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義在三人的圍攻下抵擋了幾個迴合後,便看出了三人的戰力。獨狼正麵交鋒雖然剛猛,但對唐義的威脅並不算大,蜘蛛的攻擊雖然極為刁鑽,可也隻是幹擾唐義的節奏,真正能對他造成傷害的還是獵鷹。


    唐義再度挑飛了蜘蛛的鞭子後,拚著硬挨了獨狼一槍,忽然向著貼身刺殺的獵鷹施展出了君子知人。不過這一次他隻施展出半招,等獵鷹後退的時候,他立刻便跟進了劍光組成的隧道之中。


    本命飛劍上的劍氣真元已經十分微弱,連小劍形態都有些不穩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消散。憑借這種狀態的本命飛劍,莫說是挑開獵鷹的匕首了,就連稍微阻擋一下恐怕都做不到。


    此時整個三岔口響起了淒厲的哭喊聲,在獵鷹的指揮下那些經驗不足的盜匪們,已經開始了對李家村眾人的屠戮。隻是這些人並沒有直接殺人,而是選擇了慢慢折磨。


    他們要用這些李家村民的哭喊聲,擾亂唐義的心神,讓唐義更容易出錯。


    這是獵鷹慣用的伎倆。


    公平對戰獵鷹的戰力連強一些的真武境巔峰都不如,可趁著對方心神大亂下的刺殺,獵鷹卻堪稱王者。


    三岔路口此時滿地斷臂殘肢,無數人抱著失去失去手臂的肩膀,痛苦翻滾。


    隻是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一個十歲男孩兒懷中抱著顆頭顱,快步的向黑水莊奔跑著,忽然一道刀光斬去了他的右臂,懷中的頭顱也滾落在了地上。


    男孩慘叫了一聲後,並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在地上翻滾哭泣,而是咬著牙又站了起來,向著地上那顆頭顱衝了過去。


    那是他母親的頭顱。


    看著已經傷痕累累的唐義,望著宛如修羅場的三岔口,那些士兵終於忍不住了。


    “將軍!”無數士兵抬起頭看向牌坊上的將軍,恨不得將軍一聲令下,立刻踏平瓦蘭寨。


    將軍掃了他們一眼後,仰頭灌了一口酒,道:“知道什麽是兵麽?吃糧餉,服軍令!軍令如山,膽敢跨出白線一步者——杖五十!”


    眾將士聽到將軍開頭兩句時,以為要按軍法杖殺,可聽到最後僅僅隻是杖五十,一個個瞪大了眼睛。


    一名早先便已忍不住握著刀柄的大漢最先反應過來,隻見他忽然仰天長笑道:“才五十杖而已,老子受了。多謝將軍!”


    說罷他便拔刀在手,跨步出了白線。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弟兄們,待會兒執行軍法時,可千萬要稍微輕一點。哥哥年邁老弱,不堪重責。多謝將軍!”


    “年邁老弱就別去了,小弟我皮糙肉厚不怕打。多謝將軍!”


    “你們當兵的還要杖責,俺一個平頭百姓可沒那麽多規矩。”何止軍人有血性?莊子裏的武者們也早就想出手了,隻是擔心無人陪伴,怕自己出去也不過是送死而已。


    此時見到這麽多當兵的衝出去了,何鐵匠頓時輪著他的大鐵錘也跟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道:“但凡今日相助的兄弟,日後來找俺老何打造兵刃,一律免費。”


    “老何的手藝在咱們範城可都是頂呱呱的,老何,先給我來杆長槍!”


    話音落下便有四五個武者跟了出去,這些人中不隻是黑水莊本地武者,也有外來者。


    片刻之間便已有上百人衝出了白線之外,更多的人還在向白線靠攏,甚至有些並未修煉過的普通人也跟了出來。


    唐義躲在劍光隧道之中,並沒有注意到莊子口的情況,隻一心想著如何突圍,此時一名壯漢忽然衝了過來,一鐵錘蕩開了獨狼手中的長槍後,咧著嘴笑道:“兄弟,你且退迴莊子裏,這三個雜碎交給俺打鐵的就好。”


    “你一個鐵匠不在家打鐵,跑來這兒裹什麽亂?打架有我們這群大頭兵就夠了!”聲音剛剛落下,便有四五個手持彎刀身穿鎧甲的守衛衝了過來。


    幾人爭先恐後的往獵鷹三人圍去,似乎生怕被旁人搶了先。


    獵鷹見狀急忙舍了唐義,唿嘯一聲將所有盜匪集中在了一起,站在通往碼頭的路口,衝著牌樓上的將軍喝道:“張將軍,閣下真要與我瓦蘭寨開戰?就不怕上麵責罰不成?”


    “我呸!”


    牌樓上的將軍翻了個白眼道:“沒聽老子說私自出白線者杖五十麽?他們要違抗軍令關老子屁事?”


    將軍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跳起身來站在牌樓頂怒道:“怎麽?你瓦蘭寨要向我黑水莊駐軍宣戰麽?”


    將軍仰頭將酒壇子裏的酒全都灌進嘴裏後,用力的將酒壇子砸向了遠處的獵鷹,一抹嘴大喊道:“來人,取老子的金環刀來!”


    “是!”將軍的話音剛剛落下,負責扛刀的士兵立刻便應著聲,飛身躍上了牌樓之上。


    “撤!”見到黑水莊張將軍取出了他的金環刀,獵鷹哪兒還敢在此多留?招唿一聲後,急忙便飛奔向了碼頭。衝上一艘小船後,獵鷹一腳將艄公踹到水裏後,斬斷纜繩帶著十來名黑衣人倉皇順流而下了。


    隻有最開始便被唐義重傷的那名黑衣人,此時早已被獵鷹等人放棄了。


    這場大戰對黑水莊並沒有太大影響,雖說見到瓦蘭寨的殘忍時人們也曾義憤填膺,見到少年寧願身受重傷也要保護孩童時,人們也曾心懷敬佩。


    可戰鬥結束後,當人們迴到莊子裏,生活依然沿著原本的軌跡繼續,那場大戰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街道上,一群孩童追逐嬉戲相互打鬧,黑水莊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了他們歡樂的笑聲。


    “娘,棗糕真好吃,我還要吃!”一個小女孩兒吃完一塊棗糕後,用手帕擦了擦小手,又抬頭看向了身旁的母親。


    “妞妞乖,明天再吃好不好?”大約是覺得棗糕太甜,吃多了不好,母親沒給小女孩兒買。不過小女孩兒很快便忘了棗糕,轉頭看向了捏糖人貨郎前熱鬧的孩子們。


    “叔叔,給我也捏個糖人,就要我爹拿著錘子的樣子。”


    捏糖人的貨郎笑眯眯的,按照何鐵匠早上的樣子,給小胖子捏了個糖人,小胖子接過糖人後,一臉高興的跑路了。


    小胖子手中的糖人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目光,頓時更多的孩子圍住了貨郎,要著各自心目中英雄的糖人。


    “叔叔,能不能給我捏昨天那個叔叔?那個叔叔一個人打跑了好多壞人,妞妞想要那個叔叔的糖人可以麽?”小女孩兒已經徹底忘了棗糕,對糖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孩子們昨天並沒有去打穀場觀看,隻是聽自家大人繪聲繪色的講了昨天的故事,那些衝出白線的人都在炫耀自己的光輝,因而孩子們對自己的父母極為崇拜。


    小姑娘的爹娘沒有出手,因而講給她的故事主要說的是唐義,且他的父母顯然極為喜愛那個寧願自己受傷,也要保護好那名孩童的少年。


    小姑娘的父親姓張,乃是黑水莊鎮守將軍。


    貨郎的攤位擺在八仙居客棧門口,不遠處就是醫館,醫館中有三名大夫,就算放在範城也算是大醫館了,隻是此時三名大夫卻有些忙不過來,就連軍中的幾名軍醫也被借調了過來。


    傷者實在太多,且也太慘。


    李家村在黑水莊共有六十二人,其中有十餘名族老七名女子,其餘皆是孩童。這一戰十餘名族老全死了,畢竟年邁體弱,受了一番折磨之後有些當場便死了,有些剛抬到醫館,沒等救治也死了。


    七名女子死了一個瘋了五人,隻有一個被砍去雙臂的女人死死護住了自己的孩子,沒有死也沒有瘋。除了她的孩子外,隻有跟著李老的姐弟兩人並未受傷,其餘四十名孩童死了十幾個。


    活著的那些孩童無一健全,各個成了殘疾之人,要麽手臂被斬去,要麽腿腳被砍斷,更有一個孩子手腳全都被斬了去,四肢隻剩下了半截。


    唐義坐在牆角的旮旯裏,拒絕了幾名軍醫的診治,麵無表情的看著大廳之中被灌了些藥物後,已經沉沉睡去的孩子們。不知過幾天,這些孩子還能醒來幾人……


    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後,唐義又轉頭看向了不遠處正在忙碌的一名老大夫,被他救下的孩童正在接受老大夫的治療。


    昨天戰鬥結束後,那孩子便已經不行了,唿吸都開始有些不暢。若非那位張將軍拿出一枚極其珍貴的丹藥,磨成粉喂給了這孩子,暫時吊住了他的命,隻怕孩子連昨天都熬不過。


    隻是那丹藥隻能吊三天的命,是死是活還要看孩子的命數。


    老大夫是黑水莊最好的大夫,據說和小神醫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他若是救不活的話,小神醫八成也救不活。


    老大夫已經給孩子治療了一夜,中間好幾次都想放棄這個沒太大希望的孩子,可都在唐義的哀求下堅持了下來。


    過了不知多久,老大夫歎了口氣,抱著已經包紮好的嬰孩向唐義走了過來。


    “老夫已經盡力了。”說罷老大夫便將孩子遞給了唐義,孩子服用了安神藥之後已經沉沉睡去,睡得極為安詳,隻是幹裂的嘴唇和蠟黃的小臉,無一不在告訴唐義,這孩子已經到了極限。


    “小兄弟,節哀。”老大夫轉身離去了,醫館之中還有更多的傷者等著他救治,沒必要為了一個已經救不活的孩子耽擱太多時間。


    孩子睡得很香,嘴角還帶著笑,可唐義卻覺得心裏有些發堵。


    醫館門外,小女孩兒帶著銀鈴般的笑聲,跑到了母親的身邊。


    “娘,你看,這個糖人像那個叔叔麽?”


    “娘,捏糖人的叔叔技藝不行。”


    “娘,你看,叔叔的左手咋能這樣下彎呢?明明是他技術不到家對不對?”


    “還有啊,他隻給叔叔懷裏的孩子捏了一個胳膊,連手沒沒捏。”


    “娘,下次你去範城的時候帶著妞妞好不好?妞妞要找最會捏糖人的叔叔,再捏一個左手完好的糖人,孩子的兩隻胳膊也要捏完整。好不好,娘?”


    此時唐義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滴落在了孩子蠟黃的小臉上,嘴裏不停的呢喃著一句話。


    “叔叔答應要護你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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