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披一身墨綠色的長衣,在搭配他那一頭淩亂的綠發,如同一顆綠植一般。


    “爺爺。”


    而被埋在這幹涸之地,隻露出一顆頭來的青年赫然便是穆光。


    而這位老者的身份亦是唿之欲出,蒼穹之海,大擎天閣閣主,蒼海。


    亦是蒼穹之海七皇之一。


    蒼海俯瞰下方的穆光,其眸中盡是對穆光的慈愛之色。


    “孫兒,我們該走了。”


    蒼海看向下方的穆光慈愛的說道。


    聲落,其下方突然傳出一聲轟鳴之聲,一道綠影自那下方的幹涸之地突然破土而出。


    頑土飛濺,一道翩翩身影出現在了蒼海的身前。


    這道翩翩身影其身不著片縷,而在其不著片縷的身上,卻是猙獰的。


    猙獰的傷口布滿了穆光的全身,猶是穆光眼角處那道自眼角順至耳畔的傷口卻是如一條蜈蚣一般的攀爬在這張白淨的臉龐。


    化形!


    簡單的一個詞匯,在那雲頂之巔,穆光不惜化形之危,亦要保護他的每一位同伴。


    這一身傷痕便是在雲頂之巔與韓玄一戰中所留下的。


    雖然蒼海在尋到穆光之後,便將穆光帶迴了大擎天閣,並在蒼海的幫助下,讓穆光再次化為人形。


    這一身傷痕是本可抹去的,但是穆光卻選擇了將這一身傷痕留下。


    留下!已警示自己,警示自己變強。


    這是一種鞭策,更是一種成長。


    “天穹之府開啟,孫兒,我們該啟程了。”


    聽到蒼海此話,穆光亦是露出了一種振奮之色。


    “爺爺,我大哥還好嗎?他們都還好嗎?”


    振奮隻是刹那,隨即便轉為牽掛。


    “都好。孫兒很快就能見到他們了,爺爺聽說,這次參加天穹之府,你的兩位同伴亦在名單之中。”


    聽到蒼海此話,穆光亦是露出了歡喜的神色。


    “爺爺是誰?是不是我大哥、大嫂。”


    “不是,是祁十三與離鳳,這一次,你將和天麒府家裏的那位幻雪丫頭,你們四人組成一組一起進入天穹之府。”


    聽到祁十三與離鳳,穆光心中亦是激動的。


    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他們了。


    在滿心的激動中,這一老一少腳踏虛空離開了這片幹涸之地。


    一處陰暗、潮濕的溶洞中,一道倩影正在五光十色的鍾乳石下盤膝而坐著。


    這道倩影一身金色長衣,其身後亦是隱隱浮現著一隻鯤鵬的虛影與一條白色巨蟒的身影。


    長蛇蜷於鯤鵬之身,鯤鵬亦在振翅掙紮。


    這道金色的倩影便是黃霑。


    而此刻的黃霑,其額頭上亦是布滿了汗珠。


    那豆大的汗珠如雨般的自黃霑額頭傾灑而下。


    “相容,我要你們彼此相容,而不是彼此爭鬥。”


    黃霑的臉色是蒼白的,在蒼白中亦是透著一種堅毅。


    身在這處陰暗、潮濕的溶洞中,時間對於黃霑來說亦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複。


    “什麽時候你能做到令它們二者相容,你什麽才能離開這裏。”


    這是荒王將黃霑帶到這裏所唯一留下之話。


    黃霑亦在一次次的失敗中失敗著。


    她心有牽掛,她心有眷戀,即使無數次的失敗亦不能動搖黃霑的決心。


    她有著必須離開的理由,家仇、兄弟,無一不是。


    在鯤鵬與白蟒的相斥下,黃霑身後的這兩道虛影再次崩散。


    崩散,亦再次在其身後凝聚。


    “雲笙起來啊——”


    白昇緊攥著雙拳,她的眸中隻有雲笙,隻有那蜷縮在雷雨中的雲笙。


    緊張!


    白昇從未有過如此的緊張,白昇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


    雷倉的雙眸中亦是泛著一種憐惜。


    開啟真雷大境是他的決定,但是讓雲笙進入真雷大境中卻並不是雷倉的決定。


    是那四位老者,是那四位老者突然向雷倉傳音,讓雲笙進入真雷大境之中的。


    一切皆不是妄言,如若雲笙真能自真雷大境中走出,那麽她雷倉亦會將整個雷門傳於雲笙。


    雷倉雖不知道四位老者為何會做出如此的決定,但是在雷倉看到雲笙答應於他的那一刻,雷倉的心中亦是震驚的。


    十死無生!


    僅僅是這簡單的四個字,亦讓他望而生畏。


    身為雷門宗主的雷倉尚且對這真雷大境望而生畏,更何況是那愈要攛掇其宗主之位的雷勵。


    此刻的雷勵其目光是慘淡的,在慘淡中亦期盼著雲笙,期盼雲笙死在真雷大境之中。


    他是沒有勇氣進入真雷大境,接受真雷大境的試煉的。


    他已延長了千年的壽命,怎會去做這如此愚蠢的選擇。


    可是此刻,雷勵又該何去何從。愛讀書吧


    何去何從?這個詞對於此刻的雷勵來說有些遙遠,雖然其一雙目光都在真雷大境中,但是此刻雷勵卻在思考著,思考著如何自保,思考著如何能逃離雷門。


    今夜,是一個充滿變數的一夜。


    亦讓雷勵自蒼穹突然跌入了深淵。


    明明一切已經盡在其掌控之中,明明已經掌控了全局,可是為何會這樣?為何會突然變成這樣的局麵。


    乾兮亦是心不在焉的,這個與她同榻百年的男人,直到今日她才突然發現,發現她竟然從未了解過與她同榻百年的男人。


    陌生!


    最熟悉的陌生,才是這世間最可怕的情感。


    雷婉的目光依舊是怨毒的,是這個女人毀去了她對未來所有的憧憬,是這個女人親手抹去了她的希望。


    但是她真的愛於修嗎?雷婉知道她對於修的感情並不是愛,而是利用。


    於修身死,雷婉雖然悲憤,但是比之這些,雷婉亦在這悲憤之中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於盡!


    那個曾隻能讓她站在地上瞻仰的男人,是不是在於修身死之後,她便不用再去瞻仰?


    在對雲笙的怨毒下,雷婉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令她為之瘋狂、一種令她為之振奮的可能。


    雷雨傾灑,傾灑在雲笙蜷縮的身上。


    這種感覺很冰涼、這種感覺很刺骨,這種感覺令雲笙感覺到了熟悉。


    那是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方,那又是一個充滿溫暖與淒涼的地方。


    兩張天真無邪的小臉突然映入雲笙的腦海中。


    阿七與久久。


    他們對雲笙甜甜的叫著“姐姐”。


    一聲聲甜甜的叫著。


    在雷雨的侵襲下,雲笙的手指微動,在阿七與久久那甜甜的唿喚下,雲笙的皓腕微動。


    一股溫和的暖流在雲笙體內緩緩的流動著,這股溫和的暖流衝散了雲笙體內的冰冷。


    流過五髒肺腑,流過炁丹,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流匯入了雲笙的炁丹之中。


    白色的大雨正在冷漠的傾盆而下,雲笙雙手撐著那冰涼、麻木的電弧,顫抖著身子艱難的站起。


    站起,頂著那漂泊大雨,踩在那一道道跳動的電弧,雲笙拖著那意誌受傷的腳踝,開始啟程。


    啟程,前往無垠。


    那如瀑般的三千青色,緊緊的貼在雲笙的麵頰。


    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亦是一片渾濁,渾濁的已經分不清它之前的顏色。


    一道張牙舞爪的閃電,順閃而至,劈在了雲笙的身上。


    雲笙腳底踉蹌,幾欲栽倒,可是在搖晃中雲笙亦再次昂首挺胸的邁步。


    看不到前方的終點,亦不知道何為終點。


    雷雨、閃電、這片空間除此之外,再無任何。


    在那如驟的雷雨下,雲笙仿似是一顆迎風而立的小草一般。


    無論風吹,無論雨淋,這顆小草都不曾彎下它那渺小的身軀。


    這一幕是動容的。


    那懸於上方的老者,其一雙本是空洞的眸子裏,亦是流露出了欣慰之色。


    白昇緊攥著雙拳,她的身子亦在跟著雲笙而顫抖。


    一個女子,卻有著堅毅不拔的心性。


    這一幕,亦令乾兮動容。


    乾兮不明白,不明白雲笙為何如此執著,不明白雲笙為何要選擇進入真雷大境。


    難道僅僅是為了殺了他的夫君嗎?


    不,絕不是如此簡單。


    踉蹌而堅毅,疲憊而不屈。


    這是他們無法理解的一種品質,一生都無法理解的一種品質。


    “穆寧,我能做到的。”


    雲笙攥緊雙拳,任憑雷雨傾灑,任憑閃電加身,任憑腳下電弧撕咬……


    就這樣,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拖著身子向前……


    前方依然沒有出現盡頭,前方依然是那漂泊雷雨。


    這道倩影正在用她的倔強,她的不屈,向雷門的所有人展示著什麽才是無畏。


    無畏!


    在無畏中前行。


    雷倉動容了,他突然期待,期待雲笙能夠通過真雷大境的曆練,他突然期待,期待將雷門交給雲笙。


    他的壽命已到盡頭,放眼整個雷門,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夠將雷門托付之人。


    而雲笙呢?


    不為雷氏那又怎樣?


    雷勵,即使身死,他亦不會將雷門交給雷勵。


    雖為雷姓,可那又如何?


    以其將雷門交予雷勵,不如將雷門托付於雲笙。


    或許在雲笙的帶領下,雷門亦能重振萬年前之聲威。


    期待!


    此刻雷倉在期待著雲笙,期待著雲笙能夠創造一個不可能的奇跡,而他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去親眼目睹這一個可以被載入雷門宏曆的不朽奇跡。


    雲笙並不知道此刻雷倉心中所想,她已經精疲力竭了,那本是透著堅毅的雙眸亦是緩緩的閉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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