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韶明覺得這樣很不好。


    常笙畫每一次說幾句話,就能把整個殲龍大隊搞得一塌糊塗,這樣真的很不好。


    但是偏偏她說的都不是什麽廢話,能夠讓人動搖的,恰恰是心底隱藏的不為人知的想法。


    她就這麽給你設下明晃晃的陷阱,即使你不想踩,你也忍不住探頭去看,看著看著,就掉進陷阱裏去了,真是悲哀。


    常笙畫無疑說中了寧韶明心頭的某些隱秘的想法。


    他不想解散殲龍大隊,因為這個地方是他的家,成立三年以來,他把這個地方當成是他的家一樣去經營,他不惜得罪很多人,甚至是寧家,都要耗盡心血來維護殲龍,他的所有喜怒哀樂都在這裏,理所應當的,寧韶明不希望殲龍大隊的番號被取消。


    然而,家庭這種東西,就是每個人生長的地方,成長到了某個地步,也是要離開的地方。


    從某方麵來說,常笙畫說得對,殲龍大隊裏的成員本來就是每個部隊裏不願意要的刺頭,然後全部塞到這裏來的,寧韶明本身就是被踢來踢去的大刺頭,自然不會拒絕他們的加入,通過這些年的訓練和出任務,他們也的確揚眉吐氣,好生氣了一番不要他們的原部隊。


    然後呢?


    他們已經在殲龍脫胎換骨,成為了部隊裏不舍得放走的香餑餑,如果是這個時候急流勇退,不用再穿梭在火與血之間,會有多少人動心呢?


    常笙畫把一個又殘酷又美好但是沒人提到的想法,赤裸裸地擺在了寧韶明麵前。


    不是每個部隊都是從一而終的,互相調動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花大價錢培養好的特種兵,在到了一定年紀或者是不適合出外勤任務的時候,調動到其它部隊進行教學或者管理方麵的工作,反而更能發揮這個兵的作用。


    例如他們的人形電腦辰津,如果讓他去通訊兵部隊教學,那麽說不定就能培養出三個五個,十個八個新的人形電腦,但是他待在殲龍大隊裏,就有可能步上一批犧牲隊員的後塵。


    那麽,會有多少人向往安定的、不需要時刻與死神打交道的生活呢?


    當了一個特種部隊的領頭人那麽多年,寧韶明第一次體會到了那種沉甸甸的、仿佛為人父母的責任感。


    他要替他的隊員們做一個選擇,就像是老鷹要學會推雛鷹下懸崖才能學會飛翔。


    那麽,殲龍是不是適合他們的那片天空呢?


    這是寧韶明要慎重考慮的選擇。


    幾天後,新的訓練計劃落實到了殲龍大隊裏,但是計芎和辰津卻在這時雙雙找上了常笙畫。


    看著這兩個可以說是寧韶明以及整個殲龍大隊的智囊的男人,常笙畫已經猜出他們的來意。


    請他們坐下之後,常笙畫首先就道:“我沒有對你們的中隊做什麽,我隻是提了一個合理的建議。”


    計芎真不想知道她的“合理建議”究竟不合理到了什麽程度,無語地道:“所以,您又用一句話把他的思路全打亂了?”


    常笙畫若有所思,“他應該沒這麽脆弱吧。”


    “可是他也沒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強悍!”計芎大聲道,像是個護著小雞的雞媽媽,啄著敢來叼走小雞的黃鼠狼。


    在護崽子這點上,計芎可發揮不了智囊的實力。


    常笙畫看著計芎的表情,“計副中隊,你應該讓他自己獨立一下,每次都替他收拾爛攤子,隻會讓他一直依賴你們,怎麽都長不大。”


    比起聽到能讓寧韶明成長所以就遲疑的辰津,計芎的確是更符合老媽子的性格,張口就道:“他年紀也不大……”


    常笙畫差點兒笑了出聲,“二十七歲,年紀還不大?”她指了指自己,“寧中隊把我還大小半年吧。”


    計芎立刻就被噎住了,他記得寧韶明是和常笙畫同年出生的,但是常笙畫明顯比寧韶明成熟多了,隻是有點成熟過頭了……


    辰津也沒攔住氣急敗壞的計芎,等他鳴鼓收兵了,辰津才開口道:“教官,我們想知道你對中隊說了什麽,他這幾天的情緒不太對勁,你是我們的心理醫生,應該也不希望會影響你的治療效果吧。”


    常笙畫似有所思地看著他,“你的縝密,計芎的耐心,如果他能從你們身上學到這些東西,加上他的聰明,那麽他就無敵了。”


    辰津愣了一下,發現女教官並不是在開玩笑,語氣還挺認真的。


    常笙畫淡淡地道:“雖然我老是針對他,但是我不喜歡和蠢人打交道,其實你們可以對他更放心一點,他比你們想象中聰明,但是你們幫著他,他就不願意動彈了。”


    如果寧韶明真的是一個草包紈絝,那麽殲龍大隊天天得罪人,就不會屹立到現在還沒倒下了,他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得罪的人更多,但是他也還活得好好的。


    計芎冷靜下來,倒是聽出了幾分端倪,遲疑著道:“教官你是不是在……故意訓練他?”


    其實他想用“調.教”這個字眼的,但是又覺得太曖昧了,隻好換成了“訓練”兩個字。


    常笙畫的手裏把玩著鋼筆,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也不做虧本的生意,我這麽做,自然是因為他身上有我要的東西。”


    她說得直白,相信天下間沒有免費午餐的計芎倒是消除了一些懷疑。


    辰津則是更加警惕了,“中隊身上並沒有什麽可以貪圖的。”


    常笙畫睨了他一眼,“放心吧,辰上尉,我不是毒販子,也不是賭博場的大佬,不會利用他的職務來做什麽的。”


    計芎忍不住道:“那你的目標是寧家嗎?”


    他不知道辰津和常笙畫討論過這個問題,所以也問出來了。


    常笙畫上次對辰津說得很含糊,這次沉思幾秒鍾後,就坦然地道:“我對寧家沒興趣,讓我感興趣的是寧韶明這個人和他的人脈,作為一個心理專家,我不想待在軍隊裏,可如果我還想在z國進行更高深的研究,那就需要更多的人脈網絡,你們理解了麽?”


    辰津有些怔然,“你的意思是,純粹是想讓中隊和他的人脈網給你做後台,讓你進軍z國的心理學界?”


    計芎有點不理解,“軍隊和心理學是兩個係統吧?老大能幫你做什麽?”


    常笙畫微微一笑,眼睛眯了起來,掩飾住了眼底的暗光,“這就不是你們能研究的領域了,我隻能說,我對弄死或者弄傻寧韶明沒興趣,但是,如果他一直都這麽爛泥扶不上牆,那我一個不高興……相信我,你們不會願意看到的。”


    辰津和計芎對視一眼,紛紛覺得有股汗毛倒豎的感覺。


    常笙畫這麽擺明了說,不就是坑他們一起訓練寧韶明麽,偏偏這還是好事,不能拒絕,他們真是上了賊船都不自知啊!


    不過,等離開了常笙畫的辦公室,計芎突然想到了什麽,拉住了辰津。


    辰津疑惑,“怎麽了?”


    計芎咬牙切齒,“你忘了麽,我們本來是想問什麽的?”


    辰津仔細一想,才想起他們原本是想問常笙畫對寧韶明說了什麽的,結果被常笙畫一忽悠,他們都把自己的來意給忘了,還被她忽悠得讚同了對方的做法!!!


    計芎和辰津再次對視一眼,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麽。


    寧韶明並不知道他的兩個貼心下屬已經被常笙畫拉下水了,他正在思考常笙畫丟給他的重大問題。


    他也知道這是常笙畫給他挖的坑,可是他就是掉進去掉得心甘情願,誰讓裏頭的誘餌是整個殲龍大隊呢。


    寧韶明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前麵被吊了一根胡蘿卜的驢,常笙畫就像是拿鞭子趕著他走的農夫,還一邊問他是要胡蘿卜還是白蘿卜。


    “叩叩叩——”


    “操……”寧韶明越想越煩,偏偏這個時候還有人敲門,他就忍不住把枕頭砸到了門板上,“別煩老子!”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過了就寢時間,一般隻有計芎和辰津他們幾個才會來打擾他,所以他才毫不客氣地趕人,他們也會很識趣地不打擾他。


    誰知等了半分鍾後,敲門聲又想起來了。


    寧韶明除了枕頭就沒有別的無害物品能丟,隻能黑著臉爬起來開門,惡聲惡氣道:“你奶奶個……”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常笙畫,一下子就把剩下的半句髒話咽了下去。


    常笙畫披著厚厚的大衣站在那裏,麵色淡淡地道:“注意素質,寧中隊。”


    寧韶明:“……”


    他就愣是不明白了,什麽時候都能這麽理所當然,這個女魔頭的底氣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常笙畫打量了他幾眼,然後嘖了一聲,“沒出息。”


    寧韶明的青筋一爆,“我又得罪你了?”


    “你戰友得罪我了,”常笙畫語氣平淡地道,“我也看你不順眼。”


    寧韶明忍住關門拍扁她鼻子的衝動,“誰去找你了?”


    “好幾個人,”常笙畫想到在計芎和辰津之後,偷偷溜來的劉興等人,“煩了我一整天。”


    寧韶明明白了,這就叫冤有頭債有主,常笙畫直接把他當成是罪魁禍首了。


    “我怎麽了我?”寧韶明覺得有點冤。


    常笙畫打量了他幾眼,搖頭,“就這個德行,丟三落四失魂落魄沒精打采的,你說他們不找我找誰?”


    寧韶明沒忍住,嗆道:“要不是你,我至於這樣麽?”


    常笙畫變迴麵無表情,“哦,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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