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豐水季的橫江水麵縮減了不少,此時渡江也容易了許多。一條條木船臨時搭成了十多條浮橋飛架兩岸,像螞蟻一樣的士兵密密麻麻擠滿了橋麵,這都是從冀州前線撤下來北上豫州準備進攻西原的人馬。


    榮衛軍的副帥許泓已經被撤職賦閑在家,他本人倒是看得很開,沒有受到南文廣的牽連,保住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他已經感到很滿意了。


    接任萬麓笙的禁衛軍副帥和許泓徐州都督一職的是西陵王的大兒子榮盛,禦親王還親自把老王爺榮仲欽請到了冀州。雖然他這個叔叔已經聽不清楚別人的話了,但有這麽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坐鎮,明親王和蜀親王才真正拿出和他談判的態度。


    榮衛軍團唯一沒有受到牽連,碩果僅存的一位副帥隻剩下安定侯楊鈺,其出身名門,無論是韋應之還是榮仕禮都不敢輕動他。不過楊鈺借口北齊邊境不穩,拒絕了朝廷掛帥征討西原的請求,榮仕禮隻能是另找他人。


    榮仕禮最後選了自己的妹夫,駙馬薛文彬作為此次出征的主帥,薛文彬成為駙馬之前在西北軍也是屢立戰功,並得到了榮仕民的賞識被招為女婿,但自此就慢慢淡出了軍界。禦親王覺得此次出征斷無失敗的道理,於是把自己的兒子榮佖英也塞進軍營好刷軍功。


    “子玉,你這次咱們能打下西原嗎?我可聽桓羅人二十萬軍隊都沒攻下。”榮佖英騎在馬上,看著眼前黑壓壓的渡江士兵,心中仍是一底都沒有,他老爹派他去軍中當監軍,他是滿心的不情願,不過嘴上又不敢反抗,隻能是對著同行的徐子玉發牢騷。


    徐子玉是以隨軍參謀的身份待在軍中,實際上他是禦親王派來看著自己兒子的。榮仕禮知道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所以他讓徐子玉盯著榮佖英,少給薛文彬惹麻煩。


    “殿下,其實林羽的牧蘇軍並沒有傳聞中那麽厲害。”徐子玉安慰榮佖英道,“薛將軍是西北軍出身,深諳西北軍的戰術,加上我們兵力上又占優勢,林羽據守西原隻能等死,他要攻出來,則死得更快。”


    榮佖英聽徐子玉這麽一,心情又好了起來,他正想什麽,一名騎兵趕了過來,請他和徐子玉立刻渡江,薛文彬要見他們。


    渡江要持續一天的時候,薛文彬把營寨就紮在橫江邊上,榮佖英帶著徐子玉來到他的帥帳之時,他的案頭正堆著一封封的軍報。


    “賢侄,你來了。”薛文彬發覺榮佖英進來,打了聲招唿,又對著徐子玉了頭,伸手一指,示意他們坐下。


    薛文彬離開軍中久矣,身邊的幾個幕僚都是禦親王給的,有事情的時候,他喜歡把榮佖英和徐子玉叫過來一塊商量,當然,叫上榮佖英的目的是為了鍛煉這個王位的繼承人,而叫徐子玉則是真的為了討教。


    薛文彬指著桌上一封已經拆開的信件道:“剛才青州都督楊鈺給我來信了,楊都督與北齊的邊境局勢緊張,明確表示不會派一兵一卒來增援我們。”


    沒等薛文彬完,榮佖英就跳了起來,大聲嚷嚷道:“這個膽鬼,他是怕了林羽,北齊和我們的邊境哪有什麽衝突。楊鈺這個鼠輩,上次讓他伏擊牧蘇軍失敗還沒找他算賬,他當時要滅了牧蘇軍,現在哪有我們這麽多麻煩事。”


    薛文彬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把手往下虛按了一下,示意榮佖英坐下,然後轉頭對這徐子玉道:“徐先生,現在我們手上大概也就七萬人馬,還要刨去保障後勤的部隊。這樣的話,對上在自家門口作戰的林羽,我們的兵力優勢並不大,你有什麽好建議嗎?”


    徐子玉應該是早已做足了功課,對於薛文彬的提問,他張口就來:“薛帥,我認為牧蘇軍最大的弱是狄州自給自足的能力很差,我們隻需要穩紮穩打,斷絕牧蘇軍和中原的聯係,便不戰自勝。所以我的建議是堅固防守、步步為營。”


    “你的策略我也想過,”薛文彬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神情,“不過在出征前,禦親王交待我此戰不宜拖得過長,打得越久,我們在和另外兩位王爺的交涉中就越不利,這是政治,不是軍事,我也沒有辦法。”


    徐子玉一怔,隨即道:“西原城高牆厚,如果強攻的話,別現在七萬人,就是楊都督帶人過來增援也是不夠看的。”


    薛文彬讚同地了頭,但卻道:“這是自然,但林羽已經主動出擊了,他以角木旅為先鋒,率先向我們在狄州的駐軍發動了進攻。我已接到報告,我們的將領以沒有接到我命令不敢輕啟戰端的借口撤軍了,現在正在退往豫州的路上。”


    在薛文彬的臉上,徐子玉分明看到一絲冷笑閃過,他心知這是薛文彬對前線將領膽的嘲笑,但他卻非常理解這名將領,角木旅是西北軍的老牌勁旅,更別它身後跟著的是一直風頭正盛的牧蘇軍,雖然這名將領撤退的動機可能是膽怯,不過這種避敵鋒芒的做法徐子玉覺得並沒做錯。


    看到徐子玉沒話,薛文彬便自己接著了下去:“林羽傾巢出動,西原肯定空虛,有謀士建議本座發一路偏師,取水路沿江而上,奇襲西原,到時牧蘇軍便首尾不能兼顧,徐先生覺得此計如何?”


    聽了薛文彬所的計策,徐子玉細細琢磨了一下,緩緩搖頭道:“此計不妥。”


    薛文彬並未反駁徐子玉,而是靜靜地看著他,靜待下文。


    “林羽手下皆是精兵,我們若是兵分兩路,那原本就不多的兵力優勢就沒有了,況且林羽在西原也有一衛水軍,他們要是順流而擊,這路奇兵能不能是勝是敗還很難。”


    聽完了徐子玉的分析,薛文彬並未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是讚許道:“剛才我問過了北洋水師提督閔大人,他也否決了這個提議。他北洋水師多是運輸船,戰船不多,逆流作戰更是難上加難,我本以為他是托詞,如今想來確實風險很大,此事就此作罷。”


    這時一直在旁邊插不上話的榮佖英插嘴道:“薛帥,徐先生,此次出征不是我軍占優勢嗎?我現在有糊塗,怎麽聽著聽著感覺林羽占優勢啊?”


    “戰爭並不是簡單的力量對比。”薛文彬指著桌子堆著的一疊文檔道:“這些天來,我一直在看過往的軍報,仔細分析林羽過往的戰鬥經曆。他作戰往往喜歡出奇製勝,無論對手的實力強弱,很少正麵硬抗對方,喜歡尋找對方的弱而不重視一城一地的得失。為了獲得一優勢,林羽經常長途奔襲、迂迴穿插,我個人認為他對這種戰術到了近乎於癡迷的地步,當然,他倒是運用得很成功,不過他有個弱。”


    “什麽弱?”榮佖英連忙問道。


    “他沒有軍團作戰的經驗。”薛文彬輕笑道:“林羽是個將才,但他是帥才還為時過早。兵越多越難帶,一個缺乏天賦的人,後天再怎麽彌補,十萬人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榮佖英沒有聽明白薛文彬話裏的意思,他仍舊不解道:“可是林羽手下的軍隊沒有超過十萬啊。”


    “薛帥是打個比方而已,意思是我們和林羽進行正麵的兵團會戰,而林羽並沒有這種指揮經驗。”徐子玉真是對榮佖英看不下去了,他不開口的話,不知道這家夥還會問出多麽弱智的問題來。


    薛文彬倒沒有嘲笑榮佖英的意思,他隨手翻動著桌上的軍報,繼續補充道:“我還看了下牧蘇軍中的那些將領構成,他們都非常年輕,或許是林羽自己出身低微,他好像非常喜歡提拔平民軍官,像蘇成、陳到這樣的牧蘇軍核心將領在遇到林羽之前都默默無聞。”


    “不錯,所以這些人對林羽也極為忠心,”徐子玉接過話頭,“我在牧蘇軍待的時間不長,但可以看出這支部隊的凝聚力非常強,執行軍令是不打折扣的,戰鬥力確實強於一般部隊。”


    “牧蘇軍的弱在他們的指揮層,林羽挑的將軍都是勇猛善戰之輩,但一支兵團的將領需要風格多樣才是,從這來,牧蘇軍的風格太單一了,這也是他們的弱之一。”著薛文彬露出了一絲微笑,“牧蘇軍是朝廷的敵人,不單是禦親王的敵人,王爺已經向蜀王請求葉君元帥從並州出兵,後背後進攻西原,林羽這次腹背受敵,我看他是死定了。”


    “蜀王肯出兵幫我們?”徐子玉有些不敢相信。


    薛文彬冷哼了一聲,不屑道:“蜀王怎麽會平白無故幫我們,他是衝著西原去的,我想即使王爺不,他也會在我們和牧蘇軍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對西原下手的。”


    榮佖英捏緊了拳頭,重重砸在手心裏,恨恨地道:“不管是為了什麽,反正這迴我要讓林羽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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