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走丟?”盧米安有些疑惑地問道。


    布裏涅爾男爵不僅是黑幫頭目,而且還是非凡者,隻要不疏於看管,怎麽可能讓一個小孩走丟?


    再說,市場區誰敢拐走他的孩子?


    薩科塔搖了搖頭:


    “沒有具體說。


    難道是“玫瑰學派”幹的,想從布裏涅爾男爵那裏弄清楚薩瓦黨的真實情況?盧米安結合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了一些暫時無法確認的猜測。


    他想了想道:“你們知道布裏涅爾的私生子長什麽樣子嗎?”


    薩科塔點了下頭:“男爵的手下過來找人的時候有拿畫像,和照片差不多的畫像。”


    和照片差不多的畫像……這是用了儀式魔法?盧米安記起了奧蘿爾巫術筆記裏的內容。


    他望了窗外明媚的陽光一眼,對薩科塔道:“你帶些人去幫幫布裏涅爾。”


    那個孩子不管是被“玫瑰學派”的人控製,還是真的走丟了,如果長時間找不迴來,下場肯定很悲慘。


    他那個年齡,就算沒出別的事情,成了流浪兒,也活不了多久。


    “好。”薩科塔沒問頭兒為什麽主動派人幫布裏涅爾男爵。


    反正現在還沒到中午,微風舞廳才剛剛開門,真正有生意得三四點之後,除了清潔打掃和在廚房忙碌的人員,其他都很空閑。


    盧米安要了杯加冰加水的糖酒,端著它站在咖啡館的陽台上,看著好幾名黑幫成員沿市場大道詢問起流浪漢。


    過了一陣,“老鼠”克裏斯托出現了,這位個子矮小的走私頭目帶著七八條毛色和品種都各不相同的狗,非常引人矚目地從一條巷子裏出來,又進入斜對麵的巷子。


    沒多久,他臨近了微風舞廳。


    盧米安見狀,喝完剩下的糖酒,將杯子放於圍欄上,直接從二樓跳到了街邊。


    留著兩撇老鼠須的克裏斯托非常自覺地靠攏過來,討好笑道:“上午好,夏爾。”


    “你在幫布裏涅爾找他的私生子?”盧米安直截了當地問道。


    克裏斯托輕輕點頭:“是啊,他專門跑來請我幫忙,正好這些小家夥很擅長找人。”


    這隻“老鼠”一邊說,一邊寵溺地摸了摸那些狗的腦袋。


    它們時而聚在一起,時而散開,尋找著特定的氣味。


    布裏涅爾男爵確實很喜歡那個私生子啊……盧米安若有所思地提醒了“老鼠”克裏斯托一句:


    “這事也許存在異常,你注意著點,不要人沒找到,自己丟了。”


    “玫瑰學派”抓走了那個小男孩始終是備選的可能之一。


    克裏斯托悚然一驚,仔細琢磨了下道:


    “是有點問題,前麵幾年,我們都沒聽說過布裏涅爾有這麽一個私生子,而且,布裏涅爾那麽重視,怎麽會讓他走丟?”


    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盧米安瞬間覺得這事可能比自己預想的更為複雜。


    自言自語了幾句後,克裏斯托頗為感激地說道:“夏爾,你確實比我更有頭腦。”


    “你沒有可以改善頭腦的藥劑嗎?”盧米安半是調侃半是好奇地問道。


    克裏斯托一邊任由幾條大狗蹭著自己的褲腿,一邊訕訕笑道:


    “有是有,但都是臨時性的,效果也一般,距離魔藥層次很遠,媽的,頻繁喝還會出問題。”


    盧米安轉而問道:“你有真正的木乃伊骨灰嗎?”


    克裏斯托頓時露出了曖昧的表情:


    “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給你效果最好的,簡娜那個''小婊子’經常和芙蘭卡混在一起,不是那麽好應付,前幾天,芙蘭卡還來問我有沒有真正的木乃伊骨灰,嘖,老大都頂不住了啊。”


    而夏爾還有很多個舞女和演員情婦,再是年輕,也得尋求藥物幫忙了。


    “我是說真正的木乃伊骨灰。”盧米安抬手摸了摸下巴。“


    “那沒有。”克裏斯托搖了搖頭,“那東西沒效果的,也不知道是誰製造的謊言,但我確實有能讓你滿足所有情人的藥劑,用其他草藥調製的,對外宣稱主材料是木乃伊骨灰。”


    “芙蘭卡買了嗎?”盧米安笑著問道。


    “買了。”克裏斯托很配合地“嘿嘿”笑道,“應該是老大自己不好意思來找我。”


    偽裝得很好嘛,沒讓“老鼠”察覺到真正想要的是沒“效果”的木乃伊骨灰……盧米安舒了口氣,坦然說道:


    “我需要的是真正的木乃伊骨灰,它在神秘學上有自己的作用,伱經常接觸販賣藥物材料的商人,幫我留意一下。”


    “沒問題。”克裏斯托懷疑夏爾是為了體麵,不敢承認自己尋找的就是那種秘藥,非得用神秘學為借口找木乃伊骨灰,但他沒有戳穿,畢竟這隻是一件小事。


    目送克裏斯托帶著他那群狗繼續尋找起布裏涅爾男爵走丟的私生子後,盧米安轉身走迴了舞廳。


    他還未靠近吧台,耳畔就響起了忒爾彌波洛斯恢弘層疊的聲音:“去地窖。”


    去地窖……盧米安第一反應是這位宿命的天使又想玩什麽花樣。


    “哪個地窖?”他試探著問道。


    “儲藏食材的地窖。”忒爾彌波洛斯做出了迴答。


    這麽主動,這麽積極……祂到底想做什麽?盧米安開始審視這有沒有潛藏謀。


    忒爾彌波洛斯繼續說道:“對你來說,是一次命運的際遇。


    “即使你不去,它也會主動地走向你,這是注定會上演的命運。”


    你說得我有點怕啊……忒爾彌波洛斯現在應該不會讓我直接遭遇危險……地窖裏究竟會有什麽……盧米安思索了片刻,覺得時間接近中午,儲藏食材的地窖平時也不缺乏人員來往,理論上應該不存在異常和危險才對。


    經過反複的權衡,他打算先到地窖門口看看、聽聽,真感應到了不對,再寫信給“魔術師”女士,詢問要不要按照忒爾彌波洛斯說的那樣進入地窖。


    在廚師、幫廚、雜工、洗碗女工的問候聲裏,盧米安穿過廚房,沿樓梯往下,來到了儲藏食材的那個地窖。


    地窖的深棕色木門緊緊關著,和平常一樣。


    盧米安側過了耳朵,傾聽起裏麵的動靜。


    不太明顯的咀嚼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這不算誇張,不會讓人產生怪物正吞食肉體的可怕猜測,那更接近一個餓了很久的流浪漢在大口啃咬食物。


    真的有問題啊……盧米安小心翼翼地將地窖大門推開了一點。


    樓梯內的光芒滲入少許,映出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背對著盧米安,留著黃色短發,穿著焦糖色外套,腳上是白線襪和黑色無綁帶皮鞋,身後有一個暗紅色的、沉甸甸的硬質書包。


    這樣的打扮讓盧米安異常眼熟。


    他瞬間記起了在哪裏看到過:布裏涅爾男爵那個私生子身上!


    他走丟是躲到了微風舞廳的食材地窖內?盧米安本來打算的是稍微瞄一眼裏麵的情況,就趕緊把門縫合攏,離開這裏,去金雞旅館給“魔術師”女士寫信,但發現地窖內的人疑似布裏涅爾男爵走丟的那個私生子後,他微微皺起眉頭,將深棕色的木門推得更開了。


    更多的光芒照入,那個小男孩下意識轉過了身體,望向門口。


    盧米安看見了他衣物上的黃銅紐扣,看見了黑白格的襯衫和亞麻布小褂,看見了那張帶著明顯嬰兒肥的臉孔,看見了不驚慌但茫然的棕色眼眸,看見了流淌著血水的嘴巴。


    那小男孩手裏拿著幾塊透著暗紅血色的生牛排,嘴巴不斷張合,咀嚼著一團疑似老鼠的模糊血肉,黑色的細尾正在他的唇邊輕輕搖晃。


    盧米安眯了眯眼睛,將左手插入了褲兜。


    那小男孩沒有別的反應,呆呆看著盧米安,又咀嚼了幾下,咕嚕一聲將那隻血淋淋的老鼠連尾巴一起吞入了肚中。


    盧米安挑了下眉毛道:“你是布裏涅爾的私生子?”


    “不是。”那小男孩啃咬起一塊生牛排。


    “那你們是什麽關係?”盧米安態度“平和”地問道。


    小男孩生吃了一陣牛排後道:“他是我的教父,是我在特裏爾的監護人。”


    因蒂斯語很標準,不怎麽帶口音……盧米安疑惑地望著這不像正常人的小男孩,試探著問道:“你現在是離家出走?”


    “對。”小男孩啃生牛排啃得滿嘴都是血色。


    他身後是濃鬱的黑暗,周圍有來自樓道的黯淡光芒。


    “你為什麽要逃離你的教父?需要我把你送迴去嗎?”盧米安見對方能較為友好地交流,笑著提出了問題。


    小男孩猛地搖起腦袋:“不要!


    “我不要迴去上課,讀書,寫作業,做卷子,還有考試!”


    這……對方的理由讓盧米安莫名恍惚,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頭腦聰明,上課、讀書和考試都沒什麽問題,掌握知識也相當快,但非常不喜歡寫作業和做卷子,靠著奧蘿爾“愛的教育”才勉為其難地堅持了下來,恨不得抓雷蒙德、阿娃這些朋友代勞。


    這個生吃老鼠不太像正常人的小孩就是忒爾彌波洛斯說的命運的際遇?盧米安思索著問道:“你好像不是因蒂斯人?”


    那小男孩氣質憨厚嘴巴帶血地迴答道:“我來自倫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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