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選擇後,盧米安才有機會詢問:“嫌疑人是誰?”


    “拉托.吉亞羅。”“寶劍騎士”報了一個名字。


    盧米安知道這個人,他同樣是漁業公會的委員,不僅有三條大型捕魚船和桑塔港漁業公司的股份,而且還涉足造船和製冰等行業,家族在上百年前就有人迎娶“海之侍女”了。


    盧米安若有所思地多問了一句:“拉托.吉亞羅和巴蘭薩特船隻租賃公司有什麽關係?”


    “他是那家公司的債權人,安排了不少家族成員進去。”“寶劍騎士”簡單迴答道。


    “難怪。”盧米安輕輕點頭,略作思索道,“我們在聖拉娜街和金麥穗街交匯處見麵,三分鍾後怎麽樣?”


    他沒去過拉托.吉亞羅那個大家庭住的地方,未掌握相應的靈界坐標,隻能“傳送”到距離目標較近的聖拉娜街-他直接用“靈界穿梭”離開是不想驚動暗中的監控者。


    “可以。”“寶劍騎士”的身影瞬間淡化透明,失去蹤跡。


    盧米安用了兩分鍾喝水,穿馬甲,戴草帽,然後才讓右肩的黑色印記亮起了幽光。


    他的身影隨即消失在了拉上窗簾的房間內。


    聖拉娜街和金麥穗街交錯的十字路口,盧米安從黑暗的角落裏走了出來,看見棕發亂糟糟、換了身亞麻色襯衣和深褐色馬甲的“寶劍騎士”站在緋紅月光照耀的邊緣,臉色蒼白,眼神壓抑,似乎隨時會撕下人皮,變成怪物,爆發出積累於內心的各種欲望。


    別人或許不會有這麽清晰的感知,但盧米安是“苦修士”,特質就是忍耐並壓製情緒和欲望,對類似的狀況有天然的敏銳度。


    確實是“節製派”啊.….….看見“寶劍騎士”的模樣,盧米安腦海內霍然浮現出一個荒謬可笑的念頭:兄弟,要不要兼信一下宿命?你要是成了“托缽僧侶”或者“苦修士”,就不用忍耐得這麽辛苦了!


    當然,這個建議,盧米安隻是隨便一想,肯定不會提出來——如果沒有足夠的際遇,邪神的恩賜隻會讓魔藥體係的非凡者逐漸異化,無法挽迴地成為人形怪物,一步步向對應邪神改變,但他剛才的念頭也說明,恩賜體係的某些序列和魔藥體係的某些序列能夠互補,產生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走吧。”見“寶劍騎士”隻是看著自己,一句話不說,盧米安隻好主動開口。


    “寶劍騎士”點了點頭,沿著街邊陰影,不快不慢地轉入金麥穗街,一路往北。


    沒多久,兩人抵達了吉亞羅家那棟形似小城堡的五層建築。


    望著映出燈火的一個個窗戶和灰藍色的外牆,“寶劍騎士”指著其中一麵玻璃道:“那是拉托的臥室,他和他的妻子是分房睡的。”


    情報搜集得很詳細和準確啊....….盧米安微微點頭道:“你有什麽行動方案?”


    “直接潛進去,控製住目標。”“寶劍騎士”用很簡略的方式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這會不會太簡單粗暴了?吉亞羅家應該不隻是雇傭有非凡者,本身肯定也有少數成員獲得過祈海儀式帶來的力量…….盧米安想到“怨魂”具備的特殊,評估了下自己的能力,單手插兜,悠然迴答道:“好。”


    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已是退化為影子,融入了黑暗裏。


    他旁邊的“寶劍騎士”早消失不見。


    借助建築外牆上的多處陰影,盧米安迅速潛入了拉托.吉亞羅的房間。


    下一秒,他看見了目標:那是一名中年男子,有著微卷的黑發和深褐色的眼眸,他穿著深藍色的棉製睡袍,臉型偏長,胡須濃密,但修剪得很是整齊。


    此時,拉托.吉亞羅表情驚懼,身體僵硬,正搖搖晃晃地走向藏著盧米安的那片陰影。


    盧米安看見這位漁業公會委員的兩隻眼睛裏,各有一道身影映了出來,皆是穿著深褐色馬甲和亞麻色襯衣、臉色蒼白、棕發淩亂的“寶劍騎士”!


    見拉托.吉亞羅處在一副身體不受控製,連張嘴喊叫都辦不到的狀況下,盧米安直接走出了陰影,變迴了原本的模樣。


    他頓時感覺周圍的空氣變得很重,沉甸甸的仿佛海水。


    除此之外,沒別的異常。


    盧米安腳下猛地發力,行於沼澤般來到了拉托.吉亞羅的身前。


    他沒直接用“哼哈之術”,這一是因為對方看起來已經缺乏反抗之力,完全可以用別的辦法控製,沒必要浪費靈性,二是他不確定“寶劍騎士”強行附身拉托.吉亞羅的情況下,“哼哈之術”會不會把兩個人一起弄暈。


    盧米安拿出了那瓶源於“至福會”的迷藥,擰開瓶蓋,湊到了拉托.吉亞羅的鼻端。


    他用手扇了扇風,加快了氣體流動的速度,大概十幾秒後,那位漁業公會的委員眼睛一閉,昏迷了過去。


    他依舊站著,沒有倒在地上。


    現在完全控製他身體的是塔羅會的小阿卡那牌,“寶劍騎士”。


    這比我用“傳送”加“哼哈之術”還輕鬆啊.……之前對付了那麽多非凡者,這是唯一一個我手都不用出,慢悠悠走到他麵前,給他聞迷藥,就順利解決的……“怨魂”真是最頂級的合作者啊,可以和任何一條途徑任何一個序列搭配……嗯,“怨魂”免疫麻醉氣體,“至福會”那瓶迷藥沒對他產生任何效果......盧米安看到這未帶來任何明顯動靜的戰果,恍惚間有了種自己根本沒參與戰鬥的感覺。


    他將“至福會”迷藥放迴了暗袋內,拿出了那瓶吐真劑,抓緊時間給拉托.吉亞羅灌了近三分之一——他感覺迷藥的效果在拉托.吉亞羅這種特質未明的非凡者身上應該維持不了太久,所以趕緊喂藥水,爭取在目標醒來前完成準備。


    也就是二三十秒的時間,拉托.吉亞羅睜開了眼睛。


    他先是看見了戴金黃色草帽的大冒險家路易.貝裏和對方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接著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椅子上,麵朝臥室內的長沙發。


    拉托張開嘴巴,就要大喊,卻感覺聲帶不受自己的控製,怎麽都沒有動靜。


    “認清自己的處境了嗎?”盧米安後靠住沙發背,將右腳擱到了左邊膝蓋上。


    他用的是因蒂斯語。


    拉托流露出了恐懼的情緒,連用點頭的方式迴答對方都辦不到。


    他可以使用一定的能力,但他已經確定那對付不了大冒險家路易.貝裏,隻會換來新的昏迷或雷霆打擊。


    “你想做什麽?”突然,拉托發出了聲音。


    他同樣會因蒂斯語。


    說完,他一臉驚訝地試圖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脖子,但怎麽都無法辦到。


    拉托.吉亞羅終於安靜了。


    盧米安笑了笑道:“問你一些問題,如果你好好迴答,我不介意讓你活到明天,幫我宣傳。”


    拉托沉默了幾秒道:“你想知道什麽?”


    盧米安輕輕抖動了下右腳的腳踝:“諾爾菲和巴特納是不是在你這裏?”


    “是的。”拉托帶著強烈的傾訴欲望道,“他們在地下室內關著,他們還活著,我隻是想利用他們。”


    “利用他們做什麽?”盧米安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拉托嘴唇翕動了一陣道:


    “利用他們讓你找到舉行海祭儀式的那片海域,引導你租船去那裏。”


    “原來那張紙條是你寫的……”盧米安做恍然大悟狀,“你打算怎麽引導我?”


    拉托本想找點好的說辭來修飾自己的行為,但嘴巴比腦子更快:“讓你調查出諾爾菲他們想租船出海,然後再安排他們找到機會,逃離這裏,告訴你一些事情,讓你知道那片海域的特殊。”


    “然後呢?”盧米安好奇問道。


    拉托緊閉住嘴巴,但最終還是張了開來:“他們說的都是事實,但他們不知道一件事情:“永遠不要和‘大海的孩子’在海上戰鬥!“


    “胡安.奧羅會在那片海域等著你,徹底埋葬你!”


    原來諾爾菲這條線索是漁業公會假扮成有異心的人提供的,目的是給我挖一個陷阱,將我除掉.……如果不是我很快展現出了調查祈海儀式的傾向,讓諾爾菲和巴特納有了被利用的價值,他們可能已經被沉入海底了……針對盧加諾的小打小鬧為的是麻痹我啊.…….盧米安思緒電轉間,聽見拉托難以理解地說道:


    “你都沒開始調查,怎麽就找到我這裏來了?”


    “你隻是派你的翻譯問了問諾爾菲他們的下落,就沒有後續了啊..…”


    盧米安意味深長地笑道:“你以為我是自己一個人想來調查祈海儀式?“


    “我代表著不少人的意誌,桑塔港的陰影裏還藏著我很多同伴。”


    拉托感受到身體的僵硬和陰冷,相信了這句話。


    盧米安抬高右手,摩挲起下巴道:“你們的力量來自哪裏?”


    拉托喉嚨荷荷出聲後道:“來自大海,每次祈海儀式都會給我們帶來力量。”


    “可惜,去年的祈海儀式失敗了,我們整整兩年沒獲得補充,大家都變得虛弱,甚至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力量衰退,否則,胡安.奧羅早就直接動手對付你,把你的屍體丟到海浪廣場上,讓所有想對付我們的人看到你的下場!”


    和恩賜類似?理論上來說,恩賜的力量不獲得補充,也會逐漸減弱.…….盧米安想了下道:“祈海儀式是一個祈求賜予的大型儀式,而‘海之總督’是主要祭品?”


    拉托斟酌了一下道:“既是祭品,也是主祭,胡安.奧羅和我們是助祭。


    “祈海儀式其實是一個迎娶大海,讓它得到滿足的儀式,賜予力量是附帶的。”


    “迎娶大海?”盧米安突然感覺自己的想象力還不夠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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