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路超這一連串的動作,隻是瞬息功夫,司馬明梓的鐵鐧已經了“嗤”的指進彭路超右肋肉裏,但是,不待司馬明梓有做進一步的翻扯,彭路超這一記神乎其技的“鎖龍王”絕技便已發揮了威力!


    “唿”的由懸空砸下,咋嚓聲揚,竟將司馬明梓那五短身材砸短了一半,連這位梅林門的四瓣主,一位棘手的煞手的腦袋也給他打進了頸子裏!


    彭路超一口氣尚未轉過,一旁歸緣已位血瀝肝般狂號著彈射向前,他邊滾進,手上的血刀掠閃如一條經天的長虹,在彭路超力疲之下,猛的砍上他粗壯的身軀,鋒利的刀身立即毫不容情的紮進了彭路超的肌肉裏。


    這一刀嵌入彭路超的肉裏,那種劇烈的痛苦,使他馬上拋掉握著的鎖鏈,麵容扭曲著衝向歸緣,歸緣在急切間忙用力抽出血刀,但因血刀倒紮得太深,已入了骨,倉間竟拔不出來……


    就這短暫的延誤,彭路超那壯碩的軀體業已撲到身上,不待歸緣閃躲,彭路超的一雙巨靈之掌,便已扼上他的咽喉,兩人滾倒地上,拚命折騰撲擊……


    在這同時——


    奇禹已悶吼著又帶了傷,黃龍堡一名殿士叫胡山子的長槍極快的插進他的大腿股,又灑著一溜鮮血拔出,奇禹踉蹌暴退,邪刀繞著弧形猛掄,他嘶吼的道:“媽的,老子跟你同歸於盡!”


    胡山子冷峭的道:“奇禹你還是先走一步吧!大爺不陪你哪!”


    十一刀揮向胡山子,奇禹汗灑血滴的道:“老子不甘寂寞,非你這個狗操的雜種作伴,決不甘心!”


    這時,業已將黑山封逼得節節敗退的馬威足,正迫使黑山封移到了奇禹等人附近,他窺準目標,雙掌齊發,一陣又急又快的攻擊,把黑山封攻得手忙腳亂,尋妥一絲空隙,馬威足飛快暴旋,十掌合並成一掌,掌影縱橫,勁風如泣,十掌沒有一掌落空,全麵摟頭蓋臉的招攻在胡山子的頭臉之上。


    驟然間,熱血四噴,胡山子倒了三步,才止住身,奇禹又形同瘋虎的奮起一足,將胡山子當胸搗飛出七步之外!


    黑山封被馬威足逼得鼠竄西掠,又見他傷了胡山子,自己援救不及,頓時差點連肺都要氣炸了,恨得幾乎吐血,凸突著銅鈴眼,麵如嘔血,額浮著筋,他像半座山似的身軀衝向馬威足!


    黑山封口中猛不停罵道:“你這殺千刀的,老子豈是好惹的……”


    馬威足冥靜無語,唇角卻噙著一絲酷毒的冷笑,他倏然閃挪,掌出如電,刹時直劈,刹時橫砸,刹時飛腿,刹時纏絞,他那雙肉掌,宛如一把利刃,變化自如,空氣中帶起勁風陣陣!


    黑山封雙目噴火,喘息如牛,大汗淋漓中,他的雙手已使盡了吃奶的力量,惡狠狠的拚命反擊馬威足!


    奇禹仍然被五名梅林門的好手圍攻,這五人紅了眼,也橫了心,他們兵刃穿插,又急又密,仿佛狂風般罩合著奇禹!


    奇禹咬牙切齒,衝刺掃砸,傾力支撐抗拒,梅林門其中一位赫然是梅林五煞中僅存者九劍士徐勇,在劍尖吞吐閃爍中,徐勇叫道:“姓奇的,你無法壽終正寢了!”


    奇禹邪刀偏斜崩砍,橫舞豎飛,他吼道:“老子砍了你這個縮頭烏龜!”


    九劍士徐勸本來一直在隊伍後頭,因為雙方人數眾多,場麵也非常紊亂,所以他一直沒有限大雷教的好手碰麵,現在雙方人馬死傷不少,他才飛身趕攻前頭來,迎麵撞上奇禹。


    九劍士徐勇則身溜進,長劍電刺,一閃疾退,“噗嗤”輕響,一股其銳如天的無形氣流已筆直射向奇禹的麵孔!


    猝不及防,奇禹甫覺情形有異,麵部側開,肩頭卻已被刺中,他怪吼一聲,身子往一邊翻去,一名持槍大漢趁機快刺,猛的透進了奇禹的右大腿,狠狠紮上了他的大腿骨,痛得奇禹尖叫出聲,邪刀奮力砍向這名大漢!


    抽槍、閃身,這名大漢微晃倏讓,隻受了皮肉之傷。


    九劍士徐勇斜刺裏暴進,倏然二十九劍合成一溜並射的寒光,其快至極的罩向奇禹!


    幹鈞一發之際,敖子青的身形仿佛來自天外,“唿”的一下到了奇禹的身側,鬥然便是一十一刀的攻向了九劍士徐勇及三名大漢!


    梅林五煞的其他四人均傷在敖子青的手上,僅剩九劍士徐勇一人,仇人相見份外眼紅,九劍士徐勇失去他的修養,破口叫罵道:“去你媽的……”


    九劍士徐勇一橫心,丟下奇禹,大罵著衝向敖子青,敖子青一言不發,摟頭二十八刃擊向九劍士徐勇,而此刻,悍不畏死的血刀僧亦已趕到!


    徐勇才一退開,又有六名大漢圍攻奇禹,奇禹喘著粗氣,卻也毫不示弱的迎上了敵人!


    奇禹傷痕累累,喘得他伸出了舌頭,但他連汗水也不擦一下,捉著邪刀力戰敵人,手起刀落,已將一名黃龍堡的漢子攔腰截落!


    斜刺裏,兩柄雪亮的腰刀甫始斬到,他己狂旋而出,邪刀猛舞飛掃,二條人影全已長號著分向兩個不同的角度摔去!


    一名大雷教的弟子正浴血苦戰兩名敵人,左側,三名大雷教兄弟與六名梅林門所屬在地下翻滾撲騰,那一邊,一名大雷教的大漢剛將大刀捅進了一個敵人胸膛,但他後頭也立即挨了一劍……


    大雷教的人馬手舞刀盾,拚命搏戰著強大敵人,周遭,業已仰仆滿了各形各狀,死像慘怖的屍體,簡直淒厲可怕到了極點……


    這一頭——


    九劍士徐勇長劍吞吐有如蛇信,疾速暴刺敖子青,而血刀僧的血刀也同時揮了過來!


    單是旋轉,敖子青倏忽十一刃猛襲徐勇,手中十三掌卻劈向血僧,將兩人各逼退了三步!


    在敖子青急泄的掌影中,徐勇又再次撲上來,長劍狠截敖子青,雙腿亦飛射向他的敵人,完全是一派拚命的打法!


    敖子青沒料到徐勇竟是如此硬幹,急切間,他身形驀的騰空,腳前頭後,怒矢般暴射向前刹那間,徐勇的長劍便插進了他的腿根,就在這同一時,敖子青的雙腿猛蹴,完全蹬在徐勇的胸口上!


    這位梅林五煞唯一的僅存者,便一頭撞出去,頭顱與地上的石頭相碰,“哢嚓”一聲,腦漿迸裂,在石頭上印下了一團怪異的白紅相間的,黏糊糊,濃稠稠的可怕圖案!


    徐勇那聲臨死前的慘號尚在空中顫抖,血刀僧已形似瘋虎般衝上,血刀翻刺,又急又炔,寒光閃耀中,俱是向敖子青致命處招唿!


    已受了傷的敖子青叱吼一聲:“找死!”


    他一個空心斤鬥彈升七尺,他的右手鬼簫暴揮,隻見銀光一團,“唿”的彈射出去,“砰”的一記,兜胸將血刀僧砸出五步,血刀憎“哇”的噴出一大口鮮血,卻一個就地滾翻向一邊,血刀飛擲向正在咬牙苦鬥的奇禹背後!


    奇禹如今已是有氣無力了,可以說全是在勉強支撐,他早就異常虛弱乏力了,何況他麵前又圍了五名黃龍堡的高手,血刀憎的血刀疾速如電,一側的敖子青光一瞥之下,不禁大叫:“快閃,奇兄!”


    叫聲中,敖子青雖然拚命的掠身過來搶救,但,卻來不及了,血刀憎的血刀已經深深的插入了奇禹的背心,差一點就穿胸而過!


    泣血般嗥號,敖子青雙腿齊飛,頓時砸得隻剩一口氣的血刀僧麵目稀爛,胸口洞裂,血漿閃沫濺飛四處。


    雙方的動作全快得匪夷所思,在敖子青反身擊向血刀憎的一刹,有一名梅林門的好手暴閃倏進,雙臂猛抖,一下子將奇禹砸了個就地滾,奄奄一息的奇禹不知哪來的力量,奮力一擲,邪刀已將這名好手砍得打了個踉蹌,麵無血色!


    這名好手挺身再躍進,滿麵殺氣,狠毒的又撲向奇禹,側麵,剛剛站地的敖子青抖出手中斷刃,於是,一線雪亮光影倏映,“唉”的悶響,這名好手的頭顱已無主的飛了出去!


    雙方的行動之快,俱是起自刹那,終自瞬息,像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不容人思考,更不容人猶豫,隻是眨一眨眼,則一切都結束了……


    滿地全是鮮血、腦漿,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與傷者,甚至還有細碎的肉屑散在地上,這景象更加怵目驚心,看上去,叫人有說不出的慘厲,更有說不出的悲涼……


    空氣中,浮漾著腥膻血臭,飄浮著死亡的氣息,浮沉著叫人心悸的殘酷意識……


    這邊——


    如影追風白雕兩隻銅鈴眼全紅了,他大張著嘴巴,舌頭像狗一樣伸出唇外,汗如雨下,他喘著氣,拚命抵擋著裘禾邦的攻擊,不過,他已顯得有些力不從心,盡管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卻仍然被逼得步步後退!


    敖子青大叫:“裘教主快收拾這個小子,我們就能控製整個局麵了!”


    裘禾邦不覺精神奮發,大聲口應叫道:“他逃不了的!”


    在劇烈的拚搏中,白雕忍不住羞怒驚恐交集的大罵:“不要臉的東西,大言不慚!”


    裘禾邦死命狠攻,招式快而且狠,他冷厲的道:“以眾欺寡,以多吃少,哪一方不要臉了?”


    一時又被逼退了三步,白雕狂吼:“要死,大家死在一塊兒!”


    突然——


    一個語聲有如金鐵互擊:“黃龍、梅林所屬,立即撤退!”


    敖子青目梢子驀然觸及在樹林內的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


    所有梅林門、黃龍堡的人馬,包括如影追風在內,一聽這一聲石破天驚的叫聲,全部無心戀戰,急欲從敵人攻擊中抽身!


    白雕突然一個騰旋掉頭飛掠而出,裘禾邦身形倏轉,緊跟而上,一邊大吼:“那裏走!”


    不管輸或贏,所有黃龍堡方麵的人馬紛紛轉身後退,氣急敗壞的逃奔……


    敖子青沙啞的怒吼大叫道:“大雷彈齊放!”


    這五個字如五聲巨雷,轟然傳播四周,嫋繞不散,立刻——


    大雷教的人馬隻要還能動的,個個伸入懷中掏出大雷彈,陸續的揮拋而出,於是,一連串銀光閃閃的物體上升半空中,當梅林門方麵的人正在推擠竄逸之際,連串的銀色物體忽然撞擊在一起,仿佛霹靂猝響,所有大雷彈已轟然爆裂,一團團熊熊的火球瞬息迸濺擴展……


    一片轟然爆烈聲中,煙硝晦迷,火蛇迸射,像一大片火鋼般卷罩而落,一股強烈而令人窒息的硫磺味道充斥滿空間……


    梅林門方麵的人馬尚未及退出,已有一半以上號叫著滾倒地下,於是,一幕悲慘的景象又淒怖地展現了……


    隨著這一片火海也似的爆炸聲響,梅林門方麵的人馬,翻滾哀號,其聲慘厲得有如狼嚎鬼哭,鮮紅的火舌在人身上燃燒,焦臭的炙肉氣息在四周飄散……


    地上翻滾的人用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撕著自己的麵孔五官,好一場可怕而令人畢生難以忘懷的修羅圖啊!


    整個野地坪上,火光散亂而迅速的向四處流竄,似一條條火蛇在貼地疾進吱吱之聲尖銳刺耳。


    火光映照裏,敖子青撇撇嘴唇,他大吼道:“別讓敵人跑了!”


    敖子青眼看著梅林門、黃龍堡的殘餘者在迅速的潰敗,他冷煞的一笑,敖子青突地出手,一記“天神開路”,再有五名梅林門弟子於一片哀號裏魂飛冥滅!


    大雷彈放出的火箭,有如老天憤怒下降落的火雨,那麽無休無止,狠辣歹毒的交織飛射,射向人身,射向地上死的、傷的軀體上!


    在黑暗裏,驚恐的嗥叫唿號聲亂得令人心顫,幾個小頭目帶著自己的手下,左奔右跑,一麵大聲叱吼鎮壓,但個個神色倉皇,氣急敗壞,有如喪家之犬,亡命般的往山坡下奔跑!


    前頭有人因傷跑不快,擋了後麵的人,後麵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拚命往前衝,有的一不小心跌倒了,後麵的人就踐踏上去,自己人踩死自己人,霎時悲叫怒罵亂成了一片,情形淒慘!


    人潮洶湧,瘋狂的往山坡下推擠排擁,梅林門方麵的人正在釜豆相煎,自顧不暇,叫嚎唿喊的驚心動魄,人擠人,人推人,場麵亂得不可收拾!


    其實大雷教方麵的人以呐喊追殺,也隻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因為,他們受損的情形不比敵人好到哪裏去,根本無力追殺,但是,梅林門方麵一聽喊殺,像一群受了極大驚恐的野獸,嘩叫成為一片,人馬已如怒洪決堤,那麽雜亂而又不可收拾的朝北奔逃敗退,似山倒水流的快速……


    終於——


    一片沉寂籠罩場中,這卻是一片極令人不快的沉寂大雷教可以說勉強勝了,雖然勝得很艱辛,勝的很痛苦,付出很大的代價,他們見敵人走光後,他們怔忡的站著,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良久——


    敖子青走到裘禾邦身邊,關注的道:“裘教主,你還好吧!”


    裘禾邦顯得十分疲憊,道:“老夫還好,少俠你傷了不少處?”


    敖子青笑道。


    “這一點算不得什麽,家常便飯,常有的事!”


    其實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不酸,沒有一處不痛,他強忍胸隔間的翻騰血氣!


    湊近過來,馬威足骨骼像被拆散了,喘著粗氣道:“我們贏了……”


    一揚頭,山神田星做然道:“我們總算出了一口怨氣了……”


    裘禾邦頗為傷感的道:“表麵上,我們是勝了,可是大雷教也是元氣大傷,精英損失泰半……”


    嚴肅的,敖子青道:“大教頭,我方以寡敵眾,猶能戰勝強敵,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這一迴,梅林門算是垮台了,白尊被我們捉了,黃龍堡也被我們槁的一塌糊塗,或許以後他們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文風采大大喘了幾下,嗆咳的道:“這一場仗打的沒完沒了,簡直像一百年、一千年那麽漫長……”


    笑笑,敖子青道:“我們終於熬過來了,隻要我們主力不垮,戰勝的機會就大些。”


    裘禾邦這時望望四周的情況,那些狼藉的,可憐的屍體,麵目稀爛的,血肉模糊的,明顯的,斷頭的,乳白的腦漿,濺灑在四處的猩紅鮮血,加上點點有如刀砧上撤下來的細碎肉屑,這裏比屠宰場更加恐怖,血淋淋的景觀……


    驀地,他看到了一具軀體,他大大的震動了一下,失聲叫道:“六弟,老六……”


    雙鎖子彭路超與歸緣力拚而同歸於盡,兩人的屍體並倒在一塊兒。


    另一側,古大狐從樹林內一拐一拐的走出來,突然,帶著哭調尖號:“奇禹——奇禹你……走啦?”


    裘禾邦嘴唇變成青白的哆嗦著,悲切的道:“奇……奇禹也走了?”


    敖子青低沉的道:“奇禹已經去了多時了……”


    古大狐哇哇怪叫,頓足挺胸,厲吼起來:“這些小雜種,小畜生,他們殺了老六,又宰了奇禹,混帳東西,看老子不活剝了你們……”


    裘禾邦盡力提高了聲音,他戚然道:“不要哭了,我們也叫對方付出了代價,這就是江湖生活,武林風雲……唉!”


    古大狐淚如泉湧,他扁著嘴,混身顫抖,語聲也帶著那樣的痙攣,道:“還不夠,這些小子個個該死,他們必須死光,死淨才能為我們的好兄弟雪恥……”


    閉上眼,裘禾邦緩緩的道:“四弟,你即使殺盡了他們的人,六弟、奇禹他們能夠再迴來嗎?走的就永遠走了,無論再如何挽救,也無濟於事了。”


    咬牙切齒,古大狐狠毒的道:“無濟於事也要殺——,這些沒有天良的東西,他們個個都該死絕,將他們一個個分屍……”


    潤潤唇,敖子青忙道:“戰場上,各為其主,四教頭,說實在的話,我們也不比對方仁慈,甚至,我們下手更比對方的狠毒,他們的傷亡人數在我們一倍之上,似乎誰也怨不得誰,在刀口上舔血就是如此。”


    又是悲痛,又是激動,又是疲倦的歎了口氣,古大狐搖搖頭,不再多說。


    沉穩的,裘禾邦道:“二弟,由你負責,清點我方的傷亡情形,以及善後的處理。”


    山神田星頷首道:“是,我即刻去!”


    裘禾邦閉著眼,敖子青輕輕的道:“教主在想些什麽?”


    裘禾邦痛恨而又傷心的道:“在雙方接刃進行中,老夫隻要一見我們的弟兄一個倒下去,不論死傷,老夫的心即如被刀割似的痛了起來,現在親眼看到這麽多弟兄血肉橫飛,頭斷支離,在地下翻滾撲騰……這些景象不斷在老夫腦海中,老夫又分不開身去搶救,那麽淒慘……”


    憤怒的瞪大了一雙斜眼,古大狐的兩邊太陽穴“突”“突”的跳動,他激動的道:“大哥,咱們殺到他們老窩去,把黃龍堡連根拔起!”


    皺著眉,敖子青搖搖頭,道:“四當家,我們傷亡也非常慘重,我們簡直沒有餘力了……”


    一時大家沉默無語,敖子青隻覺得胸口翻湧,有股想嘔的感覺……


    裘禾邦沉沉的道:“老夫行道囚十多年,建立大雷教也有二十多年了,像今天這樣一場狠得不帶一點人味的打殺場麵,還是平生首見!”


    敖子青用力吞了口唾沫,強笑道:“江湖上的作風一向如此,人家如何待你,你將以十倍還之,恩惠是如此,而仇恨又何嚐不是如此?大當家且放寬心胸!”


    搖搖頭,裘禾邦道:“每個人的命都隻有一條,丟了就沒了,老夫的兄弟走了再也迴不來了………”


    稍微移動一下腳,腳上中的一劍,不禁扯痛得連心髒全顫了顫,敖子青咬咬牙,道:“大當家的,依在下看來,黃龍堡的實力當不止於此,我們還得多加提防,千萬鬆懈不得!”


    微微頷首,裘禾邦道:“我們所剩殘兵,不知還能不能再抵擋一次強敵的侵襲?大雷教莫不要……”


    舐舐唇,敖子青道:“大當家的,咱們手中還握著一個人質——白尊,說不定對我方有一點助益也不定,大當家先不要操心,我們不會輸的。”


    連連點頭,裘禾邦道:“還真多虧了你……”


    笑笑,敖子青道:“咱們還是快離開這些鬼地方好……”


    天剛亮——


    五百多名的大雷教弟子僅剩二百名左右迴到老家集來,其中還有不少身上都是帶著傷的!


    拂曉的曙光,映著他們一張張疲憊的麵孔,大多數的人身上染著血汙,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敵人的,因為,這些迴來的,都是經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役中的佼佼者,或幸運者。


    他到達了林子口,由金狐狸易連航率領著三十幾位弟子齊齊躬身迎接前麵的裘禾邦及敖子青。


    易連航一看大家的表情,以及人數驟減的兄弟,他當知可能的情況,他暗啞的道:“教主,咱們……”


    裘禾邦無力的點點頭,乏力的道:“我們沒有輸,也可以說是我們贏,對方傷亡的比我們大了差不多兩倍,而且是他們主動撤走,我們沒有輸……”


    最前麵的一名大漢,恭謹的對敖子青道:“稟敖師叔,季姑娘已經問過好幾次你們的消息了。”


    用手抹去臉上的灰沙,敖子青長長籲了口氣,溫和的道:“季姑娘大約已經知道我們迴來了。”


    一行人進到裏麵,裘禾邦仍然心事重重,裏外大小的事,隻好交給田星及馬威足兩人去負責發落,尤其馬威足他的領導能力又強,指揮若定,有主見,做事果決,有魄力。


    馬威足對大家沉聲道:“大哥,敖大俠,各位兄弟大家已經忙了一夜,請迴房去休息吧!有什麽事,等大家休息過後,咱們再商議!”


    默默點頭,大家各自走開,敖子青又對馬威足道:“五當家,白尊那老小子,可千萬看好了,他對我們可值錢得很!”


    馬威足迴首向身後一名大漢吩咐道:“敖大俠的話聽到了吧!大家雖然累了,本身的職責別疏忽,強敵環伺,叮嚀負責巡視的兄弟,戒備千萬疏懈不得。”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五教頭你也去歇歇吧!在下告退了!”


    敖子青沒有直接迴房,他彎到季夢寒的房間來,他才舉手要敲門,門兒已“呀”的啟開,一張明麗而嫵媚的麵龐,似一朵迎著朝陽的花,那麽清新而甜美的對他微笑。


    敖子青深深吸一口氣,朝著季夢寒做了個苦笑,道:“我的樣子一定很狼狽!”


    季夢寒不置可否,輕雅的笑笑,敖子青摟著她的肩頭,疲乏的行向室內。


    門一關上,季夢寒就如一隻小鳥般依偎到敖子青懷裏,悄細的問道:“子青,你沒有受傷吧!我擔了一夜的心,一想到戰場上你與人拚鬥的樣子,我……”


    敖子青閉起眼睛,勉強把身上的痛楚感覺壓抑下,長長籲了口氣,道:“我還好,夢寒給我倒杯水好嗎?”


    季夢寒突然跳了起來,叫道:“你看,我看到你一高興就忘了……”


    說著,她忙連倒了一杯茶遞到敖子青手裏,敖子青啜了一口熱茶,覺得舒服多了。


    季夢寒又靠到敖子青懷裏,握起兩小粉拳輕巧有致的在敖子青腿上捶了起來。


    敖子青雙眉微皺,因為季夢寒這一捶,使他腿上的傷痛越加痛徹入骨,但是,他沒有呻吟,沒有拒絕,一任季夢寒輕輕的捶——


    季夢寒原本閉著眼,才一睜開,目光中映入敖子青腿上的一片血漬,尖叫道:“你……受傷了……”


    她一急不避嫌的檢視起敖子青的腿傷,她珠淚紛落的道:“天啊,是誰那麽狠心把你傷成這樣?你看這一劍傷得多深……”


    敖子青一笑,疲乏己極的道:“不礙事……”


    奇夢寒連忙取了水,為他把傷口洗幹淨,上了一些創傷藥,她怯生生的道:“剛才我一定弄痛你了,你怎麽也不叫一聲,你這人……”


    敖子青深深的凝注她,緩緩的道:“看到你,最大的痛苦我也能忍受!”


    季夢寒鮮紅的小嘴半張著,良久,她才幽幽的道:“你既然那麽在意,為什麽不常常好好珍惜自己的身軀呢?你難道不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疼?”


    她那雙美眸中淚光又現,她解開敖子青披風,檢視他身上的傷痛,每看一處,她如花的麵龐便抽搐一下,煞白煞白的。


    季夢寒淚水輕淌,垂著頭道:“子青,你是如何忍受這些痛苦的,我……我看得都忍不住了。”


    敖子青平靜的道:“肉體的痛苦算不得什麽,再大再深我都能忍受,如果是心靈……”


    季夢寒抽噎了一下,哀哀的道:“子青,我一定好好愛你,照顧你……”


    敖子青摟著她,啞著嗓子道:“別哭,我不是好好的嗎?”


    季夢寒忙抬起頭,再為敖子青洗滌傷口,敖子青的全身上下都有傷,進來時因為披風遮住,看不清楚,現在一看,季夢寒柔腸如絞,血瀝心扉。


    他的內衣幾乎被血水浸透,有肋有一個深達寸許的血槽,皮肉翻卷,微微顫動,左胸中,更有一條刀砍的大口子,鮮紅的嫩肉輕輕翕動,原本已止血,現在一動,一股股熱血,又從肌肉翕動中汨汨流溢,驚人透了。


    季夢寒小心翼翼,深怕弄痛他,為他的傷口上藥,她望著敖子青那深沉而疲憊的而孔,心疼的眼淚直流,較之直接加於她身上更來得令她難受與痛苦,這滋味艱澀極了。


    季夢寒的雙肩聳動著,淚痕已輕輕沾滿了這位美麗姑娘的麵頰,似一朵帶雨的茉莉。


    敖子青身軀一抖,顯然他在壓製自己的激動,竭力平靜的道:“別擔心,在江湖上混,流血是無可避免的,而且對我來說,這次的傷並不是最嚴重的,比這次重十倍以上的情形也不少的,你看我還不好好的活著。”


    季夢寒心痛的道:“子青,答應我,下次要小心一點,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敖子青吻著季夢寒那一頭瀑布似的長發,眸子裏有一片光彩,輕沉的道:“那是自然,那是麵對生死關頭,我總是心情很平靜的,現在則不然,我不想死,不願意,永遠有你,所以我不肯死。”


    季夢寒將麵孔俯在敖子青懷裏,雙肩聳動著,語聲細如遊絲:“不要說死,我不要你死,你也別提這個字……”


    敖子青展眉一笑,道:“好,我不說,你也別說,以後誰也不準再說,好嗎?”


    季夢寒嫣然笑道:“子青,我還沒有問你,昨晚的事怎麽啦?我們的人傷的如何?敵人呢,他們一定被你們打的很慘吧!有你在……”


    敖子青歎了口氣,道:“我們贏了,贏得很痛苦,很辛酸,六當家及奇兄都去了,我們也損了一大半兄弟,受傷的還不算呢,唉!江湖生活……”


    季夢寒驚怵的望著敖子青,良久,她才幽幽的道:“從你昨晚一走,我一人在房裏就一直在想,我們這樣打打殺殺,為的是什麽?為了聲譽,為了名望,為了爭一口氣……”


    敖子青深深的凝注她,緩緩的道:“是啊!一夜之間那麽多生命就消失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會懷疑,為什麽對別人的生命會如此漠視?或許江湖待久,對什麽人,對什麽事都麻木了,沒有什麽感覺……”


    季夢寒平躺在敖子青杯裏,喃喃的道:“子青,我們退出江湖,找一個地方住下來,然後……生一大堆孩子……”


    敖子青稍稍推開了季夢寒,望著那張酡紅如醉的臉蛋兒,他感動的道:“等一切事了,心中無牽無掛,我們就一起退出江湖,沒有任何遺憾的,從我踏出江湖以來,我沒有過這種念頭,直到認識你,我整個人,整個思想都有了很大的改變,你實在太好了,太善良了……”


    季夢寒麵龐上淚痕未幹,那張俏臉兒,惑憐照人,她低怯的道:“子青,爹他說有事找你,你看我一看見你,什麽事都忘了……”


    敖子青抱緊了她,嘴唇似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唇上,一個長長的甜甜的吻,那麽長,那麽甜,那麽醇厚,那麽濃烈,彼此間的心貼的緊,唿息相隔,久久……有些透不過氣來,季夢寒羞澀的道:“夠了……”


    敖子青舐舐嘴唇,笑道:“一輩子都不夠的。”


    小巧的鼻子皺了一下,道:“才迴來一定很累了吧!你快去休息吧!看你的樣子很累了,身上又有傷,別累壞了……”


    敖子青“嗯”了一聲,眯著眼,笑道:“有你替我包紮的傷,現在舒服多了,一點也不覺得痛,隻要有你在……”


    季夢寒端給他熱茶,看他啜了一口,道:“去,去,去,傷包好了,茶也喝了,快走吧,讓人家見到了多麽不好意思……”


    敖子青望著她一雙美麗的眼睛眨呀眨的,他猶豫了一下,淡淡的道:“你也好好休息,傷剛好,身子要緊,晚上再過來看你。”


    季夢寒點點頭,笑道:“別忘了爹有事找你,不知道什麽事,他要親自告訴你,休息過後,別忘了去找爹……”


    敖子青翻身站起,在季夢寒頰上一吻,笑道:“是——泰山大人有事,小婿焉敢怠慢,待我換過衣衫後,即刻就去,可以吧,敖夫人?”


    季夢寒輕輕的捶了他一下,低怯的道:“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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