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紮莫鎮,特瓦納科那棟房屋內。


    建築的劇烈搖晃中,阿芒迪娜醒了過來。


    她有些茫然地骨碌站起,將視線投向了窗外,看見天空變得灰暗,壓得很低,不管是紅月,還是群星,都完全被遮住了。


    近乎絕對的黑暗中,阿芒迪娜側過身體,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


    衣著整齊的羅伯特正緩慢起身,還難以適應無光環境般動作遲緩地左顧右盼。


    大地的震顫和建築的搖晃終於停止後,羅伯特借助靈視,發現了阿芒迪娜。


    他遲疑了一下道:


    “我們,醒了?”


    他記得進入“夢節”前,自己和阿芒迪娜是以約會為借口,來此地完成了會合,等到被動進入那個特殊夢境,則暫時分別,一個留在原地,一個去了聖西恩教堂。


    阿芒迪娜又望了眼驟然嘈雜起來的窗外街道,想了幾秒道:


    “應該是……


    “但我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事情。”


    羅伯特記起了夢中的遭遇,沉默了下去,阿芒迪娜也沒有主動開口。


    過了好一陣,羅伯特才低沉問道:


    “你後來怎麽樣了?”


    阿芒迪娜忽然笑了一聲:


    “沒什麽事。”


    羅伯特又一次閉上了嘴巴。


    擁有夜視能力的阿芒迪娜看著他,情緒複雜地笑著說道:


    “你還有什麽想問的?”


    羅伯特默然了片刻道:


    “你後來經曆了什麽?”


    阿芒迪娜感受著房屋內沉靜的黑暗,在漫長的死寂後,低聲說道:


    “我看見了那個給予我力量的人。”


    “給予你力量的人?”羅伯特愕然反問。


    阿芒迪娜笑了笑:


    “我們觸碰那座黑色古墓後,其實並沒有睡過去,等到接受了力量,才真正昏迷。”


    “怎麽可能……”羅伯特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阿芒迪娜沒試圖說服他,而是自言自語了起來:


    “得到超凡力量,立刻昏迷或沉睡,等醒了過來,則完全掌握了那種力量,靈與肉都發生了一定的改變……


    “這算不算低層次的,先死以後生?”


    “你在說什麽?”羅伯特愈發得茫然。


    完全聽不懂!


    阿芒迪娜眼眸微轉,笑了起來:


    “是那個人告訴我的,也許是一種教導。”


    “教導……”羅伯特望著對麵的阿芒迪娜,隻能通過靈視確認她的狀態。


    他覺得自己的未婚妻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


    阿芒迪娜想詳細地給羅伯特講一下自己的遭遇,像往常那樣,可大量的話語湧到嘴邊,又最終被她咽了迴去。


    她“哎”了一聲道:


    “你不去看看卡利神甫嗎?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羅伯特一下從自己的思緒裏驚醒,脫口問道:


    “他逃到那座古墓旁邊,被人殺死了?”


    “他確實死了。”阿芒迪娜迴答道。


    羅伯特表情連連變幻,沒去問兇手是誰。


    阿芒迪娜想了一下道:


    “在你去找卡利神甫前,我有必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伱最初麵對他時產生的欲望並不來自你的內心,他通過儀式向魔鬼祈求,獲得了影響你的力量。”


    羅伯特眼眸霍然睜大,嘴巴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


    阿芒迪娜沒再多說什麽,向前邁步,越過羅伯特,走向了樓梯口。


    按住樓梯扶手後,她停頓下來,“嗯”了一聲:


    “我們找個借口解除婚約吧,我可以接受你的其他事情,但我不能允許我的未婚夫在那種情況下讓我一個人跟著路易.貝裏去找黑色古墓。


    “放心,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別人,夢裏知道的那些人也不會說出去。”


    羅伯特猛地轉過身體,望向樓梯口,正好看見阿芒迪娜一層層下行,靈性的光芒淹沒在了深沉的黑暗中。


    阿芒迪娜出了特瓦納科那棟房屋,來到了街上。


    她望了眼灰暗低沉的天空,看了看兩側零星亮起的燈火,嗅到了滿是灰塵感的空氣。


    抬手捂住鼻子後,阿芒迪娜往著棕櫚莊園方向走去。


    她的腳步逐漸輕快了起來。


    …………


    蒂紮莫鎮,警察總局三樓。


    加繆剛覺得科洛博抖得沒那麽厲害,仿佛緩了過來,就聽見隔壁房間傳出痛苦的叫罵聲。


    他心中一動,點燃一根蠟燭,走出房間,推開稍有變形的隔壁木門,看見弗薩克人洛班正倒在地上,捂著膝蓋,不斷喊痛。


    這位蒂紮莫鎮巡查隊的隊員在地震般的動靜裏醒了過來,想要翻身下床,尋找掩體,結果有條腿奇怪地失去了力量,並伴隨強烈的疼痛,導致他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加繆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身旁就響起了瑞雅的聲音:


    “不用擔心,是那些調查裏提到的群體性癔症,接受過相應的彌撒就能好起來。”


    洛班有配合加繆搜集蒂紮莫鎮的各種反常之事,迅速就明白了瑞雅的話語。


    他罵了一聲,掙紮著站起,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軍用酒壺,咕嚕喝了幾口烈酒。


    喝到臉龐有了些紅潤後,洛班舒了口氣道:


    “我感覺我的膝蓋恢複了一點,有的時候,酒精比彌撒有用!”


    加繆同樣鬆了口氣,側頭望向瑞雅,發現這位隊友的表情裏多了幾分冰冷。


    經過剛才的事情,她的夢境投影徹底消失了,那些情緒和欲望迴歸了她的身體?不知道那個特殊夢境還在不在,明年還有沒有“夢節”……加繆瞬間產生了很多聯想。


    這時,瑞雅對他說道:


    “我們出去看看能不能救點人,受傷的應該不隻是在‘夢節’死亡的那些。”


    加繆怔了一下道:


    “好。”


    他心中泛起了幾分欣喜之情,覺得瑞雅並沒有因為那些情緒和欲望的迴歸發生本質上的改變。


    …………


    根據布裏烏旅館老板的告知,盧米安來到四樓,打開了對應房間的木門。


    近乎無光的黑暗環境在一團熾白火球的照耀下迅速退去,將這裏的一切呈現在了盧米安的眼中:


    部分物品因剛才的搖晃掉在了地上,桌椅發生了一定的移動,天花板灑下了少量灰塵,窗戶緊閉著,但玻璃已然碎掉,除了這些,沒有值得注意的情況,也沒有人類存在。


    盧米安環顧了一圈,沒有發現那一男一女的蹤跡。


    他微皺眉頭,無聲自語道:


    “按照‘夢節’原本的規律,夢中死亡並不等於立刻死亡,那一男一女醒了以後,直接離開了蒂紮莫鎮?


    “我還打算來給他們收屍,順便繼承他們的非凡特性……”


    盧米安並沒有因為房門緊閉窗戶關著就覺得那一男一女沒法脫離這個密室,畢竟那是兩位中序列的非凡者,一個甚至還是“惡魔”,也許有特殊的能力來解決相應難題。


    盧米安一邊想著要不要尋覓蹤跡,追趕上去,代表“夢節”清理已死之人,一邊隨意檢查起房間內的各種細節。


    突然,他瞳孔放大,眸光凝固了一秒。


    他看見靠窗的安樂椅下靜靜地躺著一根羽毛。


    滿是淡黃油汙的白色羽毛!


    盧米安瞬間頭皮發麻,悄無聲息地退後兩步,迴到了走廊上。


    那一男一女像雷亞薩一樣,已經死了,並且發生了異變?


    那他們的屍體呢?


    消失了?


    “羽化成神”的人類脫離“夢節”後,會有不一樣的表現?


    腦後浮著一團熾白火球的盧米安帶著諸多疑問再次審視起眼前的房間,覺得那一男一女的“屍體”也許還在這裏,隻是自己看不到。


    他小心翼翼地走入房間,來到安樂椅旁,沒有任何異常的感受,也沒發現無形之物存在的痕跡。


    盧米安從“旅者的行囊”內拿出“窺秘眼鏡”和“真實之眼”,依次戴在了臉上。


    他還是沒有看見那一男一女的身影,被錯亂的黑暗、無光的河流、油汙的羽毛、禁錮的幽邃等景象填滿了視界。


    “迴到現實後,他們第一時間完成‘羽化’,離開了這裏?”盧米安斟酌了幾秒,激發了右肩的黑色印記。


    他“傳送”到了叢林某處,那對應特殊夢境的邊緣地帶。


    作為“獵人”,被阿芒迪娜帶著去了一次黑色古墓後,盧米安已是牢記正確路線和環境特征,花費近一刻鍾,來到了那片諸多樹根凸出地麵,如同大量虯結血管的區域。


    然而,原本該屹立著黑色巨石般古墓的地方,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那座黑色古墓隻存在於夢境裏,現實無法觸及?”盧米安認真地做起推測,“所以,‘蒼白女皇’等天使無法親自降臨,隻能派人參與‘夢節’?”


    思緒電轉間,盧米安的視線在黑色古墓對應的那塊土地上來迴移動著。


    那裏確實和周圍有點不同,不存在凸出地麵的虯結樹根,平坦無石。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靠攏過去,拿出直劍,用它作為鐵鍁,嚐試著挖掘那片泥土。


    剛挖出一個小坑,盧米安的眼皮就跳了一下。


    被深褐色泥土掩埋著的是兩根沾染了淡黃油汙的白色羽毛!


    盧米安緩慢地吸了口氣,又挖得深了一點。


    沒多久,一片巴掌大小的、慘淡深黑的、略顯濕潤和粘稠的奇異泥土映入了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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