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裏,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夜沒睡,無論是新兵還是殲龍大隊,亦或者是來支援的第九師第三步兵營。


    新兵不是忙活著找到“敵軍”基地就是在想著怎麽在“基地”裏搗亂然後拿到信物,就算拿到了信物,他們也得連夜趕路,在黑漆漆的夜色裏找到最後匯合的地點,與此同時,“敵軍”的追擊也是不間斷的。


    殲龍大隊和第九師第三步兵營自然也是不能睡的,就算是他們經驗老道,大晚上的在雪山林子裏穿梭也要注意安全,更何況還要照看著一群沒什麽經驗的新兵崽子。


    要是一個看走眼,哪個新兵就掉坑裏被埋了,那他們可就有得哭了——大晚上的找人也不容易啊!


    三天的選拔裏,這一夜是最漫長的,不僅誰都睡不了,追擊的力道還明顯在加大,好像是要阻止他們誰都別去匯合地點似的。


    不管有沒有拿到信物的新兵,麵對這樣的追殺也都氣得咬牙切齒了,卯足了勁想要跑快點,除非已經是無力迴天,不然他們誰都沒打算放棄,更別說是逞一時意氣,非要在這個時候耽誤時間了。


    所以就算是被氣得哇哇叫,新兵們也沒真的調轉迴頭和追兵們拚命,而是竭盡全力在爭取通過這次選拔。


    哼哼,等他們真的拿到了最後一輪資格,能夠天天和這群老兵們同吃同住,還怕會找不到報複的機會嗎?!


    懷揣著這樣的夢想,狼狽的新兵們連滾帶爬往著終點的方向跑去。


    如果從天空鳥瞰下來,就能看到一支被拉得長長的隊伍在這一片連綿的雪山山脈裏,頂著夜色急速前行,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個小隊的,但是他們奔赴的都是同一個方向。


    ——堅定不移。


    天亮了。


    晨曦的第一道光從天邊照射下來,天空還是蒙蒙的白,但是也比之前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要讓人心懷感慨。


    不少人都微微駐足,花了那麽兩秒鍾來看這一刹那日出的場景。


    朝陽是每天都不會變化的東西,卻是人們總喜歡拿來形容希望的東西。


    距離選拔結束,就隻剩下區區五六個小時了。


    有的人剛剛趕到“敵軍”基地,有的人剛剛拿到信物,有的人已經走在了通往終點的道路上。


    他們收迴了自己的視線,將自己的目光重新集中在這一場戰役上。


    這場戰役並不怎麽華麗。


    但也不是可以疏忽對待的一個戰場。


    寧韶明和孫營長所在的這一支隊伍剛剛完成了一次對新兵的追擊,暫時完成了任務,給了前麵的新兵一點休整和跑遠點的機會。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作為追兵,他們也沒什麽時間和悠閑的心態來生火烤幹糧了,和新兵們一樣就著雪水吃硬邦邦的幹糧。


    不,還是有點不太一樣的,起碼這個時候很多新兵都已經沒有口糧了,被追了一夜,餓著肚子往終點的方向跑,也不知道有幾個會是因為沒吃飽而倒在半路上的。


    寧韶明啃著能崩掉大牙的幹糧,有點心不在焉地想道。


    常笙畫就坐在他對麵,從他們占據的這個位置往外看,正好能夠看到一片開闊的視野,而朝陽從山脈的邊緣往上爬,柔和的光經過白雪的折射,就會變得耀眼而聖潔。


    常笙畫定定地看著日出的方向,就算是她經曆了這麽多天的追擊,也是變得風塵仆仆的,和大家一樣畫滿迷彩的臉上看不太分明表情,但是她的眼睛是漆黑的,小小的太陽都仿佛被鑲嵌在了她的眼睛裏。


    這個模樣,可跟什麽朝氣啊希望啊之類的字眼扯不上關係。


    寧韶明也說不上來常笙畫這一瞬間是個什麽狀態,好像離所有人都很遙遠,但又距離腳下的雪山那麽近,她就仿佛是從這片雪山裏走出來的,不帶人世的風塵,不卷進人世的塵俗。


    總之,讓人覺得不太舒服,好像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雕塑似的……


    寧韶明看著看著,就連嘴裏在啃著的幹糧都給忘掉了。


    朝陽隨著上升的角度而變得灼熱起來,常笙畫不再和它對視,收迴視線的時候就意識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已經看了很久。


    能夠不驚動她的目光,似乎也就是那麽幾個人,但是在這裏就絕對隻有一個人。


    常笙畫轉過頭來,直接就和寧韶明對上了視線。


    寧韶明嚇了一跳,差點兒被嘴裏的東西噎到了。


    常笙畫的眉頭輕微地上揚,“在想什麽呢,這麽心虛?”


    寧韶明順了順氣,他可不心虛,理直氣壯地道:“什麽都沒想!”


    他就是覺得女魔頭那時候特別冷酷,又不是什麽奇怪的想法,他經常罵她魔頭變態流氓的時候還很有底氣呢!


    常笙畫也不介意他的答案,隻是笑了一下,然後繼續啃自己的那份口糧。


    出發的時候,殲龍大隊的士兵們把巧克力和真空麵包、牛肉幹之類的東西多給了她幾份,不讓她啃硬邦邦的壓縮餅幹,好像這個比他們還彪悍的教官大人突然又柔弱了。


    常笙畫難得被照顧,但是看他們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也沒說什麽,直接把東西收進背包裏了。


    有些人的好意是你拒絕不了,他們不覺得你的拒絕是善意,隻會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你,好像反倒是他做錯了什麽似的。


    常笙畫想象著一隻小獅子帶著一群小動物的場景,嘴角便不由自主地翹了一下。


    比起她平時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這樣突然而來的笑容就顯得真實多了。


    寧韶明其實一直注意著她呢,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老是盯著這個女魔頭,但是常笙畫這麽笑了一笑,他就覺得心裏某個角落忽然就安定了下來。


    真是的,剛才那個樣子太嚇人了,要是平時就能笑得這麽好看脾氣這麽溫柔多好……


    誒,不對,他為什麽要覺得這個女魔頭笑得好不好看?


    更不對的是,“溫柔”這兩個字真的跟女魔頭扯得上關係嗎?!


    寧韶明陷入了一股迷之糾結之中。


    常笙畫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她覺得寧韶明這兩天有點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調戲了他的後遺症,所以寧韶明總是時不時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瞥著她,就算被常笙畫抓包了,他也不會移開視線,還光明正大地“哼”了一聲,大有“爺就是看你了怎麽滴!”的姿態。


    囂張得讓人恨不得把他整個人都按在地上……揉!


    毛茸茸的小動物就應該拿來給人多擼擼毛才對……


    常笙畫把自己從某種奇怪的想象中抽離出來,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屑,道:“走吧,我們要去終點計分,新兵那邊就交給孫營長了。”


    寧韶明還在糾結著“溫柔”和“好看”跟女魔頭之間的關係呢,冷不丁聽到常笙畫又提到孫營長,他就沒好氣地道:“行行行,交給他,你就信得過他!”


    常笙畫都準備去跟孫營長交代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了,結果就被寧韶明這種好像是在鬥氣的語氣絆住了腳,常笙畫帶著奇異的目光迴頭看了過去,看到了寧韶明一臉的不高興。


    常笙畫先是想笑,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容就淡了下去,慢慢變成了一種介於平靜和冷淡之間的情緒。


    “不交給他,那我們叫別的組過來?”常笙畫這麽說的時候,口氣像是半開玩笑。


    寧韶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態度不太對,尷尬地道:“我開玩笑的,去跟孫王八說說吧,我們立刻趕過去。”


    常笙畫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去了孫營長那邊,拜托他照顧他們這一隊監管的新兵。


    都忙活了這麽多天了,孫營長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當即就拍著胸脯保證,說是會給他們把這群新兵蛋\/子一個不剩平平安安地送出這片雪山山脈。


    常笙畫謝過了孫營長,然後就和寧韶明單獨趕往終點所在的位置了。


    他們走的是直線距離,會比新兵早很多抵達,所以他們的腳程也沒有很緊張。


    太陽已經完全升了起來,今天是個好天氣,但是太陽曬融了一部分的雪和冰,會讓道路變得濕滑起來,尤其是在山腳的位置,不過比起之前雪花飄飄的天氣,這樣已經好很多了。


    常笙畫和寧韶明在林子中穿過,周圍都很安靜,他們也都沒說話。


    說實話,這個場景跟去年年底在殲龍駐地那邊進行野外生存訓練的時候有點像,那時候的寧韶明和常笙畫因為雪崩而和其他隊員分開了,還遇到了一隻吊睛白虎,經曆了一番要命的搏鬥,最後他們兩個人相互攙扶著走在雪山裏,尋找出路。


    和去年這個時間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寧韶明對常笙畫滿心厭惡,常笙畫對寧韶明也沒什麽好感,兩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偌大的雪山裏,半點兒溫情都沒有見著。


    怎麽就突然變成今天的模樣了呢?


    常笙畫想,命運這玩意兒還真的很奇妙,她不信命,但她相信一個人的性格和判斷會決定他的命運。


    ——你所有遇到的成功和失敗,其實都源自於你日常之中做的每一個決定。


    即將要走出林子的時候,寧韶明突然停了下來。


    常笙畫被他拉了一把,也被迫停住了腳步。


    常笙畫皺眉,遞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但是她的手已經放在了自己的槍上。


    寧韶明謹慎地拉著常笙畫後退了一小步,然後用槍杆去戳了一下前麵看似空無一物的雪地。


    “咻——”


    三支弩箭從機關裏射了出來,“篤”地釘進了旁邊的大樹上,入木三分。


    寧韶明的臉色豁然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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