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淡淡的,水,淡談的,天上的雲,也淡淡的。


    山,由於遠而淡,水,由於清而淡,天上的雲,則因高而且少,飄浮若帶,舒卷長空,才給人一種悠幽自得的淡淡感受。


    這裏是陝西延水之涯,波靜濤平,風光旖旎,景物宜人,夠幽夠美!


    雲淡風輕近午天,對了,請記住,這是一個菊傲荷枯、鴻來燕去的秋天的正午時分。


    遠處,山連著水,但那些危峰絕嶂,看來卻隻是一抹淡淡青痕。


    怎麽也看不見這抹青痕上有些什麽東西,但卻誰也知道這抹青痕中,有苔,有泉,有樹。


    不,不那麽簡單,除了石苔泉樹以外,更有人。


    山上有人,何足為奇,既然特別提出“有人”,則這些“人”,必定不同流俗。


    又對了,這群人屬於非常人,他們是武林人,是江湖人,是各門各派的主要首腦人物。


    這些人在作些什麽?


    太遠了,看不見!


    轟!


    穀內峰搖壁倒,亂石紛崩,火光燭天,濃煙若霧,並向空中湧了一朵好大好大的蘑菇雲!


    “延水”旁的“梁山”,“梁山”中的“紅砂穀”!


    稱它為“紅砂穀”也可,稱它為“修羅地獄”也可。


    因為穀中亂石斷樹之間,盡是斷手折肢,肝腸髒腑!


    片刻以前,尚有四五十名武林好手,在此鬥勝爭名,如今卻幾乎盡為雄鬼。


    為什麽用了“幾乎”二字?因為在這場浩劫之中,畢竟尚有三人,大難不死!


    在那“紅砂穀”內,一片極堅厚的山壁之上,有座深黑洞穴,但洞口已為頹石堆滿。


    那些頹石塊,漸漸移動,終於從洞中鑽出了半人半鬼似的三個人來。


    這大難不死的三人,是一個老年,一個中年,一個少年。


    老年人,姓潘名雷,外號人稱“霹靂手”,武功甚高,性情卻一向魯莽粗暴。


    中年人,姓嶽名華陽,外號人稱“鬼穀劍客”,生平劍術極精,尤工心計。


    少年人,姓卜名星樓,他是新近才崛起江湖的武林新秀。


    “霹靂手”潘雷鑽出亂石之後,首先向“鬼穀劍客”


    嶽華陽,抱拳稱謝道:“嶽老弟,多謝你了,若不是你臨變機警,及時拉著我及卜老弟,滾入洞穴,則這‘紅砂穀’內群雄,必將盡數絕命,成為其他未曾到場人物,永遠無法獲知當時情景的一個死謎!”


    卜星樓也滿口稱謝,並以一種略帶迷惑的語氣,向那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鬼穀劍客”嶽華陽問道:“嶽大俠,這場災變之來,幾乎毫無跡象,你卻怎會先機知警,及時趨避,並救了我和潘老人家的性命?”


    嶽華陽歎道:“卜老弟有所不知,我遊俠江湖之際,已曾經曆過三次地震浩劫,故而今日一聽地底隆隆微響,便知巨變將起,但因事出突然,來不及向其他武林同道招唿,隻好拉著身邊的潘兄和卜老弟,滾進附近洞穴!”


    卜星樓聞言,抬頭向穀上天空凝視。


    潘雷問道:“卜老弟看些什麽?”


    卜星樓答道:“適才災變將生之前,我似乎覺得當空日光,特別耀眼地閃了一下。”


    潘雷點頭說道:“卜老弟這一提及,我也想起當時確見奇亮日光微微一閃,可見得天災之降,仍有先兆……”


    話音到此,嶽華陽卻已發出一連串的哼哼冷笑。


    潘雷詫然問道:“嶽老弟為何如此發笑?我有什麽話說錯了嗎?”


    嶽華陽冷笑道:“天災不見得這麽巧……”


    潘雷越發愕然地詫聲問道:“不是天災,難道會是人禍?”


    嶽華陽目閃精芒,點頭答道:“天災雖有可能,但我卻認為人禍可能性比天災更大。”


    潘雷聽得神情一震,蹙眉問道:“嶽老弟足智多謀,心思敏銳,向有‘鬼穀劍客’之稱,莫非你看出了什麽人為破綻?”


    嶽華陽方待答話,卜星樓卻突搖頭說道:“若依在下之見,這場浩劫,多半是天災,不是人禍!”


    嶽華陽看他一眼,淡然問道:“卜老弟為何有此看法?”


    卜星樓答道:“這道理極為簡單,凡屬人為禍變,設計人決不會把自己也一並害在其內!”


    潘雷點頭說道:“卜老弟說得有理。”


    卜星樓指著樹石之間的滿穀橫飛血肉,向潘雷搖了搖頭,歎息說道:“潘老人家請看,數十位江湖豪俊之內,除了我們三人,懼已盡歸劫數,身化飛灰,既如此,所謂‘人禍’難道是由你,由我,或是由嶽大俠來發動?”


    潘雷皺眉說道:“當時我們三人,均靜坐洞口觀戰,誰也不曾有過絲毫舉動。”


    卜星樓道:“正因如此,在下才認為這插浩劫之發生,沒有什麽人為因素!”


    說到此處,轉過臉來,向嶽華陽問道:“嶽大快,你方才曾有‘人禍的可能性大於天災’之語,不知是從何著眼?敬請賜教。”


    嶽華陽冷笑說道:“卜老弟,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凡屬研究事物,必須溯本追源,我們對於今日的巨變,也應該從頭算起!”


    潘雷狂笑連聲,揚眉叫道:“嶽老弟請抒高論,倘若真有什麽人為因素等,我潘雷非把那萬惡兇徒,活劈在‘霹靂手’下不可。”


    嶽華陽目注卜星樓問道:“卜老弟,你知不知道,今日之會,是怎樣起源的?”


    卜星樓答道:“是‘湘江派’與‘九華門’互相結怨,才由兩派首腦,柬邀天下武林人物,來此一會,以作了斷。”


    嶽華陽點頭笑道:“卜老弟說的不錯,‘湘江派’來了多少人物?”


    卜星樓答道:“掌門人及七大高手,全數到場,也全數歸諸劫數。”


    嶽華陽道:“九華門呢?”


    卜星樓不知他為何如此追問,劍眉微蹙,應聲答道:“掌門人‘虯髯神龍’石振天不曾到來,由他兩位師弟,代表主持,亦身遭慘死!”


    嶽華陽獰笑問道:“那‘九華門’的掌門人‘虯髯神龍’石振天,為何不到?”


    卜星樓道:“據他師弟說是因事耽延,分身乏術。”


    嶽華陽哂然一笑說道:“卜老弟想想看,此日此地之會,關係‘湘江派’及‘九華門’的興衰榮辱,石振天身為‘九華’掌門,哪有諉稱因事羈身,僅僅輕描淡寫地隻派兩名師弟前來與會之理?”


    潘雷怪叫一聲,瞋目說道:“嶽老弟不愧‘鬼穀劍客’之稱,分析得極為高明,石振天此舉,太悖於情理,其中顯見有弊。”


    嶽華陽冷冷說道:“我倒不敢斷言石振天定有陰謀,隻覺得這位‘虯髯神龍’,向來目空四海,以當世武林中的泰山北鬥自居,倘若他用他師弟的兩條性命,來替‘紅砂穀’中的舉世英雄陪葬,則勁敵盡去,霸業可圖,倒是一樁極為合算之事。”


    潘雷聽得雙目如火地厲聲叫道:“嶽老弟,你猜得大概不會錯了,總算蒼天有眼,‘羅浮山’另有集會,分去了一半人物,否則舉世英雄,真將在這‘紅砂穀’中,被這毒辣陰狠的‘虯髯神龍’,一網打盡!”


    話方到此,“轟”地一聲,“紅砂穀”中心地帶,又複向天噴起了一股濃煙火柱。


    嶽華陽慌忙招唿潘雷、卜星樓二人,遠離現場,並指著那根濃煙火柱,揚眉冷笑說道:“潘兄及卜老弟請看,這是什麽現象?”


    卜星樓年歲雖輕,學識倒相當淵博,聞言之下,立即應聲答道:“這種現象,顯示‘紅砂穀’中或是蘊有‘地火’?或是蘊有大量石油氣息?”


    潘雷臉色大變,咬牙叫道:“這一來更證實了‘虯髯神龍’石振天的鬼域心腸,四海八荒,名山無數,他為什麽偏偏選了這兇險萬分的‘紅砂穀’,作為邀集群友之所,自己又飾詞不到,逃過浩劫,我不相信天下有如此巧合之事。”


    說到此處,雙目神光如電閃射,接著說道:“嶽老弟、卜老弟,我‘霹靂手’潘雷,生平嫉惡如仇,既知石振天兇謀,心中憤極,片刻難忍,我要立即聯絡八大門派,趕去‘九華’,向他要點公道!”


    語音方了,一抱雙拳,隨即閃動身形,宛如掣電飄風般,離開這紅砂穀口,失去蹤跡。


    嶽華陽見潘雷已走,冷笑幾聲,向卜星樓說道:“卜老弟,今日這場災難,使數十名武林豪雄,同遭劫數,委實非同小可,其中又似蘊有陰謀,亟應查明真象,處置兇徒,伸張正義,我們各自盡力,後會有期。”


    話完飄然而去,隻剩下卜星樓獨立“紅砂穀”口,目光凝注著空中那根濃煙火柱,仿佛有所思索。


    ※    ※    ※


    秋天,仍是秋天,但已從桐庭新葉落,蘭畹暗香浮的新秋時節,轉變為萬戶砧聲冷,雲霄雁陣長的暮秋時節!


    這裏是安徽省青陽縣西南的“九華山”。


    “九華山”不僅是具有靈妙景色的遊覽名區,也是皖南武林勝地。


    因為“虯髯神龍”石振天,在此執掌“九華門”,門下人物薈萃,遊俠四方,聲譽卓著,於當世武林之中,大放異彩!


    秋夜的月色,夠美,“九華山”的景色,也夠奇秀清幽,但“九華”一派的石掌門人,卻眉鎖重憂,似乎心情不甚開朗。


    石振天負手蹀踱於“朝元峰”上的“萬笏坪”頭,不時手撫虯髯,對月浩歎。隨侍在石振天身邊一位名叫裴大宇的弟子,忍不住躬身稟道:“掌門人不必愁憂,飛紅師妹一向言行謹飭,決不會做出這等幹犯武林最忌之事!”


    石振天皺眉歎道:“我也知道此事決非紅兒所為,但對方所持‘飛紅小劍’,卻是紅兒獨有暗器,因此不得不向她責詢幾句,誰知道她竟給我來個負氣一走!豈……”


    原來“天日山”中“臥眉峰”是“天目派”武林人物的聚居之地,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有位師姐,複姓東方,單名一個霜字,武學極高,本是當世武林中三位出類拔萃的劍術名家之一,得號“白發神劍”!


    隻是因年老多病,遂封劍退隱,並由“天目派”掌門人“追魂七劍”黃鶴飛,用特產珍貴朱竹,在“臥眉峰”


    後,蓋了一座精致紅樓,作為師姊“白發神劍”東方霜的頤養天年之所。


    東方霜雖因年老多病,淡盡雄心,但卻不肯把畢生心血,付諸東流,隨身俱沒,她立願在這小紅樓中,把浸淫七八十年的一套劍法,鑄精聚粹,凝化成十八式“風雷劍招”,寫成劍譜,傳諸“天目”一派,裨可永雄武林,光大門戶。


    江湖規矩,凡對業已封劍歸隱之人,均異常尊重,嚴禁加以瀆犯,誰知風波不測,禍起“紅樓”,那位年老多病的“白發神劍”東方霜,竟被刺身亡,在心窩要害之上,插著一柄帶翅的朱紅小劍。


    不僅東方霜被刺身亡,連她業已寫成一十六式,隻差兩式,便可完成的一冊“風雷劍譜”也被盜去。


    這樁“紅樓”慘禍,震動了整個“天目派”,並有人認出插在東方霜心窩上的那柄帶翅朱紅小劍,是“九華派”掌門人石振天的獨生愛女石飛紅的獨門晴器。


    “九華”“天目”兩派,本就略有嫌隙,再加上這場深仇大恨,自如火上澆油,“追魂七劍”黃鶴飛遂欲傾派而出,血洗“九華”,奪迴“風雷劍譜”,殺死石飛紅,使師姐東方霜含笑九泉,瞑目無憾!


    一場血腥慘案,眼看無法避免,而“九華”一派,卻還毫無戒備,幸由黃山隱俠天都道長,得知此事,代表“天目派”,將那柄帶翅朱紅小劍,送交“九華派”掌門人石振天,商議公平處理之策。


    石振天得訊之下,驚怒異常,立即向愛女石飛紅嚴詞責詢。


    石飛紅恰好遊俠方歸,對此奇冤,自然百口莫辯。


    至於那柄帶翅朱紅小劍,據石飛紅說是數月前用以殺一惡鳥,惡鳥重傷未死,帶劍飛去,遂告遺失。


    在這種一方負屈含冤,一方證據確鑿的尷尬情況之下,石飛紅不願使老父為難,遂直接向天都道長要求給她一年時間,讓她來查明真相,洗刷冤情,若是期內無法緝得真兇,則於明歲重陽,在“天目紅樓”之前,橫劍自絕。


    天都道長敬重石飛紅的英風俠骨,慨然代表“天目派”,加以允諾,石飛紅當夜便悄悄單人孤劍,離開“九華”,獨力擔承起在茫茫江湖間的緝兇重責。


    石振天便因此事,無法親赴陝西梁山,隻得派了兩名師弟,代赴與“湘江派”所定之約。


    他自己則連夜追趕愛女,不讓她獨身涉險,但幾乎找遍了整個江南,石飛紅卻如鴻飛冥冥,不見蹤跡。


    石振天無可奈何,隻得暫時迴“九華”,準備等派往陝西梁山的兩位師弟轉來,問清與“湘江派”解決經過,然後把“九華”門中事務,交人代理,自己便也八荒四海地為“天目紅樓”事件,全力緝兇,和愛女禍福相共。


    故而,這位一向豪邁無儔的“虯髯神劍”石振天,才眉鎖重憂地對月徘徊,心情煩悶。


    隨侍弟子裴大宇雖想慰解,卻是無從著口,就在這種師徒相對,默默無言之際,石振天忽然目注“萬笏坪”邊的一片暗影,沉聲叫道:“哪位武林同道,光臨我‘九華山莊’,怎不先賜名帖,見告一聲,致使石振天疏迎失禮。”


    “萬笏坪”邊的暗影之中,果然有人怪笑一聲,接口說道:“石大哥,你該罰了,難道連你老兄弟到這‘九華山莊’,還要先投遞名帖嗎?”


    石振天一聽這怪笑語音,知道來人竟是自己的生平至友,山西愛涔山的“天池釣叟”桑淩漢,遂失笑說道:“是桑二弟嗎?你來得正好,我百緒煎心,煩悶欲死,且和你下盤棋,藉著黑白雙丸,定定神吧!”


    話音方落,  “天池釣皇”桑淩漢那條頭戴雨笠,身披漁蓑的輕靈人影,業已淩空飄墜麵前,但卻臉色異常沉重地詫然叫道:“石大哥,你怎麽有‘百緒煎心’之語,難道業已得報‘梁山’慘禍了嗎?”


    “梁山慘禍”四字,把石振天聽得一驚,悚然說道:“什麽慘禍?桑二弟快說,莫非我兩位師弟,全都遭了‘湘江派’的毒手?”


    桑淩漢搖頭說道:“不僅大哥的兩位師弟,慘遭浩劫,‘湘江派’所有赴會人物,無一生還,並連雙方好友,數十位武林豪傑,也一齊化作飛灰,生生斷送!”


    石振天驚得倒退兩步,顫聲問道:“桑二弟,你……


    你此訊何來?這……這是從何說起?”


    桑淩漢答道:“就在各方豪傑齊聚‘梁山’之際,‘紅砂穀’中,地火突發,玉石俱焚,幾乎使所有到場人物全化灰盡!”


    石振天搓手長歎問道:“桑二弟,你知不知道‘紅砂穀’罹難人物的詳細名單?”


    桑淩漢搖頭答道:“詳細名單,小弟不知,尚幸‘羅浮山’另有一場集會,分去不少人物,但當世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也是有一半左右,斷送在‘紅砂穀’的這場劫難以內!”


    石振天雙眉深蹙,繼續問道:“桑二弟,‘紅砂穀’浩劫之中,難道無一餘生?”


    桑淩漢道:“鬼穀劍客嶽華陽,因坐在‘紅砂穀’內的一座山洞之外觀戰,遂於浩劫發生時,拉著身旁的‘霹靂手’潘雷,以及另一新秀少年卜星樓,同時滾入洞中,避卻地火焚身之災,然後又於坍墜封洞的亂石堆中爬出,逃了性命!”


    石振天長歎一聲說道:“總算有三人逃出這場劫數,應該是不幸中的大……”


    “不幸中的大幸”一語以內的最後一個“幸”字,尚未出口,桑淩漢業已臉色沉重地接口叫道:“石大哥,你莫要再悲天憫人的了,這嶽華陽、潘雷、卜星樓等三人,逃出‘梁山紅砂穀’浩劫之事,對你說來,卻是大大不利!”


    石振天愕然問道:“桑二弟此話怎講?”


    桑淩漢道:“嶽華陽等三人,覺得這場地火浩劫,不早不遲,偏偏在群雄齊聚之時發生,似乎太巧了些?”


    石振天點頭說道:“確實太巧了些,我也有這種感覺!”


    桑淩漢向這位“九華”掌門,生平老友,看了一眼,搖頭歎息說道:“感覺雖同,想法不同,嶽華陽、潘雷、卜星樓等三人,都對石大哥起了嚴重的懷疑!”


    石振天詫道:“他們疑我什麽?”


    桑淩漢道:“他們疑心這場浩劫,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可能是石大哥想使‘九華’一派獨霸武林,才用此惡毒手段,把舉世群雄,一網打盡!”


    石振天“呀”了一聲,憤然叫道:“我石振天的‘虯髯神龍’四宇,在當世武林中,正大光明,嶽華陽等,怎可對我這等起疑?何況‘梁山’之會,我又不曾到場……”


    桑淩漢不等石振天話完,便即接口說道:“主要原因,便在大哥的未曾到場,嶽華陽等所疑之事,共有兩點……”


    石振天迫不及待地揚眉叫道:“二弟快說,我會被人懷疑得如此兇狠陰毒,真有些不大服氣!”


    桑淩漢選了塊潔淨大石,坐了下來,緩緩說道:“嶽華陽等第一點所疑,便是‘湘江派’好手,幾乎全數到場,而‘九華’門中,卻僅去了兩位次要人物……”


    石振天不等桑淩漢再往下說,便急於解釋地苦笑說道:“二弟有所不知,一來我當時因有要事,必須親自處理,無法分身;二來九華門下,近來好手輩出,聲勢頗盛,已遭訌湖之忌!我遂不願與‘湘江派’結怨太深,隻派下兩位師弟前去,並叮囑他們盡量忍讓,委屈求全,期化幹戈為玉帛,轉戾氣為詳和……”


    桑淩漢長歎一聲說道:“大哥是君子之腹,嶽華陽等卻是小人之心,他們認為你借詞不與‘梁山’之會,乃是要在暗處安排陰謀,以你兩位師弟,作為犧牲,而把天下英雄,一齊陪葬。”


    石振天苦笑說道:“這也難怪他們,嶽華陽等萬死一生,幸逃大難,或許尚有什麽親朋好友,死在‘紅砂穀’內,驚定思痛,惡氣難消,遂左思右想地把我列入嫌兇,作為發泄!”


    說到此處,目光一閃,看著桑淩漢又複問道:“桑二弟,你方才說是嶽華陽等,對我疑點有二,還有一點,又是什麽?”


    桑淩漢應聲答道:“紅砂穀災變起後,火柱濃煙,曆久不息,顯然穀底蘊有大量石油之類,嶽華陽等遂覺得天下名山無數,石大哥偏偏要指定在‘梁山紅砂穀’中集會,顯然早就預有陰謀,心懷叵測!”


    石振天聞言,默然不語,低頭沉思。


    桑淩漢訝聲問道:“石大哥,你在想些什麽?”


    石振天答道:“我在迴憶當初是怎樣與‘湘江派’把約會地點定在‘梁山紅砂穀’內?”


    桑淩漢正色說道:“大哥仔細想想,這是將來洗刷清白的重要辯證之一!”


    石振天又複想了片刻,瞿然說道:“我想起來了,把約會地點定在‘梁山紅砂穀’之內,是第三者的建議!”


    桑淩漢皺眉問道:“這第三者是誰?”


    石振天答道:“此人名叫韋不偉!”


    桑淩漢“哦”了一聲道:“韋不偉?是不是與‘鬼穀劍客’嶽華陽、‘追魂七劍’黃鶴飛、‘逍遙劍客’展三通,合稱‘乾坤四劍’的那位‘侏儒劍客’?”


    石振天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此人,當日我與‘湘江派’掌門人定約之際,韋不偉恰好在場,他見我們正考慮約會地點,便說‘陝西梁山紅砂穀’,極為幽僻,向少人蹤,又在‘九華’‘湘江’兩派的勢力範圍之外,似乎頗為恰當,我未作深思,隨口應允,‘湘江派’掌門人也未加反對,點頭同意!”


    桑淩漢恨恨說道:“這矮鬼委實多事,他若不開口,石大哥哪裏會想得到把那‘梁山紅砂穀’定作‘九華’‘湘江’兩派的約會地點?”


    石振天歎道:“大錯既成,悔已無及,好在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對被嶽華陽等猜疑之事,並不在意,但對於為了‘九華’‘湘江’之會,累得不少武林友好慘遭劫數一節,會感到如芒刺在背,問心難安!”


    桑淩漢問道:“石大哥,你到底是為了何事,才不能親去‘梁山’?”


    石振天蹙眉一歎道:“常言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件事又是足夠我傷透腦筋的一樁冤案!”


    接著把“天目紅樓”的那段故事向桑淩漢細述一遍。


    桑淩漢靜靜聽完,皺眉思索有頃,忽然目光電閃地瞿然說道:“石大哥,‘梁山紅砂穀’與‘天目紅樓’之事,會不會有連帶關係?”


    石振天愕然說道:“陝皖兩地,相去甚遠,二弟怎有這種……”


    桑淩漢歎息接口道:“自古名高每致妒,由來樹大易招風!小弟所謂‘連帶關係’,是說會不會有什麽陰險之徒,從各方設計,對大哥的蓋世英名,加以嚴重破壞!”


    石振天聞言之下,失聲說道:“倘若真如桑二弟所說,這‘天日紅樓’與‘梁山紅砂穀’之事,竟有連帶關係的話,則暗中安排主持之人的陰險程度,就太可怕了!”


    桑淩漢揚眉狂笑說道:“石大哥,你應該放明白些,常言道得好:‘不是猛龍不入江’,又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根據‘紅砂穀’‘紅樓’的兩樁禍變,分明武林中已有個陰謀集團,大肆活躍,你必須打點起精神,施展出非常手段,方能保持‘九華門’的威譽事業,不為宵小所毀!”


    石振天抱拳說道:“多謝桑二弟……”


    桑淩漢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搖手笑道:“大哥與小弟交深金石,情如骨肉,哪裏還用得著什麽道謝之語,我雖愚拙無能,亦願與大哥患難相共,直等設法查明真像,洗刷清白之後,才打算迴轉‘天池’,恢複我一蓑笠一扁舟的漁家生活!”


    石振天滿含感激神色向桑淩漢點頭笑道:“好,桑二弟,這才叫‘疾風知勁草,患難見真情’,我弟兄從此合謀聯手,竭盡所能,與那些險惡奸徒,分個真在假亡,強存弱死!”


    桑淩漢插眉笑道:“石大哥,我還想起一人,是個極為理想的有力幫手!”


    石振天問道:“二弟快說,此人是誰?”


    桑淩漢正待答言,見一名“九華門”中弟子,捧著一封書柬走來,向石振天雙手呈上。


    石振天拆書一看,不禁冷笑說道:“這般陰險奸徒,到處煽動,看來‘九華’一派和我‘虯髯神龍’石振天,真到了存亡生死的最後關頭……”


    桑淩漢聽得愕然問道:“大哥,這封書柬,寫些什麽?


    是由何人署名?”


    石振天軒眉笑道:“這是當代武林八大門派為首人物的一封聯名問罪書信,他們認為‘紅砂穀’一場劫數,事有可疑,傷亡太眾,要我於明年該日,也就是八月初三的正午以前,趕到‘紅砂穀’災場舊址,答複共同質詢!”


    桑淩漢“哼”了一聲說道:“八月初三,要去‘梁山紅砂穀’受審,九月初九,要去‘天目紅樓’辯誣,我們委實期限匆迫,不能再事遷延,必須立即采取行動了!”


    石振天因事已臨頭,反倒憂容稍滅,心神微定,從一雙虎目內,射出炯炯寒芒,向桑淩漢問道:“桑二弟,你方才所說的有力幫手是誰?”


    桑淩漢應聲答道:“就是那號稱‘窮神活鬼’的鍾離明,這老花兒是‘窮家幫’掌門人的師叔,手底下既強,眼皮子又廣,神通可不小呢!”


    石振天微笑說道:“若非賢弟提起,我差點真把這位風塵奇人忘卻,鍾寓明生性疏懶,別人有事找他,未必如願,我卻在偶然機會之下,和他結過一段香火因緣……”


    桑淩漢點頭笑道:“我知道石大哥昔年在苗山絕嶺,獨誅三怪,力救窮神的那段故事,鍾離明早就對你感激萬分,定肯盡力相助!”


    石振天說道:“桑二弟,目前第一件事,還是要先尋找紅兒,免得她負屈含冤之下,心神怔忡地在江湖間孤身犯險!故而……”


    桑淩漢不等石振天話完,便接口說道:“這樣好了,我們暫時分道而行,大哥去尋飛紅侄女,小弟去請鍾離明,但兩件事,都不能多拖時日,不論你是否尋著,以及我是否請得到,均要在一個月後,約地相見,共商對敵策略!”


    石振天略一思忖之後,點頭說道:“好,我們立下‘九華山’,彼此於十月初九,在‘懷玉山’中的‘神木嶺’頭相會!”


    桑淩漢揚眉叫道:“大哥,事不宜遲,小弟就此告別。”


    話音方落,身形已騰,快捷得宛如一縷輕煙,消失在“萬笏坪”上。


    石振天對於老友的如此關懷,好生感激,他目送桑淩漢去後,立即迴轉“九華山莊”,命裴大宇三擊金鍾,集合“九華”一派的全體人物。


    石振天曾加規定,非有極大事變,或是隆重典禮,絕不許隨便鳴鍾,故而,第三記鍾聲,尚在似有似無地飄渺夜空之際,“九華派”中的大半人物,均已由夢中驚醒,紛紛攜帶兵刃暗器,披衣趕到。


    石振天先把“梁山紅穀”禍變,自己落人嫌疑,既八大門派首腦人物,聯名來書等事,當眾細說一遍,然後目閃神光,朗聲說道:“從‘天目紅樓’、‘梁山紅穀’這兩樁冤案看來,顯然有江湖宵小,嫉妒本門威勢,企圖栽贓嫁禍,挑撥整個武林,與本門為敵,其本身則組織成黨,匿於暗處,培養羽毛,靜待各門各派間,尋仇兇殺,實力耗盡,好手凋零以後,再顯露猙獰麵目,逞雄爭霸!”


    “九華派”門下群雄,聽得均自怵然。


    石振天向自己二師弟“追風叟”馮蒙看了一眼,繼續說道:“如今,除了裴大宇隨我立即下山,與我‘天池釣叟’桑淩漢二弟,共同探勘隱秘之外,‘九華山莊’門戶,以及臨時事故,均由馮二弟代為執掌處理,萬一有強敵潛襲,不妨動用‘鎮派三寶’,但務須隻擒不殺,留下活口問話!”


    “追風叟”馮蒙以及“九華派”門下群雄,均恭謹領命。


    石振天遂遣散眾人,由裴大宇收拾行囊,帶了應用各物,下了“九華”,到處找尋他獨生愛女石飛紅的蹤跡。


    石飛紅何在?


    石飛紅並非負氣下山,這位無論功力、智慧,均相當高明的紅妝俠女,有她的心中打算!


    她遊俠江湖之際,曾經結識了一悲質天生,智力極強的比丘尼妙悟大師,兩人甚為投契。


    妙悟大師對於武功一道,僅屬中常,但談到禪機佛理,各種學識方麵,卻無不見解精深,使這位冰心傲骨,一向不大服人的俠女石飛紅,對她萬分佩服。


    此次“天目紅樓”的事變發生,石飛紅便首先前去探看妙悟大師,準備說明經過,向她求教對策。


    妙悟大師是在“九華山”與懷玉山之間的“齊雲山澄心潭”畔,建築下一座“寶相庵”藉供清修,除了庵前那片清澄潭水以外,周圍都是些高大竹林,密翠浮天,疏陰碎地,昏黃佇月,深碧流煙,景色委實幽絕。


    尤其庵後更是一削如砥的參天陡壁,故而除非從“澄心潭”上駕舟而來,便必須穿越相當茂密的大片竹林,方能到達“寶相庵”內。


    妙悟大師因庵中隻有自己與一喑啞年邁佛婆,為防塵擾,或是邪魔相侵,遂在庵外竹林中,下下功夫,布置成極其精微奧妙的“九宮迷蹤大陣”。


    這種陣法,並無危險,隻是錯雜迂迴,難覓到達“寶相庵”的正確途徑。


    石飛紅是妙悟大師的方外密友,自然深悉林中的“九宮迷蹤陣法”,遂輕輕易易地穿越竹林,到了“寶相庵”


    外。


    妙悟大師未在庵中參禪,卻坐在庵前“澄心潭”畔的一方潔淨平石之上,凝視潭水,似正出神想事。


    石飛紅一出竹林,才望見妙悟大師那身緇衣,便含笑揚聲叫道:“大師,小妹石飛紅來了,我們一別經年,你是五蘊皆空,七情盡淡,自然不會想我,但我卻對你相思欲絕了呢!”


    妙悟大師聞言,迴身招手,把石飛紅也叫到那塊平石之上落座,搖頭微笑說道:“紅妹,要作到‘五蘊皆空,七情盡淡’八字,真是談何容易?我今日在靜坐之時,便覺禪心不定,雜念叢生,才獨坐潭邊……”


    話方至此,目光在石飛紅臉上,來迴一掃,忽然失驚叫道:“紅妹,你怎麽一身煞氣?臉上雖帶著笑容,眉宇間卻掩飾不住地隱現憂慮之色。”


    石飛紅好生佩服,點頭歎道:“大師真個高明,小妹身遭奇禍,可能活不過明年簪菊登高的重陽佳節!”


    妙悟大師秀眉微挑,把兩道關切目光,凝注在石飛紅臉上,仔細打量有頃,詫聲問道:“紅妹,你是受了重傷,還是中了奇毒?”


    石飛紅搖頭答道:“我既非身受重傷,也未中甚奇毒,而是極可能要在明年重九之日,去往‘天目山臥眉峰’後的‘朱竹紅樓’,橫劍自絕。”


    這“橫劍自絕”四字,把這位修煉功裸的“寶相庵主”妙悟大師,聽得大吃一驚,詫然問道:“為什麽要橫劍自絕?又為什麽限於明年重九,限地於‘天目紅樓’?


    紅妹放鎮定些,把其中緣故,細細說給我聽。”


    石飛紅遂把這樁飛來奇禍,向妙悟大師,仔細說了一遍。


    妙悟大師聽完,對石飛紅看了兩眼,點頭笑道:“紅妹思考彌篤,費了苦心,我猜出你向天都道長作此承諾之意,是明知查證緝兇極為艱難,遂想獨立承當,不把你爹爹牽連在內!”


    石飛紅目中微蘊淚光地淒然說道:“一來我爹爹性情極為剛直,生平做事,寧折不彎,二來他老人家,又是一派掌門身份,萬一冤情難雪,激起‘九華門’與‘天目派’之間的血鬥,定必多添無數殺孽,不如避重就輕,獨自承當;成則天道昭昭,沉冤得雪,敗則橫劍紅樓,犧牲我石飛紅一人,也可消彌皖南武林的無邊浩劫!”


    妙悟大師聽得肅然動容,合十當胸,念了一聲佛號,向石飛紅表示敬佩地含笑說道:“紅妹,你這種舉措,屬於至孝大仁!  即此一念,已必上獲天庥,召祥消厄的了!”


    石飛紅苦笑說道:“大師,話雖如此,事卻如何,這件‘天目紅樓’血案,宛如大海尋針,茫無頭緒……”


    妙悟大師搖手笑道:“誰說茫頭無緒?我聽完這段事之後,業已覺得有三條線索可藉以聯想推測!”


    石飛紅又驚又喜地急急問道:“大師智慧高絕,真是天人,你趕快把所覺出的三條線索,說給我聽!”


    妙悟大師笑道:“第一點是那‘天目紅樓血案’真兇,必與‘白發神劍’東方霜,結有夙仇,否則決不會把血手指向一位業已封劍退隱的風燭殘年的老婦!”


    石飛紅悚然說道:“大師說得有理!”


    妙悟大妙繼續笑道:“第二點是這兇徒於慘殺東方霜後,竟留下‘帶翅朱紅小劍’嫁禍,我認為這不是無心之舉,定是有意之圖,故而,此人可能與‘九華門’,有甚深仇夙恨?或對你爹爹的震世威譽,有所嫉妒?”


    石飛紅點頭說道:“大師所見極是!”


    妙悟大師從雙目中閃射慧光,又複笑道:“第三點是這兇徒既然順手牽羊地竊去一冊已成一十六式,尚差二式,即告全部完成的‘風雷劍譜’,則將來便會在這一念之貪之上,敗露破綻!”


    石飛紅愕然問道:“大師莫非要我設法搜尋這冊‘風雷劍譜’?”


    妙悟大師搖頭笑道:“若從四海八荒之間,去搜尋一本小小劍譜,必甚艱難!紅妹怎不想想?武林中人物,多半見武心喜,這兇徒在取得十六式精妙的‘風雷劍譜’以後,豈肯不加習練的嗎?”


    石飛紅目光一亮,答道:“對了,我若是遇見會使‘風雷劍法’之人,他可能便是……”


    她一語未畢,便又蹙眉叫道:“大師,那兇徒雖必習煉‘風雷劍譜’,但恐泄漏機密,決不會輕易施展,何況他縱然施展出來,我也認不出是否‘白發神劍’東方霜所獨創精研的‘風雷劍法’。”


    妙悟大師笑道:“紅妹慮的極是,對方雖習劍譜,必將諱莫如深,但若在與人動手,力所不敵,被逼無奈之際,也就會不再顧慮地盡展所學!”


    石飛紅聽得連連點頭,妙悟大師繼續微笑說道:“關於如何辨認‘風雷劍法’方麵,我認為有三點原則,紅妹不妨加以注意。”


    石飛紅急急問道:“什麽原則?大師請加指點!”


    妙悟大師含笑說道:“第一點原則是這種‘風雷劍法’,係由‘天目派’退隱人物‘白發神劍’東方霜所創,則不論如何演變,必與‘天目’一派的傳統劍法,有所關聯,或是有所暗合。”


    石飛紅深覺妙悟大師之言,說得有理,暗暗記在心內。


    妙悟大師滿麵湛然神光地緩緩又道:“第二點原則是東方霜既打算把畢生所學,融合成一十八式劍法,則每一招式,必極狠辣詭異,紅妹若見有人起初所用手法,本甚尋常,到了勢窮力絀之際,突然施展出與前截不相同的淩厲劍法,仗以反敗為勝,或逃卻大厄,便應對其特別注意。”


    石飛紅好生佩服地點頭歎道:“大師真是思慮周密,設想入微,但不知第三點原則,又是什麽?”


    妙悟大師揚眉笑道:“第三點原則,顧名思義,東方霜既將所創劍法,定名為‘風雷劍譜’,則施展起來,不是特殊迅捷,疾苦風雷,便是隱隱蘊帶風雷聲息,或是兩者兼而有之?我覺得這點原則,是比較容易發現!”


    石飛紅聽完妙悟大師憑藉她無上智慧的一番推理判斷以後,頗覺此行不虛,芳心中的憂慮,也為之減卻不少。


    妙悟大師看透她心中所想,含笑叫道:“紅妹且慢高興,雖然我這幾點推斷,不至於離題太遠,但若想從茫茫人海中,尋得‘天日紅樓’的真兇蹤跡,仍屬極度艱難之事!故而你應該趕緊離開此處,去散布一項謠言!”


    石飛紅幾乎疑心自己聽錯地詫聲問道:“大師,你說什麽?你要我去散布謠言?”


    妙悟大師點頭說道:“對了,我要紅妹除了自己以外,並雇人盡量在江湖間散布一項謊言,就說是春秋神物‘幹將劍’,即將出世,每逢月白風清之夜,這‘齊雲山澄心譚’畔的‘埋劍穀’中,便有劍氣騰起。”


    石飛紅恍然叫道:“我明白了,根據‘兇者必貪’的定理,對方聽得流言之後,便必來‘埋劍穀’中,企圖尋得幹將古劍!”


    妙悟大師點頭笑道:“紅妹請想,那廝既獲十六式‘風雷劍譜’,倘若再能尋著‘幹將古劍’,豈非絕招神物,相得益彰,更足助長其在武林中爭霸逞強的雄心兇焰!故而,這種策略,恰巧投其所好,是多半可以見效的!”


    石飛紅皺眉說道:“大師的這條計策,雖然極妙,但那廝若在小妹散布謠言之際到來,卻便怎處?何況‘埋劍穀’隻是空名……”


    妙悟大師微微一笑,截斷了石飛紅的話頭,揚眉說道:“紅妹放心,你去散布流言,隻在二十日中,迴轉此間,必不誤事!那時,‘埋劍穀’必已成了真正‘寶穀’,決不會隻有空名的了!”


    石飛紅對於妙悟大師,素極欽佩,聽她如此說法,也就不再多慮,起身告別而去。


    她離開“澄心潭寶相庵”後,果然遵照妙悟大師指示,雇人各方誇張埋劍穀中升騰劍氣,“幹將古劍”即將出土之訊。


    石飛紅心思頗細,她在雇人傳訊之際業已改扮男裝,成了一位俊美絕倫的少年書生,並決定等洗清冤情以後,才恢複自己的紅妝俠女的身份。


    因妙悟大師要她在二十日內,迴轉“寶相庵”,石飛紅便盡量利用這段時間,漫遊皖南,試探機遇。


    這日,她在“祁門”附近的一個小鎮酒樓之上,獨進飲食,有位青衣少年,也自登樓。


    石飛紅的座位,正對梯口,聽得履聲,螓首微揚,便和那青衣少年,恰好打了個照麵。


    萍水相逢也是緣!但若想把這個“緣”字,結得稍深一些,卻必須有相當條件!


    惺惺相惜,便是最容易促進雙方緣份的條件之一。


    這青衣少年,生得太英俊了,劍眉星目,玉麵朱唇,身材卓卓不凡,尤其是那雙眼睛,亮得像是夜空中的兩顆明星,放射出超群神采!


    石飛紅覺得才上酒樓的青衣少年的風華奪目,那青衣少年也覺得她這憑欄獨酌的白衣書生的豐采驚人。


    四道目光,膠合了一刹那間,然後,其中兩道目光,便自赧然避去。


    酒樓上,酒客不多,座位不少。


    那青衣少年,身不由己的,走到石飛扛右側桌上落座。


    石飛紅心中不由起了一種這少年看來是個正派人物,怎麽在舉措方麵,和目光方麵,都有點輕薄之感。


    但此念才起,卻又啞然失笑,暗道自己太不講理。


    因為自己現係男裝,男人看男人,有何失禮?對於這滿樓酒座,則任何酒客,都有選擇權利,這青衣少年,坐在自己隔桌,又哪裏能算輕薄?


    石飛紅心中既已寬恕對方,便不由自主地,又向那青衣少年瞟了一眼!


    她在瞟他,他也在瞟她!四道目光,再度互觸!


    第一次,是無心,是巧合!第二次,則是有意,是惺惺相惜!


    目光再觸,青衣少年便向石飛紅揚眉一笑。


    石飛紅見人家對自己笑顏相向,不好意思扳著臉兒不理,遂也笑了一笑。


    那青衣少年見石飛紅對自己報以微笑,便立即抱拳笑道:“仁兄風華絕俗,小弟心儀萬分,不知是否許我共席攀結?”


    石飛紅想不到對方竟如此單刀直入地要與自己結交,窘迫無詞以對,遂下意識地又複笑了一笑。


    這種舉措,異常微妙,也可以視為婉拒,也可以視為默允,其感受如何,要看當事人的心情而定。


    青衣少年如今正在興高采烈,一意結交之下,自然認為石飛紅業已默允,遂立即起身走過,向她長揖為禮,含笑說道:“小弟姓卜,草字星樓,請教仁兄的尊名上姓?”


    人家既已走過,石飛虹哪裏還能加以冷落拒絕?隻好也站起身形,抱拳還禮,微笑答道:“在下姓洪,名飛石,卜兄請坐!”


    卜星樓如言落座,含笑說道:“洪兄英氣內斂。神采照人,分明是位身懷絕學的內家好手,恕小弟交淺言深,冒昧動問,洪兄莫非為了‘齊雲山埋劍穀’中,升騰劍氣之事,才命駕皖南的嗎?”


    石飛紅聞言一喜,暗想自己雇人所傳流言,居然有效,業已傳到這卜星樓的耳內。


    對方既然問起,自己不妨承認,遂點頭答道:“卜兄猜得不錯,你莫非也是為了此事……”


    卜星樓不等石飛紅話完,便自接口說道:“小弟倒並非貪圖獲得什麽‘幹將古劍’,隻是想在‘埋劍穀’中,能遇見一位武林前輩人物!”


    石飛紅問道:“這人是誰?”


    “是‘九華’一派的掌門人,‘虯髯神龍’石振天!”


    石飛紅大吃一驚,皺眉問道:“卜兄既要找……那石掌門人,為何不去‘九華山莊’,而去‘齊雲山埋劍穀’呢?”


    卜星樓含笑答道:“我已去過‘九華山莊’拜謁石掌門人,但這位武林前輩,卻已外出,不在‘九華山’內。”


    石飛紅心中明白,猜出爹爹離山之故,定是對自己放心不下,四處找尋。


    她一麵思忖,一麵向卜星樓問道:“卜兄,你是為了何事,要找那石掌門人。”


    卜星樓皺眉答道:“我是要向這位石老前輩,報告一樁噩耗!”


    “噩耗”兩宇,把石飛紅聽得一驚,目注卜星樓,秀眉微揚,詫聲問道:“什麽噩耗?是不是‘天目紅樓’事件?”


    卜星樓搖頭答道:“我不知道什麽‘天日虹樓’事件,是打算向石老前輩,報告‘梁山紅穀’慘案!”


    石飛紅全身一震,急急地問道:“卜兄請你說得清楚一點,‘梁山紅穀’又發生了什麽慘案?”


    卜星樓遂把“梁山紅砂穀”中的那場浩劫,既自己與“霹靂手”潘雷,“鬼穀劍客”嶽華陽等三人,劫火餘生之事,向石飛紅仔細說了一遍。


    石飛紅聽得兩位師叔均在“紅砂穀”,慘遭不測,不禁內心一酸,目中潤濕。


    卜星樓這時卻發現了石飛紅的神情有異,訝然問道:“洪兄莫非與那‘九華’一派,淵源深厚?”


    石飛紅淒然答道:“我與‘九華’一派,倒無甚淵源,但和卜兄所說那兩位在‘梁山紅穀’中,殞身遭難的‘九華長老’,卻有數麵之識!故而聞訊之下,緬懷前輩,難免略生感慨了!”


    卜星樓歎道:“世局由來變幻,英雄自古多情!洪兄惻隱之仁慈,真是英雄襟抱。”


    石飛紅搖了搖頭,舉袖拭去目間淚漬,又向卜星樓揚眉問道:“卜兄遠來尋找‘九華派’石掌門人,難道真個相信‘梁山虹穀’的那場浩劫,是石掌門人所陰謀策動的嗎?”


    卜星樓緩緩說道:“從當時情況看來,‘湘江派’整個遭劫,‘九華派’卻主腦不到,石掌門人確實落了嫌疑!


    但事到如今,我的看法卻又略為改變!”


    石飛紅問道:“卜兄是為何改變?怎樣改變?”


    卜星樓應聲答道:“一路行來,我對‘虯髯神龍’石振天的生平事跡,秘密地仔細查詢,發現他除了略嫌性暴以外,俠肝義膽,仁德如天,像這等前輩英雄,怎會做出那樣陰毒無倫,神人共憤之事?”


    石飛紅聽得異常高興地撫掌讚道:“對極,對極,卜兄的這種看法,確實精辟無倫,高明透頂!”


    卜星樓笑道:“洪兄對於這位石老前輩,仿佛印象甚佳?”


    石飛紅秀眉一挑,點頭說道:“不僅是我,就是整個武林之中,除了少數仇家以外,隻要提起‘虯髯神龍’四字,誰不表示敬佩?”


    卜星樓點頭說道:“洪兄所說,確是實情,我便是為了敬佩石老前輩,才遠來拜謁,稟告‘梁山紅穀’之事,請石老前輩設法洗刷嫌疑,並提防那些兇徒,又生出其他事故!因為照當時情景推測,分明是相當有組織的預謀行動!”


    石飛紅聽得心中苦笑,心想對方哪裏知道兇徒們業已有第二件陰謀發動。


    她本想向卜星樓說明“天目紅樓”之事,又恐因而引起對方生疑,敗露身份,有些難以為情!遂仍以“梁山紅穀”的那場災變,作為話題,一麵舉杯敬酒,一麵揚眉問道:“卜兄,你是身遭大厄,死裏逃生之人,難道就看不出一些蛛絲馬連,心中毫無疑竇?”


    卜星樓苦笑答道:“當時我正對一場精彩打鬥,看得出神,根本毫無警覺,若非‘鬼穀劍客’嶽華陽拉著我與‘霹靂手’潘雷一齊滾入身旁山洞之中,也就化為劫灰,同遭厄運了!”


    石飛紅凝注空中,絲毫不動的兩道目光,突然連閃幾閃,重重放下酒杯,把酒兒濺得滿桌地揚眉叫道:“不對,其中顯有矛盾!”


    卜星樓怫然不悅地皺眉說道:“小弟句句實言,洪兄怎麽以為我……”


    石飛紅玉頰徽紅,抱拳賠笑說道:“卜兄莫要誤會,小弟是說那‘鬼穀劍客’嶽華陽的動作,有點矛盾可疑之處!”


    卜星樓“哦”了一聲,滿麵驚奇地向石飛紅問道:“洪兄有何高見?”


    石飛紅道:“嶽華陽不過號稱‘鬼穀劍客’,他又不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鬼穀老祖’王禪,怎會知道變之將生,恰好拉著你和‘霹靂手’潘雷,滾進山洞以內?”


    卜星樓點頭笑道:“洪兄著實高明,但這種疑點,在劫變之後,已由小弟與‘霹靂手’潘霄,向嶽華陽提出質詢!”


    石飛紅問道:“他是怎麽答覆?”


    卜星樓答道:“他說曾覺地底微震,因生平迭經此險,戒意甚深,遂隨手拉著並坐左右之人,滾入洞中避難!”


    石飛紅略一尋思,揚眉問道:“卜兄,你當時有沒有這種感覺?”


    卜星樓搖了搖頭,代為答話。


    石飛紅又道:“地底微震,常人皆易發覺,卜兄是內家好手,哪裏會懵然無知?你如今不妨迴想迴想當時可有嶽華陽所說跡象?”


    卜星樓道:“洪兄,我想起來了,當時我仿佛覺得當頭日光,特別奇亮地閃了一下!”


    石飛紅聞言,妙目微轉,向卜星樓問道:“卜兄,根據你這‘當頭日光’四字,則梁山紅穀的奇災大劫,是在中午發生?”


    卜星樓道:“不單是中午,可能還是正午,因為我記得我在那兩位武林好手,開始較技之際,看過天光,抑係巳末午初。”


    石飛紅繼續問道:“天空雲不多?”


    卜星樓搖首答道:“雲不多,既高又淡,有幾絲稀薄雲帶,隨風舒卷,天氣甚為晴朗!”


    石飛紅似有所得地“哼”了一聲說道:“卜兄,我又發現了兩點疑問,第一點是天氣既甚晴朗,日光怎會特別奇亮的突然閃動?”


    卜星樓點頭說道:“這一點的確可疑,我早就反覆推究,但迄今尚毫無所得。”


    石飛紅也飲了一口酒,目閃神光,軒眉說道:“第二點是我的一項大膽假設,尚須小心求證,我覺得那‘鬼穀劍客’嶽華陽是在說謊,當時的‘梁山紅穀’穀底,並無震動!”


    卜星櫻愕然問道:“洪兄這項假設,從何而來?”


    石飛紅應聲答道:“是從第一點而來,也就是根據卜兄曾見當頭日光奇亮一閃之語,加以推斷而得!”


    卜星樓道:“但我卻想不懂嶽華陽為何要故意說謊?”


    石飛紅冷笑說道:“這件事我認為值得研究!因為假設‘梁山紅穀’穀底,並未發生地震,則嶽華陽必然早就知道將有浩劫降臨!”


    卜星樓淒然說道:“洪兄說得對,不知嶽華陽有何神通?”


    石飛紅越想越覺起疑地揚眉叫道:“他預知災變之事,不僅是樁秘密,並且是樁見不得人的秘密,否則嶽華陽何必要編出那種地震謊言,來對卜兄加以搪塞?”


    卜星樓失聲說道:“我起先還對嶽華陽極為感激,因他對我有過救命之恩!如今得識洪兄,並恭聆高論以下,卻怵然心驚,深覺此人的心術深不可測了!”


    石飛紅笑道:“大丈夫應該恩怨分明,小弟並非要卜兄忘了嶽華陽對你的救命之恩……”


    卜星樓搖手笑道:“不,洪兄,你替我開竅了,我當時曾在‘梁山紅穀’作過一番劫後深思,其中有些想不通參不透的疑點,此時已漸漸觸類旁通,一一獲得解答!”


    他語音至此微頓,目中神光炯炯地凝望著石飛紅,叫道:“洪兄,卜星樓此時巳頗有信心,來摧毀一樁鬼蜮陰謀!我們一見如故,你願不願意和我完成此事?不僅替一位無辜前輩,洗刷嫌疑,更可使‘梁山紅穀’的死難群雄,含笑九泉,深仇得報!”


    石飛紅自然求之不得地點頭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卜兄雙目以內,閃射慧光,可能又有什麽匠心獨運的新穎推理?”


    卜星樓並不客氣,點頭答道:“有一點新的發現,我如今方恍然大悟,知道嶽華陽並非好心救我,而是把我和‘霹靂手’潘雷,當作傀儡,加以愚弄利用!”


    石飛紅詫聲問道:“他怎樣把你們當作傀儡?”


    卜星樓歎道:“假如‘梁山紅穀’的那場大劫難之中,隻有嶽華陽一人僥幸逃生,則蒙受嫌疑的,必然是他,怎能把禍事移嫁到‘虯髯神龍’石振天的頭上?”


    石飛紅聞言,半晌不語,卜星樓見狀問道:“洪兄想些什麽”


    石飛紅道:“那嶽華陽既要利用卜兄與潘雷替他作證,則他當時必有可疑動作。”


    卜星樓答道:“他除了與我們偶爾談笑以外,根本連動都沒動一下!”


    石飛紅瞿然叫道:“這樣說來,嶽華陽還有同謀,不然卻是誰來發動暗算?”


    卜星樓搖頭歎道:“我當時未懷疑嶽華陽,倒也猜想或許另外有人潛伏左近,遂在潘雷、嶽華陽走後,單獨藏起,等了整整一日一夜,卻並未有任何發現。”


    石飛紅苦笑說道:“他這布置真妙,是怎樣加以發動?


    更怎樣拿得準禍變發動時間,來適加閃避?避得略晚,本身亦化劫灰,避得太早,又顯然露出破綻!”


    卜星樓道:“我事後細加調查,知道在‘梁山紅穀’穀底,既其左近一帶,蘊有大量石油氣息,故而可以斷定是用地雷炸藥,將石油氣息引燃!但地雷怎樣操縱?和洪兄方才所疑的嶽華陽怎能把時間控製得那等恰到好處,真是個莫大隱謎!”


    石飛紅見他臉上那副深思而不得其解的愁悶神情,不禁失笑叫道:“卜兄,人家安排一樁陰謀,不知費了多少苦心,我們哪裏能不經力加搜證,便可完全解透?這事且擱一邊,還是談談眼前的‘埋劍穀’吧!”


    卜星樓苦笑說道:“把‘梁穀紅穀’之事,查個水落石出,是我誓必達成的心願!而對於‘埋劍穀’埋劍一節,我卻無得失之心,隻希望能遇上那位‘虯髯神龍’石老前輩,和他詳細談談,或許可以從他生平深仇大敵之中,挑選出幾名可疑人物,再與我們的推理所得,互相參證,獲得些蛛絲馬跡!”


    石飛紅嫣然笑道:“卜兄俠義膽肝,淡於名利,真是可敬可佩!”


    卜星樓道:“洪兄智慧如海,適才的一番推理,幫我解決了不少疑問,我真該謝謝你。”


    石飛紅搖頭笑道:“卜兄這‘智慧如海’之讚,應該移贈另一位曠世奇才,方稱允當!洪飛石才具庸庸,如何受得起呢?”


    卜星樓聽出她話中有話,揚眉問道:“洪兄心目中的‘智慧如海’之人,卻是哪位?”


    石飛紅含笑道:“她是我要好朋友,‘寶相庵’中妙悟大師!”


    這兩句話兒,在石飛紅說來,極為自然!但在卜星樓聽來,卻極為刺耳!


    卜星樓怔了一下,忽然自作聰明地恍然笑道:“這位妙悟大師,定然年高德劭,禪理精微……”


    石飛紅便連搖雙手,截斷了他的話頭,揚眉嬌笑說道:“卜兄,你這八個字隻猜對一半!‘禪理精微’四字,毫無問題,但‘年高德劭’四字,卻成了背道而馳,離題太遠!”


    卜星樓苦笑說道:“洪兄這樣說來,莫非那妙悟大師,竟是個妙齡女尼?”


    石飛紅仍未發覺自己有了語病,遵頗為不服地秀眉雙蹙說道:“卜兄,你和我都是年輕人,何必把年輕人看得過於菲薄?難道一位妙齡女尼,就不能夠‘智慧如海’嗎?”


    卜星樓目瞪口呆地茫然答道:“能,能,小弟好生佩服洪兄的交遊極廣,居然與‘寶相庵主’,也結為密友!”


    石飛紅聽了這幾句略含諷刺的話,方自迴過味來,不禁嬌靨飛紅,暗忖怎樣彌補。


    卜星樓見對方滿臉的羞窘神情,自知出語失當,引人誤會,遂趕緊賠笑說道:“洪兄莫要誤會,小弟決非……”


    這種事越描越黑,石飛紅遂不等他再作解釋,揚眉笑道:“我知道卜兄不是對我諷刺,隻要彼此心地光明,行為磊落,男女交友,毫不足奇!何況那位‘寶相庵主’妙悟大師,更是一塵不染的有道神尼,任何人也不應該對她有什麽失敬想法!”


    如今倒把卜星樓弄得滿麵飛紅起來,連連點頭,笑道:“對極,對極,若有機緣,還請洪兄替卜星樓引介晉謁這位智慧如海的‘寶相庵主’!”


    石飛紅微笑說道:“當然會有機緣,此去‘齊雲山埋劍穀’,我便為卜兄引介……”


    話猶未了,卜裏樓揚眉問道:“聽洪兄這樣說法,妙悟大師莫非就住在‘埋劍穀’內?”


    石飛紅搖頭笑道:“她並未住在‘埋劍穀’內,是住在‘埋劍穀’畔的‘澄心潭’邊。”


    卜星樓問道:“洪兄在此有無別事?若是無甚耽延,我們似可早些趕赴‘齊雲山’,或許能從‘寶相庵主’的高明指教之下,獲得有關‘梁山紅穀’疑案的其他重要發現?”


    石飛紅立表讚同,兩人遂會帳下樓,向“齊雲山”中趕去。


    剛入“齊雲山”境,便陸陸續續地遇見下好幾撥或是單獨趕路,或是三兩同行的武林人物。


    卜星樓笑道:“洪兄看見沒有,我們還以為到得甚早,誰知業已有這樣多的尋劍之人,走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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