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寧韶明或者是任筱鷗那群you-kno-ho退役老隊員在場,一定會被嚇個半死。


    貓哥是誰?


    他是第七小隊的隊長苗鳳纖,常笙畫在you-kno-ho時期的老戰友,代號貓哥的優秀軍人。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是烈士名冊上確確實實記載了的、已經犧牲了的you-kno-ho成員。


    可是此時此刻,常笙畫站在一戶人家的門口,對著裏頭的男主人說:“我們聊聊吧,貓哥。”


    這簡直是“深夜撞鬼”係列的場景!


    當常笙畫的聲音落下之後,門裏門外的人都同時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之中。


    淩晨時分,大部分人家都已經陷入睡眠之中,車流聲也傳不到小區深處的這棟樓裏,走廊上的溫度極低,安靜過了頭,連彼此的唿吸聲都聽得見。


    常笙畫也不催促屋子裏的那個人,就這麽袖手站在那裏,眼神冰涼,麵容冷酷,絲毫溫情的痕跡都找不見了。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差不多兩分鍾,那扇大門才緩慢地被拉了開來,靠近門口的燈被按亮了,打在了常笙畫冷峻的麵孔上,也照出了屋裏那個男人的身影。


    雖然男人隻穿著睡衣,但是他手裏竟是拿著一支上了膛的手槍,身形繃緊,可見其緊張戒備的程度。


    常笙畫並不在意那支黑色的槍械,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男人漸漸在她逼視的目光下露出難堪的表情,低下了頭,小心翼翼地把手槍擺在了旁邊的架子上,舉高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攻擊的打算。


    常笙畫平靜地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男人這才恍然迴神似的,馬上把她讓了進去。


    702的門口的布置很居家,但是屋子裏頭卻是冷冷清清的,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不算很淩亂,但是也沒什麽藝術感,東西零零散散堆在一起,並沒有收拾得很整齊。


    臥室的門是刻意關著的,常笙畫掃視了一圈,也沒問身後跟著的那個男人的意思,徑自過去就把門給踹開了。


    房門被暴力踹開,暴露出了室內的場景——說是臥室,裏頭居然就隻有一張行軍床,周圍放置著幾台開著的電腦,牆壁上掛滿了七八個屏幕,正在顯示著不同地方的監控畫麵,其中一個畫麵上,顯示著的就是常笙畫和寧韶明的新屋所在的小區門口!


    常笙畫站在那個屏幕下方,仰頭盯了好一會兒。


    剛才常笙畫是從小區翻牆出去的,所以從監控畫麵上才會看不到她進出的場景。


    男人在看到常笙畫的時候就已經足夠不知所措,這會兒見常笙畫盯著屏幕不吭聲,他的眼神就更慌了。


    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如同破鑼:“我……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聲音實在是太難聽了,饒是從頭到尾不動聲色的常笙畫都忍不住側頭看他。


    和剛才開門時故意做出粗魯漢子的作態不同,男人其實長得很俊秀,他很高,很瘦,關節都瘦得凸了起來,麵相卻還是好看的,俊朗之中帶著南方男孩的秀氣,眼睛圓圓,鼻頭圓潤,發怒的時候瞪大了眼睛,像是一隻貓咪,這都曾經是第七小隊的隊員們拿來調侃他的特征。


    常笙畫定定地看著他,她整個人從外表來看還是相當鎮定的,隻有眼裏的情緒翻滾如大浪浮雲,無數激烈的情感在她的的眼裏碰撞,撞得她的雙眼都裂出了紅豔豔的血絲……


    碰撞到了最激烈的時候,一切情感就會崩塌,常笙畫終於忍無可忍地一腳將他狠狠踹倒,拔出靴子上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猛一下壓——


    血液從男人的脖子上迅速溢了出來,但是男人並沒有反抗,隻是眼神哀傷地看著常笙畫。


    “你看我做什麽?”常笙畫冷冷地道,“你開門的時候,我就應該殺了你才對。”


    男人——苗鳳纖眼神一黯,然而仍然不開口,身體也不再繃緊,像是任憑常笙畫處置似的。


    有那麽一瞬間,常笙畫還真的想殺了他,一了百了!


    不管苗鳳纖有任何苦衷,在當年那場必死之局裏,他能死裏逃生多年不為人所知,就是他叛變了的最大標誌!


    無論這個叛變是在出事之前還是出事之後……


    常笙畫目光陰冷地看著苗鳳纖,眼神冷酷如同下一秒就會撕碎他的脖子。


    當初那張警告她的紙條上麵有苗鳳纖的字跡,常笙畫反複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那不是苗鳳纖本人,而是金先生背後那批勢力做出來的挑撥離間之計。


    可是苗鳳纖就這麽大喇喇地藏在了這裏——這個距離她幫寧韶明買的新房子一公裏內的地方!


    常笙畫想起關韞莊那張相片上的密碼,想起當初的那張紙條,想起當年海裏的那一場絕望的戰役,想起藏身海底的第七小隊成員……


    常笙畫手上的力道再度下壓,苗鳳纖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快了,幾乎在他身下積出一個小小的血水潭。


    苗鳳纖仍然沒有反抗,甚至閉上了眼睛,任她宰割。


    常笙畫用力地握緊了匕首,花了好大力氣才控製住自己洶湧而起的殺意,收起匕首,放開他,站了起來。


    苗鳳纖睜開眼睛,躺在地上和她對視,眼神愈發悲涼。


    不過常笙畫的眼神很冷漠,掉頭就離開了臥室。


    苗鳳纖隨手拿了一塊布壓住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跟著常笙畫走了出去,見她在沙發上坐下,便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在了她對麵。


    這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臨時租的,在新年剛過沒多久的情況下仍然顯得冷冷清清,毫無年氣,屋內並沒有供暖,在帝都開春零度以下的夜裏冷得徹骨,苗鳳纖流了不少血,身體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擺子。


    常笙畫也不管他,隻是低著頭給寧韶明發了條表示她要晚歸的短信,然後才抬起頭來看著苗鳳纖。


    他們之間已經八年生死不見了,苗鳳纖和記憶裏的樣子有些許差別,瘦了,老了,憔悴了,可是熟悉的人一定能第一眼就認得出他來。


    常笙畫不擅長迴憶,但是她的記憶力很好,仍然記得第七小隊最後一次出發執行任務時每個人的笑臉和笑語,在多年之後重新迴憶,常笙畫依舊沒有在他們身上捕捉到任何不對勁的痕跡。


    在那場海上大火裏,第七小隊的隊員們陸續犧牲,先是黑湯圓,然後是海棠,再來是神探……


    他們死狀淒慘的屍體就在唯二還活著的常笙畫和苗鳳纖麵前一一展現,苗鳳纖跪在幾具屍體麵前嚎啕大哭。


    平日裏子彈入體都沒有流過眼淚的男人,在那一刻幾乎把那一生的淚珠子全都掉個幹淨,火光照在他臉上,燒得他眼底的仇恨之火那麽熱烈,那麽絕望。


    但是苗鳳纖和常笙畫沒能夠幫戰友們報仇,他們同樣陷入了困獸之鬥中,那個孤獨的海上小島被炸毀,到處都是火,海島地下最牢固的建築物內也藏滿了炸彈,常笙畫想盡辦法拖著重傷的苗鳳纖走到大門口,好不容易爬上漂浮的島嶼碎片,她想要把苗鳳纖拉出來,但是對方卻搖了頭。


    苗鳳纖就這麽當著常笙畫的麵緩慢而用力地關上了那扇牢固的大門,咳著血說再見,常笙畫看到爆炸的火光已經從他背後一步一步踩著死亡的步伐亮起,苗鳳纖用血肉之軀將失去了鎖死功能的大門牢牢關上,為在爆炸邊緣的常笙畫爭取了最後一線生機……


    常笙畫曾經懷疑過you-kno-ho裏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第七小隊的成員,但就是沒有懷疑過苗鳳纖。


    ——做了叛徒的人怎麽可能是他呢?


    常笙畫盯著眼前這個男人,試圖把他和當年的貓哥的影子合二為一。


    當時苗鳳纖的悲慟那麽真實,他的絕望那麽崩潰,他的仇恨比火焰還要可怕,如果那些都是假的……


    那還有什麽是真的呢?


    就算是自認看透人心、心冷如鐵的常笙畫也禁不住感到一股悲哀。


    苗鳳纖被常笙畫的眼神看得幾乎躲閃到角落裏,他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頭發,聲音是被煙熏壞了的嘶啞:“對不起……長命花……對不起……我不想這麽做的……”


    他此時的痛苦也是真實的。


    常笙畫麵無表情地想。


    苗鳳纖用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脖子上的傷口再一次裂開了,血液順著他的手肘流了下來,滴在了地板上,像是一滴滴血色的眼淚。


    “他拿海棠他們的屍體威脅我……我有爸媽,還有個妹妹,那時候我奶奶還在世……對不起……”


    常笙畫冷漠地看著他,“我就問一句。”


    苗鳳纖微微頓住,抬頭看著她。


    常笙畫說:“老師的死,跟你有什麽關係?”


    苗鳳纖卡住了,整個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僵硬如石頭。


    常笙畫的雙眼之中瞬間爆出一縷火光,從來都情感內斂的她竟是有一瞬間的臉色扭曲。


    “苗、鳳、纖!”她咬牙切齒,近乎將眼前這個男人的血肉放在嘴裏嚼成碎末。


    苗鳳纖一下子跪了下去,一直在流血的他感覺眼前黑了一下,但仍然膝行幾步,一個磕頭磕在了常笙畫麵前的地板上,再抬起頭來時,他已經淚流滿麵,他哽咽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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