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生存訓練的慶祝會弄到晚上八點多才結束,因為常笙畫提前聲明了他們不能喝得爛醉,所以殲龍的成員們雖然走路都在打擺子,不過意識還是清醒的,自個兒把自個兒丟上車,被一路拖迴了殲龍駐地,一路上還能聽到他們在嘻嘻哈哈地拉軍歌。


    走在路上的時候,外麵又開始下雪了,大片的雪花撲簌撲簌地往下掉,車子的行進速度都變慢了。


    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喝得有點迷糊的寧韶明睜開眼睛,正好看到外麵飄落的大片雪花。


    天地之間一片銀裝素裹,哪怕是在夜色之中,也白得分明。


    明白不是發現什麽意外情況之後,寧韶明還想繼續在車上眯會兒,但是眼角的餘光忽然注意到旁邊的常笙畫,她一直在盯著車窗外頭,一動不動的。


    常笙畫這次沒耍滑頭,也喝了不少酒,但是此時脊背微微繃著,不像是其他人那樣一上車就睡了個四仰八叉。


    ——她仿佛時刻都要保持一個清醒又警戒的姿態,不暴露任何空隙,被人趁虛而入。


    寧韶明恍然間想起,野外生存訓練七天,常笙畫真正睡的時間估計不超過三個晚上,頭三天是睡不著,好不容易適應了,睡了一晚,第四天就又是雪崩又是碰上老虎的,後麵幾天似乎也沒完全適應,和他們這群在哪裏都睡得著的糙漢子相比,還真是……金貴得很。


    寧韶明對她是常家小小姐的事情信了個八分了。


    不過比起所謂的千金小姐的矜持,寧韶明更願意相信這個女魔頭就是不信任他們,所以在他們的地盤上百般戒備。


    寧韶明在心底冷笑——他們還沒這麽防備對方呢,對方倒是先倒打一耙了。


    這會兒,常笙畫就坐在車窗邊上,望著外麵的雪花不知道在想什麽,眼底有不輕的黑眼圈,但是她的神態之中並沒有多少疲憊之意,就像是永動機一樣,隻要她肯,她就永遠都能保持精神奕奕。


    這輛車上隻有四個人,開車的是沒怎麽沾酒的計芎,辰津坐在副駕駛座上,環著胸睡著了,後座就他們兩個人,中間還隔著足足半臂距離,像是男女授受不親似的,人與人之間的親密度在這半臂之間展露無遺。


    常笙畫忽然側過頭來,和寧韶明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寧韶明被抓包了,也不尷尬,隻是懶洋洋地盯著她。


    常笙畫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懷疑他又在鬧什麽幺蛾子。


    寧韶明怕吵醒前座的辰津,隨手用自己兜裏的筆和便利條寫了句:“不睡?”


    常笙畫挑眉,搖頭,指了指殲龍駐地的方向,示意她迴去睡。


    寧韶明撇了撇嘴,又寫道:“熬這麽多天都不累,你是怪物嗎?”


    常笙畫拿出自己的筆,在新的便利貼上寫道:“前幾天你還覺得我是超人和能打老虎的武鬆,不當怪物對不起你的想象力。”


    寧韶明的眼皮子跳了一跳,敢情還是他的錯了?


    他們兩個人用便利條互相嘲諷了幾句,車子很快就開進了殲龍駐地內部。


    辰津很準時地醒來,看了一眼後視鏡,然後就無語了。


    他們中隊在幹嘛?跟女教官在傳小紙條?他們以為自己是小學生嗎?!


    辰津再看開車的計芎,他已經憋著笑快憋瘋了,抖著手把車停進車位裏,無聲地拍著方向盤大笑。


    然而寧韶明和常笙畫剛互相“攻擊”完,看也沒看前座一眼,直接就兩看兩相厭地從不同的車門下車了。


    計芎這才大笑出聲,“臥、臥槽……老大已經夠幼稚了,教官是被……被老大的智商拖下水了麽?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


    辰津:“……”


    心累,真的。


    下車之後,常笙畫就迴房間去洗漱了。


    她實在是累得不行,洗澡的時候差點兒都睡著了,等她從房間裏出來,忽然就聽到了敲門聲。


    常笙畫有點意外,她住的這棟樓一般都是殲龍接待旁人用的,現在隻有她一個人住著,自然就成了殲龍一群隊員們的禁地,除非必要,不然他們都會避退三舍,這會兒大家都準備休息了,還有誰會過來?


    她打開門一看,卻看到胡小戈哆哆嗦嗦站在外頭,手裏捧著一個湯盅,看到常笙畫的時候,胡小戈還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


    常笙畫掃視他一圈,問:“有事?”


    胡小戈估計是被坑來了,一臉欲哭無淚地說:“老大提前讓飯堂給我們燉了湯,說是你應該懶得下去,就讓我送過來了……”


    常笙畫本來想說不要的,但是看胡小戈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實在可憐,她便接了過來,“行,迴去吧。”


    “是!”胡小戈敬了個禮,飛快就溜得不見人影了。


    常笙畫關上門,然後低頭看了一眼那個湯盅,還是放在了桌子上,打開了蓋子。


    湯盅的保溫性能很好,熱氣騰騰的白霧一下子就彌漫上來,與此同時溢出來的,還有排骨湯濃鬱的香味,應該是食堂燉了很久特地來犒勞他們的,裏麵放了很多滋補的中藥。


    其實常笙畫不太喜歡這種補湯,但還是找出了個湯勺,慢慢地把它喝光了。


    她冷不丁地想起來,小時候她還在常家主宅裏生活的時候,有一次生了病,那時候太小,常笙畫也不記得那是什麽病了,應該不嚴重,她還能爬起來去找她媽,想撒撒嬌說自己難受。


    但是那時候,她媽在做什麽?


    常笙畫仔細地迴想了片刻,才記起她媽在廚房裏用精心做好的指甲在洗手做羹飯的場景、


    鍋裏燉著濃鬱的雞湯,香味引得她饑腸轆轆,常笙畫走過去,想跟她媽討一碗湯喝。


    然後她的那些哥哥姐姐就衝進來了,他們剛放學,結伴迴來,進門就喊著肚子餓。


    常笙畫被他們擠到了角落裏,看著她媽忙不迭給他們盛湯,臉上的笑容近乎於討好。


    哥哥姐姐們端著湯喝完就出去了,常笙畫這才走過去,小聲地對她媽說她餓了。


    她媽看了一眼鍋裏的湯,就哄著常笙畫說她爸還沒喝,剩下的不多了,她是個乖孩子,要孝順爸爸,把湯留給她爸。


    常笙畫當時沒說什麽,掉頭就走了,自己去找了保姆要了一些藥物衝劑,默默地灌了下去。


    難喝,真的,估計跟那碗她沒喝上的雞湯差不多。


    迴憶讓常笙畫走神了片刻,等緩過神後,她把湯盅收拾好,準備明天早上拿迴給飯堂,自己就坐在床上翻看小筆記本上的資料。


    良久後,常笙畫把其中一頁撕了下來,撕成碎片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裏。


    一片沒攥緊的碎片單獨落入雜物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上麵有“治療方案a”幾個手寫的字。


    野外生存訓練的順利讓寧韶明鬆了一口氣,同時也覺得大家夥兒恢複的程度似乎沒有常笙畫說得那麽緩慢,他甚至覺得最近常笙畫的治療力度都變小了,沒有原來那麽咄咄逼人。


    殲龍的隊員們鬆了一口氣,寧韶明就有點納悶了——這女變態突然不變態了,他怎麽就覺得可能有陰謀呢?


    這天下午,常笙畫和殲龍的副中隊長計芎做一對一心理會談,除了寧韶明之外,他就是最後一個了。


    一個鍾頭後,會談結束,計芎也覺得這樣一對一好像沒有傳說中那麽恐怖,也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胡小戈他們是怎麽被弄到崩潰大哭的。


    難道女教官良心發現了?還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強??


    計芎還沒離開,寧韶明忽然就敲門進來了。


    常笙畫眯起眼睛,笑著道:“喲,寧中隊這是終於想通了,準備跟我好好談談了?”


    “……得了吧,我還想長命百歲,不想被你弄死,”寧韶明翻了個白眼,“有正事找你。”


    計芎看看他又看看常笙畫,“我先出去?”


    “坐下一起說吧,是跟殲龍有關的。”寧韶明拖了張椅子過來,大馬金刀坐下了。


    計芎隻好也跟著迴到自己原來的座位。


    寧韶明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常笙畫和計芎,“呐,看看吧。”


    常笙畫接過來,低頭一看,然後就皺了眉頭,“軍事對抗演練?”


    計芎倒是見怪不怪,隻是覺得有些不解:“這種事好幾個月都沒叫我們了,怎麽會突然發過來了?”


    寧韶明嘖了一聲,“有人看不得我們太清閑唄。”


    常笙畫隨手把手裏的文件丟開,“那就不去,理他們做什麽?”


    寧韶明不樂意了,“人家都把戰書丟到我們門口了,我們不去,豈不是太慫了?”


    常笙畫一聽這話,發現寧大少居然是想讓他的士兵們參加的,常笙畫更加不高興了,“慫就慫,也好過自己送上門去討打吧?!”


    “……什麽叫做送上門去討打?”寧韶明瞪大了眼睛,“教官你看過殲龍的檔案麽,軍事對抗演練,殲龍的勝率是99%,唯一輸的幾場是剛成立的時候人手不足訓練不夠!”


    等他們將殲龍弄得有模有樣了,就一直無往不利了!


    常笙畫並不在意殲龍的勝利場數有多少,淡淡地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有的比嗎?”


    寧韶明的眉頭一皺,微微咬牙道:“不就是少了十幾個人麽,殲龍還能就這麽垮了不成?”


    “這不是人多人少的問題,”常笙畫搖了頭,“你們的狀態不行,人海戰術也打不贏人家。”


    寧韶明不滿地道:“大家最近的狀態挺好的,上次野外生存訓練也沒出什麽事。”


    常笙畫毫不客氣地道:“但是也沒有多好的成績。”


    “你……!”寧韶明氣得直喘氣。


    計芎左看看右看看,簡直恨不得自己剛才就落跑了,不至於夾在他們中間進退維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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