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忽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簡昧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簡直不敢相信陸星妄居然說自己智商不足,他忍不住地反駁:“我哪裏笨啦!”


    炸毛的樣子像是要撓人的小貓一樣,絲毫沒有殺傷力,但是又超兇的。


    陸星妄不介意順順小貓咪的毛:【你不笨】


    就是有點傻而已。


    好在簡昧聽不到這句潛台詞,真的就被成功順毛了,他輕哼了一聲,迴複:“你知道就好。”


    陸星妄的嘴角不自覺微勾,心情都愉悅了不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真的像極了在和家裏養的治愈係小笨貓玩耍。


    “叮咚”


    又有消息發過來。


    簡昧一本正經給他發消息:“雖然我們沒有見過麵,但我不是身份成迷,形跡可疑的壞人。”


    陸星妄:【我知道】


    簡昧鬆了一口氣,有些得意洋洋地說:“那就好,你完全可以信任我的。”


    可他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關於陸星妄的一切,即便他很想知道,哪怕隻是一個名字也行,但如果對方沒有說,他是問不出口的,可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陸星妄的敏感程度,心思縝密的男人是不可能領悟不到他這段時間的古怪是為哪般的。


    【那麽】陸星妄說:【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簡昧一哽,連忙迴答:“沒有,我才沒有那麽說。”


    誰知道他卻見陸星妄迴複說:【可我早就在等你說】


    簡昧懵了:“啊,什麽”


    陸星妄垂眸,麵色平靜地輸入:【很明顯,對於素未謀麵,明顯不夠了解的陌生人你的防備心太低,甚至主動去試探和調查的意圖都沒有,先不計我是不是壞人,但凡我有所圖,你已經被算計一萬次了。】


    劈頭蓋臉的一段話砸得簡昧猝不及防。


    在很多時間,他總在被陸星妄教育,這個人像是他嚴厲的老師,不假辭色地教導他生存的法則,和有些自幼便來家裏,提著禮物,衣著光鮮亮麗又帶著目的,總是張口閉口,為了討好母親和父親而誇讚自己的人不同。


    簡昧垂眸,乖乖打字:“對不起。”


    斯坦星時值盛秋


    窗外的金黃色銀彤葉不時飄落進來,坐在桌案邊的少年郎側臉英俊,他姿態慵懶地半靠坐著,看到屏幕那頭發來的話,雖然就三個字,但他好像透過屏幕能看到那委屈的眉眼,莫名令人心軟。


    陸星妄:【不用道歉】


    但他知道不能心軟,他並不能陪簡昧太久,人生的道路很長,以後簡昧還會遇到更多的人,去見識更大的世界,而僅有短暫幾年壽命的他,隻是簡昧生命中曇花一現的過客。


    讓他一個搞權謀的在這裏教導別人怎麽提高防備心,聽起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但是這事發生在簡昧身上又顯得那麽的正常。


    陸星妄在心裏無聲歎息,還是叮囑他:【不止是對素未謀麵的陌生人要提高警惕,就算是相識的人也一樣,凡事留三分餘地,明白嗎?】


    簡昧乖巧迴答:“明白了。”


    還不算爛泥扶不上牆,陸星妄稍稍滿意。


    誰知下一秒,簡某人就像是左耳進右耳出一樣,有點慫但是有時又莫名藝高人膽大的小孩有些小心翼翼地發來試探:“那我身上有什麽你可圖的嗎?”


    陸星妄:【我們沒見過麵,有什麽可圖】


    看到手機上發來的信息,簡昧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然後輕輕地笑了。


    “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他手指飛快地打字:“你教我數學,山上的時候給我引路,我傷心的時候安慰我,還會陪我打遊戲。”


    一連串的話像是一錘暴擊錘在陸星妄的心上。


    倘若簡昧不說,他甚至自己都沒察覺到,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在無意識地對簡昧好嗎?


    一向是冷靜理智的大腦在這一刻忽然像是斷了線,就在他還沒來得及理順的時候,信息終端又收到了一條消息,是簡昧發來的,有些小心翼翼的問話:“那我們,算是朋友嗎?”


    陸星妄幽深的眸子微動,向來無所不知的人,此刻居然答不出話來。


    窗外吹來的風,帶著淡淡的梧溪花香,有些金黃的落葉在空中盤旋落下,宮中的景色幾乎百年不變,在這樣的時間裏,他破天荒的,想起了逝世不久的母親,蘭貴妃娘娘-蒼夜嘉蘭。


    自幼時起,母親的模樣就是不同的。


    他懵懵懂懂剛記事時,母親還是溫柔的,她總是會抱著自己說:“我們星妄是被神眷顧的孩子,斯坦星千年不遇的靈根,隻有當年開國的先帝才有五行神力呢,以後星妄肯定會有大出息的,是母親的驕傲。”


    後來他開始上學,學武藝時,母親又有了其他的麵孔。


    曾經,他也有過朋友:


    “那個人家裏在朝中勢微,接近你必然有所圖。”


    “那是文官的兒子,父親是皇後黨的,離他遠一點。”


    “什麽朋友,你記住,能為你所用的人才是朋友。”


    要達到所有人的期待。


    必須要做到最好,如果拿第一,就可以讓母妃滿意,如果失敗了,蒼夜嘉蘭就會是另一副麵孔:


    “怎麽成績單不是最優,你是不是偷懶了?”


    “你是三皇子,如果你不能比其他人優秀,陛下怎麽看得見你!”


    “之前不也可以做到嗎?”


    “母後全指望你了,你不能讓母後失望明白嗎?”


    “今天別吃飯了,去好好反省反省。”


    他可以是三殿下,可以是五行神力的擁有者,可以是被神寵愛的孩子,也可以是未來帝君的候選人,但他不可以是陸星妄。


    說來也好笑


    那場意外後,得知神力盡失,時日無多的一刻,莫名的,他第一反應居然是鬆了一口氣。


    人活在世,總要有些盼頭的,可他已經長大了,有時候一些事情就顯得不再那麽重要。


    不會再想和朋友爬過書院的牆頭去抓飛飛獸,不會再坐在窗口拿著沒過百分的試卷憂愁,不會再因為一些人的離開和背叛傷心,他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學會不去在意,學會讓自己強大到百毒不侵。


    可在最不期待的歲月裏,又總是會出現很多意外,在時日無多的歲月裏,他的生命裏出現了一個有些笨拙的卻又異常幹淨的少年。


    “叮咚”


    又有消息發來。


    “我在電梯,怎麽消息一直轉圈,到底發出去沒有喔?”


    “我們算是朋友嗎?”他字裏行間是還未褪去的稚氣,像是小蝸牛探出觸角,小心翼翼地詢問他:“我可以知道你叫什麽嗎?”


    發出這條消息的緊張感,的確隻有簡昧自己最清楚。


    電梯一層一層地下降,並不是很熱的天氣,他的手心居然慢慢地出了一層汗,一直沒有得到的迴答有時候就已經算是得到了答案,當電梯即將到達一樓的時候,簡昧的眼睛垂了下來,有些難過地抿了抿唇。


    “叮咚”


    一樓的到達聲響起,電梯門開,外麵是明媚的陽光。


    與此同時,簡昧的手機震了一下,他點開,是陸星妄的消息,短短幾個字卻是隻有當事人才知道的鄭重:【我姓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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