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山祺用幾乎是戰戰兢兢的態度被常笙畫挽著手,出示請柬,進入了常有戈和那位女文書的訂婚宴現場。


    覃山祺默默地想,自從他超過十歲之後,他已經多久沒有體會到參加宴會如履薄冰的感覺了?


    不是作為覃家四少的他太過容易被動搖情緒,是常笙畫給他的感覺太不妙了,跟一個史前食肉動物似的,充滿了令人汗毛倒豎的氣息,偏偏還喜歡裝得一臉無害的樣子。


    覃山祺不得不反省自己,他也就是比常笙畫小了兩三歲而已,怎麽感覺就差了那麽多遠呢?


    常笙畫沒有太留意自己身邊的男伴內心糾結的情緒,而是在進入酒店之後,迅速用目光掃視四周,除了確定一些需要記住的麵孔之外,還要給自己製定幾條後路。


    畢竟誰也不知道能有什麽突發狀況,不是嗎?


    反正常笙畫是不太相信常家的人的人品,說到底,她自己就是常家人,自然是知己知彼。


    因為時間還早,常笙畫又鑽了個空擋,趁著常有戈站在門口招唿客人的時候,拉著覃山祺就打了個時間差進來了。


    招待他們的似乎是常家的新管家,對常笙畫不是很熟悉,所以對方隻認識覃家四少,對於常笙畫這位小小姐就很陌生了,隻當她是覃山祺帶來的女伴。


    常笙畫對此並沒有什麽不滿。


    覃山祺見狀,眼裏倒是掠過幾分思索之意,他在考慮常笙畫把常家內部不和的內幕曝光在他麵前,究竟是有什麽目的。


    難道對方想要覃家幫她的忙麽?


    覃山祺如是想,但是馬上又迴憶起之前喝早茶的時候和常笙畫的對話,常笙畫似乎並沒有流露出相關的意思。


    覃山祺不由得覺得頭疼,自從他在商場上肆意發展之後,就很少試過猜不透旁人的心思了,這個常家小小姐的想法比那些明爭暗鬥了幾十年的老狐狸還難猜!


    常笙畫忽然笑眯眯地道:“覃四少看起來有點小煩惱?”


    豈止是小煩惱!?覃山祺幾乎想要反問出聲,但強大的自製力還是讓他把話咽了下去,同樣報以微笑道:“是有點煩惱……如果碰上我大哥的話,他代表覃家過來參加常三少的婚宴,我是想應該怎麽跟他解釋你的身份。”


    擅長虛與委蛇和轉移話題,才是一個合格的世家子弟會做的事情,然而常笙畫覺得覃山祺一點兒都不如小獅子好玩,內心無趣地“嘁”了一聲,麵上倒是依舊言笑晏晏。


    “為什麽要煩惱呢?”常笙畫狀似疑惑地反問,“難道覃四少覺得我的身份拿不出手嗎?”


    覃山祺愣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道:“常家應該不希望今天的訂婚宴再出什麽差錯。”


    他是暗示常笙畫自己想要隱瞞身份,常笙畫卻露出一臉“你想多了”的表情,“待會兒我就過去跟我家裏人打個招唿,總要給他們一點驚喜,不是嗎?”


    不是驚喜,是驚嚇吧……多少看出常家內部情況的覃山祺在內心如是想。


    常笙畫還是很滿意她臨時挑選的這個男伴的,雖然不好玩,但是很識趣,非常有利於她今天出席這場訂婚宴的目的,也許她可以考慮後續和這位覃家唯一經商的第三代的合作?


    不過現在不是想那麽長遠的時候,常笙畫在腦子裏把這件事記下來之後,就去關注別的事情了。


    基於她的母親大人曾經熱心地給她的四姐常若詩牽線拉媒,還牽到了覃家大少的身上,常笙畫覺得她還是非常有必要去拜見一下那位被躺槍的男士的。


    對此,覃山祺覺得自己不隻是頭疼,腳趾頭都疼了,警惕地道:“我大哥跟你應該沒什麽好聊的吧?”


    常笙畫不置可否,“不打個招唿,不是顯得我很沒有禮貌嗎?”


    “……”覃山祺很想說他大哥不是很在意這點禮貌問題的……


    作為覃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目前帝都世家圈子第三代裏的第一人,覃家大少——覃山曜可謂是眾星拱月,表現出來的政治才能十分卓絕,讓不少世家的人暗自歎息這個後輩沒有處在自己家裏。


    很多人斷言覃山曜隻要不出大錯,至少還能延續覃家的榮耀五十年,鑒於覃山曜今年不過三十五歲,可見眾人對他的評價之高了。


    常笙畫想起四十多歲還在上校混著的常奇劍,免不了搖了搖頭。


    人比人氣死人,難怪常奇劍常年皺著眉頭,被一個小六、七歲的同為世家子的人壓著,常年冒不了頭,但凡有點野心的人都得氣的吐血不可,誰讓帝都的圈子不大不小,頂層世家也就是那麽幾家人可以比較呢?


    嗯,常宮錦肯定也暗地裏氣得不要不要的,如果他見過寧韶明之後,恐怕就會氣得更加厲害了。


    一說起寧韶明,常笙畫不免又聯想到如果寧韶明要去繼承寧家,那麽覃家作為老對手,覃山曜是對不遺餘力地打擊這個錯過好幾年的同輩,還是會看在寧韶明晚起步太多的份上,提攜他一把呢?


    常笙畫愉快地決定,她還是必須得見覃大少覃山曜一麵的。


    至於覃山祺愉快不愉快,就不在常大教官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趁著訂婚宴還沒那麽快開始,覃山祺找到了賓客群裏的自家大哥,把常笙畫介紹給了覃山曜。


    覃山曜長得和覃山祺有幾分相似,俊秀而溫文,但是又帶著很重的上位者的矜貴和氣勢,當他的目光落在常笙畫的身上時,那股沉甸甸的力道幾乎像是實體化似的。


    常笙畫不動聲色地客氣一笑,“初次見麵,還請覃大少以後多指教。”


    覃山曜和常笙畫握了個手,終於收迴了那股審視的目光,他平淡地道:“常世伯是我的長輩,你叫我一聲大哥就行了。”


    常笙畫心道她可不是隨便認人當哥的,便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覃山曜輕微揚起眉頭,他見這個常家最小的幺女城府不簡單,本來以為她和覃山祺突然交好,是想利用覃家的力量,甚至有和之前常若詩一樣的目的,但是沒想到常笙畫輕飄飄地就把親近的機會推開了,這讓覃山曜有點好奇常笙畫是想做什麽了。


    沒有野心的常家繼承人?這可不見得吧,隻是看她把野心用在哪裏而已……


    覃山曜漫不經心地如是想。


    隻不過聊了一會兒之後,覃山曜發現常笙畫的話裏話外都聽不出異樣的意思,他們狀似說了很多,但又像是什麽都沒說,等覃山曜仔細地迴想了一下,才發現常笙畫的話題不太對勁,居然在繞著和她似乎關係不大的軍部係統以外的圈子在打轉。


    為什麽?她難道是跟寧家那個小子走得太近,被影響到也想在不屬於自己家族的領域闖出一番事業了?但是這位常小小姐的本事似乎更適合在學術圈發展吧?


    覃山曜有些不解,但是常笙畫看起來仿佛隻是隨口提了個話題來展開,覃山曜隻好先行按下心中的疑惑。


    常笙畫很無辜地麵對著覃山曜打量的視線,側頭對覃山祺道:“也許覃四少不介意幫我去拿一杯香檳?”


    覃山祺知道這是常笙畫支開他的意思,雖然有點不解於她為什麽突然要和他家大哥單獨聊聊,但還是識趣地走開了。


    反正有這麽個不安分的“女伴”,覃山祺覺得自己還是盡量明哲保身吧。


    “常小姐是個有主見的人。”覃山曜用無關痛癢的話刺探道。


    常笙畫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她今天難得化了妝,睫毛又黑又卷,帶著閃光的眼影讓卷走了那份莫名讓人感到壓力的輕慢,隻是看起來和平時的她不太一樣,別說是七八年沒見過她的常家家主等人,就算是常有戈常奇劍站在常笙畫麵前,也得猶豫那麽幾秒鍾。


    常笙畫歎了一口氣,也許是她的語調富有韻律,這聲歎息像是錘子一樣重重砸在人的心口,讓人不由得跟著沉悶起來。


    “有主見不代表能做主,不是嗎?”常笙畫這般道,她的語氣就宛若是在麵臨世界上最大的難題,足以讓她愁眉不展,神思不屬。


    覃山曜卻沒有被影響得太多,他隻是不緊不慢地陳述道:“常小姐已經給自己做主了很多年。”


    “不得已之下的退守……嗯,的確是個人的選擇,但是環境也是一個很大的變量,您說對嗎?”常笙畫再次反問。


    覃山曜深深地看她一眼,“一個聰明人懂得為自己埋單,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


    常笙畫露出十分榮幸的表情,“感謝您的讚美……但很可惜的是,我還做得不夠。”


    覃山曜仿佛沒有聽懂她的言下之意,“常小姐還年輕,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常笙畫道:“隻怕是我沒有這麽多的機會了。”


    覃山曜幾乎半揭開地道:“可惜我也沒有這個能力給你機會……我假設,你的機會不是用在最合適的地方的話。”


    常笙畫笑了,“我會用在合適的地方,但是別人的話……”她想了想,“也合適,但是不代表每個人都能在合適的位置上一直待著。”


    覃山曜似乎想到了什麽,“也許他隻是迴到了原本的位置呢?”


    常笙畫揚起眉頭,“那就更糟糕了,這個位置……他可不怎麽喜歡呢。”


    覃山曜終於蹙起了眉尖。


    難道說……寧家的繼承人真的不打算迴來繼承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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