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婉很少穿豔色的衣裳,尤其是張哲不在家的時候。


    但今天她卻穿了一件明綠桃瓣絲綢麵子的襖裙,頭發上就連張哲送她的卻扇禮金釵都戴上了。


    她在桂荷院的廳裏見客人。


    客人是個極熟的人,但是帶來的煩惱卻讓孟小婉有些頭疼。


    來客卻是孟小婉唯二的閨友之一,宋家小五,宋茵蕪。


    從武陵遠道而來的宋茵蕪,一見麵就給孟小婉出了個大難題。


    本是黃花閨女的宋小五,居然特意梳了個婦女的發髻來見她,還不肯在客位落座,執意要坐在孟小婉的下首。


    那是妾位。


    孟小婉氣得肝疼,指著她沒好氣的說。


    “你要混鬧,我便陪著你鬧,你自認要坐我的下首,那便是想著做我家的偏房了。站起來,立個規矩先!”


    宋小五“委委屈屈”的站起來,正準備繼續與孟小婉頑笑,可自己卻繃不住先笑了起來。


    看到她迴到客位上坐了,孟小婉這才放下了揉額角的手。


    “幾時到的?”


    “前日就到了,休息了一日,又辦了一天事,這才來給大娘子來請安了,”宋茵蕪嘴裏逗著趣,一邊從袖子裏摸出朵小白繡花來戴上了鬢角。


    孟小婉再看她一身素白,就知道她在給長兄戴孝。


    她也忍不住眼圈一紅:“那你哥哥嫂嫂的墳上,已經去過了?”


    宋茵蕪也紅了眼圈:“去過了,也聽說了哥哥與信之下的那盤棋。”宋小五一邊流著淚一邊笑開了顏,“如今卻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們夫妻了。隻可惜你們兩個都是心高氣傲的,我要來做個妾卻也都看不上。”


    孟小婉偏頭把淚擦了一下。


    “我送信與你,你開春過來就是,偏偏大冬天的就動身,也不怕路上生了病。如今,身邊可有人?”


    “我有什麽值得擔心的,身邊有個丫鬟,是我從館裏帶出來的,對我感著恩。再說,你也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朝廷從江南各郡運糧至江陵,我們幾個租了船跟著武陵的糧船走,一路倒是快捷的很。”


    孟小婉這才定定的看著她。


    “你便罷了,可是她們這麽跑過來,都是存了什麽樣的心思,你且說說看。”


    宋小五抹了眼淚,嗤笑了起來。


    “她們三個能有什麽樣的心思,婉兒姐你不是心裏最清楚麽?四份身契,隻有我這個臉皮厚的收下了,她們三個可是一定要把身契送還給你們家的。”


    “如果她們真的還是抱著這個心思,”孟小婉冷笑了一聲,“就真當我不敢賣了她們?”


    “得,”宋小五正了色,“我就轉告一聲,她們幾個的意思,若是大娘子你容她們進府,她們願意事事都聽安排,.....得,估計你們兩口子都不會幹,我就直接說另外一個吧。”


    “那就是身契錢,不能讓張家白花。我們四個準備在江陵開台,好歹把身契銀子賺迴來還給你們家,這樣子大家日後的日子才過得心安。大娘子可不能連這個都不許吧。”


    “在江陵開戲?”孟小婉立即搖頭,“你們是不知如今這江陵城裏來了多少皇親國戚,萬一弄出點事來,誰也幫不了你們。”


    聽到這話,宋茵蕪臉色變得苦了起來。


    “壞事,我們幾個不合先斬後奏,合著夥已經盤下了一個戲園子,連戲牌子都已經賣起來了。這二月初一就要開戲,我今日來還是要請大娘子和郎君去看戲的。”


    “你還叫什麽大娘子和郎君!”孟小婉剜了她一眼,不禁又頭疼起來。


    不說宋茵蕪,就那玉瑤、月昭和徐娘子,各個都是絕色。一旦在人外露了臉,以他家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從七品宣議郎,哪裏能兜得住?


    更何況如今龍子鳳孫來了一群,萬一惹上一個就是無盡的麻煩。


    嗬嗬,孟小婉有些氣笑。這怕不就是她們幾個的陽謀,想著讓她光明正大的將她們收入府內,免得她們在外麵給張家惹來麻煩。


    “那明日,叫她們幾個打扮好,隨我去見一個人。”


    孟小婉自然就想到了她的老師,如果有著申屠夫人做背書,怕是那些龍子鳳孫也不敢強逼著她們幾個硬來。其實,她也一直想讓申屠夫人看一看她夫君編排的戲有多少精彩。


    再說,她不好與這幾個撕破臉,若是有申屠夫人幫著拘著她們,或者幫忙勸一勸,各自拿了身契走人才是最好的。


    孟小婉留了宋小五的飯,晚飯後又叫耿良親自護送了去。


    江陵城自從那些龍子鳳孫來了之後,就顯得有些不大太平。


    前陣子,外麵盛傳洛山王二子硬搶了釉雲閣的頭牌;似乎昨日,穆陽王世子與西理王世子因爭辯東邪厲害還是西毒厲害,兩撥人在茶樓裏大大出手。


    孟小婉這裏忽然低聲咒罵了丈夫幾句,遠方的張哲一連打了七八個噴嚏都沒止住。


    “信之可是著了涼?聽聞宅中美婢、歌姬甚眾,賢弟可得悠著點,”嶽儻心情極好的調侃著張哲。魏破正在一邊喝酒,幾個下人正幫著縣尉在卸甲。


    魏破帶著郡兵們突襲了大西村,除了少數幾個漏網之魚,這股南吳殘兵算是被徹底剿滅。魏縣尉這迴的功勞可不小,就連那六家的餘孽也基本被他一網成擒。


    張哲揉揉鼻子,放下了嶽儻的表文。


    不愧是進士出身,一篇表文寫得果然是花團錦簇。


    在嶽儻的表文中,六家餘孽勾結南吳殘兵“三百餘”,準備顛覆秀山,結果被秀山諸位合力絞殺。首功自然是嶽儻的,次功就是魏破,再次是負責守城抓奸細的張哲,新附的曹主簿也多了一個進言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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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哲又翻看了涉案的名單,二十多號人都是六家的餘孽、世仆和一些奴婢,已經全部下到了獄中,隻等六十裏外的大營傳令過來,都逃不過這一刀。


    秀山縣雖是名義上歸屬了江陵,現在卻還是新占敵土,由大營直接軍管,殺叛逆手續極為簡單。


    張哲在名單中也看到了幾個他安排進去的名字。


    劉德、盧七漢、......,張家新宅子的前任管家、五個莊頭中的三個還有一個管事都上了這個必死的名單。


    不是張哲心狠,而是他們都觸犯了張哲的底線。


    被張哲下放到莊子裏的劉德,為了快速贏迴新主人的心,聯合這幾個畜生親手謀害了前主人的獨孫。五歲大的孩童,不成人形的樣子讓張哲產生了無法抑製的殺意。


    很多秀川人都知道,劉德的原主人對劉德有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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