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虎莊裏的屋宇建造得密集而緊湊,但那櫛比相連的房屋卻排列得極為整齊有致,部份是用純檜木漆著丹朱金粉所造的小巧樓閣,部份是以大麻石或青石砌疊的巨堂,屋子與屋子的間隙中植著高大的常青樹木,或點綴著已經殘調的方形花圃,條條潔淨的小路四通八達,莊裏十分寬宏,宛如一個自成範疇的小鎮。


    項真與西門朝午隱在一株合抱之粗的古鬆後麵,他們眼看著無數紅衣大漢自不同的方向湧集向前麵的大廳,個個行動快速,沉靜老練,顯然在平時受過了極好的調教磨練……


    西門朝午抹抹臉,低聲道:“赤衫隊的小子們僅是隻圍著老荊,並未驚動全莊,顯見他們以為混進來的僅有老荊一人而已,項兄,這正是個好機會!”


    項真輕輕的道:“不錯,但這抱虎莊相當遼闊,又不知道他們的發號施令之處在哪裏……況且,當家的,在下一直推斷無雙派在碑石山一戰中尚有被擄之人!”


    略一沉吟,西門朝午道:“誑他們一記吧,要不隻有來硬的了,時間不多,速戰速決為上!”


    點點頭,項真道:“好,當家的,在下於你之側掩護行動。”


    西門朝午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一直往左麵的小道闖進,他剛走出不及十步,一排龍柏之後己傳來一個低沉的語聲:“站住!”


    西門朝午毫不驚慌,扯開嗓子就罵:“是楊進麽?你他媽大概又灌了兩杯馬尿,連老子也吆喝起來啦?”


    龍柏樹後麵沉靜了一會,原來的聲音又嚴厲的響起:“不要開玩笑,你是哪個屬下的?”


    西門朝午“呸”了一聲,暴辣辣地道:“滾你個蛋,連老子的口音你也聽不出來了?活脫像真有那麽迴事似的,官腔倒是打得十足……”


    龍柏樹後麵閃出來一條高大的身影,他目光炯炯的盯著西門朝午,語聲更為生硬冷厲:“抱虎莊抱虎。”


    西門朝午心裏怒罵一聲,料不到對方卻是不上套,他微微向前走了兩步,故意憤怒地道:“你他媽以為老子答不出暗語來?老子就是不答,看你能將老子如何?”


    那高大的人影冷冷一笑,低叱道:“拿下他!”


    四條人影霍地自暗處竄了出來,如狼似虎的撲向了西門朝午,西門朝午將心一橫,並不抵擋,他把手中的兩刃斧往地下用力一摜,“嗆啷”一聲火花四濺中,西門朝午雙手一叉腰,吼道:“誰敢動,你們他媽一個一個都想造反了?


    狗娘養的,內外不分還要動粗動到老子頭上來?”


    四名赤衫大漢被西門朝午一吼一叫之下俱不由窒了一窒,衝來的勢子也隨即緩了下來,他們有些摸不清頭腦的彼此愣愣地互瞪著,不知道該動手還是不動手好,西門朝午又口沫橫飛的叫道:“老子剛從六順河那邊趕了迴來,累得像個龜孫一樣,連口水都沒有喝,正想趕到大頭領那裏去潤潤嗓子,走不了兩步卻碰著你們這些混頭東西,媽的,老子也不到大頭領那裏去了,看你們能把老子困到什麽地方!”


    眼前的四名大漢進退維穀,束手束腳的怔在那裏,而後麵,那高大的身影已大步走了過來。


    西門朝午仍舊叉著腰,氣咻咻的道:“你來正好,媽的,我姓西門的今天倒要看看你這暈頭暈腦的東西欲待將老子如何!”


    那高大的紅衣漢子年約四旬,麵膛寬大,油黑泛亮,麵孔的神色卻是冷森木納得緊,他緩緩站住,陰沉沉的打量著西門朝午好一會,生硬地道:“你是大頭領屬下?”


    西門朝午狠狠地道:“要不,豈是你屬下的?”


    那黑大漢麵色一沉,嚴厲地道:“兄弟,你嘴巴最好放客氣點,你在大頭領領手下當差並唬不住我,如若你答不出今夜的暗語,對不起,我姓方的就要先得罪了。”


    西門朝午冷冷一笑,道:“好,我姓西門的便豁出這副臭皮囊隨你去,不過,耽擱了事情,在大頭麵前卻得麻煩你老兄扛下了。”


    黑大漢略略猶豫了一下,看得出他是強忍住氣,忿忿地道:“留下你的姓名。”


    嗤了一聲,西門朝午道:“西門朝午。”


    黑大漢怔了怔,顯然,這名子在他的記憶來說,是有著印像的,但他一下子卻記不起來,想了一想,他一揮手道:“走吧,咱們記下來。”


    西門朝午大刺刺地道:“自然,看看誰含唬誰!”


    說著,他大步往前行走,剛走了兩步,黑大漢忽然暴烈的吆喝著:“站住!”


    心頭微微一跳,西門朝午迴身道:“幹什麽?”


    黑大漢冷峻地道:“前麵是黑手黨與我們共同囚人的地方,你往那裏走可是另有什麽企圖,嗯?”


    差一點大笑了出來,西門朝午心中忖道:“傻鳥呀傻鳥,老子千辛萬苦,為的就是要找這個地方,你小子自認聰明,卻是他媽的壽頭一個……”


    心裏打著轉子,西門朝午口中卻冷冷地道:“用不著你老兄叮囑,我也知道那是咱們與黑手黨囚人的地方,如果去不得的話,我姓西門的也不會去碰那個釘子!”


    黑大漢氣得雙目怒睜,鼻翅急促的自動著,他用力一跺聊,厲烈的道:“算你嘴硬,咱們走著瞧吧!”


    西門朝午冷笑一聲,大馬金刀的往前麵晃去,他走了一段路,兩側的龍柏樹已忽然中斷,接著的,是一片參天的古鬆,鬆木深處,可以隱隱看見一角黑黝黝的高大石牆,腳下的小路,也逐漸寬闊起來。


    沒有遲疑,他轉了個方向行到路邊,剛想鑽進一旁的龍柏林子裏,暗影處,又驀地響起一聲暴叱:“誰?”


    西門朝午怒叫道:“抱虎莊抱虎,快迴答!”


    黑暗裏五條人影跳了出來,為首的那個連忙低促的道:“如意府如意,卻是自家兄弟……”


    哼了哼,西門朝午冷冷地道:“有岔事麽?”


    五個人迅速移近,頭一個紅衣漢子低聲道:“沒有,兄弟你辛苦了,這晚還來查哨!”


    西門朝午吐了口氣,道:“吃人家的飯幹人家的事,有什麽法子?裏頭囚的那些混帳沒有動靜吧?可得小心點。”


    那漢子嘻嘻一笑,道:“沒錯兒,一道千斤石閘。一道五寸厚的生鐵門,再加上三道鐵柵欄,就是他奶奶一群大象都關得住,何況是幾個毛人?”


    西門朝午淡淡地道:“我也這樣估量著,那幾個毛人這些日子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隻是這些日子,風聲好緊,怕是怕無雙派的人馬摸了進來。”


    紅衣漢子眨眨眼,放低了聲音道:“兄弟,聽說前麵發現了奸細?”


    西門朝午往左右一瞧,壓低了嗓子,故作神秘的道:“可不是,那小子一身功夫才真叫厲害,咱們多少硬把子圍攻人家一個都圍不住,七河會的三爺章老頭還吃了大虧,我聽說那小子一出手便放倒咱們五六個,嘖,提起來都心驚肉跳……”


    五個紅衣大漢也全發了一會愣,那帶頭的漢子啞著聲音道:“這樣說來,對方隻怕不容易相與哩……人家來了一個,咱們就弄了個雞飛狗跳,如果多來幾個,還不知搞成什麽場麵……”


    眉梢子一揚,西門朝午卻歎了口氣:“說得是哪……囚人的地方還好,有厚壁石牆,有機關埋伏,尚可躲上一躲,咱們在外麵用肉去擋人家的刀子,可就難說了……”


    那紅衣漢子“唉”了一聲,愁眉苦臉的道:“那些機關埋伏的設置咱們都隻是聽說,也沒有見過,不知道是個什麽樣子,能不能擋住人家還真不敢說……”


    西門朝午心裏有些失望,他平淡地道:“裏麵關的是些什麽人你們可知道?”


    紅衣漢子搖搖頭,道:“這是機要的事,除了幾個頭兒,任誰也不會曉得,兄弟,如今談這些幹鳥?倒是到了那一天怎麽對付著保命才是正經……”


    笑了笑,西門朝午懶懶地道:“是啊,拿這幾兩銀子為他們拚命也犯不上……哥兒們,你們辛苦吧,我這就朝裏去了。”


    紅衣漢子拱拱手,道:“你這偏勞了,兄弟。”


    西門朝午悠悠閑閑的又朝鬆林那邊走去,來到了林子的邊緣,上麵黑沉沉的枝權上已傳來項真輕細的招唿:“當家的……”


    西門朝午噓了一聲,項真已有如二兩棉花般飄然而落,他帶著兩眼的笑意,低低地道:“你還真有興頭,和他們瞎扯一通……”


    西門朝午籲了口氣,道:“林子裏麵的石屋便是囚人之處,有一道千斤閘,一道鐵門,三道鐵柵欄,有機關埋伏,防守森嚴,但關著的都是些什麽人卻不知道……”


    項真擺擺手,道:“在下聽見了,現在第一個就是如何潛進去的問題,在下想,在下與你一樣,也剝下他們一套衣服來換上,咱們半軟半硬的朝裏麵闖,如果發覺硬闖不進之時,便以最快的手法將阻擋之人幹倒,不讓他們有絲毫喘息之機會,一口氣殺到最裏麵去甚至叫他們報信傳警也來不及!”


    西門朝午一拍大腿,低聲喝彩道:“好,又狠又辣,又利落又幹脆,果然不愧是黃龍項真出的點子,咱們就這麽幹了!”


    項真淡淡一笑,道:“別捧,當家的你也不是省油的燈……”


    在項真肩上拍了一記,西門朝午剛要轉身,項真已拉著他的手往鬆林深處行去,邊低沉地道:“那邊有一處暗樁,兩個人。”


    他們故意將身形暴露,衣衫擦過枝權發出悉嗦的聲音來,果然,沒有走出多遠,一縷寒芒閃了閃,兩條人影晃了出來:“什麽人?站住!”


    項真淡淡一笑,猝然飛躍,隻見他淩空一個急轉,對方兩個人甚至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俱已重重的翻跌於地!


    三把兩把將其中一個的紅色衣衫剝了下來,項真去掉蒙麵黃中之後草草穿到身上,雙手一拍,輕輕鬆鬆地道:“走吧,一切順利。”


    十臂君子西門朝午一伸拇指,由衷的讚道:“好快!”


    項真笑一笑,道:“貽笑方家了……”


    於是,他們轉過身,迅速向鬆林深處的那幢巨大屋寺行去,在避過了七處暗樁之後,兩人終於來到這幢像四方形的巨屋之前。


    巨屋四周隻有八個窗口,每個窗口,卻隻有尺許寬窄,嵌著兒臂粗細的鐵欄杆,鐵欄杆與鐵欄杆之間的間隙隻能容許伸出一個拳頭,正麵是一扇厚重還堪鑲有銀色錐菱的黃色大門,而大門正緊閉著,小窗厚門,配著深褐色的石牆,更覺牢不可破,且帶著一股子沉沉鬱悶氣息……


    兩隻火把斜斜插在嵌入石牆的鐵筒裏,油脂在火光的劈啪聲中不住的向下流淌,十名赤衫大漢分左右挺立不動,周遭沒有一丁點聲音,除了夜風吹拂著林梢的唿嘯外,簡直沉靜得令人有些窒息了。


    項真側首朝西門朝午一笑,二人穩重的自一株樹幹後踱了出來,步履堅定而有力的往石屋的大門前走近。


    十名紅衣大漢目光齊齊投注在他們兩人身上,隔著大門尚有尋丈之遙,十人中的兩個已並肩走出,同時將右手舉起。


    “請二位兄弟暫停。”


    項真一拱手,笑道:“夜寒風淒,各位辛苦了。”


    兩名紅衣大漢麵無表情的勾勾嘴角,其中一個道:“二位深宵至此,可有要務?”


    項真鎮定的道:“正是,大頭領令我二人前來巡視監房,看看是否有未當妥善之處,方才前麵已混入對頭奸細……”


    兩名紅衣大漢互望了一眼,原先講話的那個又道:“既是大頭領有令,兄弟等自當放行,不過,二位可曾持有大頭領的抱虎銅牌?欲要進入監房必須顯示此牌。”


    心裏暗罵一聲,項真卻從容不迫的道:“大頭領是口頭上交待,因而兄弟二人未曾前往取拿銅牌,但大頭領的口諭,兄弟想亦同樣有效吧!”


    那紅衣大漢寒著臉搖搖頭,冷冷地道:“兄弟,我們奉令是見牌放人,沒有抱虎銅牌,就是我的爹我也不能放行,這不是玩笑之事,萬一出了漏子,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項真古怪的笑笑,道:“果是如此麽?”


    紅衣大漢硬板板地道:“自然,沒有通融餘地。”


    一擺手,西門朝午向前邁了一大步,笑吟吟地道:“沒有‘抱虎銅牌’兄弟你連你老爹也不能放行?”


    紅衣大漢覺出對方口氣不善,他退了半步,戒備的道:“就是這話,你……”


    他這個“你”字尚未說完,西門朝午已狂笑道:“那好,就當咱哥倆是你爺爺吧!”


    紅衣大漢勃然變色,他正待發作,前麵的項真已猝然迴旋,左掌一彈倏揮,其快如電,那名紅衣大漢連讓出一步都來不及,“砰”的一聲已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在左掌飛出的同時,項真的右手亦猛然將另一名赤衣漢子劈得鮮血狂噴,而在此刻,西門朝午早在身形淩空暴旋中一掌砸倒四人,剩下的四名紅衣大漢驚叫出聲,兩個反撲西門朝午,一人急攻項真,另一個卻飛快的奔向大門之前,慌慌張張的伸手去扯拉一根黑色吊環。


    雪亮的兩刃斧砍向項真天靈,斧芒映閃得那名使斧的赤衫隊漢子越發形容猙獰可怖,項真卻連眼皮都不撩,身形微晃弓身,而在撲出的同時,他的兩腳已絞在這名漢子的頸項上,飛身、閃挪、反擊,完全是一個動作,那名紅衣大漢哀號著被絞翻的一刻,項真已來到了另一個剛剛將手指觸到黑色吊環的紅衣大漢身後!


    驀地側滾斜射,項真的右掌有如魔鬼的咀咒,那麽狠毒而絲毫不留餘地倏斬倏揚,一顆鬥大的頭顱那麽利落的骨碌碌滾在地下,尚不待熱血標起,這具龐大的無頭屍體已被項真一腳踢出老遠!


    那邊——


    兩名撲向西門朝午的赤衫隊大漢亦早橫屍在地,每個人都是相同的死因:“咽喉上貫穿了一個拳大的血洞!


    從他們開始動手發難到戰鬥結束,隻是眨幾次眼睛的時間,這短短的時間裏,十具屍體已經寂靜的躺在地下,那寂靜的模樣,宛如他們原先便是躺在地下。


    西門朝午似笑非笑的搓搓手,道:“順利的很,嗯?”


    項真點點頭道:“咱們闖進去!”


    於是,西門朝午轉身,開始重重的擂門:“快開門,快,有大頭領的緊急口諭傳示!”


    深宵夜靜,擂門的聲音特別顯得刺耳驚心,沒有擂上幾下,那扇沉厚的木門已綏綏啟開。


    自半啟的門縫中,那尖瘦的麵孔便露了出來,不耐煩的叫:“什麽鳥事麽?深更半夜的大驚小怪的!”


    項真右手並指如戟,閃電般戳在那人的“喉頭穴”上,那張瘦削的麵孔方才抽搐了一下,項真已利落而爽快的將他拖了出來,隨手搐向後麵。


    西門朝午偏身擠了進去,目光瞥處,看見的是一間丈許方圓石室,石室中,燃著六盞氣死風燈,四名紅衣大漢有兩個仰躺在竹榻上,另兩個卻對麵的坐在一張木桌之前擲骰子,看他們那種聚精會神的模樣,像是連身子性命都也全賭上去了。


    趕忙擠身而入,西門朝午一揚手道:“哈,你們倒是輕鬆愉快,哪像我們一天搞到晚,連他媽口大氣都不能透,真煩也煩死了。”


    兩個正在做對台賭的仁兄連頭也不抬一下,其中一個懶洋洋地道:“又是查監?他媽我們這座黑地獄比皇帝的大內監牢還來得緊張嚴重,一天查他媽好幾次,還不就是關著幾個毛人麽?又不是東海龍王或西嶽山神鎖在裏頭。”


    嘻嘻一笑,西門朝午道:“說得是呀,如果真的有什麽漏子出來,就是恁你們幾個酒囊飯袋也篤定守不住呢?”


    說話的那個覺得不大是味,他抬起目光瞧向西門朝午,一看之下,卻不由微微一怔,隨即站了起來:“噫?你是誰?


    怎的沒有見過……”


    西門朝午揚目一瞧,已看見這間密不通風的石牆上有一扇石閘門的痕跡,他冷冷一笑,道:“怎的會見過?老子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另一個紅衣大漢霍地站起,怒衝衝地道:“喂,你是哪一個頭領的屬下?怎麽說這般跋扈?他媽查監也是這種混帳法兒?”


    西門朝午嘻嘻一笑,道:“自然,現在你第一個就得送終!”


    那紅衣漢子聞言之下,又驚又急的叫:“你,你說什麽?”


    西門朝午雙手微圈,輕收輕吐,一股絲絲的無形勁力已將對方“唿”的扯前三步,又“唿”的彈飛起來,重重撞向石牆之上!


    另一個紅衣大漢一下子愕住了,他大張著嘴巴,呐呐的叫:“你……奸細……奸細……”


    “刷”的一掌向左,右掌即“哢嚓”一聲劈到這名紅衣大漢的胸前,骨骼的碎裂聲清晰傳來,躺在竹榻上的兩個紅衣漢子方才睡眼模糊的爬起,西門朝午已捷如豹般撲閃了上去,身形暴旋,雙掌在旋轉中翻飛,那兩個赤衫隊的仁兄已慘號著連摔連彈的被劈飛起來,側滾著雙雙屍橫地下!


    輕輕掩上了木門,項真笑著道:“當家的,你卻是灑脫得緊。”


    西門朝午摸摸下頷,道:“班門弄斧,貽笑方家了。”


    項真眨眨眼,來到那方隱於石牆裏的閘門之前,他向周遭查視了片刻,皺著眉宇道:“當家的,一時還尋不著開啟此閘的暗鈕機關。”


    西門朝午沉默了片刻,道:“咱們用硬力砸進去。”


    項真一笑道:“隻怕太也吃力。”


    微微退了兩步,西門朝午道:“也顧不得了,項兄,咱們哥倆輪流來,兄弟先上,吃不住勁以後項兄你再跟著幹!”


    點點頭,項真道:“好,也可趁此機緣一睹當家的名懾江湖的‘大力金剛掌’!”


    西門朝午麵頰上的疤痕忽然紅亮了起來,他豪氣飛揚地道:“姓西門的向來不善虛偽,項兄,看著了!”


    話聲中,西門朝午驀然電射而上,雙掌合成十,猛力斬出又迅速蕩開,一片急勁強渾得有如巨錘鐵錐般的罡烈勁氣已唿轟撞到石閘之上!


    於是——


    那道隱於石牆中的閘門劇烈的震動了一下,石屑粉末紛紛灑濺,西門朝午又大喝一聲,雙掌再合十猛出,急退又進……


    沉重的石閘轟隆隆的顫動著,碎裂的石塊飛揚四射,那情景,就宛如是天搖地動,六丁之神俱在揮斧劈出一樣。


    連續不停的推展出三十餘掌,西門朝午霍然後進,鼻窪鬢角,已經隱見汗跡,他喘了口氣,拋拋手道:“項兄,你來吧!”


    隱在石牆內的閘門,就這三十餘掌,已宛如被一柄巨大的利斧砍了三百餘斧一樣,整個窪陷了一大片,地下也全布滿了粉白的石屑碎塊!西門朝午的大力金鋼掌力,果然沉雄猛烈,名不虛傳!


    項真舔舔嘴唇,道:“當家的,你這大力金鋼掌,注重的便是沉重猛烈,以力為主,在下隻怕沒有這等火候呢……”


    西門朝午忙道:“項兄,如今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了,你老兄便快點動手,加把勁,待兄弟我歇過一口氣來再跟著上……”


    猛地大喝一聲,項真那張俊俏的麵容就在這聲大喝裏整個變成了青紫,而喝聲顫抖有如呻吟,就在這奇異的顫喝聲裏,項真已電光石火般飛快的推出一百餘掌,掌掌袂袂,掌掌相結,這一百二十餘掌不但快得像三五掌,其勁力之強悍尖銳,更仿佛萬氣之手在急折猛推,空氣唿嚕嚕的打著旋轉,成為一道道,一波波的迴蕩氣流——


    “嘩啦”的震碎暴響似霹靂般傳播開去,這道千斤石閘終於整個崩碎,項真一聲不吭,宛如極西的流電,猝掠而入!


    西門朝午大叫一聲:“乖乖,‘紫邪掌’!”


    項真飛掠進去的同時,耳朵裏已聽到一陣機括的串晌,他目光一掃,天爺,千萬隻利箭已自這條寬窄各有七八尺的甬道四周射了過來,利箭來自密布周遭的一些金屬圓筒裏,箭鐮隱泛藍光,顯然已經淬過劇毒!


    後麵,西門朝午的語聲急切傳來!


    “快躲,都是毒箭!”


    項真滿口的鋼牙一咬,麵孔頓時又泛成青紫之色。他猝然橫空掠起,雙腿突拳,兩掌卻已有如狂掀的怒濤飛舞而出,掌勢飛快,像驟雨,像風嘯,像雲卷,像隕石,而空氣激蕩,澎湃流湧不息……


    於是,隻見滿空的斷箭殘杆墜落濺射,叮當撞擊之聲似是冰珠落盤,不絕不盡,原來集中向一個焦點射來的毒箭也因為氣流的波蕩而完全失卻準頭,像一群抽搐的蝗蟲亂撞亂飛……


    項真倏然狂笑著穿過這陣箭雨撲來阻著前路的黑色主鐵門之前,他帶著顫抖尾韻的暴喝一聲,又是急風驟雨般的掌力砍劈在鐵門之上!


    不知在什麽地方觸動了機關,一陣緊似一陣的鈴聲忽然刺耳的響了起來,而就在鈴聲初響之際,順著鐵門,一片鋒利無匹的鍘刀已“嗖”的落下!


    縮手急退,鍘刀卻又唿的升隱入門檻之內,項真氣得一跺腳,卻再在一聲大喝中衝上前去,項真已咬上了牙,他每在鍘刀落斬之時便迅速後撤,在鍘刀升迴一瞬間又飛快的用“紫邪掌”猛砍鐵門!


    於是——


    在第六次周而複始的攻砍中,那扇生鐵門“劈啪”“嘩啦”的四散紛碎,當大側刀再度落下,項真已緊聚雙掌之力,一舉將那柄驚人的大鍘刀震擊得四分五裂,標飛四濺!


    西門朝午一拍雙手,大聲喝笑道:“我的老哥,你可真叫不含糊!”


    項真一揮手竄了過去,他尚未及抬頭,“唿”“唿”幾聲,七八柄雙刃斧已兜頭蓋頂的斬了下來!


    麵上的顏色仍泛青紫,項真就地一個迴旋,右腿狂風般猝掃倏收,眼前紅影連閃,驚叫慘號連串,七八個紅衣大漢全已滾地葫蘆般滾了出去!


    這仍是一條與前麵相同的甬道,甬道盡頭,卻可以看見一道全由兒臂粗細的鐵棒所組成的鐵柵擋著去路!


    七八名紅衣大漢已有六個被掃斷了脛骨,在地下嚎叫翻滾不已,剩下的兩三個人狼狽爬起,卻竟悍不畏死的再攻撲上!


    項真哼了一聲,方才一斜身體,西門朝午的影子已晃空而上,他左右一閃,雙臂舞如千翅旋滾,那幾名赤衫隊的朋友已宛如驀地被炸散了一樣四麵飛撞而出!


    迴頭一瞥,耳中鈴聲依舊,卻尚未見人影,項真急促叱道:“當家的,快!”


    叫聲未歇西門朝午已來到鐵柵欄之前,他坐馬立樁,猛然推掌而出,雙臂急收,又猛推猛劈,隻有三四下子,鐵柵欄中間的鐵棒已有四根被硬生生震成兩段!


    兩人迅速掠進,甬道裏另外的兩道柵門亦吃他們用無匹的沉雄掌力逐一震破,現已可看到甬道兩側的六間囚室!


    項真心頭一喜,低唿道:“當家的,有門路了。”


    西門朝午望望緊閉的囚室石門,再看看甬道左右是一片寂靜,他遲疑了片刻,道:“對方已得警訊,卻至今未見有人前來阻止,這囚人之處門戶重重,但到了這裏竟連個守衛之人俱無,項兄,隻怕事情有些不對!”


    怔了怔,項真頷首道:“當家的說得有理,但我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之計,也隻有硬著破門而入了。”


    西門朝午神色冷沉,他霍然轉身,大叫道:“有無雙派的朋友便請迴答,兄弟二人是特地來打擾各位的,現在時光迫促,請朋友們即時發話相引!”


    他的叫聲在甬道裏迴蕩著,但是,卻沒有任何一絲迴音,西門朝午又叫了兩遍之後,囚室裏依舊寂無聲響……


    狠狠一跺腳,西門朝午吼道:“項兄,管他媽什麽刀山油鍋,咱們豁了老命也要闖他一闖!”


    項真目注六間囚室的最後一問,平靜地道:“也罷,隻有試上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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