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烈左手的手指雨點般點落穀倩蓮的粉背上輕重不一忽然其中兩指射出真氣分由尾閭和後枕兩穴透進她的經脈內。


    比倩蓮對風行烈熟練的解穴手法毫不訝異因為厲若海的燎原百擊又可細分作“五十勢”、“三十擊”和“二十針”。其中所謂“二十針”就是一套專針對人身穴道而創的槍法詭異莫測細膩處若繡花之針遠非一般江湖“打穴”的功夫可比。隻是從這點便可知道厲若海對穴道的研究乃是出色當行風行烈得他真傳能解開柳搖枝的獨門封穴法又何足奇怪?


    風行烈開始時雨點般的落指隻是探路到他肯定了柳搖枝的手法乃是屬於蒙古一個叫“陰氣鎖穴”的穴學流派時心中一喜立時出兩股陽勁一由督脈逆走一由任脈順行當兩股勁氣在檀中大穴相遇時便“爆炸”開來產生的勁震恰好以陽製陰可解開柳搖枝巧妙的獨門封穴手法。


    坐在床心的穀倩蓮胸口有若被雷電擊中“呀”一聲叫了起來這才醒覺穴道被解開了驚喜地扭過頭來感激地道:“我真想看看當那白鬼知道你由出指開始十息之內便破解了他獨門鎖穴手法的頹喪表情。”


    坐在床緣的風行烈毫無驕色正容道:“但假若我在十息之內解不開他的手法便可能永遠也解不開因為燎原心法講求‘閃寸心’之道如火之初起所以第一個印象和直覺最是重要也最管用想多心便雜亂了。”


    風行烈眼神忽地掠過一絲哀色搖頭苦笑道:“這些都是我師傅對我的教誨當時大多當作耳邊風現在才知每一句都是金石良言。”


    比倩蓮含羞地伸手按在風行烈的手背上垂頭道:“行列你怎會知道我被那白鬼……那白鬼那樣……”


    傍這嬌美大膽的少女那暖溫溫的纖手按著手背又親切地喚自己作行烈擺明一副以身相許報答君恩的格局風行烈真不知如何應付才好惟苦笑道:“穀小姐:你對風某不是認真的吧:我……”


    比倩蓮截斷他嗔道:“你還未答我的問題?”


    風行烈無奈答道:“因為我一直跟著你怕你有危險。”


    比倩蓮臉上掠過動人心魄的驚喜盯著風行烈道:“真的嗎?我都說你表麵看來雖像個大兇神其實裏麵那顆心是好得多了。”


    風行烈為之氣結反攻道:“我當然及不上穀小姐無論說謊或說真神態都是那麽自然誠懇教人明知是假的也忍不住要相信。”


    比倩蓮開心鼓掌道:“說得真好!但跟著的下一句便是‘明明人家說的是真話也被人當作是假話’是嗎?風少俠!”


    風行烈雖非舌燦蓮花的雄辯之士但辭鋒上亦絕非弱者可是每次和穀倩蓮鬥起口來總要一敗塗地由此可見穀倩蓮慧心的玲瓏剔透。


    風行烈失笑道:“但你教人怎樣分辨你那時是真?何時是假呢?”


    比倩蓮悄悄抽迴按在風行烈手背上的玉手淡淡道:“我的說話隻有兩種一種是假一種是真隻要你像剛才所說的既相信了我的假話又把真話當迴是真的那麽不是全部也是真的了嗎?”


    沒有了身體的接觸風行烈自然了點看了這大膽多情的美女一眼閃過異的神色正容道:“你這幾句話確有點歪理人深省的歪理。”心中想到的卻是:明知冰雲在騙他他還是至死不渝地相信冰雲所說過的任何一句話並且希望這些謊話永不被揭穿。


    比倩蓮的眼光穿過房窗落在客棧外的暗夜裏擔心地道:“方夜羽勢力膨漲得這麽厲害也不知會否找到這裏來不若我們立即就走隻要迴到雙修府萬事都有烈震北照應著。”當她說到烈震北的名字時語氣中透出無比的信心。


    風行烈搖頭道:“我的功力總算暫時迴複了過來隻要不是像那晚的拚力苦戰當可撐得住任何埸麵。”頓了頓道:“我反而有點擔心範良極和韓柏方夜羽既動手對付我自然亦不會放過他兩人所以……”有點艱難地續道:“所以我想迴去看看他們。”


    比倩蓮垂下頭兩眼一紅道:“你走吧!我知你是怕隨我迴雙修府去。”


    風行烈歎了一口氣苦笑道:“想歸想事實上我怎會留下你一人在此。現在雙修府大禍迫在眉睫隻因著先師和貴府的關係我風行烈便不能坐視不理何況還有對我恩深義重的穀大小姐牽涉在內。”


    比倩蓮化悲為喜伸出一對玉手一把抓起風行烈的右手拉著他眉開眼笑地道:“早說過你是好人的了。”


    風行烈要把手抽迴又不是不抽迴又不是皺眉道:“穀姑娘……”


    比倩蓮甜甜一笑道:“不要那麽吝嗇你抱我我抱你走來走去還不是那樣子過了抓抓手又有什麽大不了?”她和範良極一樣任何事都自有一番道理。


    風行烈啼笑皆非但不知是否習慣了和穀倩蓮“親熱”已沒有了先前的尷尬不安。眼前這美女乃靳冰雲之外唯一與自己如此親近的女性。和她在一起時自己因冰雲離去而騰空出來的寂寞天地總是熱熱鬧鬧地充滿了生氣這是否說她可以代替靳冰雲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呢?


    在初知靳冰雲的失蹤乃是與龐斑有關時他曾熱切地盼望再會冰雲將她從龐斑的魔爪裏拯救出來。但時間愈久便愈不想再見到她愈怕見到她因為恐懼自己受不了那殘酷的事實就是靳冰雲對他的愛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


    這種心態使他變得自暴自棄無可戀棧但是厲若海的死卻將他的雄心壯誌喚了迴來亦使他更不想臉對真相。


    比倩蓮柔聲道:“不要想那麽多吧!看你想也想得癡了。”


    風行烈猛然覺醒收攝心神沉吟道:“方夜羽今趟攻打雙修府若龐斑不出手不知尚有什麽厲害人物?”


    比倩蓮愕然道:“你怎知龐斑不會出手?”


    風行烈嘿然道:“若龐斑真的出手除了浪翻雲外誰架得他住方夜羽邀魅影劍派聯手豈非多此一舉?”


    比倩蓮讚賞地瞅了他一眼道:“人們都說女人大事糊塗小事精明男人剛好相反我和你便是這兩類人嘻!”


    風行烈暗忖道:“話倒說得不錯否則怎會在說著正事時偏要將話題扯到這方麵去?”


    比倩蓮道:“讓我告訴你一個雙修府的大秘密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喲!”


    風行烈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就像昔日夜半無人和靳冰雲私房密語的情景再次重現眼前隻不過穀倩蓮取代了靳冰雲吧了。(..tw好看的小說)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微微一笑道:“將來我若將這秘密告訴別人時也會請他別告訴任何人所以若真是貴府的秘密最好誰也不要說。”


    比倩蓮絲毫不以為忤放開了他被囚禁了的手橫他一眼道:“不用嚇唬我我知道你不是口沒遮攔的人所以偏要告訴你你想不聽也不行。”


    風行烈趁機站了起來移步坐到一角的椅子裏望向坐在床上脈脈含情看著他的穀倩蓮無奈地攤手道:“穀小姐請說吧!風某洗耳恭聽。”


    比蓮嗔道:“怎可以隔開這麽遠來說秘密給人聽去了怎麽辦呢?”


    風行烈待要說話忽地雙眉一揚露出全柙靜聽的神情。


    比倩蓮心中凜然難道方夜羽的人這麽快便追上來了?


    ※※※


    何旗揚心中稍定疑問立生望著韓柏道:“恩公究竟是誰?”


    韓柏知道天色一明自己臉上這塊帶著秦夢瑤體香的絲巾將完全失去了遮蔽的作用索性扯下來道:“自然是你的老朋友!”


    他的聲音既迴複正常何旗揚立時認了他出來嚇得全身一顫踉蹌跌退直至背脊撞上窗台才停下來他畢竟是在江湖打滾了數十年的人自然要占在這可退可逃的位置上。


    韓柏當然一點也不怕他逃進有秦夢瑤芳駕把守的房內去反故作大方地退後了兩步以表示全無惡意搖手道:“我要殺你真是易如反掌所以你應該相信我是絕無惡意的況且我對八派聯盟和方夜羽兩方麵的人都全無好感所以隻有我才能幫助你。”隻是這幾句話便可看出與魔種元神給合後的韓柏處事又再老到了幾分。


    何揚眼中閃著疑惑的神色道:“那當日在酒樓上時為何你又要非殺我不可何某和閣下究竟有何深仇?”


    韓柏心想這道理豈是一時三刻說得清楚含混地道:“因為那時你仍在為馬峻聲賣力現在形勢逆轉所以隻要你肯照著我的話去做我定會助你逃之夭夭繼續三妻四妾金銀滿屋地逍遙快活去。”


    這個解釋豈能令這老江湖滿意但最後兩句卻有莫大的吸引力何旗揚沉聲道:“你若要我出臉頂證馬峻聲我情願被你殺死!”


    韓柏大笑道:“我會這樣不通情理嗎?隻要你寫下一個簡單的聲明再畫押蓋章我可拿著這證據教馬峻聲無辭以對。”想想也好笑當日在牢內是何旗揚迫他畫押認罪今天風水輪流轉卻是他反迫何旗揚畫押世事之奇真是想地想不到的玄妙。


    何旗揚道:“但我怎知你不是誘我寫下聲明後再把我幹掉?”


    他這話的確是合情合理因為殺他容易而要將他秘密救走則是危險之極的事。對方又不是和他有什麽交情為何舍易取難?


    韓柏搔頭道:“假若你不相信我我也沒有什麽方法不過你橫豎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為何不搏一搏看看我是否守諾的人。”心中奇怪為何直到這刻秦夢瑤仍未傳聲過來加以指點難道她故意試試自己的本領看看自己有什麽可治得何旗揚貼貼服服的法寶?


    何旗揚默思半晌斷然道:“你的武功雖可晉入第一流高手之列仍隻是一個人的力最能否護我逃走尚是問題教我要賭一鋪也沒有信心……”


    韓柏截斷他哂道:“說到底你也不過是想我保證你可以逃得掉這個容易得很隻要我將夥伴喚出來你不但會相信我有能力將你送離險境還可令你絕不懷疑我的承諾。”


    何旗揚愕然道:“你的夥伴?”


    韓柏心想此時不拖秦夢瑤下水更待何時得意地道:“是的!我的夥伴!”接著向著大窗一揖道:“秦小姐請現身相見。”


    何旗揚自然而然地轉身往內望去一看下猛地全身劇震。


    韓柏暗叫不妙時何旗揚整個人倒後飛起直向他壓過來。


    ※※※


    長長的馬車隊緩緩向著浪翻雲馳至。


    浪翻雲柙悄落漠低頭看了看熟睡如嬰孩的左詩眼光溜過她秀美的輪廓歎了一口氣轉進右方一條橫巷去度絲毫沒有改變。


    馬蹄聲和車輪磨擦地麵的響聲填滿了黑漆的長街車隊馳至。


    這時浪翻雲抱著左詩深進巷內足有百步之遙。


    四名策馬開路的大漢先經過巷口接著是兩輛華麗的馬車到第三輛時駕車的赫然是龐斑的黑白二仆。


    浪翻雲神態依然緩緩而行。


    黑白二仆比之先前的騎者和駕車人功力自是高明得多自然而然生出警覺往巷內望進去。


    兩人猛然大震時馬車的移動已把他們帶到了不能直看進巷內的位置。


    “嘶……”


    馬車戛然刹止就像有隻無形的巨手從後拖拉著馬車分作三排的六匹健馬無論如何奮力前衝狂嘶猛叫仍不能拉得馬車再前進分毫情景怪異莫名。


    快走至小巷另一端出口的浪翻雲像是完全不知道身後這一端巷口生了什麽事繼續遠去。


    停下來的華麗馬車那低垂的窗簾於此時無風自動揭了開來。


    以一種不尋常的緩慢度掀起。


    在簾角揚起那刹那的同時遠在百多步外另一出口的浪翻雲竟像能生出感應般轉右而去。恰好是窗簾揭往的方向。


    而更使人震駭莫名難以置信的是浪翻雲的度與窗簾掀起的度完全一致那就是說當車內人透過窗看出去時那窗簾就像“揭”了個浪翻雲出來。使人有種玄之又玄的怪異感覺。


    當窗簾揭起至一半時一道比電光更淩厲的眼芒穿窗而出直追而去落在浪翻雲身上絲毫不受小巷裏的暗黑所影響。


    窗簾揭盡。


    浪翻雲沒有分秒之差地消失在視線不及的巷外。


    車內的龐斑失笑搖頭無限滿足地收迴目光。


    窗簾以正常的度落了下來將外麵的世界隔斷了。


    蹄聲再響起六匹健馬恢複了前進的能力繼續拖著馬車往遠馳了一段距離的兩輛馬車追去。


    坐在車內龐斑之旁的花解語色變道:“那是何人?”


    龐斑淡淡道:“浪翻雲!”


    花解語駭然一驚不能置信地道:“龐老你從未見過浪翻雲為何一眼便把他認了出來?”


    龐斑從容一笑道:“你若去問一問浪翻雲他也必然知道在這馬車內坐著這一個位置的是我龐斑彼此不用看也知道。”


    這時在前駕車的白仆沉聲道:“花護法那的確是浪翻雲!”


    花解語現出震駭的神色道:“龐老真使我大開眼界。”


    龐斑哂道:“那有何稀奇!我師蒙赤行藉之成王成聖的《藏密智能書》就有提及這種敵我間的‘鎖魂’境界當我們的車隊轉入這條長街後我們便同時察覺到對方的存在也交上了手唉!可惜!”


    龐斑惋惜地道:“可惜浪翻雲為了懷中女子放過了立時向我挑戰的機會。”


    這時車隊來到南城門處。


    城門不待叫喚早被守城兵推得緩緩敞開。


    花解語再次色變道:“浪翻雲來了這裏龐老你還要離去嗎?赤老大恐怕不是他的對手。除非青藏四密和北藏的紅日法王肯出手助他。”


    龐斑淡淡道:“浪翻雲隻是路過這裏被羽不會蠢得去惹他吧!”


    馬車隊開往城外踏上官道。


    花解語垂著頭不想讓龐斑看到她俏臉上掩不住的情緒變動。


    龐斑微微一笑道:“解語!你知否為何我會邀你共乘一車?”


    花解語低聲道:“解語對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為這尚是我笫一趟坐進龐老你車裏。”


    龐斑道:“道理很簡單因為我不想你半途溜迴去。”


    花解語一震下望向龐斑充滿了男性魅力既英偉又冷酷的瞼容嬌柔地道:“解語既答應了龐老怎還會改變呢?”


    龐斑歎道:“解語你動了真情已一不可收拾剛才找的借口不是想迴去嗎?”


    花解語默然垂。


    馬車隊消失在城外官道彎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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