然會去同情一個強盜!”


    少女聞言直起腰來,歎了一聲道:“哥哥,你莫非不想要那枚兩相環了!”


    白衣少年突地一怔,慢慢轉過身來。


    少女見狀,知已說動,又冷冷一笑道:“你莫非忘了那兩相環是在他手中麽?隻有他才知道那戒指的下落……”


    說到此,又歎了一聲道:“如果他死了,什麽也都別想要了!”


    白衣少年呆了好一會兒,才歎道:“你說得不錯,那枚戒指,我們必須得到,不能讓別人拿去!”


    說著把手上的白色竹竿舉起來,放在冷紅溪的身上,訥訥的問道:“他落水了麽?”


    少女點了點頭,道:“不錯,但我已把他肚子裏的水逼出了一些,這人本事極大,可能在你之上!”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聲,臉上帶出了一些不屑之色,道:“既然這麽高的本事,怎又會失足落水?”


    一麵說著,一麵提起竹竿,落在了冷紅溪左胸上,稍停,他點了點頭道:“你放心,他死不了,他身上還有別的傷麽?”


    少女關懷的望著冷紅溪,輕歎了一聲,道:“他並不是失足落水的,而是與人打賭,受了那人騙,被迫點穴落水的,如不是我救他,他隻有冤死水底了……”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與他打賭的那人是誰?”


    少女歎了一聲、道:“哥哥你先救他要緊,這人死不得的!”


    白衣少年放下了手上的細竿,輕輕歎了一聲,道:“七妹,我看你對這個人倒是挺關心的……”


    說罷,雙手輕輕地摸到了冷紅溪的臉上。


    一個失去視覺的人,觸覺往往有超人之處,白衣少年隻摸了幾下,就已知道冷紅溪的容貌如何。


    他睜大了那雙瞳子,很是驚異的道:“這人年歲原來並不大啊!”


    少女抿嘴一笑,半皺著眉道:“誰又說他年紀大來著?”


    白衣少年又長歎了一聲,道:“儀表不凡,如此的一個人,卻竟會去做殺官劫獄的事,真令人想不通!”


    少女揚了一下秀眉,道:“也許他別有隱情!”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聲,忽見他雙手一轉,已把冷紅溪整個的翻轉了過來。


    然後,兩隻手由頸而至尾椎,很快的作了一次推拿,眉頭皺了一下,道:“奇怪!”


    說著又在冷紅溪左肋之上,沿著肋骨,一根根的推摸上去,右麵也照樣摸了一遍。


    一旁的少女不由甚為憂急的道:“還有救沒有?”


    白衣少年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左右動了一下,很是驚異的道:“那個點他穴道的是什麽人?”


    少女答道:“一個老人,樣子很可怕!”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道:“這人手法很高明,所點竟然非穴路脈門,而是骨節扣環,幸虧救得早,再晚片刻,隻怕這紅燈盜,即使能救活,也要落得一個終生殘廢了!”


    少女不由打了一個冷戰,道:“哦……好險!”


    白衣少年雙手互搓了一下,道:“我今日救他,全是看在那戒指的份上,至於這個人,我是不齒相交的!”


    說完,雙手向冷紅溪兩肋骨縫內猛的一插,然後雙腕一抖,隻見冷紅溪伏著的身子一陣疾顫,竟發出了一聲長吟。


    少女見狀,不由喜道:“好了!哥哥你真好本事!”


    白衣少年哼了一聲,道:“你說得不錯,這個人果然武功高超,要是換了別人,隻我這一式插手,他也就挺不住了!”


    他說罷把冷紅溪身子往下壓了一下,又用一隻右掌,在冷紅溪背心上推按了一陣,隻聽得“哧”一聲,自冷紅溪口中噴出了一大口水!


    他雙手來迴推拿,冷紅溪一連噴出了五六口水,最後直到一點水也沒有了,他才住手。


    少女見狀,那雙緊皺的眉毛,霍然鬆開了。


    白衣少年這時把冷紅溪放迴到椅子上,道:“不礙事了!”


    拿起他那白竹竿,道:“這個人,至多一盞茶的時間就可醒轉,我不願守在他的身邊!”


    說罷直向另一間房內行去。


    少女皺眉道:“他醒後如果知道你救了他,必定會感激你的!”


    白衣少年發出了一聲輕笑道:“我才不希罕他的感激呢!”


    一挑門簾子,走進房內。


    少女直到此時,一顆心才放下了,她心中充滿了喜悅,端過一張椅子,坐在冷紅溪身邊。


    在燈下,她細細地看著他的臉,腦子裏不禁想起了昔日的一幕。


    那一天,在桃花林子裏,自己本來已由一竿老人手上取下了那枚戒指,卻不想又被他奪了迴去。


    按理說,自己應該恨死他才對,可是……


    可是,不知怎麽,從那天以後,這個人的影子竟時時出現在自己心中,就像是自己內心的深處,烙上了一個印記。


    她用右手支著頭,細細地看著這個人。


    真的,她活到這麽大,還不曾見過這麽英俊的男子,他是那麽風度翩翩,卻又赳赳雄偉,而有丈夫的氣概。


    想著,想著,她的臉不禁微微有些紅了。


    冷紅溪忽然緊咬牙根,打了一個寒戰道:“好冷……”


    少女趕忙站起身來,在一邊茶桌上,倒了一杯茶,送過來,用一隻手,把冷紅溪的身子微微托起來,然後把茶杯送到他口邊。


    冷紅溪閉目喝了幾口,忽見他右腕一分,姑娘閃身不及,竟為他推出了七八步以外,一跤坐倒。


    她驚唿了一聲,道:“你怎麽了?”


    冷紅溪忽地睜開了眸子,他一隻手按著椅子,猛地坐了起來。


    當他目光看見了眼前的少女,不由微微一呆,他搖了一下頭,又細細的盯著她看了一陣,訥訥的道:“你是誰……怎麽一迴事?”


    少女一麵由地上爬起來,一麵冷冷的說道:“我是誰?你可真健忘,再看看吧!”


    冷紅溪不由怔了一下,點了點頭:“我認得你,你是偷取戒指的那個姑娘……這是怎麽一迴事?”


    少女又氣又好笑的盯了他一眼,道:“說話客氣一點好麽,誰偷你戒指了?要不是我今天晚上救你,你呀……”


    冷紅溪忽然憶起先前之事,不由麵色一陣蒼白,坐了下來。


    他垂下了頭,冷冷笑道:“姑娘,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多事了。”


    少女微微一笑,道:“還說我多事?”


    冷紅溪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不知道,我與莫環打賭,有約在先,你如今把我救起,日後相見,豈不要被他恥笑?”


    說著,陡然右掌翻起,直向自己天靈蓋骨上擊下。


    少女見狀,不由大吃了一驚,她猛然撲過來,雙手用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冷紅溪怒道:“此事與你何關?”


    姑娘急道:“你上當了,冷紅溪,你被那個老頭兒騙了!”


    冷紅溪不由劍眉一挑,道:“我技不如他,怎是為他所騙?”


    少女“哎呀”了一聲,放開了手,道:“那老人是誰我不清楚,不過,他欺騙了你卻是真的!其實他輕功比起你來,差得太遠了!”


    她一麵說著,一麵自身側百寶囊內,取出一雙鞋子來,冷笑了一聲,道:“你自己看看,也就知道了!”


    說罷,把那雙鞋遞了過來,冷紅溪將信又疑的接過了鞋子,細細一看,不由麵色一變道:“這雙鞋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少女淺淺一笑道:“紅燈大俠,你受騙了,你大概沒有留意到,那老人腳下是穿著兩雙鞋!”


    冷紅溪口中低低的“噢”了一聲,他緊緊地握住一隻拳,道:“你怎會知道?”


    姑娘甜甜一笑,一麵掠著她為水弄濕的頭發,目光看著他道:“你們比武,自始至終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怎會不知道呢,那老人最後登岸時把這雙鞋埋在沙裏,整個的鞋都被溪水打濕了,是我偷偷地挖出來的!”


    這幾句話,使得冷紅溪不由呆住了。


    他忍不住冷冷地一笑,用力地咬了一下牙齒,道:“好厲害的莫環!”


    他忽然想起,在自己和莫環交談之時,似乎附近曾傳出一些聲音。


    現在,他才想明白,不由問她道:“莫非你就藏在浣花溪旁邊的山上?”


    少女含笑搖了搖頭道:“我才不那麽笨呢?那是另外一個關心你的人!”


    冷紅溪脫口道:“是誰?”


    少女眸子閉了閉,微微一笑道:“雪雁,我看見她了,隻是她卻沒辦法救你!”


    冷紅溪不由呆了一卜,他望著眼前這個好心的姑娘,隻見她一頭秀發,被水浸得濕淋淋的,身上雖穿著水衣,卻也有多處被打濕了。


    他很是過意不去的道:“多謝姑娘,今夜你對我的大恩,總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


    少女抿嘴一笑,道:“這事也是湊巧,那時候,我正在溪水裏摸魚,你們來了,我不敢出來,隻好潛在水中,躲在溪邊,要不然我也不會去救你!”


    冷紅溪立起身來,向少女深深一拜道:“不論怎麽說,冷紅溪這條命是姑娘所賜,如非是姑娘相救,說穿詐情,我今生隻有含冤而死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那位雪雁姑娘也看見了,她早晚也會告訴你的,她們姐妹一向驕傲,目中無人,我不想答理她們,所以帶你來此,並沒有招唿她!”


    冷紅溪一笑道:“姑娘,你錯了,她姐妹二人,已為那老頭兒收買,與我為敵,那雪雁根本不是想救我,想害我倒是真的!”


    少女似乎呆了呆,她搖了搖頭道:“不會吧,我看雪雁那小妮子,對你挺關心的,你恐怕誤會人家了!”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不必再談她們了,還沒有請教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麵色一紅,道:“我姓簡,名春濃……你聽過了也就算了,可別記在心裏。”


    說著臉色更紅了,像似發現說錯了話,當時左右顧視了一下,窘笑道:“真正救你的可不是我,你還不知道!”


    冷紅溪皺了一下眉,道:“是誰?”


    簡春濃一笑道:“我隻是把你由水裏救起來,帶到這裏,真正為你解開穴道的卻是我哥哥,他叫簡秋!”


    說完向內屋指了一下,冷紅溪忙道:“我太失禮了,可否請出令兄一見?”


    春濃搖了搖頭,用手指了一下自己雙目,極小聲的道:“他是個瞎子!”


    冷紅溪立起身來,道:“既如此,請姑娘帶我入內一見可好?”


    簡春濃擺了一下手道:“他已睡了,明天再見吧!”


    冷紅溪默默地坐了下來,道:“姑娘你也該歇息了,我可否在這裏借住一夜,明日再走?”


    簡春濃呆了一呆,訥訥的道:“當然可以……你明天就要走了?”


    冷紅溪忿忿的道:“我豈甘為那老賊所騙?”


    春濃冷冷一笑道:“你新傷方愈,自信能打得過他麽?”


    這一句話,提醒了他,當下他試著運了一下氣,才發現果然有些力不從心,當下不由長歎了一聲,道:“簡姑娘,你說得不錯,看樣子,我隻好在此打擾幾天了!”


    簡春濃眉尖一揚,似乎很是高興,點頭笑道:“你隻管安心在這裏住下,每天有得你吃就是了,再說,我們還有點事求你呢……”


    冷紅溪一怔道:“姑娘有事請說,我必盡力。”


    簡春濃一抿嘴,道:“隻怕這件事,你不會答應,嗯……現在太晚了,你還是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談吧!”


    說著站起來,道:“我帶你到房裏去吧!”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好,多謝姑娘!”


    於是簡春濃端起了燈,領著他走進左邊第一間房間。


    進門之後,冷紅溪見是一間尚稱寬敞的雅室,室內設有一張竹床,掛著青紗蚊帳。


    一旁有一張方桌,上麵有茶壺茶碗,還有四把椅子,一邊牆上開著扇窗子,清風吹進來,很是涼爽。


    簡春濃把燈擱下,道,“你早點休息,我走了!”


    說罷轉身自去,冷紅溪坐下來,腦子裏卻不能忘記過去的一切,自己九年含辛菇苦,想不到才一見仇人的麵,卻又差一點為他所害。


    如此看來,這莫環實在是一個詭計多端的人。


    想到此,他隻覺得全身上下熱血澎湃,幾乎不能自己,這時忽又聽得叩門之聲,傳人簡春濃的聲音道:“你看我,竟然忘了給你拿衣服換,快拿去換一換吧!”


    冷紅溪聞言才驚覺自己此刻所穿的,竟然還是一套濕的衣服,當時開了門,從春濃手中接過一套衣服。


    簡春濃笑道:“這是我哥哥的,你先將就著穿一穿吧!”


    冷紅溪道了謝,隨就關上了門。


    看著手中的衣服,想到了姑娘的那張麵頰,這位天地之間少有的大英雄,心中不禁微微動了一下。


    可是像他這種奇人,是不會向誰低頭的,換句話說,那是不容易去愛上誰的!


    在燈下,他脫去了濕衣,換上了這身衣服,除了稍瘦一點外,勉稱合適!


    這時,天色已微微發亮。


    他和衣靜坐在床上,試著調息順氣,不一刻,竟自渾然入定了!


    小院裏滿是摔碎了的花影,陣陣地鬱香,由小窗中送進來,冷紅溪醒轉過來,天時已是不早。


    他試著提了提真力,竟然是完全恢複了。


    他輕輕地推開了門,卻見堂室內靜無一人。


    冷紅溪慢慢踱出去,走到院中,見花園裏,種著各種花卉,有海棠、大麗花、美人蕉,開得爛紅一片。


    另一旁有一個小小的溫室,其中種著櫻草、望江南等等。


    由此可見,主人兄妹,是如何文雅的人士了。


    他很少機會能見到如此多的花,心中不禁大為舒暢,不由信步向前麵的花棚下行去。


    不料他腳下方跨出一步,卻忽聞一人冷冷說道:“怎麽,想不告而別麽?”


    冷紅溪猛然吃了一驚,忙轉身,隻見在一處小小的藤蘿花架下,坐著一個白衣少年。


    少年麵帶不屑,手上拿著一支白色細長的竹竿。


    冷紅溪立刻想到了這個人必是簡春濃的哥哥簡秋,連忙上前一步,含笑道:“這位可是簡恩兄麽?小弟昨日來得魯莽,太失敬了!”


    簡秋麵上好似沒有什麽表情,翻著一雙眸子,道:“這不關我什麽事,是我妹妹救你迴來的!”


    冷紅溪道:“小弟為人點了穴道,幸為簡兄解開,否則此刻已不堪設想了!”


    簡秋冷笑道:“我本來是不該多事的,是七妹一再求我!”


    說著,手中的竹竿,狠狠的在藤架上抽了一下,怒聲道:“我簡氏門中,世代清白,還不曾有人與匪類結交,你的身子如已方便,請自去吧!”


    冷紅溪不由麵色一變,兩道劍眉,猛的向上一挑,可是卻慢慢又斂去了怒態。


    他低低歎息了一聲,自語道:“不!我是不能同恩人動手的!”


    想至此,就微微一笑道:“簡兄,你有所不知……”


    簡秋在椅於上狂笑了一聲道:“紅燈盜的大名,我兄妹是久仰了,打官劫獄難道是正道俠士所為?”


    手中的細竹竿指向冷紅溪,一聲朗笑又道:“那是你幸運,我簡秋雙目失明了,否則,又豈能容你如此橫行?”


    說著又冷冷一笑,道:“浣花溪是有王法的地方,你還是快快離開這地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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