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張哲便叫三七取了薛雄的帖子送到了繡扇和螺珠那裏。


    孟小婉聽說後也不在意,在她看來丈夫所為正是保身之道。皇帝在位,與太子那邊扯上太多關係並不是什麽好事。用二女那點“小事”抵了那帖子,卻是剛剛好。


    “好好的,怎麽要出城?”張哲攔住了大肚子婆娘,又扶著她轉圈,走半天都到不了門邊。


    孟小婉大著肚子反抗不了, 氣得咬牙切齒。


    “卻不是都怪你,”孟小婉索性停下了腳步,“你那部《封神演義》一出,各處觀裏都多了不少的神仙。京城大方觀的感應隨世娘娘都說靈驗,我這正懷著,又是娘娘的晚輩, 能不自己去拜一迴?”


    得,當年開頑笑給自己杜撰了一個師傅,娘子這是真信了。


    “家裏不是也有神位麽?好好跑那麽遠做甚!”


    孟小婉把眼波一轉:“夫君不要我去也行,你這個正牌弟子便代我去拜上一迴?”


    張哲沒好氣的笑了,原來大肚子妞在這等著他呢。


    去就去吧,正好看看這個世界的人給那些封神人物塑造成什麽樣子?


    出城二十裏,伏龍山,蒼翠雲嵐裏夾雜著萬千楓紅。


    大方觀便坐落在此處。


    伏龍山紅葉,是京城一景。八月秋濃,山道上車馬不絕,處處都有豪富人家拉起來的帷幕,各占一片紅色山林,女兒家嬉笑聲在山林中隱隱迴蕩。


    京城道觀中第一檔次的有三處,而大方觀原在京城諸多道觀裏排在中上位置,如今卻隱隱有了京城第四觀的趨勢。


    說來也是大方觀命好,觀中新修的三座大殿還沒請神主入住, 正好封神大熱。欽天監上奏,天子禦筆封了三十六正神。


    大方觀觀主也是極有魄力,當即就改了三殿名字,請了道家人、闡、截三教所封諸仙入主。


    香火一時鼎盛。尤其是上清殿中, 雲霄三仙的香火為最。在演義中,她們了封神榜之後,執掌混元金鬥,神、仙、人、聖、諸侯、天子等,降生都要從金鬥轉動。


    京城各府最看重的就是子嗣承繼,尤其是各家的大娘子、小媳婦日久不孕的,紛紛前來敬香。隻盼三位娘娘大發慈悲,撥動金鬥對準自家肚皮,便可受那一絲胎氣。


    其中身懷六甲的婦人最是虔誠,都盼望自己肚中的孩兒能得了三位娘娘偏愛,在金鬥中盡數消去前世冤孽不受今生報應;又盼三位娘娘手下留情,留給子嗣一份宿惠,變得聰明伶俐。


    “這傳言啊,京中伍大人府上,八歲的嫡孫僅剩下一口氣。有人雲乃是前世的業報。伍夫人在雲霄娘娘座下不食不飲三日,隻求娘娘消去兒子前世冤孽。誰知娘娘竟然開恩,那伍家的哥兒第四日竟挺了過來。前幾日,伍夫人還帶著哥兒來殿中還願。郎君既然家中有喜,卻當好好拜拜娘娘!娘娘心善,必然庇佑。”


    引路的道士嘴裏滔滔不絕,卻是看到張哲出手大方,伸手就捐了三百貫。


    否則每日來進香的人這麽多,僅他們幾個知客哪裏接待得過來。他們也隻為高門大戶或者如張哲這種不差錢的主帶路罷了。


    張三七跟在郎君身後,盡量壓著自己的情緒。


    我家郎君是娘娘座下弟子,還要你個外人叨叨?但是這裏卻是娘娘的地盤,他有什麽話都得憋著。


    三清的神像都在正殿,這處上清殿的正中供奉的是上清聖人的巨大神位。而立在左邊第一位的三座神像就是三霄娘娘。


    果然是慈眉善目,滿是憐愛悲憫之色。


    神像下,有大批的女子在叩拜。張哲等男子都在二十步外止步,這裏的幾十個蒲團,便是男性施主叩拜的地方。


    懷著樸實的心情和對老婆孩子的萬分珍惜,張哲誠心誠意的跪拜了下去。


    待前方那些女子都被幾個道姑引著,從側門離開之後。道士們便引著張哲這幫男子上前供香。


    這起人剛把香插上,就聽見外麵一陣混亂。


    張哲與三七敬完香出了大方觀,隻看見烏壓壓一群人圍在一堵牆前,議論聲中帶著絲絲敬畏。


    兩人也是好奇,湊上去看了一眼。


    便隻看了這一眼,張哲也覺得頭皮發麻。


    隻見雪白的牆壁上,丈許方圓內,無數的黑色蚊蟲爬滿了這一丈之內,而牆壁上其他的地方卻一隻蚊蟲都沒有。


    那密密麻麻的蠕動既視感,讓張哲的整個頭皮都一時失去了感覺。


    更為驚人的是,這些蚊蟲居然詭異的組成了上下左右四個字。


    【走馬為子】。


    一些觀中的道士擠在人群最前麵,臉上神色帶著驚疑。作為最擅於裝神弄鬼的行家,他們也不知道這個玩意到底是吉兆還是兇兆?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聲道:“馬為午肖,走馬莫不是走肖?”


    另一處也有人唿應:“走肖,其不就是是個趙字?”


    幾個道士當即驚慌了起來,在京城討生活,哪個不是人精。什麽“趙為子”,怕不是有人在替趙王撰諺!


    “諸位施主且莫妄言!”領頭一個道士站了出來,“這怕是有人故意戲弄。”這道士不敢說是造謠,隻說戲弄,便是不願意替這現象背書,也不願意得罪趙王。


    人群中開始發聲的人又道:“都說入秋後的蚊蟲最是靈異,隻看這字須不是人力可為,莫不就是天意?”


    張三七看那蚊蟲蠕動也是一陣反胃和心懼,拉著自家郎君的胳膊借力,他有些腿軟。


    張哲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


    “怕個什麽?不過是有人把糖水塗在牆上,引來蚊蟲相聚成字罷了。”


    張三七苦著臉一抬頭:“當真?”


    “你若不信,便看看四周,開始那幾個賣糖水的還在不在?此時人多,正是做買賣的時候,怎麽都跑了個幹淨?”


    張三七又看了一眼牆上的蚊蟲,西洋鏡拆穿,心中懼意頓去,惡氣上湧。他忽然大聲叫了一句:“賣糖水的怎麽都走了?我家郎君要吃糖水,古怪!怎的走的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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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牆前領頭的那個道士,反應極快,加上本來就是專業人士,當即就意識到了什麽。他不顧頭麻,用袖子掃開一片蚊蟲,拿指頭一抹然後伸進了嘴裏。


    “牆上被人塗了糖水!”那道士當即大唿起來,“快,報官!莫走了那些賣糖水的!”


    在三七大喊出聲之後,張哲的心都差點嚇得跳了出來,急忙拉了三七就走。


    混球,這種奪嫡的渾水是他們能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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