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星樓悄悄離開“九華山莊”,下得“朝元峰”,直向“黃山”趕去。


    卜星樓才入“黃山”不久,便即遇上熟人。


    這熟人不是“修羅玉女”楊小真,卻是那位“鬼穀劍客”嶽華陽。


    兩人在一條山道之上,恰巧相逢,嶽華陽揚眉笑道:“卜老弟,我們‘天目’一別,彼此的約會之期尚未到達,不想又在這‘黃山’巧遇,足見緣份不淺!”


    卜星樓搖頭歎道:“嶽兄哪裏知曉,小弟自與嶽兄在‘天目’別後,已是再度為人。”


    嶽華陽愕然問道:“老弟怎麽這樣說法?莫非你經曆了什麽驚險?”


    卜星樓道:“我挨了‘虯髯神龍’石振天的一記內家重手……”


    這句話果然把嶽華陽聽得大為驚奇,不等卜星樓說完便急急接口問道:“卜老弟,你……你是否與石振天老兒,起了衝突?”


    卜星樓正在等他這一問,遂立即把那段經過,和盤托出,說完並皺眉歎道:“嶽兄請想,小弟這條性命,分明是那位楊小真楊姑娘所救,但我在神智恢複後,她卻冥冥鴻飛,不知何去,教小弟怎不想念?遂整日在‘黃山’中,到處遨遊,冀能再睹芳顏,報答……”


    嶽華陽接口笑道:“老弟不要愁急,也許我可以幫你完成這樁心願。”


    卜星樓故作驚喜萬分之狀,一把抓住嶽華陽的肩頭,揚眉說道:“嶽兄,你……你莫非知道楊小真姑娘,住……住在何處?”


    嶽華陽仍不願吐實地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卜星樓滿麵失望地苦笑說道:“嶽兄,你讓我空歡喜了,你既不知楊姑娘的住處,卻怎麽幫我的忙呢?”


    嶽華陽笑道:“我可以幫你去找,兩人分路而尋,總比一個人獨自亂碰的希望為大!”


    卜星樓道:“嶽兄說得也是,我們便分路一試,但彼此應當約個地點時間才好見麵!”


    嶽華陽道:“時間就定在明日黃昏,地點則由你選擇。”


    卜星樓想了一想說道:“我當時是在‘蓮花峰’下一個山洞,醒來以後,便不見楊小真的蹤跡!如今便與嶽兄約定就在那洞前見麵如何?”


    嶽華陽點頭笑道:“相逢原是別離處,這地點定得好或許我機緣湊巧,有以報命。”


    卜星樓道:“多謝嶽兄金言,若能令小弟如願以償,卜星樓感德非淺,必有重報。”


    說完,兩人便握手為別,各自分途進行。


    卜星樓知道嶽華陽此去,必能見著楊小真,遂根本不再往別處亂找,隻是帶著一種極為尷尬的心情,前往“蓮花峰”腳靜靜等待。


    嶽華陽自然知道他們的秘密巢穴所在。


    他匆匆趕去,尚未到達秘洞,便看見“修羅玉女”楊小真獨自坐在一塊大青石上,低著頭兒,目注石下淙淙流水,滿臉淒切神色。


    嶽華陽心中有數,含笑叫道:“二姑娘!”


    楊小真因初涉情場,對卜星樓相思難禁,故而獨自凝愁,在此癡癡遐想。


    嶽華陽遠遠走來,她由於神思不屬,並未發覺,直到聽得那聲“二姑娘”,才瞿然驚醒,站起身來,玉頰微紅地赧聲叫道:“嶽兄,你……你是從何處來的?”


    嶽華陽笑而不答,目注楊小真,揚眉問道:“二姑娘,你好像心有所思?”


    楊小真點頭說道:“不錯,我的確心有所思,但誰也猜不透我所思的是什麽事兒。”


    嶽華陽笑道:“大概不是想什麽事,而是想什麽人兒?”


    楊小真臉色一變,不悅說道:“嶽兄,請你放尊重些……”


    嶽華陽搖手笑道:“二姑娘莫發脾氣,我知道你想的是卜……”


    “卜”字才出,楊小真驀然一驚,向嶽華陽以手示意。


    嶽華陽會意地點點頭,與她走得距離秘洞更遠一些,悄悄說道:“二姑娘,我大概不會猜錯,你所想念的人兒是那卜星樓吧?”


    楊小真目光如電地凝望著嶽華陽,急急問道:“嶽兄,你……你怎會知道?莫非你曾遇……見他嗎?”


    嶽華陽號稱“鬼穀劍客”,心計極為深沉,他深恐卜星樓接近楊小真之舉,是含有特殊用意,遂暫時不肯明言,先向楊小真含笑問道:“二姑娘在我答複你問話之前,希望你能先行坦白說出與卜星樓於‘天目山’結識以後的一切經過。”


    楊小真急於知曉卜星樓的訊息,隻得點頭說道:“好,我說給你聽!”


    話完,遂從與卜星樓從“天目”結識開始,一直到“蓮花峰”下分散的經過情形,向嶽華陽細說一遍。


    嶽華陽把雙方話語互一對照,知道卜星樓毫無虛言,果曾被石振天內家重掌所傷,遂可不再有所懷疑,含笑說道:“不瞞二姑娘說,卜星樓如今正在‘黃山’,如癡如狂地到處找你!”


    楊小真“呀”了一聲,目內淚光浮動,低聲道:“娘逼著我發了‘修羅血誓’,在八月初三前,不許見他,卻……”


    嶽華陽笑道:“誓言隻是虛無飄渺之事,二姑娘偷偷見他一麵,又有何妨?你母親也不會知曉!”


    楊小真銀牙一咬,頷首說道:“嶽兄說得對,我去見他!”


    嶽華陽道:“二姑娘不必滿山亂找,我已經替你付約了地點和他見麵!”


    楊小真大喜,帶淚笑道:“多謝嶽兄,你……和他約定的是什麽時間?什麽地方?”


    嶽華陽說道:“時間是定在明日黃昏,地點則定在你們上次分手的‘蓮花峰’腳!”


    楊小真聽得滿麵幽怨地“呀”了一聲,赧然接口說道:“好了,我就再等上一日!嶽兄如今是否要進洞參謁我娘,和其他三位師伯?”


    嶽華陽笑道:“我既已來此,當然應該拜謁四位老人家,看看有無什麽重要指示。”


    楊小真聞盲,遂一麵帶同嶽華陽進入秘洞,一麵壓低語音,悄悄說道:“嶽兄記住,關於卜星樓之事,千萬不可在我娘麵前,露了馬腳,要知道我已立了‘修羅血誓’,不是玩的呢!”


    嶽華陽點頭示意,兩人遂進入秘洞,參謁“修羅四血”。


    “修羅四血”中的“太極血神”龔毅,“八卦血印”金宏,“陰陽血手”郎萬昌三人,均已深負內傷,正由“修羅血影”楊玉真,幫助他們運功調氣,治療傷勢!


    楊玉真一見嶽華陽,便揚眉說道:“華陽來得正好,我有兩件任務,交給你和真兒分頭去辦。”


    楊小真愕然問道:“娘,你要我去辦什麽事?”


    楊玉真揚眉說道:“你去‘小雪山百花穀’請我生平至友‘散花仙客’田光,於八月初四前到‘梁山紅砂穀’口助陣!”


    楊小真柳眉微蹙,好生驚奇地詫聲問道:“憑我們這等人力,還需要請人相助嗎?”


    楊玉真冷哼一聲說道:“真兒,你莫要把事情看得太過容易,我來問你,‘銀發仙嫗’孟昭芳來此,與你龔大師伯相鬥,石振天、鍾離明等在‘蓮花峰’頂,和我答話,則‘九華山莊’之中,怎會還有高明人物,能使你三師伯在尚未看出對方形相之下,便已受了內傷?”


    嶽華陽瞿然說道:“這名隱形奇客的身份,值得一查!”


    楊玉真看他一眼,表示嘉許地點頭笑道:“華陽,我交給你的任務,便是此事,你替我秘密調查,務須查明那隱形奇客的姓名身份,因為我不相信對方還有比‘銀發仙嫗’更高明的好手!”


    嶽華陽點頭說道:“小侄遵命。”


    楊小真道:“關於‘小雪山百花穀’邀請田師伯之行,娘要我何時覆命?”


    楊玉真搖頭說道:“這座洞府,既被對方偵破,我已不再想要,隻等你三位師伯的傷勢痊愈之後,便棄此而去!故你‘小雪山’之行,無須迴報,或是隨意遨遊,或是隨你田師伯同去‘梁山紅穀’便可了!”


    楊小真聽母親這樣說法,自然格外高興,立即收拾行裝,準備於明日上路。


    嶽華陽因奉派刺探“九華”秘密,立即奉命而去。


    楊玉真見楊小真一麵收拾行裝,一麵卻從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悅神色,與她近日的愁眉苦臉,大不相同,不禁愕然問道:“真兒,你為了何事這樣高興?”


    楊小真暗吃一驚,知道母親目光厲害,既已看破自己心事,不宜強辯掩飾,遂應聲笑道:“這些日來,在山中悶得發慌,娘命我去請田師伯,既可一覽‘小雪山’勝景,又可藉此邀遊……”


    話猶未了,楊玉真便“哼”了一聲,冷冷說道:“遨遊無妨,但卻切不可在八月初三前去找那卜星樓,你要記得你對我所立的修羅血誓!”


    楊小真心中一震,表麵上仍神色從容地含笑答道:“娘怎麽還不放心,當日‘蓮花峰’下一別,乾坤莽莽,塵海茫茫,我知道他去往何處?慢說已立了修羅血誓,就算我甘拚百死,違犯誓言,也無法把他找得到呢?”


    說到此處,心中一陣淒楚,竟然假中帶真地垂落了兩行淚珠!


    楊玉真看得心中也微覺不忍,又溫言安慰地歎息一聲。


    楊小真委實覺得母親自從起了獨霸武林的雄心大誌,便對母女間的溫情慈愛,減退許多!抹了下淚珠說道:“我到‘小雪山百花穀’中,去請田師伯之舉,要不要攜帶一封娘的親筆書信?僅憑我口頭邀請能夠請得動嗎?”


    楊玉真皺眉說道:“大概一請便允,但為了慎重起見,我再給你一方玉佩帶去,你田師伯萬一表示不肯出山,你便把這玉佩取出,定可使他改變主意!”


    說完,果自懷中取出一麵朱紅色的心形玉佩交給楊小真,命她謹慎收好,不許有所毀損。


    楊小真把那方朱紅心形玉佩,貼身藏好,便向母親及三位師伯拜別。


    這時,正是清晨,山中朦朦朧朧地曙光尚未全透。


    楊小真離開“修羅四血”所居秘洞,心中反覺茫然,不知道應該去往何處?


    因為嶽華陽告以代與卜星樓所定約會,是在今日黃昏,則這整整一個白天的時光,如何消遣?


    楊小真想來想去,終於決定索性去到那“蓮花峰”腳的秘洞之中,睡上一覺,這樣一來可以等待卜星樓,二來免得滿山亂跑,萬一被母親碰上,責問自己為何還不動身?會窘得無言答對。


    主意既定,便立即馳往“蓮花峰”腳。


    到了蓮花峰腳,才進秘洞,楊小真便覺心弦狂跳,因為洞中雖極黑暗,楊小真卻已覺出洞中有認!


    洞中人是誰?是卜星樓嗎?


    他……他難道對自己也一樣刻骨相思,比自己來得更早。


    就在楊小真心弦顫動,情思恍惚之際,洞中人已似夢中驚醒的語音問道:“來人是誰?”


    一句“來人是準?”聽得楊小真周身一軟,幾乎跌倒在地。


    因為她聽得出這句問話,正是卜星樓的語音。


    悲喜交集,芳心忐忑亂跳。


    卜星樓由夢中驚醒,問了一聲,未見對方答話,不禁戒心立起,雙掌護住當胸,又向洞口喝道:“來人是誰?怎不答話?”


    楊小真這才勉強鎮靜下那顆忐忑芳心,低聲說道:“卜兄,是我!”


    卜星樓想不到楊小真來得這麽早,遂不甚相信地一麵迎出,一麵繼續問道:“是……是楊小真楊姑娘嗎?”


    他們兩人之間,原隔了一道轉折,故而誰也看不見誰,如今卜星樓這一迎出,語音方落,人已麵麵相對。


    楊小真對於卜星樓,著實相思已極,但互相見麵之下,卻除了發怔以外,反而沒有話說。


    卜星樓則因不像她是一片真情,故而神色間比較從容,隻互一凝視,便含笑問道:“楊姑娘,我們別來未久,你……你怎麽清減許多?”


    她凝望了一下卜星樓那張英俊臉龐,低低問道:“卜兄,你挨了‘虯髯神龍’石振天那記內家掌力的髒腑重傷,可曾完全痊愈了嗎?”


    卜星樓伴同楊小真走向洞內,含笑答道:“小弟內傷已愈,想必是楊姑娘慨賜靈丹妙藥所救,此恩此德,令卜星樓如何……”


    楊小真聽到此處,向卜星樓拋過一瞥幽怨眼色,接口說道:“卜兄,我和你一見……如故,可說是交淺情深,你……怎麽好意思說這些客套見外之語?”


    卜星樓看出楊小真對於自己果似情意甚切,遂心中又覺高興,又覺戒懼地皺眉問道:“楊姑娘,我有一件事悶在心中,想要問你!”


    楊小真進了內洞,在一塊青石上坐了下來,目注卜星樓含笑說道:“卜兄盡管請問,你悶在心中的是什麽事兒?”


    卜星樓知道若向楊小真直接探詢機密,必使她有所懷疑,難獲預期效果。


    隻好繞著圈子,含笑問道:“當時楊姑娘既為我療治重傷,卻為何又把我棄置此間不顧而去?害得我站在這洞口以外,從黑夜守到天明,再從天明等到黑夜地癡癡等了你整整一日!”


    楊小真聽得心中既覺甜慰,又覺歉然地嫣然笑道:“卜兄,這事我歉疚於懷,但也要請你特別原諒,因為當時我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語音至此略頓,忽然妙目雙翻,癡望著卜星樓,詫聲問道:“卜兄,我曾托我姐姐,轉告我在八月初三之前,恐怕難和你再相見,難道……”


    卜星樓故意把雙眉一蹙,接口問道:“那位玉姑娘,竟是楊姑娘的姐姐嗎?”


    楊小真點頭答道:“她叫楊小玉,我叫楊小真,卜兄難道看不出我們姐妹二人,極為相像?”


    卜星樓歎息一聲,搖頭說道:“容貌方麵,雖然相像,但品格方麵,卻太不像了!”


    楊小真一怔,目注卜星樓,詫聲問道:“卜兄,你……你怎麽這樣說話?”


    卜星樓欲言又止,滿麵尷尬神色!


    楊小真皺眉問道:“卜兄有話盡管明言,怎麽如此吞吞吐吐?難道……難道我姐姐的行為,竟有甚失楦逾越之處?”


    卜星樓長歎一聲,遂把楊小玉昔日如何以色欲引誘之事,向楊小真約略說了一遍。


    楊小真聽得駭然欲絕地瞠目叫道:“卜兄,我姐姐竟……竟會那樣不知自愛嗎?”


    卜星樓微現不悅說道:“楊姑娘不應該對我所說表示懷疑,因為這是我親身經曆,何況那位玉姑娘既係令姐,更可互相對質!”


    楊小真微搖了搖頭,苦笑說道:“卜兄不要生氣,我相信你所說是真……”


    卜星樓揚眉接道:“我希望能與令姐當麵對質一下!”


    楊小真歎道:“這想法暫時辦不到了,因為我姐姐今已落入仇敵手內!”


    卜星樓故意失驚問道:“楊姑娘,令姐姐的仇敵是誰?”


    楊小真答道:“說起來,我們還算是同仇敵愾,因為我姐姐便是落入那打了你一記重掌的‘九華派’掌門人,‘虯髯神龍’石振天的手內!”


    卜星樓問道:“楊姑娘,你們怎會與石振天結下深仇!”


    楊小真略一遲疑,皺眉說道:“這樁恩怨,內情過於複雜,以後再對卜兄細說便了!”


    卜星樓見她仍不肯輕吐實情,遂也不敢過於逼問,隻好旁敲側擊地說道:“我自從上次挨了石振天一記內家重掌,懷恨甚久,亟欲複仇,楊姑娘若是有興,我們便走趟‘九華’,救出令姐,並雪那一掌之辱!”


    楊小真道:“卜兄若是急於報仇,我自願助你一臂之力,但若為了救我姐姐,卻不必去了……”


    話音至此略頓,看了卜星樓一眼,又複笑道:“但卜兄倘能暫忍一時之憤,也不必前去‘九華’,因為石振天等,活不過八月初三,即令能活過八月初三,也活不過八月初四!”


    卜星樓遂故作愕然說道:“楊姑娘,你這番話語之中,有兩件事使我不太明白!”


    楊小真笑道:“卜兄若有不明之處,盡管請提出問題!”


    卜星樓看著楊小真,發話問道:“楊姑娘因何不去搭救令姐,難道為了她與小弟昔日之事,便絕了姐妹之情?”


    楊小真搖頭說道:“我姐姐雖然行為失檢,但既未成為事實,我又怎會對她完全斷絕了姐妹親情?至於我說不必救她之意,是因她縱被囚居‘九華’,卻安如磐石,決無性命之慮!”


    卜星樓愕然問道:“雙方既成仇敵,一時衝動,難免殺人,楊姑娘怎能如此拿穩?”


    楊小真笑道:“因為我們也擒有對方的兩個人質!”


    卜星樓暗喜話鋒漸入正題,遂再加扣緊地皺眉說道:“雖然也擒有對方人質,卻需份量相當才好……”


    楊小真不等卜星樓說完,便即點頭笑道:“當然份量相等,因為他們擒的是我姐姐,我們擒的卻是石振天的獨生愛女石飛紅,和他一個心愛女徒陸舜華!”


    卜星樓“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樣以二對一,份量自然相當!”


    他以為楊小真定會接著說明石飛紅被人救走之事,自己便可設法套問那有關洗滌“修羅變顏汁”的重大秘密!


    誰知楊小真相當深沉,並未主動說明石飛紅被救之事,隻是顧著卜星樓的話頭笑道:“便因以二對一,份量相當,我才斷定我姐姐雖被擄囚‘九華’,卻可完全無慮!”


    人家既然不說,卜星樓隻好再設法探詢,他想了一想,表示關切地低聲說道:“石振天在南幾省武林道中,是聲威甚大的領袖人物,他交遊友好之內,定有不少高手!”


    楊小真“嗯”了一聲,點頭說道:“卜兄料得不錯,如今已知有‘窮神活鬼’鍾離明,‘天池釣叟’桑淩漢,甚至多年不曾出世的‘銀發仙嫗’孟昭芳等都與石振天互相勾搭!”


    卜星樓愁眉說道:“對方既有這麽多能手,怎甘愛女被擄?必定四下密搜,企圖搶救……”


    楊小真冷哼接道:“他們的能手雖多,尚未看在我們眼內,伺況我們未雨綢繆,早作縝密安排,便算石飛紅真被救走,反而更會把石振天急得心煩意亂!我們先行逼令石飛紅服食了一粒‘九毒丸’,並在她臉上噴了‘變顏汁’!”


    卜星樓不經意地“哦”了一聲,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但那‘窮神活鬼’鍾離明,一向名震乾坤,手眼通天,神通極大,或許他有辦法祛除石飛紅所服的‘九毒丸’,並洗滌……”


    楊小真不等卜星樓話完,便即搖頭笑道:“絕無可能,卜兄不必多慮,對於我們門戶中的特製秘藥,外人是無法祛解的!”


    卜星樓見她不曾透露如何洗滌“修羅變顏汁”的方法,自己又不便過露痕跡,深加追問,不禁眉頭略蹙。


    楊小真一見卜星樓眉頭略蹙,便即含笑問道:“卜兄,你……你怎麽不高興了?”


    卜星樓苦笑說道:“我有句話未便啟齒!”


    楊小真見他語音溫柔,目光中又流露出一種尷尬神色,芳心竟突突微跳地起了誤會!


    卜星樓也看出楊小真有了誤會,臉上烘地一熱,趕緊笑道:“我是因深蒙楊姑娘相救盛德,並承不恥下交,想……想請教你……你的宗派門戶?”


    楊小真聽他竟是探詢自己的宗派門戶,自然心中一陣空虛,微覺失望,在想了一想之後,含笑答道:“本來我奉命保密,不敢對於任何外人,泄漏門戶宗派,免遭重大罪譴……”


    卜星樓聽到此處,連搖雙手說道:“我所謂‘未便啟齒’之故,便是生恐楊姑娘有甚礙難?如今既被料中,楊姑娘不必再……”


    楊小真截斷了他的話嫣然笑道:“卜兄,我如今告訴你無妨,因為近兩日來,由於我姐姐被擄之事,已使我母親,與三位師伯,與對方正式見麵,無需再對什麽門戶宗派,保守機密!”


    卜星樓等她話完,緩緩問道:“楊姑娘既具絕世身手,則令尊令堂,定是武林中前輩高人,曠代奇俠!”


    楊小真眼圈一紅,盈盈欲泣說道:“我姐姐倒還見過我的父親,我卻是遺腹女呢!”


    卜星樓抱拳長揖,歉然說道:“小弟不知老伯早已仙逝,竟引得楊姑娘動了純孝哀思,委實極為歉疚!”


    楊小真拭淚又道:“至於我娘姓名,也因隱世甚久,不知卜兄是否曾經聞及?她老人家與我父親同姓,雙名玉真……”


    卜星樓故作失驚地身形一震叫道:“哎呀,楊姑娘的令堂,竟是修羅血……”


    說到“血”字,好似有所顧忌地便即頓口不語。


    楊小真苦笑說道:“卜兄不必有所忌諱,我母親就是‘修羅四血’中的‘修羅血影’楊玉真,武林中人,對於‘修羅’門戶,大概批評得不大好吧?”


    卜星樓搖頭說道:“並不見得,常言道:‘名高見嫉,樹大招風’,任何人物,也無法獲得所有異己的一致讚譽!”


    這幾句話把楊小真聽得頗為高興,點點頭笑道:“卜兄這樣說話,倒是毫無偏見,公平得很!”


    卜星樓以欽羨的目光,看著楊小真,含笑說道:“難怪當初我見楊姑娘以如此妙齡弱女,竟能與‘天目派’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互相頡頏,毫不遜色!原來……”


    楊小真看出卜星樓有點豔羨“修羅”門戶之狀,便自柳眉微蹙,幽幽一歎。


    卜星樓問道:“楊姑娘,你好生生地卻歎氣則甚?”


    楊小真嫣然一笑說道:“練武人對於高深武學,莫不見獵心喜,我看出卜兄似乎有點羨慕‘修羅’門戶?”


    卜星樓劍眉微揚,未即答言,隻是點頭一笑。


    楊小真歎道:“卜兄,我有把你引進到‘修羅’之心,也有使你獲得我母親一身絕世武學的真傳之力,但目前尚有困準,必須等過了八月初三!”


    卜星樓愕然同道:“引進與否,在於楊姑娘,收錄與否,則在於令堂,這‘八月初三’一語,卻……”


    楊小真接口道:“是為了……”


    她話才出口,便告頓住,因為楊小真忽然想起卜星樓與八月初三的“梁山紅穀”之事有關,母親要利用他作為有力證人,目前尚不宜對其詳傾細底。


    卜星樓笑道:“楊姑娘,你怎麽欲言又止?”


    楊小真目光中現出一種為難神色,苦笑說道:“卜兄,關於此事,請恕我有難言之隱,你……”


    卜星樓接口笑道:“楊姑娘既有為難之處,我便不問,但……”


    楊小真失笑說道:“卜兄,你怎麽也說了半截,便不說了?”


    卜星樓雙眉一挑,朗聲笑道:“我平素嚐聞江湖人言,‘修羅’一派之中,既多絕學,更多絕藥!”


    楊小真點頭笑道:“這倒不是虛言!”


    卜星樓含笑說道:“小弟既然有幸與楊姑娘論交,能否請你把所謂‘絕學’、‘絕藥’兩者,略為施展,讓我一開眼界?”


    楊小真想了一想,微笑點頭說道:“好,我就略為獻醜,但卜兄卻不許見笑才好!”


    話完,纖手微揚,向身邊一塊大石,輕輕點了兩點,便見那塊大石,隨風崩散,化作了一堆石粉。


    卜星樓一半做作,一半當真,微驚地失聲說道:“好厲害的威力,這就是一指著身,髒腑盡裂的‘修羅指’嗎?”


    楊小真點頭笑道:“正是‘修羅指’,但點在人身之上,卻不如點在這大石之上,來得較有威力,因為我火候尚差,還沒有練到卜兄所說那樣‘一指著身,髒腑盡裂’的上乘境界!”


    卜星樓深明人體有剛有柔,內家高手,並能避勁卸勁,不像這塊大石般,全憑實質,硬抗外力,故而對於楊小真所說點在人體以上,威力稍遜等語,知道不是虛言,遂點頭說道:“楊姑娘……”


    楊小真以一種既極嬌媚,又極哀怨的眼神,凝視著卜星樓,幽幽叫道:“卜兄,你既來‘黃山’尋我,足見彼此情意相投,何必還這樣生分的,叫我什麽‘楊姑娘’?難道叫我一聲‘真妹’,便會辱沒你嗎?”


    卜星樓受寵若“驚”,哪裏敢稍拂其意,遂立即改了稱唿,含笑叫道:“真妹,關於‘修羅絕學’,我已管中窺豹,略見一斑,但‘修羅絕藥’方麵,卻……”


    楊小真聽得卜星樓果然立即改叫自己“真妹”,遂高興得雙現酒渦,嫣然笑道:“所謂‘修羅絕藥’,共有十來種之多……”


    卜星樓不肯放過機會,接口笑道:“各門各派中的絕藝絕藥,本屬重大秘密,不宜輕易泄露,故而真妹不必把十來種全數告我,隻請給我看上一兩種,以開眼界,並廣見識便了!”


    楊小真揚眉笑道:“卜兄,以我們這等情份,哪裏還有什麽秘密可言,但因小妹身邊,僅帶了三種獨門秘藥,我且傾囊相示如何?”


    一麵說話,一麵伸手入懷,取出一粒丹丸,托在手中,向卜星樓含笑問道:“卜兄,你認不認識這種丹藥?”


    卜星樓應聲答道:“是不是‘九毒丸’?”


    楊小真搖頭笑道:“不是,是我們‘修羅’門戶中,最珍貴的‘補天丹’,上次你挨了石振天一記內家重掌傷得太重,隻剩一絲心脈未斷,便是我喂你服了這種‘補天丹’才保得性命!”


    這幾句話聽在卜星樓耳中,不禁使他從心靈深處,起下一種惶惑愧恧之感!


    因為上次挨了石振天一掌,雖是自己故意為之,但因弄巧成拙,若非楊小真慨舍靈丹,早就在“枉死城”中列上了冤鬼名籍。


    以此事而論,楊小真對於自己,曾有救命深恩,但自己如今卻在玩弄她的感情,將來……


    楊小真見狀之下,詫聲問道:“卜兄,你……你怎麽了?”


    卜星樓驀然驚醒,愧然答道:“我想起當時所受真妹的救命深恩……”


    楊小真不等卜星樓再往下說,便自佯嗔叫道:“卜兄不許再說什麽恩德之語,換了別人,誰去管他,難道你……你……你還不知道我對你一番情意?”


    卜星樓見她又在向自己直言無隱地傾吐情思,不禁心中微跳,俊臉發燒,訥訥難答。


    楊小真幽幽一歎,收起那粒“補天丹”,又從懷中取出一隻三四寸高的黃色玉瓶,遞向卜星樓道:“卜兄,你再看看,這也是我身邊所帶的‘修羅’派的獨門秘藥之一。”


    卜星樓接過這隻黃色玉瓶,才一打開瓶塞,便嗅得有股極難聞的氣味,刺入鼻中。


    他眉頭略蹙,注目再看,隻見瓶中盛的是種紫黑色的藥汁。


    卜星樓心中一動,向楊小真問道:“真妹,這就是你向我說過的‘修羅變顏汁’?”


    楊小真欲語又止,怔了一怔,方自搖頭答道:“不是,這是‘修羅易容漿’!”


    卜星樓聞言,不禁失望,但轉念一想,“易容漿”和“變顏汁”的意義,原差不多,自己若能探出“易容漿”


    的褪除方法,對於石飛紅複容之事,即便無益,也不會有甚損害。


    想到此處,遂漫不經意地“哦”了一聲,含笑說道:“易容漿、易容丹等,是江湖中常見之物,武林各派大都煉有備用,我倒要試試這‘修羅易容漿’有什麽獨到妙處,竟被稱為罕世秘藥?”


    一麵說話,一麵竟將那瓶“易容漿”,向左手背上斜斜倒去。


    楊小真一聲尖叫,失驚說道:“卜兄,不可……”


    “不可”兩字才出,已有三四滴“易容漿”,滴到了卜星樓的左手背上。


    一般易容藥物,不過是能使膚色改變,或生瘢皺而已,但這種“易容漿”,滴在手上,竟比火燎火燙,還要厲害,把卜星樓痛得猛一哆嗦,幾乎“哼”出聲來。


    再看左手背時,本來的雪白皮膚,業已變成極為難看,焦黃紫黑的交並色澤!


    卜星樓中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他這差點流淚之事不是為了手背上的疼痛,而是勾動情懷。


    卜星樓想起石飛紅臉上被噴的“修羅變顏汁”,倘若也有“修羅易容漿”這等厲害,則石飛紅當時所遭痛苦,卻是怎生禁受?


    楊小真急忙一手奪過玉瓶,蓋好瓶塞,揣進懷中,向卜星樓秀眉雙蹙,似嗔似怨說道:“卜兄你怎麽如此冒失?這種藥物,豈是輕易試得的……”


    卜星樓不等楊小真話完,使自詫聲問道:“真妹為何這等說法?易容藥物……”


    楊小真頓足說道:“卜兄,你哪裏知道?這……”


    說到這個“這”字,楊小真又似有甚難言之隱,吞吞吐吐地“這”不下去。


    卜星樓雙眉一挑,微含不悅地說道:“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真妹怎麽總是欲言又止?你的難言之隱,好像太多些了!”


    楊小真玉頰一紅,趕緊賠笑說道:“卜兄有所不知,這種‘易容漿’的用途是替敵人易容,不是替自己易容,故而一觸皮膚,便有劇烈痛苦!”


    卜星樓故作好奇,又複問道:“自己易容呢?是否另有藥物?”


    楊小真點頭笑道:“若是自己易容,就用比較普通的‘易容丹’了!”


    話完,又從懷中取出一瓶紅黃青紫,五色雜具的丹丸,遞向卜星樓,嫣然笑道:“卜兄請看,這就是我們‘修羅’一派所用的‘易容丹’,你若喜歡,我可以分你一半,或是全部贈送。”


    卜星樓把那瓶“易容丹”接過,看了一眼,仍然交還楊小真,搖頭笑道:“大丈夫磊落光明,何必掩飾本來麵目,故而我不想分潤‘易容丹’,隻是有件事想不明白!”


    楊小真笑道:“卜兄所想不明白的是什麽事?”


    卜星樓道:“真妹適才曾說‘易容漿’是替敵人易容之用,‘易容丹’是替自己易容之用……”


    楊小真聽得連連點頭,接口說道:“事實上確是如此,不知卜兄有何不明之處?”


    卜星樓含笑說道:“方才真妹不是還對我說過,有種‘修羅變顏汁’嗎?它的用途,與這‘易容漿’、‘易容丹’,又複有何不同?”


    楊小真略一遲疑,微笑答道:“那種‘變顏汁’的用途,與‘易容漿’差不許多,隻比‘易容漿’力量更強一些!”


    卜星樓失驚叫道:“倘若力量更強,噴在人的身上,卻是如何禁受?”


    楊小真心中一動,秀眉微挑地目注卜星樓問道:“卜兄,你對那樁噴了‘修羅變顏汁’的石飛紅,好像頗為憐惜?”


    卜星樓道:“真妹說哪裏話來,我險些被石飛紅之父一掌震死,雙方仇恨甚深,怎會還對她有所憐惜?”


    他知道自己一時忘情,有點露出馬腳,遂趕緊飾詞,加以遮蓋。


    楊小真覺得他所說有理,疑慮又消地嬌笑問道:“卜兄既非對那石飛紅有所憐惜,卻管她怎樣禁受做甚?”


    卜星樓撫摸著自己業已變為焦黃紫黑,難看不堪的左手背,苦笑說道:“我因適才沾上‘易容漿’之際感覺相當疼痛,遂在聽得‘變顏汁’比‘易容漿’更強力時,隨口問上一聲,真妹怎麽……”


    楊小真眼珠一動,嬌笑說道:“卜兄是說我為何有所誤會?吃起那石飛紅的醋了嗎?”


    卜星樓不敢正麵承認,隻是笑了一笑。


    楊小真笑道:“卜兄,你猜猜那讓石飛紅先服‘九毒丸’再噴‘變顏汁’的舉措,是由誰所設計?”


    卜星樓搖頭說道:“我對‘修羅’一派中的人物,幾無所悉,怎麽猜得出來?”


    楊小真指著自己的鼻尖,得意地笑道:“是我!”


    卜星樓眉頭一皺,楊小真又複笑道:“卜兄,你再猜猜,石飛紅既服‘修羅九毒丸’,倘若被人救走,三日以內,定將斷腸慘死!在這種情況之下,又何必還要替她噴上‘修羅變顏汁’呢?”


    卜星樓道:“我猜不著。”


    楊小真笑了一笑,目注卜星樓道:“卜兄,請你先把‘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這兩句詩兒含義,解釋給我聽聽!”


    卜星樓道:“這就是說美人垂老,名將白頭以後,會把昔日曾為人人稱羨的傾城國色,和蓋代功勳,漸漸衝淡!”


    楊小真雙眉一挑,冷笑說道:“諷刺雖是諷刺,也具有相當哲理!大將勳名垂百世,美人顏色豔千秋,當事人縱作了短命鬼,但九泉之下,卻未必有所遺憾,故而,我就不許……”


    卜星樓見她說到此處,語音忽頓,臉上顏色,卻越發獰厲,不禁詫然問道:“真妹不許什麽?”


    楊小真銀牙一咬,揚眉答道:“我就不許石飛紅九泉無憾,才替她噴上‘修羅變顏汁’,叫她在‘九毒丸’毒死後,也隻是一個醜鬼!”


    卜星樓寒生心底,覺得眼前這位相當漂亮的“修羅玉女”楊小真,突然變成了青麵獠牙,仿佛似羅刹夜叉般,十分猙獰難看!


    他鎮定心神,淡淡問道:“真妹和那石飛紅有何深仇?竟這樣恨她?”


    楊小真搖頭笑道:“沒有仇,但卻有兩點原因!”


    卜星樓道:“真妹可以把這兩點原因,告訴我嗎?”


    楊小真點了點頭,嬌笑說道:“當然可以,其中的一點原因,還與你有關呢!”


    卜星樓聽得心中一震,忙自問道:“怎會與我有關?”


    楊小真道:“石飛紅神誌昏迷之中,口內時常‘樓’呀‘樓’地,叫個不停,我怕她叫的是你!”


    卜星樓心內一陣辛酸,強自忍耐地苦笑說道:“我和她一麵不識,怎會在夢中叫我,關於這個‘樓’字,含意何在?極其容易推斷,真妹難道就猜不出嗎?”


    楊小真道:“小妹請教高明,卜兄是怎樣猜法?”


    卜星樓應聲說道:“這事簡單,石飛紅身背血案,遂於夢寐之中,不自覺地時唿‘樓’字!”


    楊小真恍然說道:“卜兄以為那個‘樓’字,是指‘天目紅樓’?”


    卜星樓道:“這是我一得之見,對與不對,卻也難說!”


    楊小真失笑說道:“大概不會錯了,這樣看來,倒是我胡思亂想,瞎吃飛醋!”


    卜星樓知道石飛紅對自己情意甚深,心中好生難過!看了楊小真一眼,繼續問道:“真妹,你還有一點原因,尚未說出。”


    楊小真道:“第二點原因,就是石飛紅比我漂亮。”


    卜星樓聽得一怔,目光凝注楊小真,蹙眉無語。


    楊小真忽然吟道:“我自風華誇絕代,豈肯還留絕代人?我娘為了企圖使‘修羅’一派獨霸武林,才再度出山,與舉世群豪,一相頡頏!我則為了企圖作第一美女,才替石飛紅噴上‘修羅變顏汁’!這番話我是盡傾肺腑而言,卜兄明白了嗎?”


    卜星樓默然有頃,雙目一張,神光電射地,口中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楊小真又驚又喜地目注卜星樓,嬌笑問道:“卜兄,你怎麽詠起關雎來了?莫非你想……”


    卜星樓不等她再往下說,便正色叫道:“真妹,如今我要請教你了,‘窈窕淑女’四字,應該怎樣解釋?”


    楊小真未作深思,應聲答道:“這解釋我倒懂得,一種說法是:‘窈言婦德幽靜,窕言婦容閑雅’,另一種說法是:‘善心曰窈,善色曰窕’……”


    卜星樓點頭笑道:“夠了,夠了,照這種說法看來,一定要善心而兼善色,才是‘淑女’,一定要是‘淑女’,才‘君子好逑’!”


    楊小真“呀”了一聲,看著卜星樓,揚眉笑道:“卜兄,你……你話中有話,是取瑟而歌意在弦外!”


    卜星樓道:“真妹有什麽感觸?”


    楊小真笑道:“卜兄,你是否把我看成為‘淑女’?”


    卜星樓因覺得自己畢竟受過她救命之恩,理應對楊小真盡力勸化,遂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不僅我如此希望,恐怕所有的男子,都希望他的紅妝密友,是一位‘窈窕淑女’!”


    楊小真伸手摸摸自己的如花二靨,嫣然笑道:“我自負‘善色’,實際上也長得不太難看,卜兄這樣繞著圈兒說話,大概是嫌我在‘善心’方麵,有所欠缺?”


    卜星樓不得不委婉一些,搖頭笑道:“我哪裏敢嫌真妹不夠‘善心’,隻是覺得人生百年之中,能夠‘積德’的機會不多,容易‘缺德’的機會倒是不少!”


    楊小真妙目微翻,閃射奇光地凝視著卜星樓,以一種喜怒難測的神情問道:“卜兄,說來說去,你是嫌我過份‘缺德’,對石飛紅的手段,太厲害了!”


    卜星樓知道無法推得幹淨,索性滿麵神光地雙挑劍眉,含笑說道:“常言道得好:‘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石飛紅與我無仇無親,風馬牛不相關,真妹對她是否過份嚴酷,根本不幹我事,我隻是覺得身在江湖,業已到處都是血腥……”


    楊小真靜聽至此,冷笑問道:“卜兄是認為我應該把石飛紅放掉?”


    卜星樓接道:“真妹錯會意了,我不是認為你應該把石飛紅放掉,而是認為你應該把她幹幹脆脆地一刀殺掉!”


    楊小真目光一轉,銀牙微咬地冷笑說道:“我承認我做得過火,但大錯已成,卻是如何補救?卜兄可否陪我走道‘九華’找找石飛紅,無論她是生是死,也替她把那‘變顏汁’除去,恢複她的絕代容光就是!”


    卜星樓聽出她說的並非真心之語,不但暗暗叫苦。


    他一麵憂心,一麵微笑說道:“真妹不要說這種氣話,俗語有雲:‘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已往之事,何必再去想它?隻今後記住‘地要讓一步,昧須減三分’的先哲之言,便是善色善心的‘窈窕淑女’!”


    楊小真聽他這樣說法,臉色稍霽,但想又轉得頗為哀怨地幽幽一歎說道:“好,卜兄,我聽你的……”


    盈盈秋波,含蘊深情,凝注在卜星樓的俊臉之上,那副嬌媚模樣,著實使人魂消!


    卜星樓哪裏敢和楊小真這等極度撩人的目光相對,隻好故意低下頭來,撫摸著自己左手焦黑難看的手背。


    楊小真看見他這種動作,不禁“呀”了一聲,失笑說道:“卜兄,你看我多糊塗?隻顧和你閑談,竟忘了使你這焦黑難看的手恢複原狀。”


    卜星樓笑問道:“這隻手還能恢複原狀嗎?”


    楊小真微笑說道:“當然可以,但一來需有我‘修羅’一派的獨門秘製藥物,二來還要懂得一種特殊技術!”


    話完,立即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玉匣,打開匣蓋,取出兩粒乳白色的丹丸,放入自己口內。


    卜星樓目光微瞥,見那玉匣以內的乳白色丹丸,共僅五六粒,不禁眉頭深蹙。


    楊小真把兩粒丹丸,在口內嚼成粉碎,變成乳白色的漿汁後,吐在卜星樓的左手背上,一麵替他輕輕塗勻,一麵含笑說道:“卜兄不要嫌髒,這是使你皮膚複原的唯一方法!”


    卜星樓笑道:“我明白了,這種藥丸,必須調以人口津液,才會生效!”


    楊小真雙眉微挑,柔聲叫道:“卜兄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先看看你這手背之上,業已起了變化。”


    卜星樓聞言,低頭一看,果見自己左手背上所塗的乳白漿汁,不僅業已幹凝,並漸呈焦黑色澤。


    不消片刻,適才塗得勻勻的乳白漿汁,竟幹凝得微微起皺,並色呈焦黃紫黑,與卜星樓左手背上的傷損情形,一般無二。


    卜星樓詫然笑道:“這是妙事,好像方才所塗的那片乳白漿汁,業已完全消失……”


    楊小真不等他話完,便即笑道:“卜兄錯了,這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完全發揮藥物靈效!”


    卜星樓莫名其妙地詫然問道:“所謂見效,即是消除這些焦黃紫黑,使起皺皮膚,恢複光滑才對,如今仍是……”


    話方至此,楊小真業已拉起卜星樓的左手,低下螓首,伸出她那軟綿綿、香馥馥的三寸丁香,在他手背上不住輕舐。


    卜星樓好生過意不去地“哎呀”一聲,皺眉叫道:“真妹不要如此,這……這叫我可怎麽敢當?”


    一麵說話,一麵欲把左手奪迴。


    楊小真把他這隻左手,拉得緊緊,不容奪迴地含笑說道:“卜兄何必不安?除去這樣以外,我是無法使你的變色手背,恢複原狀的呢。”


    說完,又複低下頭去,在卜星樓手背之上,繼續慢慢舐吮。


    卜星樓無可奈何,隻得由她,但心中卻又添了一層疙瘩。


    這層疙瘩就是他覺得楊小真無論行為邪正,對自己卻顯然流露著一片真摯愛心,將來……


    楊小真的丁香軟舌,像條小靈兒在卜星樓手背上,不住遊來遊去,使他覺得涼颼颼、養酥酥地好不受用!


    舐了約莫頓飯光陰,楊小真才住口抬頭,向卜星樓微笑叫道:“卜兄請看,我要變戲法了!”


    卜星樓目光注處,見自己左手背上,仍與先前完全一樣,毫未起變化,隻是不再疼痛而已。


    楊小真掐著他左手背上的一點皺皮,用力向上猛撕。


    “嗤”的一聲輕響,卜星樓手背上的焦黃紫黑,完全不見,恢複了他原本膚色,但楊小真的手指之間,卻挾著一塊焦皮。


    卜星樓見狀,恍然頓悟地失驚叫道:“我明白了,真妹竟能在這樣短促的時間之內,使我重生了一層新皮,而把受過傷的舊皮剝掉。”


    楊小真點頭笑道:“對了,這種方法,無論變醜、複俊,均相當徹底,故而,‘修羅’一派的易容之技,號稱獨步的了!”


    卜星樓邊自驚歎,邊自記在心中,楊小真又向他微蹙雙眉,低聲笑道:“卜兄,我如今對你有項要求。”


    卜星樓笑道:“真妹這‘要求’二字,用得太生分,你有甚話盡管請講。”


    楊小真道:“我想請卜兄陪我走一段路。”


    卜星樓含笑說道:“慢說一段路,就是陪同真妹走遍海角天涯,我也甘於遵命。”


    這當然不是卜星樓的真心之語,但他一來為了慢慢設計探聽“修羅變顏汁”的洗滌之法,二來也想報答楊小真救命之恩,把她救出泥途,歸諸正道,才順著楊小真的口風,作此承諾。


    楊小真聽得高興,揚著臉兒嬌笑叫道:“卜兄,你既肯陪我前去,我們走吧。”


    卜星樓見她如此急於登程,遂含笑問道:“真妹要去何處?”


    楊小真答道:“我要走趟‘小雪山百花穀’。”


    卜星樓軒眉訝道:“小雪山遠在川康邊境……”


    楊小真嫣然一笑,截斷了他的話頭說道:“卜兄,你怎麽嫌遠了呢,你方才不是還說無論海角天涯,都肯陪我去嗎?”


    這兩句話把卜星樓問得有點張口結舌,趕緊連搖雙手,含笑說道:“真妹,你誤會了,我不是嫌遠,而是對你突然要去‘小雪山’之舉,略感驚奇而已!”


    楊小真笑道:“卜兄既不嫌遠,我們就趕快走吧。”


    一麵說話.一麵就拉著卜星樓的手向洞外走去。


    楊小真與卜星樓才出洞口,便與一位紅衣少年相遇。


    這紅衣少年,名叫黃淩,是“太極血神”龔毅的得意弟子,平時對於楊小真垂涎頗甚,竭力追求。


    楊小真嫌他形容猥瑣,自然不會青眼相加,黃淩失望之餘,遂難免怨生心底。


    楊玉真分派嶽華陽、楊小真任務之際,黃淩恰因伺候“太極血神”龔毅得知究竟,如今見時隔這麽久,楊小真仍在“黃山”,不禁略起疑竇!


    尤其,楊小真是與一風神秀絕的美少年,手攜手地自洞穴之中走出,兩人神情親蜜異常,竟有點像是幽會方畢光景。


    黃淩看在眼中,在疑念之上,更加妒念地冷笑一聲,揚眉叫道:“楊師妹,你怎麽還沒走呢?這位風流瀟灑的少年郎,不會就是掌門師尊,囑咐你不可接近的卜星樓吧?”


    楊小真芳容大變,心中狂跳。


    黃淩語音才了,楊小真便目光一轉,嬌笑說道:“黃師兄,你弄錯了,這位姓崔,不是姓卜,你所說的卜星樓,在那裏呢!”


    話完,便伸手向黃淩的身後一指。


    黃淩聞言,自然迴頭觀看,楊小真銀牙咬處,一掌猛落!


    這一掌不僅正打在黃淩後背之上,楊小真並凝足了十一成真力,以為必可將對方打死。


    誰知黃淩一聲慘嚎,雖被打得向前滾翻出四五步去,但仍能蹌踉起立,並未應掌斃命。


    黃淩臉色慘白,目射兇芒,戟指著楊小真,咬牙切齒地厲聲叱道:“楊小真,你……你其要倚仗是掌門師尊之女,便如此放肆狠毒,須知掌門人執法無私,並隻恨不守門規的欺師弑上之輩!你……你如今不單與外人私通,並對本門師兄,暗下毒手,難道你就不怕慘遭‘修羅萬磔’之刑嗎?”


    楊小真見自己適才一掌,不僅未能將黃淩打死,也未使他受甚重傷,便知定是大師伯“太極血神”龔毅,把本門重寶“柳葉千絲甲”,贈給黃淩護身,方能抵禦自己的強勁掌力。


    故而,她在黃淩向自己戟指怒詈之時,未加答理,隻把十來根“修羅化血神針”,暗暗扣在手內。


    這種“修羅化血神針”,是“修羅血影”楊玉真精煉自用暗器,當然厲害無比,除了無堅不摧以外,凡被打中之人,定將在兩個時辰之內,骨肉齊消,化作一堆血水。


    楊小真玉手輕揚,把掌中所扣的十來根“修羅化血神針”化成一蓬紅絲,覷準黃淩,淩空灑出:


    黃淩身是“修羅”門中弟子,自然識得這種“化血神針”,知道自己身上雖有“柳葉千絲甲”,但臉上,手上,以及下半身無甲防護之處,卻絕不能被傷分毫。


    楊小真手中紅絲才灑,黃淩一聲驚叫,亡魂喪魄般,往後縱身便逃。


    但他輕功再好,也不若楊小真的針飛快速,終被兩根“化血神針”,打中右腿之上。


    黃淩身形落地,步履已微見踉蹌,他哪敢再複耽延,便自毫不停留,拚命飛馳而去。


    楊小真看出黃淩已受針傷,遂不再追,隻是皺眉算計。


    她算的是這“蓮花峰”下,與“修羅四血”所居秘洞距離。


    算來算去,黃淩若是無甚意外耽誤,則最多一個半時辰左右,便可趕到地頭,楊小真不但臉色大變,並頓足長歎!


    這樁事故發生迄今,卜星樓始終袖手旁觀,未發一言。


    因為,他一來不明白楊小真與黃淩之間,究竟有何恩怨?二來也想令楊小真與“修羅”一派,漸起隔閡,遂根本不加理會。


    直到如今,見楊小真頓足浩歎,方冷冷說道:“真妹,你歎些什麽?莫非對於未能把你師兄,當場殺死的這種結果,不滿意嗎?”


    楊小真迴過頭來,滿麵幽怨地目注卜星樓,苦笑顫聲問道:“卜兄,你……你……你……對於我的這種舉措,是否又……又不滿意?”


    卜星樓委實看不慣這等同室操戈,箕煎豆泣之事,遂神色冷漠地“哼”了一聲,淡淡答道:“我不敢批評真妹,但卻覺得似乎不應該有這樣心狠手辣的窈窕淑女。”


    這兩句話兒,說得太重,加上卜星樓臉上那副冷漠神色,使楊小真委實難於禁受,芳心一陣奇酸,淚珠兒如泉而落。


    她有她哭的理由,因為楊小真覺得自己為了私戀卜星樓,業已不顧一切,甘犯“修羅血誓”,違逆門規!如今更被黃淩撞破秘密,將來極可能弄得絕了母女情份,甚至於身遭“修羅萬磔”酷刑!但犧牲雖大,所獲得的卻是卜星樓神色冷峻的嚴厲譏諷,怎不教這位“修羅玉女”為之心傷淚落?


    起初,小真還隻是淚落如泉,但在越想越覺冤枉,越想越是傷心,越想越覺難過之下,竟變作失聲痛哭。


    卜星樓見她一哭,有點慌了手腳,忙把適才那副冷漠神色,變成和顏悅色地柔聲叫道:“真妹……真妹……??p>  楊小真淚眼模糊,抬起頭來,微咬銀牙,苦笑說道:“卜兄,你……你知道我……我為你作了多麽重大犧牲?


    冒了多麽重大危險?結果,卻得不到你半絲安慰,反把人家諷刺嘲罵得一文不值……”


    說到此處,不由自主地又複一陣心酸,眼淚像斷線珍珠般簌簌滾落。


    梨花帶雨,自然楚楚可憐,卜星樓無法收拾這種尷尬場麵,隻好把楊小真拉得並坐石上,溫言叫道:“真妹不要怪我,我大概是因不知內情,才會覺得你適才想殺死你師兄的手段心機,過於狠辣!你且把你所說冒了重大危險,作了重大犧牲的詳細情形,告訴我好嗎?”


    楊小真偎在卜星樓肩上,柔順得像隻小貓般地幽幽說道:“卜兄,你知不知道我在我娘麵前,對著‘修羅血經’,立下‘修羅血誓’,允諾必須過了八月初三,才可與你見麵!”


    卜星樓聽得一怔,楊小真遂把卜星樓身受重傷,性命難保,自己拜請母親搭救,終於立下“修羅血誓”一事,向他說了一遍。


    卜星樓最怕聽的就是這段經過,因為越是知道楊小真對自己用心良苦,恩情深厚,將來便越是難處。


    但他雖然怕聽,卻又不得不聽,並在聽完之後,詫然問道:“真妹,你母親為什麽不許你和我……”


    楊小真搖頭說道:“卜兄莫弄錯了,我母親也頗欣賞你的人品,她老人家不是不許我和你交遊,而是不許我在八月初三之前和你交遊!”


    卜星樓愕然問道:“我不懂這八月初三之意?”


    楊小真朱唇微張,欲言又止。


    卜星樓知道其中定有重大機密,遂不得不下點功夫,輕伸猿臂,攏住楊小真纖腰,把她輕輕擁在懷中,正色低聲叫道:“真妹,一切誤會之事,均由於彼此隔閡而起,你既然看得起我卜星樓,便不應該再這樣欲言不言,吞吞吐吐。”


    楊小真歎息一聲說道:“卜兄既然要問,我告訴你也無妨……你應該記得,‘八月初三’這個日子,對你關係不淺!”


    卜星樓心中明白,但卻不得不裝糊塗地以一種茫然神色問道:“什麽關係?我怎麽想不出來?”


    楊小真嬌笑說道:“卜兄太健忘了,你在去年這一天,險些兒把小命送掉……”


    卜星樓不能再裝,遂不等楊小真話完,便“哦”了一聲,接口說道:“真妹莫非指的是‘梁山紅砂穀’那場慘案?”


    楊小真方一點頭,卜星樓又複問道:“這件慘案,與我們互相交往之事,怎會發生關係?”


    楊小真笑道:“卜兄是‘粱山紅穀’三名生還人之一,今年八月初三,武林各派在‘粱山紅砂穀’,公審石振天,為死難諸人,伸冤複仇,非你作證不可! 如今‘修羅’、‘九華’之間,業已明顯對立,倘若你我兩人,在事前……則有了利害關係,立場便非超然,所作證言的份量,也將為之大減!”


    卜星樓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暗歎“修羅血影”楊玉真的心機計慮,委實精密可怕。


    楊小真幽幽一歎,偎在卜星樓的耳邊,低聲叫道:“卜兄,我如今再告訴你違犯‘修羅血誓’時,將被處置的‘修羅萬磔’,是種什麽樣的慘酷刑罰。”


    卜星樓聞言,心知這種“修羅萬磔”之刑,定然慘絕人寰,遂皺眉說道:“這‘修羅萬磔’之刑,大概與國法中最嚴厲的‘淩遲碎剮’差不多。”


    楊小真搖頭說道:“比‘淩遲碎剮’殘酷多了,是先用本門‘修羅毒火’燒遍全身,更以沸水澆淋,刮肉見骨,剁去四肢,再在烈日下曝曬上兩個時辰,最後才剖腹挖心,並把人頭砸碎!”


    楊小真每說一句,卜星樓便聽得毛骨悚然,身上一顫。


    卜星樓問道:“你們‘修羅’一派之中,有人曾經受過這種慘無人道的刑罰處分嗎?”


    楊小真忽然眼圈一紅,盈盈欲泣地點頭答道:“以前有過一人,我恐怕將是第二人了!”


    卜星樓見她神情上變化頗劇,不禁詫然又道:“那人是誰?”


    楊小真珠淚垂落地嗚咽答道:“是……是……是我哥哥!”


    卜星樓大感意外問道:“這樁刑罰,難道也是由你母親監督施行,真妹也在場目睹?”


    楊小真淚如泉落,悲聲答道:“這是本門大典,所有‘修羅’門下弟子,均須列隊旁觀,以昭炯戒!那時,我母親初掌門戶,龔大師伯和郎三師伯等全都有點不服,但見我母親如此毫不徇私,遂從此再無異念!”


    卜星樓靜靜聽完,默然不語。


    “卜兄,你怎麽了?”


    卜星樓搖頭微歎說道:“真妹,你本著良知,答覆我一句話!”


    楊小真揚眉說道:“卜兄有話,盡管請問。”


    卜星樓目光如電地凝注在楊小真臉上,正色說道:“真妹,你認為你們‘修羅’一派的種種措置,是否正當?”


    楊小真朱唇微啟,欲言又止,幽幽一歎,低下頭去。


    卜星樓見狀,心中明白,知道自己若是盡力規勸,定可使這位“修羅玉女”楊小真自拔泥途,歸諸正道,但後果卻無法收拾!


    因為她若脫離“修羅”一派,與她母親楊玉真斷絕母女關係,則成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飄零弱女,必把自己當作她終身寄托之人。


    倘若事到臨頭,真相大白,發現自己竟與石飛紅是一雙愛侶之際,則楊小真除了憤然一死以外,決沒有其他路走。


    自己目前雖可救她,卻無法救得徹底,真成了進退兩難……


    卜星樓越想越是為難,正在愁眉苦臉之際,楊小真卻霍然站起身來,低聲叫道:“卜兄我們走吧,不能再在‘黃山’多作耽延,否則,片刻之後,追騎立至,我還想於身遭‘修羅萬磔’以前,和你享受一段自由自在的歡樂歲月。”


    這幾句話說得相當淒涼,卜星樓怎忍拒絕?遂立即起身,與楊小真離開“黃山”,同往川邊“小雪山”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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