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楔似笑非笑的勾著唇角,把玩著檀木櫃子上的一處青花瓷,聲色幽幽,“厲小娘子的身世是個迷,也許真與當年的淑寶林脫不開關係。”


    若是李柷知道了……


    李楔邪肆一笑,他很期待李柷會是有什麽反應。


    嫤貴妃聯想到某種真相,忽的一個寒顫,眼眸微微眯起。


    “也許是唐懷王……”


    “這件事情,兒子會去查的。”


    提到唐懷王,李楔垂下了好看的眸子,教人看不清神色。


    “不許去查!”嫤貴妃驟然厲色,見李楔深幽的目光望過來,又微微歎息。


    “楔兒,你什麽時候才能清醒過來?她不是淑寶林,你也不是唐懷王,也不能是唐懷王……”


    “母妃,”李楔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勾著的唇角隨著轉動一點一點的落下,最後變得哀傷:


    “唐懷王當初若是……”


    “唐懷王已經死了!”


    知道這個兒子的忌諱,嫤貴妃冷厲的聲音中透著驚駭和軟弱。


    “楔兒,母妃隻有你了,你不能有事,知不知道?”


    “還有李柷。”


    “楔兒?!!”


    嫤貴妃瞬間崩潰而又無望,她的人生從來都沒有這樣無能為力過。


    “你知道你父皇現在在哪嗎?”


    嫤貴妃突然淒楚的笑了,她對這個兒子是不是太縱容了?以至於讓他任性妄為,不論對錯,甚至不計生死。


    李楔神情一暗,手掌不自覺的收緊。


    “皇上在驚鴻殿!”嫤貴妃目光錚錚的看著李楔,說出的話越發的無情,“皇上,你的父皇,幾乎天天宿在驚鴻殿……”


    “母妃今日累了,早些休息!”李楔朝著嫤貴妃行告退禮,“兒臣告退!”


    “你要去哪裏?”嫤貴妃慌忙攔住李楔,追問。


    迴答嫤貴妃的,是李楔絕然離開的背影。


    “為什麽不能放下呢?”嫤貴妃望著那快速消失的背景,恨其不爭,更多的是心疼。


    “娘娘,”覓荷心神憂憂的上前攙扶嫤貴妃,“虔王殿下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麽就嗆上了呢?”


    “隻要談及驚鴻殿的那位,我們母子就沒有相談融洽的。”嫤貴妃歎息,倚著覓荷,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


    “覓荷,你說本宮是不是對虔王太縱容了?讓他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去生活,誰知道,卻是這個結果!”


    覓荷勸慰道:“娘娘和虔王殿下是母子,自然是一心為著殿下好,虔王殿下會想明白的。”


    “但願吧。”隻盼望這一天早點到來。


    “厲冰茹呢?”


    “迴娘娘,還關在暗室裏。”


    “沒有求饒?”嫤貴妃些微訝異,那個小丫頭從始至終,隻為自己爭辯過一句,從皇後的瓊瀾殿到被關在瑤華宮的暗室,竟沒有一句求饒,也沒有大唿冤枉。


    知道強權壓人,還倔強不屈。這樣子的性子,和當初的淑寶林還真是如出一轍。


    “沒有,很安靜。”覓荷也覺得不可思議,“就是嘴裏念念有詞的說些什麽,聽不太清。”


    嫤貴妃輕“嗯”一聲,想到十八年前,那個獨把聖寵當作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的淑寶林,心情複雜難辨。


    “把她帶過來。”


    驚鴻殿位於皇宮西南,宮殿不大,卻是離皇上寢宮最近的一處建築。


    清清池水環繞,悠悠浮萍滿地,碧綠而明淨。自從來了新主人之後,更種遍了奇花異草,正值盛夏,風吹花湧,香沁十裏,甚是嬌豔醉人。


    淅瀝的風雨隨著夜幕悄然而至。


    滴水房簷處,一素妝美人倚著廊柱愣愣出神。單薄的衣衫裹著弱不經風身子,襯得巴掌大的一臉更加蒼白,看不出一絲血色,三千青絲如瀑,鋪滿整個背部。


    黑白兩色的極度反差,讓那纖弱的身影生出幾分虛幻迷離的錯覺。


    “小姐——”


    綾兒綾兒匆匆從外麵跑迴來,稚嫩的臉上,因為跑的急切而暈染紅暈,眉眼彎彎,歡唿雀躍的表情怎麽也掩飾不住。


    細雨斜飛,溫潤了烏發紗衣,更添一分清新雅麗。


    美人抬眸,忽的羨慕起來。


    “皇上走了嗎?”綾兒瞄了一眼微開的房門,手攔在唇邊,問的小心翼翼,卻掩飾不住眼裏的晶瑩閃亮。


    “什麽事情值得你這樣高興?”董美人淺笑,何曾幾時,她也如這個丫頭一般天真爛漫,朝氣蓬勃。


    綾兒四處張望一眼,俯身在董美人耳邊耳語道:“他來了!”


    董美人臉色驀的一寒,直望向綾兒:“他是誰?”


    “自然是虔王殿下啊!”綾兒笑著迴答,幹脆半蹲下身子,離董美人更近一點,“現在正等在禦花園呢!”


    董美人玉手緊握,扭頭望著風雨交疊的夜色,幽幽的問道:“我又是誰?”


    “小姐?”綾兒驚訝一聲,看不懂小姐現在的神情,惶惶問道,“小姐你怎麽啦?”


    “告訴我,我現在的身份是什麽?”


    “小姐現在是皇上金口禦封的美人!”


    “是啊,美人!”董美人忽的笑了一下,垂眸自語:“好怕我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綾兒驀的瞪大了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你也該記著了。”輕幽的聲音透著一絲如雨的冷意。


    “小姐?”綾兒見董美人是認真的,頓時驚慌了神色,“虔王殿下還在等著呢,外麵還刮著風還下著雨呢!”


    “該改口了。”


    董美人扯了扯嘴角,看向綾兒,“我是皇上的美人,你應該叫我娘娘!”


    “……”


    綾兒張著嘴,觸著自家小姐冷靜決然的眼神,爭辯的話就那樣卡在嗓子眼上。一時又不知道該喚一聲小姐,還是一聲娘娘。


    董美人隔著瀟瀟風雨的夜幕,最後望一眼禦花園的方向,起身走向房間。


    走了兩步,見綾兒沒有跟上來,又無聲的歎息:“過段時間,我會跟皇上說,釋你籍奴,放你出宮,界時,代我好好照顧他。”


    “小姐……”


    綾兒急急的想要拒絕,想說自己甘願一生伴隨小姐左右,話到嘴邊又忽的又躊躇起來。


    站在董美人剛剛倚著的滴水房簷,這個地方是看禦花園最好的角度,天氣好的時候,可以錯過密林的間隙,看到禦花園中湖心亭的八角亭頂。


    眼下風急雨驟,但剛從禦花園迴來的綾兒清楚的知道,此刻的湖心八角亭下,正等著一個英姿颯爽,玉樹臨風的男子,翹首以盼著心上人的到來。


    綾兒心疼自家小姐,也心疼那個尊貴無斯,情之所鍾的男子。


    董美人擰了擰眉,“你叫錯了。”


    綾兒頓了一下,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是,娘娘!”


    “嗯!”


    董美人輕嗯一聲,隱隱可聽到哽意,緊抿著紅唇,眼眶發紅,眼圈濡濕,卻不敢一探究竟。


    “下去休息吧。”


    “是!”


    綾兒行了一禮,心知自家小姐,哦,不,娘娘,今晚是需要一個人靜處了。


    綾兒剛轉個身,又聽董美人吩咐道:“去請莫姑姑來!”


    “是!”


    綾兒又恭了一禮。見董美人再無吩咐,便退出去喚莫姑姑。


    莫姑姑是廚房的嬤嬤,做的一手美味糕點,董美人吃著糕點好吃,一日心血來潮,喚來做糕點的嬤嬤,兩人相談甚是投緣,便喚了一聲姑姑。


    眼下已入夜,小姐這個時候叫來莫姑姑是何意?


    “姑姑,你再與我講一遍唐懷王吧!”


    董美人吃過莫姑姑做的糕點,平常吃的美味糕點,此刻卻吃的幹澀難咽。


    “娘娘,唐懷王可是宮中的禁忌……”莫姑姑一邊說著,一邊緊張的東張西望,生怕被什麽人聽到了。


    “姑姑莫憂。”董美人溫婉一笑,親自扶著莫姑姑坐上凳子。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莫姑姑驚恐的連連後退。


    董美人笑道:“自我叫一聲姑姑,是真心把姑姑當親人!”


    莫姑姑惶恐道:“娘娘是貴人,老奴……”


    “姑姑~”董美人半是撒嬌半是強硬的拖著莫姑姑坐迴凳子上,倒一杯水遞與誠惶誠恐的莫姑姑。


    “深宮大院如同金絲雀的牢籠,我不過想聽姑姑說說故事,聊以慰籍罷了。”


    莫姑姑雙手緊握著杯盞,心有忐忑,然而一雙飽經歲月的眼睛漸漸浮起迴憶的光芒。


    “唐懷王是少年將軍,是建國以來唯一的異姓王。當年的唐懷王玉樹臨風,意氣風發,名揚天下。不知是多少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唐懷王掙得功名迴京後,被選作太傅教導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先帝薨逝的時候,皇上被困在城外,是唐懷王拚死護得皇上迴京,用一身的傷換得皇上的至尊之位。


    皇上對唐懷王心懷感恩,又愧疚,故以封作懷王,留居陽城。


    並婚賜公主。”


    莫姑姑說到這裏停 了下來,一雙滄桑而又深迥的眼眸水光閃閃。


    一切都很美好。唐懷王的確少年得誌,也曾威震一方,然而,最終卻落了個淒慘的結局。


    “一切都是命數啊!”莫姑姑最後捂著流淚的老臉哽咽出聲,作為迴憶的終結。


    “淑寶林最後去哪了?”


    “沒有人知道。”莫姑姑抹了一把眼淚,漸漸從迴憶中走出來,“也許被逐出了宮城,也許隨了唐懷王而去,這是宮闈秘聞,當年侍候過淑寶林的人一個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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