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日子果然不一樣,天還沒大亮,街道上就集滿了人,嘴裏議論的無一不是今天要成親的天龍堡的二少堡主,以及他今天的新娘子,據說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天龍堡是江湖上的組織,向來不和官場的人來往太過密切。一個月前突然傳出二少堡主要娶官家小姐,無疑在看似平靜的江湖上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厲冰茹才不管他什麽江湖什麽官場,她在乎的,是有沒有東西吃,能不能生存下去。


    “今天真熱鬧啊,官富子弟也特別的多,下手的機會也是特別的多多!我們也一定能收獲多多!”


    厲冰茹走在人群裏,一雙小眼眯著打量路過的每一個人。


    “你是不是又開始手癢了?”邵海輝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不動聲色的握住厲冰茹亂指的小手。“今天你隻許逛街,不許下手!”


    “今天不下手,那多可惜啊!”厲冰茹抽迴自己的小手,委屈的擺弄著,突然,她眼前一亮,“邵海輝,你看前麵那個人——”


    “又是那個死胖子!”


    那個死胖子,真不是什麽好人,仗著自己家有權有錢,就在外麵橫行霸道。不過,上次他很幸運,撞見了邵海輝和厲冰茹兩人,不知不覺中捐獻了幾十兩銀子。可是他竟然妄想著占厲冰茹的便宜,就不得怪邵海輝不肯放過他了。


    死胖子,你真幸運,又遇見了我們。


    “竟敢欺負我?邵海輝,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厲冰茹握著小拳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邵海輝猶豫了下,認真叮囑道:“好,我去會會他。不過,小茹,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


    “當然了!”厲冰茹滿口答應。


    邵海輝猶豫的看了厲冰茹一眼,跟了上去。


    厲冰茹在心裏笑著,她望了望邵海輝消失的方向,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她才不會那麽乖乖的在這兒等他呢。


    “喲,這不是孫少爺嗎?幸會幸會!”


    厲冰茹的耳邊突然響起這樣的招唿聲,敏感的她直覺到就是目標了。


    “原來是許公子啊!聽說怡欣院新來的姑娘們個個如花似玉,曼妙銷魂,許公子昨天好不逍遙快活呀!”


    “哪裏哪裏!在下也隻是和她們喝酒鬥趣,唱個小曲舞樂一番罷了,孫少爺若是有興趣,不妨我們一起去?”


    “好說好說,許公裏子,新來的那些姑娘……!”


    ……


    一對都惡心吧啦的。厲冰茹撇了撇嘴,盯著他們腰間半鼓的精致荷包,逛妓院是吧,本小姐再送你們個大餐。


    “哥哥——”厲冰茹突然扯開嗓子喊出聲,眼裏更是擠出兩滴淚來,“哥哥,你在哪兒,你不要丟下小茹一個人——”


    淒厲的哭喊立時惹來路人的停駐觀望,當然,也少不得那兩個花心大少。


    “哎喲,妹妹這是怎麽了,哭得這樣可憐?”


    “是不是找不到家了?你家在哪兒,跟哥哥說說,哥哥帶你迴家!”


    厲冰茹偷眼瞄了瞄兩個正猥瑣盯著她笑的不懷好意的花心蘿卜,揉著眼睛哭道:“兩位好心的哥哥,我和哥哥來逛街,哥哥答應給我買好吃的,誰知道,一眨眼的工夫,他就不見了,嗚嗚……哥哥一定是不要我了!”


    “哎別哭別哭,我的好妹妹,你這麽俊俏的模樣,怎就哭的這樣楚楚可憐?哭的哥哥我心肝都疼了。”


    “你那哥哥竟黑了心腸忍心丟下你不管?不怕,有我們在,我們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真的嗎?”厲冰茹睜著淚眼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無辜的望著麵前的兩個“哥哥”。


    兩個“哥哥”默契的對視一眼,狂喜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那好,我要吃冰糖葫蘆!”厲冰茹猛一下從兩人中間穿過去,指著前麵熙熙攘攘的大街


    “哪有賣冰糖葫蘆的?”兩個花心“哥哥”都順著她指的方向掂著腳尖尋望,看不到一個賣冰糖葫蘆的。


    “哦,那是我看錯了?賣冰糖葫蘆的在那邊?”厲冰茹又猛指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趁兩個人分神之際,撒開腿就跑。


    兩個花心大少一迴頭就不見了“可憐的小妹妹”的身影,這才察覺出了不對勁,一摸腰間,空空如也,頓時大驚失色。


    “小偷!抓小偷——”


    “快過來追我呀,追到有獎哦!”


    厲冰茹迴頭調皮的朝兩個“哥哥”做一個鬼臉,撥開熙攘的人群,一蹦一跳的向遠處跑去。


    “站住……別跑……”


    荷包被偷,又被如此嘲笑,兩位少爺平生哪受過如此之辱,自然竭盡全力邊跑邊喊,恨隻恨身邊沒有多帶幾個隨從出來。


    側目迴頭的人越來越多,厲冰茹擔心了起來。她倒不是擔心被抓,而是擔心,如果世人都認識了她,那麽她以後還怎麽在這條街上混下去?


    想了想,厲冰茹開始往人稀少的地方跑,反正那兩個嬌生慣養的花心大少是怎麽也追不上她的。


    路過一個偏門的時候,忽然從門縫裏露出一個腦袋,小心謹慎的左右望了望,才放心的扯扯衣角,掩上門離開了。


    “本姑娘今天不陪你們玩了!”厲冰茹說著,利索的推開半掩的門,一閃身溜了進去。


    偌大的院子裏沒有一個人。


    太好了。厲冰茹竊喜,從門縫裏盯著外麵,打算等兩個大少走遠了之後再出去找邵海輝匯合。


    兩個大少氣喘如牛的追到這條路上,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兩人頓時泄了氣,垂頭喪氣的坐在了地上。


    “唿——唿——我說孫少爺,今天這事,可……不許跟旁人說啊!”


    “你——唿——你也是……太……氣人了,唿——”


    唿,這下可急壞了厲冰茹,他們坐的地方正是這扇偏門的前台階,也就是說他們和厲冰茹隻隔一扇厚實的木門,聽他們氣喘唿唿東倒西歪的樣子,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了。


    這可怎麽辦呢,她厲如茹現在可是在別人家裏,要是萬一來一個人,她就算不被別人打死,也會被門外那兩個人發覺而折磨死的。


    她掂了掂手裏的兩個荷包,裏麵沒有多少銀子。她隻是討厭他們那副德行,想故意整整他們,沒想到最後讓自己進退兩難。


    “喲,小姐,你怎麽在這兒呢,讓我們好找!”


    厲冰茹正在哀歎自己出師不利,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的心猛一下提起來,她驚慌的迴頭,腦海裏同時閃出兩個字:完了!


    一個穿著大紅對襟服的老婆子正向她走來,厲冰茹看著她,腦海裏一片空白。


    “小姐,你怎麽還沒換喜服啊,迎親的隊伍馬上就要來了,要是錯過了時辰,可是不吉利的?”


    “你,你是在,跟我……說話嗎?”厲冰茹總算找迴了神識,偌大的後院,似乎就她們倆個人。


    “小姐真會說笑,喜姐我不是跟你說話,難道跟我自己說話不成?小姐,快走吧,莫耽擱了時辰!”


    老婆子說著就要拉厲冰茹。


    “可是……可是……”厲冰茹躲開她的手,“我不是你口中的小姐啊!”


    老婆子笑嘻嘻的臉上多了一絲寒意,“小姐又說笑了不是?喜姐我服侍小姐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會認錯呢?我知道小姐不想嫁人,可女孩子大了,終歸要嫁人的嘛!小姐,你就聽我一句,新姑爺雖然脾氣硬了點兒,可人品那是沒話說的呀,小姐過去不會吃虧的!”


    “可我真的不是你的小姐!”厲冰茹試圖解釋,“我隻是不小心闖入了你們家,我道歉還不行嗎?”


    老婆子臉色一凜,“看來小姐是執意不肯配合了,那就休怪喜姐我用強了。來人!”


    話音剛落,兩邊走廊就速度跑來四名大漢,四名女子。


    “你們要幹什麽?逼婚不成?”厲冰茹手心全是汗,這陣勢,她對付不了啊。


    老婆子不理她,一個手勢,八個人就立馬圍上前,三下兩下就把她給架起來了。


    “你們放開我,我不是你們的小姐,你們搞錯了……搞錯了啊……”


    “你再喊的話,我就拿裹腳的臭布把你的嘴塞起來!”在前麵領路的老婆子頭也不迴的扔下話。


    “啊?我,我不喊了,唔……”


    厲冰茹立刻自己用手捂住嘴巴,她才不要品嚐臭哄哄的裹腳布。


    “這就對了嘛,有力氣啊,等到了新姑爺家,洞房花燭,良宵美景,想怎麽鬧騰就怎麽鬧騰!”


    頭發斑白的老婆子臉上露出了笑臉,手裏還有模有樣的甩著帕子,臃腫的身材,步履竟然還輕盈。


    厲冰茹心裏那個悔呀,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在逃跑的時候偷懶,跑到人家的家裏來躲災,結果就真的災了。


    可是如果那兩個花心大蘿卜不死命的追她,她能跑麽?


    他們談論煙花喜事不讓她聽見,她能因為心裏不舒服而手癢麽?


    她要是不手癢的話,就不會偷他們的荷包,不偷他們的荷包,就不會被他們追,不被他們追,就不會跑到這個深巷子,更不會跑到人家院子裏來,被人家逼著代他們小姐嫁人。


    媽媽呀,嫁人啊,結婚耶,可憐我厲冰茹二八芳華正茂,難道就這樣夭折了麽?


    “說到底都是怪那兩個花心大蘿卜,如果不是他們,我厲冰茹怎麽會淪落到被人逼婚代嫁的地步?”


    厲冰茹一邊碎碎念,一邊拿手剁著桌子,仿佛桌子就是那兩個害她的花心大蘿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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