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的前方是一處名喚青坪鎮的小鎮。


    小鎮東邊,坐落著一處占地數畝的莊園,這裏住的是鎮上首戶孟家。


    莊園西邊有一個小院,青紗閉窗,蘭草盈階,有一位碧玉華年的少女正依窗遠眺,麵上尚有幾分淡淡的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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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後,大丫鬟秋雀和其他幾個丫鬟都低著頭站著,隻一個個互相探看,卻沒有出聲。


    少女良久之後,這才站起身來,用手摸了摸身邊的紅色喜服,略有些失望的看著這些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


    “你們不願意隨著我去張家,我一個也不會勉強,”少女有些不舍的環顧著自己的閨房,同時吩咐身邊那位滿臉不虞之色的嬤嬤,“陳媽媽,今日都小小的尋她們一個不是,攆出房去吧。”


    陳媽媽氣得急了,忍不住跺腳。


    “姑娘就是太過心善了,這群白眼狼竟白白對她們好了這些年!”


    幾個丫鬟越發低下了頭。


    少女倒是自嘲了起來:“他是出名的浪蕩子,家裏也隻有三間半舊的瓦房和十畝薄田。如何養的起我們這些人?說不得,我今後還要下田鋤禾,上樹采桑。帶著她們,倒是誤了她們一生。”


    “還不都下去!”陳媽媽罵了一句,丫鬟們立即如釋重負的散了。


    陳媽媽看著少女就有些心疼,畢竟是她從小奶大的,她抹著淚:“老爺這幾日也不知是怎麽呢?原本就有了推掉這門親事的念頭,可從幾日前起,竟不管不顧的操辦了起來。連夫人都哭了好幾迴!誰也攔不住!”


    少女對於陳媽媽的抱怨有些無奈之極:“我從小愛書,可那人偏偏是個將亡父手稿存書付之一炬的......人。我本是拚著一死也不想嫁過這張家去的。可,”她無奈的搖搖頭,“兄長今秋就要下場應試秀才,我若是悔婚,書院裏的幾位夫子必定會看輕於他,同窗乃至主考老父母都會惡了他,便要生生誤了他的前程。父母生我養我,我又豈能壞了整個孟家的前途和名聲。”


    “我苦命的姑娘!”陳媽媽這裏剛哭出音,就看見一個丫鬟又走了進來,咬著嘴唇就啪嘰一聲跪在了地上。


    “白鷺,你又要作甚?”陳媽媽冷聲問她,少女也好奇的看了過來。白鷺是她房裏三等的丫鬟,平時就不愛在她跟前賣好,隻管著院子裏的灑掃,今天倒是第一次主動來她跟前說話。


    “姑娘,讓白鷺跟著你去吧!”白鷺把頭磕在了地上。


    孟家前廳,大紅喜字貼了滿天地,喜慶的紅綢繞遍了走廊和庭柱,孟家主母卻在一個勁的落淚。


    她身邊的陪嫁何媽媽也在陪著她哭。


    “你說老爺怎麽就這麽狠心!我那婉兒知書達理,溫婉孝順,誰不知道我家有個花容月貌的姑娘,想求親的人都能從大門口排到鎮子外麵去。早幾個月,他也是許了我要退了這門親事的。可怎麽突然就生生中了邪似的。三天前就通知張家今日來抬人!這可是生生要了我的命啊!”


    “那張家,現在是個什麽光景?他會不知道!”孟家主母眼眶哭得通紅,“我那婉兒過去,要是下田做起了農婦,我這當娘的豈不是要生生疼死!他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女不成?”


    何媽媽有些懼怕的看了一眼內堂,孟家老爺積威甚重,她也不敢附和著主母說老爺的不是,隻能勸道:“老爺也是最疼姑娘的,這不是三天前找出了那麽多好東西來,讓您給添到姑娘的嫁妝裏去麽。有這些嫁妝伴身,姑娘哪裏能吃了這些苦去?”


    “嗬嗬,”孟家主母冷笑了幾聲,從袖子裏摸出一張單子來,“他倒是大方,嫁妝憑空加了四倍不止!要是那個張家的浪蕩兒知道了,指不定就會打著婉兒的名頭在外胡亂花銷。到時候,婉兒能不給他會賬?”


    “喲!”何媽媽見到沒有送出去的新嫁妝單子吃了一驚,“夫人,您竟沒有遣人送過去?這要是老爺知道了........。”


    孟母恨恨道:“他知道又怎的,我的姑娘我自不會短了她東西。這些東西放在娘家收著,我替她鎖起來。他哥哥嫂子也都是疼她的,所以放在家裏最是安生。好歹讓那張家二郎少生些打這嫁妝的心思。”


    就在這時,內堂的簾子猛的一卷,孟家老爺一臉氣得通紅的走了出來。這幾天,孟家老爺身子不太好,手裏還拄著隻杖,何媽媽急忙上前扶住了自家老爺坐在了主位上。


    “你怎麽能壓下這單子!”孟老爺的話裏都打著顫,這是氣急了。


    孟夫人有些不敢看丈夫,隻好拿出剛才的理由搪塞了幾句。


    卻沒想到氣得孟老爺一陣劇烈咳嗽,唬得孟夫人和何媽媽一個勁的給他倒茶、拍背。


    孟老爺剛剛緩過氣來,就看見自己的兒子急匆匆的從前麵跑了進來。


    孟傳生剛進後廳,就開始勸了起來:“父親、母親,今日是妹妹大好的日子,您二老可千萬有話好好說!”


    “哎~~,”孟老爺苦笑著頓了頓木杖,“命啊,這都是命!”


    孟傳生拉過何媽媽問了幾句,心裏有了數,忙拱手對他父親說:“父親大人放心,妹妹的嫁妝不管放多久都是她的,我們夫妻倆都疼她還來不及呢!此事,兒子可以立誓!”


    “算了,算了,”孟老爺歎息了好幾聲,突然問兒子。


    “你好好的在前門做喜儐,跑到後麵來作甚?看時候你妹婿就要到了,快去快去,新郎官到了喜儐卻不在前門,豈不是會出大笑話?快走!快走!”


    孟傳生是聽了下人通報說父母有些口角,這才急匆匆的趕到後廳來的,他也知道前門他的事重要,這就準備迴到前門去。


    此時一個下人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郎君、郎君!”下人急切的喚著孟傳生,來人正是他的長隨。


    孟傳生把臉一板:“大好的日子,你慌什麽!”


    “郎君快去前門,表少爺竟然搶了小人拿著的喜鞭,說他要做喜儐!小人不敢與他爭執,郎君快去!”


    孟傳生立即色變,這個吳堯篤!怎麽能做出這種事來?


    孟老爺一聽,氣得差點發暈,他指著孟夫人就罵:“看看你那個外甥做的好事?他一個表親外男,且還是個鰥夫,怎麽敢如此狂悖!”


    孟夫人也是氣得臉紅,她那個外甥從兩年前就對自家的女兒動了心思,她這個姨母知道的清清楚楚,可誰想這個人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


    這是生生要毀了女兒的名節!


    “快去!你快去!”孟夫人指著孟傳生一疊聲說,“別讓張家二郎看到他!”


    孟傳生轉身就走,誰知他的長隨卻唯唯諾諾的說了一句:“小的方才從前門跑迴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姑爺騎著驢快到門前了。”


    “大事不妙!”孟傳生大驚失色,擰起前襟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孟老爺和孟夫人一時都臉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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