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大宅。


    和之前常宮錦為了不家醜外露而讓常若詩直接出來接人不同,寧家是有警衛員來給常笙畫和寧韶明開門的。


    那個警衛員是常年跟在寧景侯身邊的,自然知道寧家內部的齷蹉,見到寧韶明主動迴來了,警衛員臉上的驚訝表情完全是不加以掩飾的,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主動跑來挨打了。


    在看到常笙畫的時候,那個警衛員就更困惑了,猜測不出她的身份。


    寧韶明在心裏吐槽了一下常家內部的各種糟心事,也不對警衛員解釋,僵著臉問道:“我爸呢?”


    那個警衛員道:“先生在書房裏,大少你和……這位客人先在客廳等一下?”


    堂堂寧家的大少爺,迴趟家居然還要在客廳裏等著自己親爹的接見,也是有夠搞笑的了。


    不過寧韶明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反正他在寧家從來都跟外人差不多,所以他沒有發脾氣,隻是拉著常笙畫就進去了。


    常笙畫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那個警衛員。


    警衛員無意識地抖了一下,總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神看起來怪嚇人的。


    寧韶明和常笙畫坐在了客廳裏,有保姆來給他們上茶,待客之道倒是做得挺好的,隻是結合起寧韶明的身份,就覺得特別諷刺。


    有了常笙畫當靠山,寧中隊長難得挺有底氣,坐在那裏也不慌了,等著自家牛逼女朋友幫他出口氣——雖然他也不知道女魔頭這是要幹嘛,不過一般情況下,吃虧的都不會是她。


    作為曾經在女魔頭手下吃癟無數的人,寧韶明對常笙畫非常有信心。


    咳咳,就算是最後要逃跑,那也算是戰略性撤退嘛,一定是女魔頭的計劃之一,嗯,要有信心!


    寧韶明在那裏做心理建設,常笙畫則是在打量寧家內部的情況。


    覃寧江萬左這些世家也不算是底蘊太深,跟在z國建國之後一切發家的,和常家差不多,都是老一輩的老爺子在做定海神針,隻不過寧老爺子老當益壯,常老爺子早就駕鶴西遊,所以常家如今在衰落,寧家倒是在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寧景侯手裏發揚光大。


    常宮錦是夠心狠手辣,但是論起心機和大局觀,他遠遠不如寧景侯,這也是常笙畫不太把常宮錦和常家放在眼裏的原因。


    寧家大宅內部也不是那種很奢華的布置,隻是處處透著一股肅穆而冷清的氣息,和常家大宅的冷硬有異曲同工之處。


    所以可以想象,寧韶明的性格在這樣的家庭顯得多麽離經叛道,而常笙畫的冷酷在常家卻是不突出的,畢竟常家這樣的將門世家養不出軟腳蝦。


    不過,離經叛道也不是用上軍隊酷刑的理由。


    常笙畫內心冰冷地想道。


    她可以理解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使用一定的暴力手段,因為遇到嚴重的青少年問題,溫和的勸誡已經沒辦法糾正他們思維裏的錯誤認知,心理學上也有類似“懲戒療法”的治療手段……


    但是如果隻是單純的虐待,這可就不是自家人的教育問題了。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寧景侯應該也打過寧韶明他媽媽宋敏夏吧,隻是次數不多而已。


    寧景侯並沒有故作姿態讓他們等太久。


    常笙畫和寧韶明剛喝了一杯茶,寧景侯就已經從樓上下來了。


    在樓梯上往下走的時候,寧景侯就一直盯著寧韶明。


    怎麽說呢,寧景侯那眼神還挺耐人尋味的,有一種居高臨下的睥睨之意,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更像是在俯視一個沒什麽價值但是閑暇時候想起來就會去逗一下的寵物。


    常笙畫看得微微眯了眼。


    怎麽說呢,寧景侯對寧韶明的不屑一顧是很明顯的,但是他不肯把這個便宜兒子丟出去從此眼不見為淨,反而還時不時折騰一下寧韶明,存心不讓他好過。


    之前殲龍大隊遇到的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沒有寧家的參與,但是寧家至少也是默許和放任了的。


    不說別的,光是年前選拔新隊員的時候,寧家就摻和過一次了。


    簡直是專業坑小獅子一百年……


    常笙畫之前想了半天,愣是沒搞懂寧家人的想法,連寧景侯懷疑自己戴綠帽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可就是覺得不太靠譜。


    現在看到寧景侯本人,常笙畫隱約就看出幾分意思來了。


    寧韶明的身體從看到寧景侯出現開始就一直緊繃著,像是蓄勢待發的猛獸,一旦被挑釁,他就會露出尖銳的獠牙。


    可是在寧景侯這樣的獵人麵前,寧韶明的爪牙就會顯得過分幼弱了。


    寧景侯仿佛沒有接收到寧韶明冷漠肅殺的排斥,他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來,淡淡地道:“你還知道迴來?我以為你已經野到連迴家的路都不知道了。”


    寧韶明冷笑一聲,“你可以叫我迴來試試,保證你連過年都雞飛狗跳。”


    雖然今年過年期間已經夠熱鬧的了。


    寧韶明說得不客氣,寧景侯也沒生氣,隻是冷淡地看著他,好像寧韶明隻是在無意義地汪汪叫而已。


    “既然迴來了,那就在家裏住幾天,”寧景侯用通知的語氣如是說,“你爺爺年紀大了,陪他待幾天。”


    寧韶明的表情霍然一變——寧老爺子最喜歡把他打到能住院半個月的那種程度,他是傻了才會陪那個老頭子待上好幾天!嫌命太長了麽?!


    寧韶明冷聲道:“要盡孝的話,他有你一個孝子就夠了。”


    寧景侯瞥他一眼,沒吭聲,似乎懶得和他做這種口舌之爭。


    常笙畫看著他們父子倆交鋒,眉頭輕微揚起。


    難怪寧景侯和寧韶明父子不和的事情會傳遍整個帝都世家圈子,原來寧景侯從來就沒有掩飾過。


    別人可能不認識常笙畫,但是寧景侯怎麽可能認不出她來?


    而這會兒寧景侯看也懶得看常笙畫一眼,也沒打算在她麵前掩飾什麽,可見寧景侯不僅知道常笙畫是誰,還猜到了或者是收到消息提及常笙畫和寧韶明兩個人的關係,隻是不在意罷了。


    他們說話之間,寧景侯已經從樓梯上走到了客廳裏,站在了沙發跟前。


    寧韶明不知不覺間就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寧景侯。


    寧景侯無視了寧韶明的緊繃和如臨大敵,隻是施施然坐在了常笙畫的對麵。


    常笙畫和他平靜地對視。


    寧景侯露出一抹沉思,“常家的常笙畫?”


    常笙畫無可無不可,“能讓寧伯父記得我,是我的榮幸。”


    寧韶明像是一根柱子一樣豎在那裏,然而對峙中的兩個人都暫時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寧景侯用審視的眼神盯著她看了一番,才道:“常小姐果然名不虛傳。”


    “寧伯父也是官場上的好手,我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常笙畫似笑非笑,“今天倒是……百聞不如一見。”


    至於是什麽東西百聞不如一見,那就見仁見智了,常笙畫並沒有多說。


    寧景侯和她對視。


    常笙畫坦然地迎上他的視線。


    寧景侯似乎注意到什麽讓他感興趣的事情,原本的漫不經心也慢慢被興致所代替。


    常笙畫微笑了一下,“寧伯父平時都喜歡做什麽?”


    她的話題換得很突然,但是又像是晚輩對長輩之間的最自然的寒暄和親近。


    寧景侯並沒有因為這個話題而覺得枯燥,反而還迴答道:“我也沒什麽特別的愛好。”


    “是嗎?”常笙畫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我還以為寧伯父喜歡圍棋。”


    寧景侯搖頭,“圍棋隻是修身言性必備的一種東西,學它是義務,並不是因為我喜歡,”


    常笙畫露出幾分驚訝,“義務?”


    “對,義務,”寧景侯的語氣有幾分意味深長,“很多事情不是靠一時脾氣就能做好的,有了權利,自然也就有了義務。”


    常笙畫的眉頭上揚了三十度,“權利麽……這東西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


    寧景侯嘴角彎了彎,但是看不出什麽笑意,就是一個習慣性的禮節,“常小姐跟我說沒見過權利,這就有點像是笑話了。”


    常笙畫笑了,“寧伯父指的是什麽樣的權利呢?比如……明明有靠山,結果要自己打拚?”


    寧景侯似乎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道:“名頭就是一個很好用的東西,還需要介懷其他方麵的助力嗎?”


    “隻怕不是什麽助力,”常笙畫輕輕嘲道,“而是跟在身後的一個個大麻煩吧。”


    寧景侯不說話了,隻是注視著常笙畫。


    常笙畫垂下眼簾,顯得很輕鬆,還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上不存在的灰塵。


    寧韶明整個人就繃緊了,來迴看了他們一眼。


    常笙畫卻是突然伸手拉了寧韶明一把,“坐下來,站著做什麽?”


    寧韶明下意識想坐。


    就在此時,寧景侯冷冷地道:“站著。”


    寧韶明頓在了那裏。


    常笙畫的眼角微微上揚,“原來寧大少在自己家裏也不是想坐就坐想站就站的,看來這權利有點虛啊,寧伯父。”


    寧景侯“嗬”了一聲,“權利是需要對應的義務來換的,他除了惹是生非……還做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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