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惶而過的夢,追逐著逐漸遠去的記憶。-


    天,還是暗的。濁藍‘色’的天空浮起暗‘色’的雲,一層一層鋪排開去,在天際堆積成山,重重疊疊。夜很長,特別是秋季。


    竹渲與蓮舟提著火把,為段綺絲照亮著腳下的道路。穆今朝走在最前頭,喻王府帶出來的想‘侍’衛走在最後。廝殺過後,一路安靜的隻聽見兩側林子裏的唿嘯過的風聲。


    沒有走多久,清原寺就在眼前。


    竹渲上前敲‘門’,“吱呀”一聲,漆著紅漆的沉重木‘門’開了一條縫,一穿著淡藍‘色’僧袍的小和尚冒出頭來,見到竹渲二話不說就把‘門’打開。領著段綺絲一行人徑直走去安排好的廂房,說是主持大師早有吩咐。


    段綺絲不做多想,一行人安心的住了一晚。


    天‘蒙’‘蒙’亮的時候,清原寺裏鍾鳴聲起,伴隨著誦經的聲音一同傳入耳中。段綺絲哪裏還能安然入眠,不情不願的爬起身,在竹渲與蓮舟的伺候下梳洗罷。忽被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小和尚請到主持的禪房中。


    正是方丈清原大師,慈眉善目,‘花’白的眉‘毛’還有胡須使得段綺絲覺得極為親切。幼年的時候,段綺絲常與喻王妃到清原寺祈福,幾乎年年如此。可以說,段綺絲的童年時光,有一半是在清原寺中渡過的。與清原大師的‘交’情,更是深厚。


    不敢讓大師等著,段綺絲加快腳步,並入房內,雙手合成一掌,虔誠朝著坐在佛前誦經的大師問禮,“清原大師,綺兒有禮了。”


    清原大師應聲迴頭,含著慈祥的笑意望著的段綺絲,微微點頭,“郡主多禮了,王爺早有書信於老衲。料不到郡主此行如此兇險,老衲該派人去接郡主上山的,郡主受驚了。”


    “沒有。”段綺絲搖了搖頭,“有驚無險,多虧穆公子及時趕到。(.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隻是,大師說,我父王已有書信於大師?不知父王心中,可還有其他囑咐?”


    似是猜出段綺絲心中所想,清原大師笑的一臉意味深長,答,“郡主不是要替王妃誦念七七四十九日麽,王爺托付老衲,好生照顧郡主。”答來之語並沒有段綺絲想要的迴答,段綺絲臉上不由浮現出失落神‘色’。


    “隻有這些?”仍不死心,段綺絲多問一句。


    “是的。”清原大師點了點頭,“郡主請放心,一切皆是安排妥當。郡主居所仍是在以往的靜堂,老衲已讓弟子在風格樓設下堂,郡主每日到哪裏誦經即刻。”


    “如此,叨擾大師,有勞。”不再糾纏,段綺絲再次雙手合十,朝大師行過一個佛禮以表謝意。起身離開清原大師的禪房。迴到靜堂,便看到穆今朝守在‘門’口等候的身影。這才想起,昨夜因是時間已晚,不僅隨行的兩個‘侍’衛,穆今朝也一同留宿在清原寺。


    想起穆今朝對自己的救命之恩,段綺絲忙忙快步做過去,大步走到穆今朝跟前,福身欠下一禮,“昨夜多謝穆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琦絲沒齒難忘。”


    哪能真敢要她感謝,穆今朝伸手將她扶起。連連道,“段姑娘不必多禮,在東闕之時,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穆今朝豈有今日。”


    說來也是,兩人便不再客套,段綺絲將穆今朝請入廂房。落座之後,段綺絲忙忙讓一旁隨行伺候的竹渲奉茶。似是極為意外會在此處遇到段綺絲,穆今朝頗為好奇的開口詢問著,“姑娘不是與柳莊主等人在東闕麽,為何會到南裏?”


    聽見穆今朝提起柳風月,那張禍國殃民的容顏在段綺絲腦海中一嘯而過,霎那間無邊酸楚漫上心頭。很快又被斂去,“我本就是南裏之人。”段綺絲答。


    “原來如此。”穆今朝先是一愣,而後恍然大悟。難怪那時段綺絲會認得瑞祥豐的當家拓拔淵,原來段綺絲本是南裏人。想起拓拔淵對自己與葉綰縈的恩情,穆今朝對段綺絲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說來,在下還得多謝段姑娘的引薦之恩。如今在下已在拓拔先生‘門’下做事,憑姑娘的提拔,拓拔先生不棄在下寒微,在下與縈兒才能在南裏立足。這一切,皆是姑娘的功德,在下不甚感‘激’。”說著,忽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雙手抱拳給段綺絲一個大禮。起身後,像是想起什麽,又是開口,“不知道宣筱姑娘如今可好?”


    段綺絲心情驀然一沉,“筱筱她,死了。”凝重的聲音簡潔低‘迷’,好似敲破的弦音,慢慢浸入耳中,很快沒了聲響。段綺絲用力甩了甩腦袋,咧開一道看不出悲喜的笑靨,“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不說了,你與綰綰如何?”


    “縈兒呀。”一說起愛妻,穆今朝臉上立即浮現出寵溺溫柔的神情,恨不得聲音也柔和一灘‘春’水,“她有身子了,不然此時幫拓拔先生運貨到大理城,她定是要跟著來。身子不便,我不讓她跟著,讓她在格裏安城好生靜養。”


    “綰綰有喜了,恭喜恭喜。”聽聞葉綰縈有了身孕,段綺絲也是眉目一喜。忙忙與穆今朝道喜。


    “多謝。”受之不愧,穆今朝含笑迴著,“其實,如若段姑娘願意,姑娘與柳莊主此時也該是當爹娘的人了。”


    “穆公子說笑了。”沒再接著穆今朝的話往下論,段綺絲神‘色’一片悲傷,“我與柳風月,已經不可能了。”


    “為何?”穆今朝有些不明。


    “公子聽說初雲郡主麽,那便是我,我便是初雲郡主。”


    “什麽?”穆今朝迎頭一怔,“姑娘便是喻王府的初雲郡主?”於是,無奈輕聲歎下一口氣。在南裏帝國,最近傳著一個流言,初雲郡主離家逃婚,皇帝‘欲’治罪與喻王府,喻王妃傷心之下染上瘟疫,不治身亡。如若段綺絲就是傳言中的初雲郡主,那喻王妃豈不是她的。無可奈何之下,穆今朝知道自己此時無論說什麽,都是枉然,隻好歎了一句,“姑娘,節哀。”


    “無事。”段綺絲搖了搖頭,“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餘音落盡,場麵開始沉靜下來。寂靜許久,著實的尷尬,穆今朝起身請辭。一來,葉綰縈一人在家中他也不放心,想著趕迴去照看妻子。段綺絲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沒有挽留。一直將送出‘門’口。


    待的穆今朝走後,段綺絲迴到房中,竹渲與蓮舟這時才敢進房來。合上房‘門’,段綺絲高坐在堂上的軟榻之上,安靜的麵容看不出何種神‘色’,淡然的詢問著兩人,“你們說我阿娘的死有蹊蹺,此話怎講?”


    “迴稟郡主。”先開口的是竹渲,“那日我等陪王妃祈福歸來,在路上遇見一流民非要求見王妃。說是素來聽聞王妃心善,他與妻子那年落難大理城時,曾得王妃相助,如今他妻子已故去,臨死前囑咐他定要到王妃跟前親自道謝。”


    “然後呢?”段綺絲心知自己的母親素來心善,喜好助人,此事並不為奇。


    “王妃接見了他,沒想到,他居然是得了瘟疫的病人。”這迴,開口的蓮舟。


    “什麽?”此時,段綺絲亦是臉‘色’一變,“他好大的膽子。”


    “那人的意思,他時日無多,他妻子也是染瘟疫而死。他想在臨死前,了卻心願,親自感謝王妃的救命之恩。奇怪的是,如那人所言,他是昌州人士,前年來的大理城,不幸賠光所有的積蓄,乞討街頭,是王妃給了他銀子。但是前年,因郡主離家了無音訊,主子心中焦急,幾‘欲’未曾出‘門’,更別說救助過何人。”


    “如此說來,那人是有心而為之,他要害阿娘。”


    “奴婢也不知。”明白此時段綺絲心中的苦楚,竹渲萬萬不敢‘亂’下斷言,繼續道,“迴到王府後,娘娘身子一直病著,其實自郡主離去,娘娘的身子一直不見好。某日二夫人帶著遠房的表哥進府,說她表哥師從高人,是舉世難得的名醫,王爺心疼娘娘,便讓二夫人的表哥過去瞧瞧,一瞧,就瞧出瘟疫來。”


    “難道府裏再沒有請過別的大夫給阿娘診斷麽?”如是聽聞,段綺絲心中大駭。


    “自然是有的,宮裏的禦醫都請來了,結果皆是一樣。”想起當時的情景,竹渲與蓮舟皆是心中一痛,幽幽落下淚來,“更有甚是,偶有一日,奴婢去‘藥’鋪給娘娘取‘藥’,隱約見的一人身影極似當日求見娘娘的那流民。奴婢緊跟上去,不慎被他發覺,他身形加快,一時不察奴婢沒跟上他的腳步。但奴婢可以肯定,那人定然是無病的。”


    “裝的。一個無病之人,裝成染著瘟疫的流民去見我阿娘,編著這麽一出謊言。這定然是一個局。”無須多加猜想,段綺絲心中已然明了。


    “奴婢該死。”“噗通”一聲,竹渲與蓮舟惶然跪倒在段綺絲麵前,滿臉清淚,“若不是奴婢無能,娘娘有豈會?”


    “不是你們的錯,他們是有備而來的。”蹲下身子,段綺絲親手將竹渲兩人扶了起來,“相反,我還得多謝你們。不然,我還不知道我阿娘竟是這樣被人家算計著。”


    “可是郡主,如今娘娘已去,連屍身也……我們該如何?”


    “查。”段綺絲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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