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韶明覺得常笙畫怪怪的。


    明明吃飯前還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飯菜不和胃口,還是喝了杯酒不舒服,但這個女魔頭的臉色就是不可遏製地難看起來,周身的氣壓低到心思不敏感的老陸都不敢去招惹她了。


    寧韶明很久沒看到過常笙畫這副陰沉得要命的樣子了。


    一般來說出門在外,常笙畫還是會保持一副脾氣還行的模樣的,起碼不會展露出在殲龍駐地時那種讓人看了就牙癢癢的惡劣麵孔——由此看來,其實常笙畫一開始就沒有在他們麵前偽裝過多,估計就是看準了他們就算知道了也沒地兒說。


    寧韶明納悶地看了好幾眼麵色冷漠的常笙畫,她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擺明了不想說話不想搭理人,饒是熟知她脾氣的寧韶明也不怎麽敢跟她說話了。


    就連老陸都偷偷問他這是怎麽迴事了,但是寧韶明一臉懵逼——他也不知道啊!


    不就是吃了個飯麽,還能吃出一肚子氣來?


    寧韶明在那裏抓耳撓腮,然後就看到了任筱鷗在附近,他如蒙大赦,趕緊跑過去跟任筱鷗這樣那樣說了一遍。


    反正女魔頭已經試探過任筱鷗沒什麽問題了,起碼人品還是靠得住的,寧韶明毫無愧疚地把她拉過來躺槍了。


    在大魔頭麵前,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任筱鷗看到常笙畫這個樣子也是頭腦發麻,她是知道常笙畫的脾氣不好的,但是已經很多年沒有領教過了,光是遠遠看著,任筱鷗就想逃跑了。


    但是寧韶明死活給她使眼色,還很沒有紳士風度地把她直接推到常笙畫麵前了,任筱鷗簡直咬碎了一口好牙,在心裏把寧韶明鞭屍個一百遍啊一百遍,但是一對上常笙畫涼颼颼掃過來的目光,任筱鷗就慫了。


    “那個,笙畫啊……”任筱鷗已經在努力改口了,老是叫代號也不是個辦法,“你心情不好啊?”


    常笙畫當然心情十分不好,連話都不想說了,雙手抱胸背靠著牆壁站在角落裏,顯得特別陰鬱。


    幸好這個時候是吃完晚飯了,大家都是自由活動,大部分人都在三五成群地聊天,不然就真的要嚇死一群無辜群眾了。


    任筱鷗小心翼翼地覷著常笙畫的表情,內心都快淚流滿麵了。


    寧韶明說她跟常笙畫是老相識,可以安撫一下對方,可是任筱鷗舉爪發誓以前在you-kno-ho的時候,一看到常笙畫露出這樣的陰沉表情,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逃命好麽!連貓哥帶領的第七小隊都跑光了!!!


    雖然說是如此,但是任筱鷗還是很堅強地沒有跑,當年you-kno-ho的熟人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也天各一方,常笙畫可以說是她在退役之後第一個、也唯一一個離得這麽近的戰友了,任筱鷗很有犧牲精神地想——qaq她要是不管長命花,那就沒人管了……


    常笙畫瞥見任筱鷗的表情,默默地想她真是自作多情,但是麵上卻是沒什麽不耐煩的意思,周圍尖銳的氣場也稍微平和了幾分。


    任筱鷗敏銳地察覺到了,微微鬆了一口氣,趁機道:“你要是有什麽不高興的,跟我說說唄?”


    因為常笙畫剛和她聊了you-kno-ho的事情,寧韶明又說不記得有什麽人惹過常笙畫,所以任筱鷗第一反應就是她在為you-kno-ho或者是關韞莊之類的事情不高興。


    至於為什麽剛才聊天的時候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任筱鷗暫時沒這個時間去思考。


    常笙畫卻是定定地看著她一分鍾,漆黑的眼睛像是無星無月的夜幕,看得人心慌慌,她說:“曉鷗……”


    任筱鷗猛地站直身子,像是在聽領導訓話似的,“在!”


    常笙畫並不在意任筱鷗的如臨大敵,隻是帶著幾分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嘎?”因為太過疑惑和意外,任筱鷗發出一聲怪異的迴應。


    常笙畫挑眉,“嗯?”


    任筱鷗一個激靈,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你這個人……額,這個嘛,你想問的是哪方麵?”


    常笙畫還真的認真想了想,“總體來說吧。”


    任筱鷗一下子就卡住了,不知道該怎麽樣評價。


    如果是寧韶明聽到這個問題,恐怕會是脫口而出“女魔頭”三個字,但是任筱鷗卻沒這麽大的膽子,她其實第一反應就是——常笙畫啊,不像是個好人。


    咳咳咳,大家都是從you-kno-ho出身的,那就阿貓不說阿狗了,真要說他們之中的誰三觀特別正,那就肯定是不可能的。


    畢竟如果是個三觀太正的人,早就在訓練的時候自己把自己逼瘋了,不是誰都能忍受為了取得勝利而不擇手段的,就算是本心出自於好意和正義,甚至背著一個為國犧牲的偉大名號……


    常笙畫見任筱鷗發呆,耐心地道:“說說看?我不生氣。”


    任筱鷗心道你也知道評價不會很正麵啊?


    但她在麵上隻是幹笑了兩聲,絞盡腦汁地道:“怎麽說呢……我覺得吧,你這個人總體來說還是可以的,如果能對人多點信任就好了。”


    任筱鷗自認已經盡力不去觸及雷區了,但是常笙畫聽罷之後,卻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連外表過於陰冷的氣場都沒怎麽維持了。


    任筱鷗又是困惑又是忐忑,還有點小好奇,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道:“你看起來好像是在為了什麽事情煩惱,笙畫,是什麽事能讓你考慮那麽久?”


    不是任筱鷗覺得常笙畫冷血無情,而是常笙畫這個人作為關韞莊的得意高徒,第七小隊的靈魂軍師,you-kno-ho同屆學員裏的最強參謀之一,她本身就有著過人的理智和冷靜,以及非一般的決斷能力,隻要是常笙畫想做的,很少會有猶豫不決的時候。


    起碼在you-kno-ho服役的期間,任筱鷗沒有聽過任何會難得倒常笙畫的事情,平日裏無論是個人訓練還是團隊訓練,隻要是對上常笙畫,那麽她的對手都相應會輸得很慘,各種身心受到打擊。


    如果說寧韶明在特種部隊裏的傳奇,那麽常笙畫又何嚐不是you-kno-ho裏的神話呢?


    而常笙畫唯一的一次失敗,就是第七小隊的犧牲。


    那一仗斷送了常笙畫所有的光環和榮耀,打破了她的不敗神話,將她這個人所有外露的鋒芒和尖銳的利刺以碾壓血肉的架勢全部磨平……


    作為長命花的最後一戰,她輸得太慘烈了,幾乎輸光了作為人性的那一部分感情,輸掉了她所有能觸摸到這個世界有關真善美的渠道。


    但也因為如此,那些經曆血淋淋地將她打造成了一個完美無缺的機器人,成就了如今這個進退得宜、近乎沒有破綻的常笙畫,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麽會還會遇到遲疑到動搖心境的事情?


    任筱鷗很奇怪,也很心酸,她幾乎用一種憐惜的目光看著常笙畫。


    常笙畫淡淡地道:“蠢貨,收起你的腦洞。”


    任筱鷗抽了抽鼻子,“我才沒有隨便腦補什麽……”


    常笙畫眯起了眼睛。


    任筱鷗趕緊轉移話題,“你還沒跟我說你在想什麽呢,跟我說一下,陰謀陽謀你擅長,但是別的我擅長啊!”


    她算是看出來了,如果是公事,常笙畫絕對不會這麽躊躇不定的。


    常笙畫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在評估任筱鷗這個人可信可不可信,任筱鷗連忙挺起了胸膛,努力墊高腳跟顯示自己的可靠性。


    常笙畫嗤了一聲,但片刻後還是道:“如果你遇到一個人,你發現自己的心思花掉了一半在他身上,你覺得你能喜歡他嗎?”


    任筱鷗脫口而出:“你喜歡上誰了?”


    說完之後,她才意識到什麽,整個人都驚悚了——媽呀,誰這麽倒黴!?


    常笙畫冷冷地看著任筱鷗,知道把她發熱過度的腦子看得透心涼了,才道:“迴答我的問題。”


    她的語氣跟個主考官似的,任筱鷗的嘴角直抽搐,“什麽叫做能喜歡?還有不能喜歡的麽?”


    常笙畫露出幾分凝重的表情,“畢竟你不確定你投入這麽多心思是為什麽。”


    任筱鷗哭笑不得,“不管是一開始的理由是什麽,心思都投進去了,難道還要追根溯源,非得是因為喜歡才能對他好?很多人都是因為對另一個人好,才有了喜歡的情緒。”


    她是單身狗,但是理論上的東西她很熟啊!


    常笙畫的眼裏有幾分不讚同,“對一個人好可能是居心不良,可能是補償機製,但是‘喜歡’這個情緒比‘好感’高級,是需要一定的契機來造就的。”


    任筱鷗沒有領略過常笙畫的數據理論,聽得一臉懵逼,“什麽機製?我以為你跟我在談感情問題,結果你是在跟我說學術問題?!”


    任筱鷗被氣跑了。


    常笙畫很淡定。


    寧韶明一直遠遠偷看著,見狀也是一頭霧水,隨手攔住了任筱鷗,問道:“怎麽迴事呢?”


    怎麽去安慰人的,比被安慰的那個還要心情不好?


    任筱鷗被常笙畫氣得氣血逆流呢,對著寧韶明的俊臉就噴:“讓那朵破花注孤生去吧!混蛋!”


    寧韶明懵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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