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明城城主很有錢,他並不在乎這次曆練被燒掉的那一點錢,隻希望能夠最大程度地保護自己兩個兒子的安全。


    他們家一向是突破老大難不說,嫡枝也並不豐茂。雖然每代城主夫人都會誕下不少兒女,可後代們卻總是會在青壯年時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猝死,直到最後剩下一兒一女為止。


    這幾乎是城主家永恆的詛咒和噩夢,許多祖先在一次次的失望和痛苦中漸漸都認命了,但並不是沒有出現過例外。總有前人不信命,抗爭了一輩子終於多保存下來一個火種,雖然最後廢了,那也還是活著不是嗎?


    或許是因為有著太多“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前例,在百明城城主的眼中,明明是九死一生的碎星死地一行,被他派出去的兩個兒子,反而比呆在家中的三個更有可能活下去。


    不過就算他家的情況再怎麽詭異,他也不可能心大地任由兩個兒子在危險中摸爬滾打,勢必要采取一些保護措施。


    隻要能保住兒子的性命,就算多花一些錢又算得了什麽呢?


    百明城城主這種財大氣粗的做法,很讓寧卿有種仇富的衝動。不過他看了一眼擋在麵前的濃重瘴氣,立刻就失去了那些打趣的心思。


    在寧卿穿越之前,不管是他看過的曆史小說、武俠小說甚至是修真小說,有關瘴氣的描述無不是以光怪陸離、亦真亦幻的麵目出現。


    這些小說的描寫,給寧卿帶來的可不是什麽美妙的印象。瘴氣在他的心目中,就是茫茫荒草叢之上煙瘴籠罩,之下躲藏著蛇鼠蟲蠍,每一步都暗藏殺機,沾之即死,觸之必亡。


    曾經他還想過自己這樣的印象是不是太誇張了,可當今日他真正看到碎星死地外圍的瘴氣的時候,卻覺得當時自己的感覺一點都沒有錯。


    雖然這裏的瘴氣隻是普通的顏色,可寧卿相信自己的直覺,在目光接觸到那瘴氣的第一刻,他渾身的警報都拉響了。


    非常危險,那種仿佛被亙古兇獸盯上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他的錯覺,還是這片瘴氣就真的危險到這樣的程度。


    寧卿臉色變了變,心想自己這次大約是真的大意了。


    他知道碎星死地能被稱為死地一定是因為其兇險異常,可寧漸畢竟是從這個地方脫離出來的,他從心底裏其實還是有些小看了這裏的環境。


    潛意識中,他大約是抱著“既然寧漸有辦法從裏麵逃出來第一次,就同樣有辦法從裏麵再逃出來一次”的心態,雖然承認這裏的危險,卻覺得在寧漸麵前,這些危險可能也算不上什麽。


    毫無疑問,他的心態有問題,而眼前的景象,為他敲響了警鍾。


    意識到其中兇險的寧卿,十分凝重地對寧漸道:“看這樣子,難怪非要金丹期修士才合適進入。現在我們是借助城主那邊進去了,但出來的時候沒有了金丹期的庇護……恐怕很麻煩。”


    雖然沒有明白說,但是寧漸也清楚,寧卿這是在詢問他是否有辦法保證他們安全從這裏離開,當下福至心靈,便提醒道:“雖算先斬後奏,事已成定局,又有宗門默許在身,師兄可走明路。”


    寧漸這話說的很有意思。明路,什麽算是明路?用兩個看起來有那麽一點不相關的成語來解釋的話,就是大張旗鼓、理直氣壯。


    而走明路這個舉動,在寧漸的口中,大約是代表著:理直氣壯地向宗門尋求幫助,大張旗鼓地被秦澤或者葉浩淵迎迴宗門。


    比起寧卿這樣的半吊子,寧漸作為一個本土修士,那不要臉起來可謂是無恥至極,那正大光明的樣子讓寧卿欣慰極了。


    不愧是和我一條心的狗剩,就連不要臉都是那麽相似,寧卿默默彎起嘴角,在心裏為寧漸的提議喝彩。也許是因為心態還沒調整過來,還是寧漸提醒寧卿才意識到還有這麽好的辦法。


    雖然這樣會讓人懷疑前麵的事情,也會有人把寧卿和城主府的亂象聯係在一起,不過寧卿的目的地本來就是這裏,他不出現才更奇怪吧?就算之前失蹤了。


    “看得出的真實和可以被確定的疑點……雖然這樣的說法聽起來有點中二,但其實還是挺合適的,不是嗎?”寧卿嘿嘿笑了兩聲,心情放鬆神色冷靜地和周圍的人一起進入瘴氣範圍,在腦海裏還忍不住得意,“狗剩真機智,很有我的風範,這種詭異的地方,當然是越亂越好。”


    被誇讚了寧漸見效果達到了,心裏少不得有點兒淡淡的自豪,口氣卻依然淡淡的,帶著一種意有所指的引導:“師兄教導得好。”


    可能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寧漸言語間表達出來的意思,倒真是讓寧卿刮目相看。


    也許寧漸切開根本就是黑的,可當初寧卿遇到他的時候,他並不是這樣的不是嗎?想想當初那個嚴肅與可愛並存的寧漸,那種單純又正直的樣子,和現在簡直是天差地別。


    他現在這種幾乎讓人震驚的厚臉皮,和修真界的老狐狸們有些相似,但明顯又受到了寧卿的影響,風格更加接近於寧卿和他的病友,自然是給了寧卿一種正在被同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寧卿有點新奇,又有點振奮,因為對於寧卿來說,這就是他一手鑄造出來的結果。


    哪怕從根源上來講,這其實是寧漸記憶恢複和故意為之的效果,可最終讓寧卿感覺到的,卻是一種接近於養成的快感。


    而大多數時候,人類對於養成都有種謎一樣感覺,尤其當被養成的對象成為自己心目中的傑作的時候。就算寧卿是個蛇精病也不例外,甚至對於他而言,這更是令他愉悅的東西。


    親手締造一件符合自己心意的藝術品,這簡直太誘人了不是嗎?


    不知道這是不是可以被稱之為人類的劣根性,但毫無疑問,寧漸的這個切入點選得非常好。


    即使寧漸現在對於寧卿的感覺仍然有些焦躁和糾結,這仍然不妨礙他在沒有捋清自己感覺的前提下采取一些手段。


    當然,他也不會特別過火,隻是想把自己擺在可進可退的位置上,好為未來弄清自己的想法後想要做的事情提前打下一點基礎。


    所以說,像寧漸這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家夥,從骨子裏就透露出了修真界的惡劣。在許多時候,他的卑劣甚至能讓自認為毫無下限的寧卿吃驚。


    雖然寧卿現在並不知道這一點。


    有金丹期的護衛隨身保護,揮金如土地燒掉了大量靈石,在陣法的加成之下,寧卿一行無驚無險地穿過了碎星死地的毒障。


    作為一個危險級別相當高的死地,碎星死地外圍的瘴氣顯然不隻是帶著劇毒這麽簡單。天然困殺陣法、可以引起幻覺的植物、數量龐大體型微小殺傷力高的動物,同神出鬼沒的厲鬼和僵屍一起,組成了碎星死地外圍的這第一道天然屏障。


    在修真界,外圍的屏障越是強力,就意味著屏障之內保護者越珍貴的東西。這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常識,寧卿對此也是十分清楚的,在穿越瘴氣的時候心中不免就生氣一些期待。


    然而在真正穿越了這一道屏障之後,眼前出現的景象卻讓他有些吃驚。


    因為是這樣被保護著,寧卿覺得,哪怕是碎星死地的外圍,就算再荒涼也不會完全沒有高價值的東西存在。可事實出乎了寧卿的預料,他眼前所見的景象告訴他,這裏的的確確沒什麽天材地寶存在。


    像是完全枯死的綠茵場,泥濘的地麵上深淺相間的荒草叢生,形成一條條規律的長帶,卻沒有一絲一毫生命的氣息。毫無疑問,這意味著這裏沒有任何有價值的靈植。


    不止如此,那其實能夠稱得上是沼澤的地麵,像是注入沸水的杯中茶葉一般不斷翻滾,卻沒有半絲清雅,隻剩下邪惡汙穢。而泥濘翻騰間,由此帶出的訊息之中,也在昭示著地下不存在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瘴氣之後的荒涼不僅僅讓寧卿吃驚,隊伍中但凡是第一次來這裏的人,在看到這樣的景象時都不知不覺地皺起了眉頭。


    即使是家中對處理擁有一定認識的百明城兩位公子也不例外。


    事情仿佛超出了一些人的預料,不過沒有人在這種時候不知趣地嚷嚷起來。先不提心中有數的城主府修士,便是本身對資源的渴望非常的散修們,一瞬間的失落之後,也並不覺得失望。


    他們對被城主府當做救命稻草一般的碎星死地七是抱有很高的期望,當然希望一進入這裏就能馬上遇到一些合適自己的資源,但理智上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為死地,要是真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堆滿了珍材異寶那才不科學。有那麽多好東西在,還叫什麽死地,幹脆叫洞天福地得了。


    死地死地,當然是要兇險荒涼,才符合它的名字嘛。


    而且除卻這些平常的想法之外,百明城城主對這裏的期待也給在場人員帶來一些隱秘的念想——


    人人皆知天材地寶身邊必有兇殘妖獸靈獸守護。越是珍奇的寶物,守護它的妖獸靈獸便越是強大,附近的環境也越發的荒涼平庸。


    所以像是碎星死地這樣的地方,危險之後,可能有超乎尋常的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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