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受三師叔之命,率先趕奔龍宮的武鳳樓,也是乘船逆水而上。


    船行七日,到達九江。


    棄舟登岸後,武鳳樓來到了甘棠湖畔的望湖樓。


    武鳳樓和魏銀屏曆經劫難,閱盡滄桑,月圓花好的第一夜,就是在此度過的。


    魏銀屏的詐死真相他是知道了,魏銀屏給他生下女兒小燕子,也被索夢雄、胡眉夫妻二人送到黃蓋峰上的黃葉觀。


    目前,武鳳樓再關心愛妻的生死,但他身為先天無極派掌門,為了大局,他不得不先來營救有大恩於他的冉興之獨子冉伯常。


    時雖入冬,江南天暖,碧波漣漪,尚留秋跡,自和北方不同。


    武鳳樓觸景自言自語道:“江南春早,北國春遲之詞常見……”


    身後忽然有人接口道:“北地雪花早六出,南方草木尚盎然。”


    武鳳樓心中一動,暗忖:這人不光與我的想法相同,並且文思敏捷,兩句話的對仗也極工整,並且很有意思和我攀談。


    轉身注白,那接話者竟是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綠衣美少。 仔細看時,隻見他身穿蔥綠色大衫,下著墨綠色長褲,腳登一雙粉底皂靴。風度翩翩,俊秀儒雅,正從思賢橋上緩緩走來。


    仔細再看,更覺對方麵如美玉,唇似丹朱,彎彎的兩道秀眉,覆蓋著一雙星目,身材纖細,飄然如仙,是個極為俊美的青年。


    武鳳樓的心驀地一顫。隨著一顫之後,他的兩眼濕潤了,心也飄向長城腳下的青龍橋。


    因為武鳳樓在看清眼前綠衣美少的一刹間,竟把他當成了遼東奇女多玉嬌,對方不論穿著、服色、長相,都和保定大悲閣前的多玉嬌一模一樣。


    武鳳樓對自己不得已而辜負多玉嬌,致使多玉嬌叛國逆兄,背離故土,形單影隻,隱匿在青龍橋畔,他時刻都在抱愧和內疚。


    因此,乍見這綠衣美少,竟不覺失態了。


    綠衣美少不無關切地問:“觀兄詞色,此處當係舊地重遊?”


    武鳳樓強顏笑說:“多謝兄台關照,小弟確實是舊地重遊。”


    美少極為誠懇道:“請恕小弟交淺言深,以兄之堂堂偉軀、凜凜儀表,準係當代武林之奇才,似乎不該傷心人別有懷抱。”


    武鳳樓暗慚自己失態,無奈托詞說:“小弟隻是略有所感罷了。”


    綠衣美少乘機抱拳相邀請:“相見即是有緣,弟請兄共飲三杯!”


    如按武鳳樓以往的為人和持重,絕不會輕易跟一個陌生人共飲或建交。壞就壞在綠衣美少不光麵容極為酷似多玉嬌,就連穿著、服色、神情上,無一不跟大悲閣前的多玉嬌近似。


    可能是愛屋及烏在作怪,武鳳樓竟然點頭應允,相偕舉步了。


    二人登上了天花樓。


    綠衣美少搶先交給堂倌一錠銀子,說:“菜要精美酒要醇,剩下的銀子全歸你,先給泡一壺尚好茶水。”並指定靠西窗的那張桌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綠衣美少交出的這錠銀子,是足色足稱的十兩官寶。按當時的價錢,二人不管挑什麽美酒佳肴,最少也能剩下一大半。一半就是五兩,最起碼夠五口之家吃喝兩個月。


    揮退堂倌,綠衣美少暫不互通名姓,挽起武鳳樓的臂膀,來到窗下指點道;“此樓東臨南門湖,西濱甘棠湖,南對娘娘殿,北倚煙水亭。憑欄可眺湖光山色,勝過宋江那廝專去的潯陽樓。”


    武鳳樓看他樂得眉飛色舞,自己也不由灑脫了許多,失口問道:“這座樓六角三層,飛簷畫棟,不知因何取名天花樓?”


    綠衣美少道:“此樓乃娘娘廟之產業,娘娘廟舊名天花宮。”


    武鳳樓撲哧一笑,說道:“原來兄台是想把我引進女兒國。”


    言者實無心,聽者確有意。綠衣美少的臉龐上,飛滿了紅霞。


    適巧一位黑衣壯漢登上樓來,一眼瞧見綠衣美少,麵色一喜。


    綠衣美少反倒臉色一變,一聲沒響,就拋下武鳳樓,迎了上去。


    黑衣壯漢單膝點地行過禮,站直身軀垂手道:“師爺去過承天院!”


    綠衣美少口中的“知道了”三字沒吐完,就揮手斥退黑衣大漢。


    武鳳樓雖感奇怪,但未在意。


    經此一來,綠衣美少在詞色上,反倒不如湖畔初見時自然。


    武鳳樓這才心中動了動。送上來的酒菜,既時鮮又精美,酒還是一小壇陳年女兒紅。


    綠衣美少似乎酒量極豪,不住地頻頻舉杯勸飲,並且酒到杯幹。


    武鳳樓更加對他莫測高深了。 一小壇女兒紅快要見底,本就美如少女的少年,越發顯得眼波如水,麵如桃花,唇如血染,梨渦隱現,更加不像七尺男兒。


    武鳳樓為人忠實,最不肯窺人隱私,以手捂杯,執意不願再飲。


    對方堅決非喝不可,並探臂拿開武鳳樓捂在酒杯上的那隻手。 兩手乍然相觸,武鳳樓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異溫馨和美妙感覺。


    饒讓武鳳樓這樣的鐵血男兒,也被綠衣美少那隻手吸住了目光。


    那隻手不光纖巧白嫩,晶瑩細膩,並且五指細長,根根如脂似玉。


    武鳳樓剛想問對方名姓,被綠衣美少揮手斥退的黑衣大漢,又一次急匆匆地登上樓來。


    綠衣美少極不情願地歎氣道:“與兄同飲,心舒情暢,偏偏這些蠢物一再前來幹擾。小弟隻好暫退,懇請明日此時此地重會。”


    殷殷致意,依依惜別,方才隨在黑衣大漢的身後下樓而去。


    目送至今不知姓名的對方下樓後,武鳳樓自然不肯獨飲。喚過那年輕的堂倌,莫名其妙也預交一錠十兩的官寶,方才離開。


    剛剛下得樓來,突然瞥見一個年近花甲、身材枯瘦的灰衣老人,正隱身在一家雜貨店內,睜著兩隻茫然的眼睛看自己。


    要說武鳳樓剛才對多玉嬌是抱愧和內疚,如今對這灰衣老人該說是罪無可贖。


    原來,雜貨店內的灰衣老人,就是武鳳樓在本派周年大典前夕,為追蹤峨嵋少主司徒朗和七步追魂冷鐵心二人,在歐陽寺中見到的四空大師。如今不同的是,四空大師竟改迴了俗家裝束。


    四空大師俗名高惠仁,是武鳳樓亡父漸江巡撫武伯衡手下的文案師爺。武大人被害身死後,他挺身而出代為遣散家人,並九死一生地護送武鳳樓的母親去金華娘家,一片忠貞,節烈無雙。 後來看破紅塵,削發出家,自取法號四空,意思是四大皆空,還幾乎被峨嵋少主司徒明殺死。當時,武鳳樓迫於本派百年大典在即,不得不返迴嵩山黃葉觀,去接任掌門之位。後來雖曾一度憶及,終沒再去看望他。如今,不知為何改變了裝束。


    四空大師可沒這樣想,也無怪罪武鳳樓的意思,反倒一把扯住武鳳樓的衣袖,將他帶入這家雜貨店的帳房內。


    喘著粗氣說:“佛祖有靈,保佑老衲意外見到公子,先師慧真的這幅蘇學士長卷,可以無憂了。”


    沒有人比武鳳樓對這件事情更清楚,因為他曾親眼目睹鬼刀司徒聖向慧真和尚逼索這幅盜自大內的蘇東坡真跡,並親眼看到慧真大師為保護這幅真跡而死在峨嵋少主司徒明的玄陰毒指下。


    四空大師合什垂淚道:“先師為它而送命,老衲為這幅真跡而到處逃亡。請公子將它帶走,交給賈佛西學士,以了先師之願。”


    武鳳樓歎道:“按說,大師手中這幅蘇東坡在北宋元祜六年充任穎州知府時,為應開封劉季孫之請,用正、草、行三種字體寫成的‘醉翁亭記’長卷,確實珍貴無比。再加卷末又有趙孟煩、宋廣、沈周、吳寬等曆代名家的跋尾讚敘,複經我朝嘉靖年間首輔宰相張居正珍藏,其價值無法估計。讓我奇怪的是,垂涎它的兩個人鬼刀司徒聖、峨嵋少主司徒明業已死去多年,還有誰知道這件隱秘?又有誰能找到你?莫非仍是峨嵋派的人?”


    四空大師道:“開始我也這樣想,可現在明明有人找到承天院。”


    入耳“承天院”三字,武鳳樓馬上就想到了那位綠衣美少年。


    是他,八成是他,剛才那個黑衣大漢當著自己,就親口向他稟報,並親口說有一個師爺進入了承天院,可惜當時自己沒在意。


    四空大師早年是個不第秀才,後蒙武鳳樓之父聘為文案師爺,出家後又隨慧貞法師學了些拳腳。雖然夠不上談武功二字,但經驗閱曆卻頗豐富。否則,也不敢身藏異物而浪跡各地,自會看出武鳳樓的神情有異。


    他低聲說:“承天院現名能仁寺,原建於南朝梁武帝年間,後由大唐高僧白雲端擴建。本朝弘治二年改名能仁寺,內有大雄寶殿、金剛殿、鐵佛殿、左右禪房、藏經樓,這些統統不足為奇。”


    喘了一口氣說:“奇就奇在寺內還有大勝塔、雙陽橋、飛來石船、雨穿石、冰山、雪洞、海爾泉七景,我才改裝住此的。”


    武鳳樓靈機一動,說;“大師,你是想‘大隱於朝’,對不對?”


    四空大師長歎道:“還是公子智慧高,一聽就窺知老衲的用意。”


    武鳳樓問:“大師住此多久了?”  四空大師說:“來此已曆三年,一向風平浪靜。三天前,我發現有三個可疑之人,幾乎輪流不斷地膩在寺內和附近一帶。確切點,該算兩個半。”


    為防武鳳樓聽不懂,他解釋說:“因為其中一個人去得少。”


    武鳳樓單刀直入地問:“可是一位綠衣俊美文雅的少年人?”


    這迴,四空大師驚異了。


    武鳳樓也忙著解釋道:“我不光見過這位綠衣美少,剛才還杯酒歡敘在一起,除去不知姓名外,其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接著又說:“大師可能反綴黑衣大漢來到此地。否則,我們碰不上,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咱們還是快迴能仁寺。”


    有武鳳樓這位先天無極派掌門人撐腰,四空大師的膽子大多了。


    武鳳樓跟隨四空大師來到能仁寺,業已晚炊四起,萬家燈火。


    武鳳樓眼尖,不需遊目閃顧,早瞥見那個黑衣大漢正遠遠斜靠在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上,似在盯梢,幸好沒有看清武鳳樓。


    四空大師高惠仁,陪同武鳳樓進入能仁寺,穿過兩個月亮門,來到自己所住的靜室,點燃燭火,又為武鳳樓泡上了茶水。


    武鳳樓說:“大師,據鳳樓所知,鬼刀司徒聖和峨嵋少主司徒明,當初起意劫奪這幅真跡,是想賄賂河南巡撫劉子固。”


    四空大師接口說:“公子說的是,劉子固是當年劉季孫的後人。”


    武.鳳樓微感奇怪道:“正因如此,我才大有懷疑。這幅真跡再為珍貴,渴望得到它的隻有三種人,一是原來收藏過它的劉季孫、張居正兩家後人,二是附庸風雅的顯宦富商巨賈,三是當代的書畫名人和鑒賞家。但刀頭舐血的江湖人要它何用?”


    略遲片刻,皺眉道:“原先峨嵋派搶奪它,是想鋪平在河南設立分舵的道路,最多也不過將它奉獻給武清侯劉國瑞。如今……”


    四空大師忽然一站,說:“不是公子一再提醒,老衲險些忘了。嘉靖年間的首輔宰相張居正的後人,當朝左都禦史張文奎正巡按九江。”


    武鳳樓靈機一動,急問道:“大師可知現任九江知府者為誰?”


    四空大師答道:“老衲雖改裝隱身在此多年,平日隻是替本寺抄寫經卷,從不接近官府,是以不知道現任九江知府是誰。”


    武鳳樓問:“大師,本寺僧眾,有多少人知道你原來的身分?”


    四空大師道:“本寺方丈慧悟是老衲師叔,知客僧悟廣是老衲的師弟。所以,老衲才敢改裝隱身在此,不致被外人發現。”


    武鳳樓當機立斷,說:“請大師稟明方丈,立即換迴僧裝,混出此寺,連夜到本城另一寺院掛單暫住,後事由我代為相機處理。”


    四空大師按照武鳳樓的吩咐,先去稟明方丈慧悟,然後脫去俗裝,剃落頭發,換迴僧衣,並從隱秘處掏出那幅蘇學士真跡。


    武鳳樓先將真跡藏在身上,又從後角門護送走了四空大師,再次迴到靜室,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四空大師那身俗裝。


    武鳳樓所以這樣做,不外是想弄清綠衣美少這批人是何方神聖,與本派是友是敵,最主要的是想查證此事是否仍與峨嵋派有關。 收拾好一切,靜坐床上調息。


    三更過後,武鳳樓推門而出。


    驀地一人,捷如靈猿,飛撲而上,一溜刀芒,紮向武鳳樓軟肋。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身法輕靈,刀招狠辣。若不是武鳳樓藝臻絕頂,應變神速,絕對閃避不開暗中偷襲的這兇狠一刀。


    武鳳樓念在佛門靜地,不肯濺血殺人,就地一個大迴旋,先讓那口寒芒森森的鬼頭刀貼肋紮空,然後,一掌拍在那人的肩頭上。 打得那人一聲悶哼,身軀打著旋地摔出兩丈多遠,落地後忍疼彈起,想是嚐到了厲害,一頭紮進了竹叢,亡魂喪膽地逃走了;武鳳樓為想查看對方在能仁寺伏下幾根暗樁,故不忙著離開。


    他剛剛走下雙陽橋,陡從橋下飛出一人,電閃撲上,一刀紮向武鳳樓腦後玉枕穴。


    武鳳樓恨他出刀太毒,決心重創示警,身化幼鶴斜飛,先使一刀紮空,然後立掌如刀,切在身後偷襲者的握刀手腕上。


    疼的那人慘叫一聲,手中刀當啷落地,顯見腕骨粉碎了。


    目視那人拚命竄向冰山方向,武鳳樓反而走迴靜室,自去睡覺。


    冬日天短,瞬息近午。


    武鳳樓再次登上天花樓,昨天剛結識的那位綠衣美少早到了。


    所不同的是,他把蔥綠色外衣換成了藕荷色,墨綠色長褲換成了月白色,更顯得發黑如墨,麵白如玉,風度翩翩,光華照人。


    看得武鳳樓微微一呆。


    那位美少眸光暗轉,唇邊隱笑,快步迎上前來,挽住武鳳樓的手臂,埋怨道:“你答應我的,今日此時此地重會,竟然遲到了現在。”


    武鳳樓心中暗忖:剛剛萍水相逢,連姓名都未互通的生朋友,隨口一句鬼都不會認真的相約,他竟會這般認真,豈非怪事!那美少更加挽緊武鳳樓的手臂,說:“你累我憨等倆時辰,我罰你陪我逛兩天,還得罰你去和兩位朋友見見麵。”


    話畢,霸王硬上弓地拉著就走。


    武鳳樓本待不去,但他既不能撒手不管四空大師那件事,又想弄清這位生朋友的出身背景,最少也得證實這中間是否牽扯上峨嵋派。


    基於此因,他就趁坡而下了。


    二人相偕下樓。


    昨天兩次登上天花樓的黑衣壯漢,手牽一紅一白兩匹神駿高大的良駒,站立在大街的對麵,似早就在等候他們二人了。


    來到切近,武鳳樓更暗暗稱讚兩匹馬的神駿。紅馬紅如胭脂,宛如血染;白馬白如瑞雪,賽如銀鑄。等閑人家,哪能有此良馬!武鳳樓更想近一步窺探了。


    美少年自接紅馬胭脂虎,示意黑衣大漢,把白馬韁繩交給武鳳樓。


    二人同時飛身上馬,美少年縱馬在前引路,武鳳樓催馬隨後。


    武鳳樓認為美少年帶自己去的地方,不是武林世家的府第,就是黑道大豪的巨宅,自己也作好了動嘴、動手的一切準備。


    豈知大為謬然!美少年騎馬足足穿越了大半個江州,街道越走越窄狹,拐過了兩三條小巷,小巷越拐越幽深,最後停在了一座小門前。


    武鳳樓閃目一看,這裏既不像武林世家府第,也不似黑道大豪巨宅,像是一戶人家,卻又不像一般的住戶人家,心中暗暗奇怪。


    美少年首先下馬,武鳳樓隨後跳落。


    奇怪的是,兩匹馬自動調頭就走,宛如不斷來過這裏一樣。


    美少年重新挽起武鳳樓的手臂,登上有限的幾道台階,舉起自己的右手,啪,啪啪,敲了一短、兩長三下門。


    兩扇緊閉的小門開了。


    門內探出來的,竟是一張豔如桃花的俏麗粉麵,眨著嫵媚誘人的大眼睛,嬌聲滴滴地向美少年招唿了一聲:“大少爺快請進!”


    武鳳樓從小在杭州長大,雖沒曾耳濡目染,也能看出這是什麽所在。


    可笑他縱橫江湖、刀頭舐血多年,什麽樣的惡仗也打過,什麽樣的龍潭虎穴也闖過,唯獨這衣香鬢影、依紅偎翠的銷魂花窟沒來過。


    開門的這位少婦,最大不過二十三四歲,腰細乳豐,肩削臀肥,美目流盼,蕩氣盎然,嬌軀軟柔,勾人魂魄,確係絕代尤物。


    武鳳樓心想:這位大少爺也真夠風流的,竟把自己帶到這個要命的地方來,見這種俏麗嫵媚、專能要人老命的要命女人。


    更要命的是,美少年一把將那俏麗少婦扯近武鳳樓的懷前,說:“這位美貌嬌娘姓花,芳名花豔雲,是我介紹給你的第一位朋友。”


    美少年的話音未落,嬌媚的花豔雲,陡地伸出兩條白嫩粉臂,宛如兩條靈巧的青蛇,環向武鳳樓的脖子,並大膽地送上了香唇。


    說來也奇,美少年明明看到花豔雲的粉臂像似環住了武鳳樓的脖子,也明明看到花豔雲的香唇像似觸著了武鳳樓的臉腮,想不到武鳳樓竟輕巧地閃向了一邊。


    武鳳樓的這驀地一閃,不僅閃得美少年雙目暴睜,眸光一亮,也閃得俏麗少婦眼花繚亂,顫立不穩,並還久久地盯著武鳳樓。


    沉寂了半晌之後,美少年顫唿:“你一招‘巧脫袈裟’!”


    俏麗少婦也出自內心的一聲:“好男兒!”柔腰輕扭,頭前帶路。


    穿過一座敞廳,經由左側耳門,來到一座跨院——一座寂靜的跨院。


    入眼花木扶疏,景色極為宜人。


    三人踏著青石小徑,來到一座精舍門前,入耳一片銀鈴般的笑語聲。


    武鳳樓若不是懷有目的,拚著令美少年難堪,也勢非甩袖而去不可。如今,隻好隨遇而安地跟在美少年和俏麗少婦身後入內。


    美少年置屋中其他四五個美豔少女於不顧,單把他扯到一位白衣少女麵前,道:“兄台,這位是我介紹給你的第二個朋友。”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櫻唇微綻,輕輕吐出:“花麗雲見過兩位公子!”


    “花麗雲!”好個清新響亮的名字。


    武鳳樓隻瞥了白衣少女一眼,就驚訝她人比芳名還要美,她身段的婀娜,臉蛋的俏麗,眉目之清秀,固不待言,最難得是她肌膚如雪,凝脂凍玉,伸出的皓腕竟和身上的白衣渾成一色。加上嫵媚天生,宜喜宜嗔的嬌羞怯態,鐵石心腸如武鳳樓,乍然入目,也不禁為之怦然心顫。


    看得美少年眉頭悒結,目光轉默。


    其實,武鳳樓既不是驚豔動心,更不是貪色迷性。他隻宛如碰到一具雕刻精美的玉石,看到一幅力透紙背的字畫,而引起的悠然神馳。


    片刻未到,美少年轉默的目光明亮了,悒結的眉頭舒展了。


    因為此時的武鳳樓高踞客座,除去淺呷香茶,早又目不邪視了。


    俏麗少婦先是格格嬌笑,後偎美少年懷中,借機湊近他的耳根,悄聲道:“美色環繞,群雌爭粥,他竟能目不邪視,淺嚐香茶,古之坐懷不亂柳下惠不過如此,真不愧美如子都,心如鐵石的好男兒。”


    美少年眸光一轉,低聲說:“我先用酒灌醉他,然後你上他的床如何?” 俏麗少婦低低道:“別吊我的胃口了。”


    美少年雙目一瞪,悄聲說:“要是真的呢?”


    俏麗少婦閉上妙目,道:“不光我不配,你也絕對不會發善心!”


    美少年一把推開俏麗少婦,慨指白衣少女下令道:“花麗雲,隻要你肯洗手束圍裙,親自下廚房,我保你今夕得配良人。”


    憑武鳳樓的眼力,此處再是煙花妓院,他還是能一眼瞧出,白衣少女仍是雲英未破身,未必肯接受美少年這等露骨的命令。


    要命的是,花麗雲不光嬌滴滴地吐出一句“謝謝大少爺”,並在臨出精舍之前,還迴眸深深地投給武鳳樓一瞥多情的目光。 武鳳樓心中一驚,原想拂袖而去,終因沒有弄清美少的出身來曆,是否和峨嵋派有關,不肯功虧一簣而咬緊牙關忍下了。


    桌麵上點起兩支紅色巨燭,花麗雲親手烹調的菜肴真精美,供奔走的是俏麗少婦花豔雲。


    武鳳樓注目桌麵,隻見擺上有:金華火腿,鎮江肴肉,白切肥雞,鹽水河蝦,金針南片,油燜芹菜,涼拌黃瓜,水晶嫩藕。


    沒等武鳳樓稱讚出口,俏麗少婦又親手端上紅燒鹿尾、酒燜狼爪、蔥爆野難、清蒸熊掌。


    最後,上來一大盆三鮮鴿子湯。


    美少年入座鼓掌咂嘴說:“睹此美肴佳饌,我真該把‘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改成為‘人間哪得幾迴吃’了。”


    纖巧的身影閃處,花麗雲親手捧著紅、綠、紫、黃四色美酒,飄然貼近桌前,嫣然道:“酒分四色,人共四位,任取其一。”


    美少年恃才傲物,連忙阻止道:“且慢!今晚,是二小姐的大喜日子,親手烹調精肴,親手捧來四色美酒,理應出些花樣才好。”


    座上隻俏麗少婦自幼失情,不識文字,怕丟顏麵,想要阻止。美少年早伸手抓過一瓶玫瑰綠酒道:“我平素喜穿綠色,也讀過白居易的、‘傾如竹葉盈樽綠’,這瓶酒歸我了。”拔塞倒了一杯。


    一聽還得先說詩句後拿酒,俏麗少婦花豔雲的神情更慌了。 花麗雲生性乖巧,本身雖無多高的文化,卻能靈機一動,拿手搶過那瓶色如紫玉的葡萄酒,輕吟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懷。”


    一見連花麗雲都過了關,花豔雲的花容變色了,急得直想掉眼淚。


    武鳳樓懷有一顆異常忠厚的慈悲心腸,心中一軟,憐念頓生,故意將麵前的牙箸碰落桌下,然後用腳勾了花豔雲的纖足一下。


    煙花妓女花豔雲早暗中傾心武鳳樓,武鳳樓不伸腳示意,她也會自動彎腰替武鳳樓去拾牙箸,何況她也有一顆冷瓏之心!誠心想替花豔雲遮羞的武鳳樓,趁花豔雲彎腰代拾牙箸之機,一麵連說;“不敢當,實在不敢當!”乘彎腰去接牙箸之機,湊近她耳邊說:“小糟酒滴珍珠紅。”並把她的手腕握了一下。


    誰都知道,武鳳樓不是一個貪色輕薄人,他之所以如此,是想讓花豔雲記清、記牢,大膽地說出,並無絲毫其他用意。


    想不到暗對武鳳樓傾心愛慕的花豔雲,被他這一握之下,如觸電流,恨不能投懷送抱,暗度丁香,一償自己的內心私願。


    武鳳樓伸手拿過黃色玉液美酒,脫口吟了一句詩聖杜甫的“鵝兒黃似酒”,然後又念了一句白樂天的“玉液黃金扈”。


    花豔雲為怕別人看出破綻,故作沉思不出,也不拿最後那瓶酒。


    名雖同院姐妹,實則同行是冤家的花麗雲,誠心想看她的笑話,催道:“大姐快拿呀,小妹的酒都斟上了,隨便說一句嘛!”


    美少年也打蛇隨棍上:“花大姐,莫不成你還想要退席嗎?”


    花豔雲還是沉思不語。


    花麗雲唉喲了一聲,道:“俗話說,慢工出巧匹,沉思出佳句呀!”


    花豔雲這才探腕取過狀元紅酒,說出那句“小糟酒滴珍珠紅”來。


    美少年先是愕然一怔,半天才脫口一聲:“好詩,真是好詩!”


    花麗雲瞟了武鳳樓一眼,舉杯勸飲了。


    四人的這席酒,直吃到日薄西山,晚霞滿天之後,方才散席。


    冬天晝短,轉眼已是萬家燈火。


    美少年親手斟了一杯茶,捧給高踞客座的武鳳樓。


    花麗雲為怕武鳳樓不喝,故意向武鳳樓問道:“剛才大姐那句‘小糟酒滴珍珠紅’,賤妾不知出在何處?請公子不吝賜教!”


    武鳳樓一來不善弄假,又怕花麗雲一口揭破,假作一時想它不起,訕訕地端起了茶杯。


    花麗雲沒再向下問。


    美少年的眸光一連轉了好幾轉,人也馬上變得煩燥不安起來。 俏麗少婦心念電轉,故意問武鳳樓:“不知公子肯將姓名見賜否?”


    武鳳樓坦白答出:“在下辛艮,祖籍浙江金華鄉下。”


    促使美少年不得不雙手高拱說:“小弟江中鶴,世居此地。”


    武鳳樓真怕江中鶴硬把自己往家裏讓,耽誤自己的大事,連忙站起告辭道:“多謝江兄相邀,更謝兩位姑娘款待,辛某告退了。” 江中鶴倒未阻止,反是那位花麗雲,聽罷急得一伸素手,緊緊抓住武鳳樓的一隻衣袖,連忙說:“不能走,不準走!”急得連眼圈都紅了。


    武鳳樓心中一愣,正猜不透花麗雲為什麽會急成這般模樣。花豔雲就勢把武鳳樓拉進內間,問;“來我們這種地方,辛公子可是第一次?”


    武鳳樓點點頭。


    花豔雲說;“這就怪不得了。”


    武鳳樓忙問其故。


    花豔雲解釋說:“麗雲是沒有接過客的清倌人,公子大概不知道。”


    武鳳樓不肯說謊道:“我能看得出。”


    花豔雲說:“今天可是麗雲洗手束圍裙,親自下廚烹調的菜肴。”


    武鳳樓:“不錯。”


    花豔雲跟著追問一句:“大少爺可向麗雲說過,‘隻要你肯洗手束圍裙,親自下廚房,我包你今夕得配良人’這句話?”


    武鳳樓有八分明白了。


    花豔雲接著說:“大少爺親自給你們撮合,讓你給麗雲點紅燭,你又沒有不答應。麗雲親手烹調的菜肴,你也一聲不響地全吃了,紅燭都快燒到一半了,最後你想抬腿走,哪有這麽來逛妓院的?”


    武鳳樓雖恨自己為想查證隱秘,結果弄巧成拙,但還是沒有放在心上,道:“怪隻怪我一事不懂一事迷,還請花二小姐多原諒。”


    花豔雲頭搖得跟貨郎鼓一樣,道:“辛公子說得好輕鬆。可憐妓女也是人,這跟大閨女嫁人沒兩樣。妓女也特別重視這頭一次,如能碰上一個稱心如意人,準能蕩氣迴腸一輩子。所以,自從春秋戰國管仲創辦妓女院,到如今還沒有一次點過紅燭不入洞房的——除非你忍心拔刀殺了花麗雲。” 武鳳樓這才暗暗叫苦,跺腳道:“我絕對不能幹這種荒唐事!”


    花豔雲用異樣的眸光盯了一眼武鳳樓,軟塌塌地丟出—句:“麵對花麗雲這種世上少見的玉美人,辛公子真能一點不動心?”


    武鳳樓為防花麗雲聽去難堪,隻好把嘴湊近一些,說:“辛某不惜以任何方式向二小姐請罪,但我絕對不肯這樣的荒唐。”


    暗中早把一粒藥丸含在口內的花豔雲,借武鳳樓最後那個荒唐的唐字是開口音,乘機將俏臉一轉,閃電般把她那根溫香滑潤的舌頭度入武鳳樓的口內。


    武鳳樓臉色一變。


    花豔雲的舌頭早一滑而出,並壓低聲音說了句:“快咽下解藥!”


    以武鳳樓的江湖曆練,入耳即可聽出花豔雲的話音誠懇無欺,入目又是一張惶恐情急的俏臉。本打算吞咽下去,終因身在險地,不明真相,故意裝作一直脖子咽下去,其實卻將它壓在了舌下。


    花豔雲見武鳳樓這樣相信她,如不是外間有人,她幾乎喜極而泣,百忙中隻說:“賤妾知你是武掌門,此處是蜂美人的產業。”


    此時,內間尚未燃上燭火。


    驀地,一條纖巧苗條倩影,極為輕靈曼沙地閃到兩人的身前。


    花豔雲就勢將武鳳樓推給那條纖巧苗條的身影,伸手掏出火折子,點燃上燭火,臨出內室,還酸溜溜地說:“春宵一刻值千金。”


    武鳳樓從花豔雲的口中,得悉此處是蜂美人花香妹的暗舵秘窟。從豔雲麗雲皆姓花上來判斷,二女必是蜂美人的養女無疑。從而,聯想到蛇蜂二女和四如狂徒屠四如的關係,再從三湘七澤總瓢把子聯想到無情劍冷酷心,武鳳樓暗暗心驚,也決定今晚不走了。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銷魂。


    武鳳樓重新注目花麗雲,更覺得江中鶴沒說錯她。的確是風華絕代,俏麗無雙,遠山般的黛眉,懸膽般的瑤鼻,猩紅般的櫻唇,瑩玉般的肌膚。尤其是那雙美眸,清轍深遠,波光流動,引人遐思。


    時已入冬,夜涼如水。花麗雲衣衫單薄,弱不禁風,嬌軀偎入武鳳樓的懷前,微微抖顫,顫得動人,顫得醉人,也顫得要人性命。


    武鳳樓忽然明白了,這是一個香豔迷人的溫柔陷阱。


    替自己專門挖掘這座溫柔陷阱的人,不僅僅想要他武鳳樓的這條命,還想毀掉他武鳳樓的一生清白,值得自己鬥鬥他。


    要說武鳳樓也真夠膽大狂傲的,雖知花麗雲在剛才那杯茶中下了媚藥,愣敢不吞服解藥,決心憑自己的定力來周旋,直到幕後那位主持人出場。


    決心既下,假意說了一聲:“好熱!”並用內力逼出來一頭汗水。 花麗雲玉齒一錯,芳心一狠,一張如花嬌靨頓時羞成了大紅布,伸出兩隻素手,顫抖得異常厲害,想替武鳳樓解脫衣衫,然後登床。


    為求把戲演得逼真,武鳳樓在用袖口襪去臉上的汗水後,反手把花麗雲扯到懷前,忙得連燭火都沒熄,就親手扒淨她的衣服。


    武鳳樓再是出了名的守正不阿、不貪女色、錚錚鐵骨奇男子,在替花麗雲脫除褻衣時,兩隻手也情不自禁地發抖了。


    因為裸露出晶瑩玉體的花麗雲更加迷人。


    定力不移的武鳳樓,故裝雙目冒火,一麵急不可待地脫除外衣,一麵用眼角餘光掃視一下左側牆上壁畫,揮手扇滅燭火。


    還真讓武鳳樓給一眼瞧穿了。這間屋的左側牆壁,確實是一堵匠心獨具的複壁,不僅內裏可以藏人,並還利用壁畫的顏色,留有氣孔和眼洞,既可聽到說話聲,也能看清人的舉動。


    最能讓人心悸膽驚的是,從花豔雲退出,武鳳樓和花麗雲單獨留在這間臥室後,複壁中就鬼魅似地出現了四個人。


    中間的,是被賀蘭雙鷹抓碎麵部、醜如鳩盤的蜂美人花香妹。


    左則,是和先天無極派仇連三江、恨結四海的無情劍冷酷心。


    右側,是巴陵一霸毛長久之妻楊彎腰。


    站在蜂美人花香妹身後,身材也略高於蜂美人的是江中鶴。


    心切殺子傷夫之仇的楊彎腰,咬牙出血低語道:“我要親手斷去武鳳樓的雙臂,再親手劈成兩半,為我兒子報仇雪恨。”


    蛇蠍美人冷酷心,不顯山不露水地低聲說:“大表嫂要是論仇和講債,武鳳樓欠我的可比欠大表嫂的太多了。


    且別說峨嵋派那些弟子和三獅、五龍等人被他武鳳樓屠於刀下,光司徒家的親丁就讓他們殺了六人。”


    冷酷心聲如泣血,話音似豺,入耳讓人心悸地低語到此,方才喘出一口氣來,接著說:“可憐我們轟轟烈烈的峨嵋司徒世家,隻剩下我們夫妻二人和年未成丁的司徒秀。和我們比,你們之仇又算得了什麽!”


    素日蠻橫而又極不講理的楊彎腰,瞪眼道:“表弟媳,你錯打算盤了。自古從來,冤仇再大,大不過滅門絕後。


    我那嬌兒是毛府三門中的一條根,死在先天無極派之手,絕了毛家後代香煙,也算滅了我毛氏一門。如今好不容易捉到了武鳳樓,表嫂拚著得罪你們兩口子,也絕不能讓你先動他。再者說,你四個兒子雖死了仨,好歹還剩一個最小的。” 氣得蜂美人壓低聲音向楊彎腰怒叱道:“給我閉上你那張臭嘴!你們想得倒美,人還沒有拾下來,就撕破臉麵爭著先報仇。實話告訴你,武鳳樓隻要還有一口氣,我懸著的心不會落。”


    始終靜立在蜂美人身後、臉色變了好幾次的江中鶴,低聲說:“還是香姑姑說得對,虎死威風尚在,何況是比猛虎厲害幾倍的先天無極派掌門人!”


    聽她這麽一說,頭一個沉不住氣的,就是剛才搶先說話的楊彎腰,她眨動著一雙三角兇眼,問:“武鳳樓喝的茶水中,難道沒下‘欲火焚’媚藥?”


    既怕功虧一簣、又畏先天無極派如虎的冷酷心,也神情不安地詢問蜂美人:“二妹子,這次你可千萬不能再出差錯啊!”


    比無情劍還要陰毒的花香妹,古井不波地說:“我想該見分曉了。”


    聽說快能見分曉,所有的人無不心神一震。隻有蜂美人身後的江中鶴,不僅身軀顫抖不止,臉上還浮現出異樣的表情。


    適巧同時,先從眼洞氣孔中傳來花麗雲的抖顫呻吟,和武鳳樓的粗重氣喘,隨之而來是那張八寶臥榻的晃蕩和震動聲。


    聽得江中鶴臉色巨變。


    聽得蜂美人如釋重負,籲出一口濁氣。


    聽得冷酷心嘴噙陰笑,雙眼泛煞。


    更聽得楊彎腰幾乎喜得笑出聲。


    江中鶴舐了一下發幹的嘴唇,說:“香姑姑,咱們的約定還算數不?”


    蜂美人略微遲疑。


    江中鶴咬了一下嘴唇,道:“隻要香姑姑您仍然肯按約定辦。”


    蜂美人道:“怎麽說?” 江中鶴像似狠下心來,咬牙說:“隨你香姑姑獅子張嘴要價碼?”


    蜂美人兩眼一閃:“真的。”


    江中鶴毅然點點頭。


    蜂美人追問:“你作得了主?”


    江中鶴又點點頭。


    蜂美人的眼睛更亮了,衝口一句:“我隻要那幅三色百壽圖。”


    在場的人都知道,蜂美人所說的三色百壽寶圖,就是早在永樂年間,七寶太監鄭和下西洋時帶迴的,那幅用紅、藍、黑三色寶石串成的百壽圖,也是郭虹裳剛從扈老駙馬府中偷出來的。


    冷、楊二人剛想詢問,江中鶴早答應下來。


    蜂美人說:“還是丫頭你痛快,姑姑決定把姓武的活著交給你。”


    一聽江中鶴是易釵而弁的女中英雄,無情劍冷笑道:“江湖人常說,光棍老了自黴。可歎我冷酷心年未半百,也早目盲發黴了。請問姑娘仙鄉何處,貴姓芳名?藝宗何門何派,因何到此?”


    江中鶴傲然冷冷一笑,道:“臨時湊合在一起,轉眼各自奔東西,司徒夫人何必垂問我的姓名和出身?再說,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你。”


    冷酷心貴為峨嵋掌教夫人,既出身於江湖名門,本人,也藝臻絕頂,自從出道江湖,還沒讓人這麽無情地頂撞和輕視過。


    開始,玉麵陡寒,雙目泛煞,但她畢竟不愧被人稱為蛇蠍美人,旋即臉色如常,眼波平靜地笑說:“姑娘不說,賤妾不問就是。”


    楊彎腰的腦子當然比冷酷心轉得慢,兇眼一瞪說:“誰要想活著帶走老娘的殺子傷夫仇人武鳳樓,她自己的小命得留下。”


    蜂美人一句“你也配”沒說出口,無情劍早一把抓緊大表嫂楊彎腰的衣袖,將她扯出了複壁。


    楊彎腰也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剛才因為報仇心切犯了一迴混,如今自能看出無情劍是想搶先下手,也伸手掏出三支白虎釘。


    蜂美人和江中鶴二人看出不妙時,蛇蠍美人冷酷心的一筒五毒白眉針,楊彎腰的三支白虎絕命釘,早隔著窗戶,用極為陰狠的手法,射向屋內那張臥榻。


    氣得蜂美人尖叫一聲:“你們兩個臭女人,膽敢壞了我的大事。”


    江中鶴早一抬右足,破門闖入,晃燃手中火折子,撲進內室。


    相繼竄入的蜂美人、冷酷心和楊彎腰三人,就著火光一看,那張臥榻上,除去插有五根白眉針、三支白虎釘,其他一無所有。


    江中鶴順手點燃了燭火,並乘機偷偷抹去臉上嚇出來的汗水。


    楊彎腰跺腳咒罵了一聲;“難道武鳳樓這個該死的會土遁?”


    蜂美人怒喝一聲:“楊彎腰,虧你還在道上叫了幾十年的字號,竟會放出這種無滋無味的狗屁來。武鳳樓真要能對花麗雲那種神仙也會迷死的裸體不動心,我花香妹甘願領頭認敗服輸。”


    話音仍在靜室之中迴蕩。


    武鳳樓突從門外抱著赤身裸體的花麗雲,昂頭闊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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