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徑覺得常笙畫胳膊往外拐也是有道理的。


    畢竟關一徑被常笙畫變相關在部隊裏不問世事,還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已經是一對兒的事情。


    在關一徑看來,他和常笙畫的關係還是遠勝於寧韶明那個花心小白臉的,就算常笙畫現在帶著殲龍大隊,可是師裝三連打輸了,他家花姐不應該好心安慰他幾句嗎?!


    關一徑也不是吃醋,他就是困惑啊——常笙畫提起寧韶明時的態度,怎麽看怎麽奇怪啊!


    察覺到關一徑一直盯著她,常笙畫挑起眉頭,“還不去收拾戰場?”


    關一徑隻好滿懷疑問地暫時離開了。


    關一徑剛走沒多久,寧韶明就興衝衝地過來了。


    “常小花!”寧韶明興奮地道,“我們贏了!”


    常笙畫挑起眉頭,“嗯,還會鑽漏洞了,深得我的真傳啊,寧小明同誌。”


    寧韶明哼笑一聲,“我又不傻,演習的任務本來就對殲龍大隊這邊很不利,還傻乎乎地按著任務內容走,打個十天八天也打不破那道防禦線。”


    特種作戰部隊走的就是尖兵奇兵的路子,要真的是硬去搶大部隊的進攻戰略來幹,那才叫做腦子進水了呢!


    常笙畫很欣慰地點了點頭,“腦子還算轉得過來,沒有掉進坑裏,這下就不用我幫你收拾爛攤子了。”


    “……”寧韶明癟了癟嘴。


    常笙畫故作不解,“怎麽了?不高興我說你了?”


    “沒……”寧韶明別別扭扭地蹭過來,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常笙畫道:“說話。”


    寧韶明摸了摸鼻子,嘴裏含糊不清地道:“我做得……還行吧?”


    常笙畫側過頭,看著寧韶明一臉期待但是又佯裝鎮定的表情,滿臉油彩都擋不住那股“你誇誇我唄”的意思,常笙畫便沉默了一會兒。


    寧韶明漸漸忐忑起來。


    常笙畫卻是忽然就笑了,伸手抱了抱他,帶著祝福的姿態,“寧中隊,恭喜你,成功通過了我的精神狀態評估。”


    寧韶明微微怔住。


    常笙畫微微側頭,唇如點水一般擦過他的耳垂,她低聲道:“你做得很好,寧小明。”


    寧韶明頓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彎了嘴角,“謝謝你,常小花。”


    謝謝你一路陪著我。


    謝謝你一直願意幫我。


    謝謝你……不厭其煩在等我。


    如果在來到這片叢林之前,寧韶明還在不安著常笙畫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部隊,長時間離開他的視線之內,但是到了如今,他忽然就意識到——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擔心,可是離別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他很幸運,因為常笙畫不會輕易放棄他。


    寧韶明緩緩迴抱住常笙畫,目光越過她,落在綠色的叢林裏,再投向漸漸變亮的天空,火紅的朝陽像是燦爛的煙火,在天邊彌漫不散。


    他仿佛看到了每年除夕在煙火下煢煢獨立的母親,看到了豔紅的鮮血之中盛開的白色裙擺,可是那些景象都逐漸散去,最後隻剩下他懷抱裏的溫暖是真實的。


    寧韶明眷戀地在常笙畫的額角輕輕一吻。


    他想,那種被拋棄的感覺,他這一生都不會再經曆了。


    寧韶明跟常笙畫分享完勝利的喜悅之後,很快就迴去收拾戰場去了。


    演習雖然提前了大半天結束,可是師裝三連那邊還是有點不服氣,殲龍大隊這邊也還沒打過癮,兩個部隊幹脆就趁著還有時間就再打了一輪,這次就沒按著演習的內容走,而是各自發揮了自己的長處,打到下午才收手。


    寧韶明還特意把丟去搞後勤和適應叢林環境的三個新編小隊叫了過來,讓師裝三連陪著練練新兵。


    這麽打下來,殲龍大隊和師裝三連都打得高興了,摒棄前嫌,哥倆好地開始收拾戰場了。


    寧韶明把任務都安排下去之後就閑了下來,左右一看,居然沒看到常笙畫,寧韶明就有點納悶了。


    突然想到什麽,寧韶明往四周一看,隨手把一個師裝三連的士兵給揪住了,問道:“你們連長呢?”


    那個士兵想了想,“好像剛才被你們部隊的那位女教官叫走了。”


    寧韶明:“!!!”


    女魔頭之前說要單獨跟關一徑聊聊,這還玩真的啊!?


    而且,說好的叫他一起過去幫忙掩護放風呢?!


    與此同時,在距離戰場的不遠處,一個僻靜的空地上,常笙畫和關一徑單獨避開眾人走到了這裏。


    見到四周沒人,關一徑終於按捺不住心裏的疑問,直接就道:“花姐,帝都那邊……?”


    常笙畫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問,“等結果吧,我也是盡人事聽天命了。”


    關一徑動作一頓,好半晌才啞聲道:“真的能還我爸一個公道嗎?”


    常笙畫看著關一徑的表情,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麽說出真相了。


    能說什麽呢?是說關韞莊的確是違背了you-kno-ho的規矩,想替貓哥苗鳳纖描補漏洞,才被敵人趁虛而入?還是說關韞莊也是一時好心,隻不過世事難料,誰也不知道事情最後居然發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無論事情如何用華美的辭藻來偷換概念,始終還是掩飾不了前因導致的後果,以及每個人在其中應當付出的代價,甚至是過於無辜的牽連和犧牲。


    關韞莊是關一徑心目中的英雄。


    可是,如今這座英雄的豐碑就要添上幾分裂痕。


    饒是一向鐵石心腸,這時候的常笙畫也有幾分莫名的不忍。


    關一徑沒有得到常笙畫的迴答,不解其意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很幹淨,氣質裏都透著軍人的正直,常笙畫依稀之間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關韞莊,眼裏都掠過一抹恍惚。


    依照常笙畫護短的性格,關韞莊的公道自然是需要討還迴來的,可是在麵對性格和關韞莊如出一轍的關一徑時,常笙畫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在得知真相之後會有多失望。


    他的父親是一個很好的軍人,也許這輩子隻有那一次是做了錯事,徇了私情,可是最後付出的卻是生命的代價,以及無數人一同陪葬的結果。


    常笙畫尚且都有幾分接受不了最後的真相,那麽,關一徑呢?


    關一徑似乎察覺出了什麽,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眼裏卻是掠過一絲無措,“花姐……”


    常笙畫避開了他的眼神,淡淡地道:“那批勢力想要插手帝都那邊的班底變動,我做不了什麽,但也足夠把他們掀出來放在那些世家麵前,讓他們狗咬狗,三月份一過,很多事情就會有結果了,你也不用急……如果這一次不行,那就換下一次好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關一徑定定地看著常笙畫。


    常笙畫隻好繼續道:“你也別想太多,以你現在的能力,真的幫不上什麽忙,我也不是故意限製你,但是你能好好過日子,才算是對得起老師,我……”


    關一徑輕聲問道:“我爸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對不起國家的事情?”


    常笙畫的話停了一下。


    關一徑執著地注視著她,眼神有點閃爍,但是沒有太過失控的情緒。


    常笙畫歎了一口氣,“你放心,泄密罪不是真的,你爸不可能出賣他守著的國家。”


    關一徑也不傻,常笙畫說得真切,但他也從言語的縫隙之中窺視到了幾分真相,“對,他不可能……但是伯仁因我而死,對嗎?”


    常笙畫一時之間沒說話。


    關一徑抹了一把臉,指尖都微微顫了起來,他用力蜷住了指頭,“是……誰?我認識嗎?”


    常笙畫的嘴唇動了動,但還是沒出聲。


    她是知道關一徑對當年的第七小隊的感激之情的,當時他們去救關一徑和他的母親,但是他母親已經被害死,關一徑被人追殺,第七小隊護著他一路逃亡,幾經生死,最後將關一徑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篡改檔案,隱姓埋名……


    當時為了關一徑的安全,第七小隊都沒有用真臉來麵對他,偽裝過後的麵孔不具有辨識性,才不至於讓他和you-kno-ho再次扯上關係,惹來禍端。


    饒是如此,多年之後的常笙畫找到他,他仍然用一副看待恩人的眼神看著常笙畫,哪怕她做出讓他無法理解的決定,把他關在部隊裏不能摻和you-kno-ho的事情,關一徑始終都沒有對常笙畫有過怨懟之情。


    對待常笙畫也好,第七小隊的其他人也好,關一徑真心地感激和想念著他們,當初知道第七小隊幾乎死絕、隻剩下常笙畫一個人的時候,關一徑眼底的哀慟幾乎撕破肺腑。


    然而到了今天,關一徑就要知道他感激並且懷念著的人,其實是害死他父親的罪魁禍首嗎?


    常笙畫看著關一徑,看到他的眼神漸漸從疑惑猶疑變成了難以置信。


    關一徑的嗓音有點抖,“我認識的人不多,你隨便胡謅跟我說,我也不會知道那是假的……花姐,到底是什麽人,才會讓你都說不出口?”


    常笙畫低下頭,“對不起,小關。”


    關一徑牢牢地盯著她,“花姐,是誰?”


    常笙畫仍然道:“對不起。”


    即使有些謊言是善意的,但是常笙畫依舊說不出口。


    她大可以告訴關一徑,關韞莊就是無辜的,公道自然就會迴來的,可是被連累的其他人呢?


    黑湯圓,海棠,神探,眼鏡……那麽多人因為那片花海而葬身,常笙畫可以騙關一徑一輩子,讓他記得自己的父親是個英雄,但是那些隻能塵封在曆史裏甚至不能被銘記的人,該怎麽辦?


    其實死亡並不能終止一切。


    記憶也好,過錯也罷,前因所造成的後果,是死亡都阻止不了的。


    常笙畫想護短,想給所有人一個公道。


    可是這件事裏牽扯到的每一個人都是她曾經的軟肋。


    她……連誰都護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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