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林頂著一肚子透心涼洗完了碗,又洗了十幾遍的手,他深唿吸,強迫自己停下來之後,這才從廚房出去。


    客廳裏。


    趙素林就看到他一家子都在圍著常笙畫打轉,心情那叫一個複雜難辨。


    不過一想到殲龍大隊以前被玩得團團轉的場景,趙素林又覺得他應該給他家裏人默哀幾秒鍾,畢竟常笙畫不嫉惡如仇,但是她喜歡玩弄人心啊!


    雖然不太厚道,但是趙素林第一次覺得,有個魔鬼教官也挺好的。


    常笙畫正在裝模作樣地問趙家人一些問題,然後拿本子出來記錄。


    趙家人被她唬得嚴嚴實實,但是又想著給趙素林的升職事業添磚加瓦,所以迴答問題的時候積極得很,盡可能都往好了說,甚至好得有點浮誇了。


    趙素林聽著趙母在說什麽他外公年輕的時候朝思暮想希望參軍報效國家,又聽他爸說他的二弟三弟去做入伍體檢但是很遺憾被刷下來,再看常笙畫一本正經在聽在樣子,他都不知道該做何表情,最後隻能麵癱了。


    為什麽這些所謂的趙家往事,他一點兒都沒有聽說過?


    趙母見趙素林不來幫腔,就有點不太高興了,使勁給他使眼色。


    趙素林當做沒聽到,走過去問常笙畫要不要先迴酒店休息。


    趙母立刻道:“去什麽酒店啊,家裏也不是沒有客房,就讓領導留下來休息唄!”


    趙父也道:“住酒店多不安全啊,還是家裏舒服!”


    趙家弟弟趙素政也起身道:“我去把新被褥拿出來,保證讓常指導員賓至如歸。”


    趙素林頭疼無比,一想到趙母剛才的言語,更是怕她半夜三更跑去跟教官大人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當下就更反對了。


    最後還是常笙畫主動出了聲,似笑非笑地道:“部隊裏有規矩,不好住在老百姓家裏,尤其是我來考察趙素林的家庭背景,在你們家裏連吃帶住的……終歸影響不好。”


    她三言兩語就把趙家人的心思全給打消了,趙素林趕緊就帶著常笙畫離開了,臨走前倒是沒忘記要了一串備用鑰匙。


    一直走到樓下,常笙畫才笑吟吟地問:“你媽在廚房裏跟你說了什麽,讓你這麽緊張?”


    趙素林尷尬得不要不要的。


    常笙畫多看了他兩眼,然後就明白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看來你家裏挺急著抱孫子的。”


    趙素林頓時緊張起來,“我媽也是胡說八道,教官你見諒……”


    常笙畫抬手打斷他的話,“無所謂,反正更頭疼的人會是你……你以為你媽為什麽跟你說這些,就是因為她打著讓你去相親的主意,我沒猜錯的話,她已經有人選了,隻是看到了我,忍不住就想讓你在兩個籃子裏都放雞蛋而已……她倒是不怕雞飛蛋打兩頭空,想必是對你挺有信心的。”


    趙素林很意外,“可是她沒跟我提起過要相親或者是結婚的話題,我本來也沒打算這個時候迴來的……”


    常笙畫嗤笑道:“你弟準備買房結婚,你怎麽可能不迴來?而且你今年也二十八九了,在z國來說,已經是晚婚了。”


    趙素林想了想,覺得事實也是如此,心裏不免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


    相親這種事情也不跟他本人打招唿,他父母是不是覺得他這麽大了,還是一個讓他們揉圓搓扁的存在?


    “差不多吧,”常笙畫仿佛能夠讀出他的心聲,直接如是道,“就z國的社會文化而言,大部分人覺得孩子就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這塊肉需要什麽人權?就算說是尊重孩子,但是一旦你不按著他們的想法走,那你就是忤逆不孝——當然,也不是沒有敬業一點的父母,隻不過你家沒有踩中那個小概率。”


    趙素林忍不住問:“教官你不是學心理學的麽,為什麽還研究社會文化?”


    常笙畫憐憫地看著他,“你以為心理學就是研究讀心術嗎?沒有社會文化,哪來的心理變化?很多人的思維和三觀都是和周邊環境相關的,不然為什麽有種東西叫做世界觀?”


    趙素林一臉“受教了”的表情——其實隻聽懂了一半。


    常笙畫沒興趣繼續給他上教育課,道:“你先迴去吧,我自己轉轉,你爸媽和你弟弟說什麽,你都按兵不動,錢也別先給他們,多跟他們周旋兩天再說,最好見一見你那個還沒過門的弟妹。”


    其實趙素林是有點想給了錢就走人的,畢竟要麵對家人在平和的表象下被揭露出來的惡意,這不是常人願意麵對的事情。


    常笙畫卻是對趙素林搖了頭,“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想治好你的病,那就去把病根從源頭挖出來,不然你永遠都會困在裏頭出不來。”


    趙素林低頭看著自己洗了無數遍的手,他可以強迫自己在泥水裏打滾,幾天幾夜不洗澡,但是也要強忍著那種從內心生出的惡心感,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讓他數年以來都無法在狙擊技術上更進一步。


    從小家庭對他的嚴苛要求導致了他長大之後的過度潔癖,看似隻是愛幹淨,實際上藏著病態的強迫行為,就像是他為家庭的偏心而思慮過重,即使睡著了,那些念頭也纏著他,日夜不放。


    精神上的折磨,遠遠比身體上的疼痛更痛苦。


    常笙畫丟下若有所思的趙素林,也沒迴酒店的房間,而是直接從停車場開了車就出去了。


    她在網上搜了一下導航,兜了幾個圈之後開到了一條酒吧街附近,然後在車裏換了件衣服,這才下了車,在街上很低調地轉了轉。


    雖然是三線的小城市,經濟不怎麽發達,不過酒吧街這種地方素來是不缺人的,這個時候是夜裏十一點多,剛好是最熱鬧的時候,常笙畫混在人群中,也不怎麽打眼。


    不一會兒,常笙畫就進了一家招牌花紅柳綠的酒吧,裏麵很普通,招待的都是中低檔次的客人,所以顯得有點烏煙瘴氣的,舞台上的音樂放得很high也很低俗,很多男男女女在舞池裏扭動著身軀,把氣氛炒得很熱烈。


    常笙畫左右看了一圈,最後去吧台邊上坐了下來,點了杯紮啤。


    酒保招唿她的時候態度很正常,等常笙畫喝到一半,遞了張紙條和幾張鈔票過去之後,他的臉色就變了變。


    “客人這是……?”酒保試探性地看向常笙畫,問道。


    常笙畫很淡定地把啤酒放下來,“打聽點消息。”


    酒保審視了她片刻,隨即便謹慎地道:“你知道行規吧,可以問,但我不一定要答。”


    他說得不客氣,常笙畫卻也點了頭,拿起旁邊的便簽條,用左手寫了一行字。


    酒保見她動作熟練,眼裏的警惕少了一分,很痛快地把那張便條接過來了,看了一眼,就當著常笙畫的麵把便條給燒掉了,直接就比了個數字,“這個數。”


    常笙畫也不吃驚,從兜裏掏了錢給他。


    酒保也用同樣的方式,在便簽條上寫了幾行字給常笙畫。


    常笙畫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然後就沉默了幾秒鍾。


    酒保盯著她,把旁邊看似是裝飾用的燭台推了過來。


    常笙畫便對他笑了笑,很痛快地把便簽條也燒了。


    酒保的態度當即就好多了,還給常笙畫調了一杯雞尾酒,說是請她的。


    常笙畫也沒拒絕,喝光之後才優哉遊哉地離開了這家酒吧。


    不過常笙畫並沒有立刻迴到車上,而是又在酒吧街上轉了幾個圈,確定後頭跟著有小尾巴之後,她才往陰暗處拐了過去。


    後頭遠遠跟著常笙畫的人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來,結果在拐彎的地方直接就被摁牆上去了,後背也抵上了什麽冰冷鋒利的東西。


    來人嚇得出了一頭冷汗,忙不跌道:“別別別!我招!”


    常笙畫“嗯?”了一聲,算是讓他繼續說。


    被摁住的是一個染著白毛的青年人,他快嘴塊舌地道:“我就是收了錢跟過來看看的,英哥那邊怕你是警察,跑過來釣魚執法的!”


    常笙畫似笑非笑,“那你還招得這麽痛快?”


    白毛青年訕笑,“一上來就動刀子的,也不像是當差的……”


    常笙畫沒理會他的可以試探,隨手就把他放開了。


    白毛青年趕緊轉過身來,看到常笙畫手裏把玩著一把軍刀模樣的利刃,心裏那叫捏了一把汗,心道還好自己夠識時務,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


    常笙畫任由白毛青年打量了她好幾眼,然後才緩緩地道:“最近風聲很緊?我怎麽不記得以前打聽個消息,都要被人在後頭盯梢?”


    白毛青年一聽這句話,當即就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老客啊?唉,早說嘛,我就不過來幹這麽招惹是非的活兒了。”


    常笙畫沒吭聲,用眼神示意他別說廢話。


    白毛青年隻好幹咳一聲,道:“是風聲有點緊,不過不是警察那邊在查,是道上有人老是惹事兒。”


    常笙畫挑起眉頭,“你們還怕惹事?”


    “……話不能這麽說,我們一向很低調的,就是賣賣消息而已,”白毛青年道,“最近有人讓我們把嘴守嚴實點,但是也沒說哪方麵不能說,可不就是逮一個算一個了麽?”


    “有人不聽話,被處理了?”常笙畫漫不經心地問。


    白毛青年當即就縮了縮脖子,“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多說了。”


    常笙畫看了他兩眼,然後隨手塞了兩百塊給他,“行了,滾吧。”


    白毛青年如蒙大赦,連忙就跑得不見人影了,估計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那麽害怕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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