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翠微山隅,蕭蕭破寺,瑟瑟荒亭。


    一個黑衣嫵媚女子,年約三旬上下,瓜子臉寵,膚肌如雪,兩條細娥眉,一雙桃花眼,牙排似玉,櫻唇鮮紅。


    尤其那道小巧挺鼻,更為誘人遐思。加上一身黑綢勁服,緊裹著她那豐滿的嬌軀,高低凹凸,曲線玲瓏,充滿了對男性的吸引魅力,煞是迷人。


    隻見她屏聲靜息,悄悄地潛藏在荒亭後麵,嘴角噙著陰冷的詭笑,閃爍著水汪汪的一對桃花眼,緊緊地盯視著右側的破敗寺院。


    這座位於翠微山隅的舊寺,始建於皇明弘治年間,原名翠微寺,現改稱善應寺。寺門向東,院僅兩進,前殿供釋迦牟尼佛,後殿為娘娘殿,住持係一老年尼僧。


    此廟雖小,奇花名樹極多,不僅有元代栽植的兩棵白皮龍爪鬆,還有紫荊、紫薇、百日紅、金絲木爪等珍貴花木。 工夫不大,走來一個十六七歲的翠衣少女。隻見她生得黛眉鳳目,挺鼻櫻唇,身軀苗條,貌比花嬌。遠遠的看來,雖不太真切,但敢肯定她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絕美少女。 翠衣少女半垂著螓首,微蹙著黛眉,似有滿腹心事和一腔隱憂,提著一小串紙包,剛想快步跨上善應寺前的台階,突然,人影一晃,一個頭梳雙丫髻,上綴一圈晶瑩珠花的絕美、豔麗、纖細、嬌俏的小女孩,從廟內閃了出來。


    她一眼瞧見下麵的翠衣少女,兩隻纖手連連揮搖,一麵示意對方不要上來,一麵飛身而下,撲到翠衣少女的身側,先伸手接過那一小串紙包,然後挽著翠衣少女的玉臂,向左側的荒亭走來。


    黑衣嫵媚女子眼珠一轉,輕巧地鑽入身後的一片荒草叢中。


    直到二女跨進了荒亭,黑衣嫵媚女子才借著草叢的掩護,覷見頭梳雙丫的小女孩,最多不過十四五歲,身穿窄瘦的紫緞襖褲,嵌一周銀絲花邊,腳登紫絨繡花劍靴,上縷金色絲線,一張蛋圓形的粉靨,似乎吹彈可破,顰著兩道黛眉,紅著一雙鳳目,瑤鼻微微扇動,櫻唇緊緊抿著,看樣子好像剛剛哭泣過。


    隻聽頭梳雙丫的小子孩悲聲埋怨道:“姐姐又去抓藥了,義母的病,豈是藥石可以醫治的!依我看,別讓她老人家再喝這些苦水了!”


    翠衣少女剛想開口反駁,頭梳雙丫的小女孩早玉臂一抖,將手中的紙包拋向亭後的草叢之中。


    說來也真巧,那一串包紮很好的紙包,正好拋擲在黑衣嫵媚女子潛伏的那片草叢中,冷不防,不禁使她悚然一震。


    翠衣少女見自己煞費心力購來的藥草,讓頭梳雙丫的小女孩給拋擲了,氣得她粉麵一寒,嬌哼一聲:“胡鬧!”


    話隨人起,淩空一式“紫燕出巢”,徑向那片荒草叢中撲去。 光天化日,無處遁影,迫於無奈,潛伏在荒草叢中的黑衣嫵媚女子不得不一聲輕笑,雙手一分草叢,俏生生地站了起來。


    冷古丁地一下子,從自己眼皮底下鑽出一個大活人,不光讓她們驀然一驚,也使她們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損傷。特別是頭梳雙丫的小女孩,生就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頑烈秉性,倚仗身後又有極大的有力靠山,何況她本身也具有不容任何人輕視的高超功力。一聲冷哼,彈地而起,後發先至,使用“巨鶻摩雲”的身法,故意惡作劇地向黑衣嫵媚女子的當頂壓下。


    要是換上一個功力稍低,臨敵經驗不豐的之江湖人物,勢非被頭梳雙丫的小女孩給逼得移形換位不可。但今天,也是該著頭梳雙丫的小女孩倒黴,偏偏碰上一個不光功力高她一籌、臨敵經驗比她豐富,就連狡猾的壞心眼,也比她多得太多,豈不注定她要當場吃癟!幸得先她一步晃身而出的翠衣少女,一眼看出不妙,從右側閃電般地逼進,威脅住了黑衣女子,促使對方不得不向左橫移五尺,才讓小女孩獲得淩空下落的機會,形成了鼎足三分之勢。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說:“小小年紀,膽敢冒犯尊長,吳豔秋也太寵愛和縱容你們了!”


    頭梳雙丫的小女孩,聽對方出口直唿自己義母的名字,氣得俏臉泛紅,就想塌肩反手抽取自己的蕉葉劍。


    一旁的翠衣少女畢竟年長她兩三歲,先將螓首一搖,阻上地暫莫動武,緊接著前跨半步,沉聲問道:“你是誰?”  黑衣女子再次陰陰地冷笑說:“我是誰,自會有人告訴你們。快快給我喚出女幽靈吳豔秋,就說有人找她問活!” 以黑衣麗人吳豔秋的赫赫聲威和目前的身分地位,放眼江湖之上,武林之中,還真沒有哪個主兒敢對她如此托大和輕視。氣得小竹子——翠衣少女和小菊子——頭梳雙丫的小女孩齊聲嬌叱,各自抽出肩頭的蕉葉劍。


    眼睜睜話不投機,就是一場血雨腥風。


    驀地從善應寺刪傳來一聲:“住手!”


    竹、菊二人聽出是義母吳豔秋的聲音,不得不忍氣吞聲,側轉斜跨,閃向了兩邊。


    黑衣女子見已驚動了女幽靈吳豔秋,先是昂頭步入了荒寺,然後衝緩步走來的吳豔秋傲然道:“我要你先告訴她們我是誰,然後給我狠狠地斥責這兩個不尊師重道的丫頭片子!” 經此一來,竹、菊二女還真讓她給唬住了,隻好雙雙低垂螓首,準備接受義母的斥責。


    哪知黑衣麗人吳豔秋也冷然說道:“竹、菊兩兒,是劍臣親自收養的義女。沒有他的親口吩咐,不光我不好擅專,她們也絕不肯尊稱你這大名鼎鼎的野百合為長輩。”


    別看竹、菊二人年紀不大,畢竟出自於北荒一毒葉夢枕和九幽黑艇陰海棠的門下,既對橫行宇內多年的黑道四瘟神能熟知其詳,自對四瘟神之中的黑心姥姥赫連秀的嫡親娘家侄女、江湖人稱野百合的蕩女淫娃赫連英,也早有耳聞。心想:怪不得這個嫵媚女人在她們麵前,膽敢這麽驕狂自大,原來就連自己的義母,也得尊稱她為師姐。


    要說野百合赫連英的臉皮也真夠厚,明明看出女幽靈吳豔秋對她並不親熱和尊重,甚至還有些冷冰冰的,但她還是昂然舉步,率先向善應寺內走去。


    女幽靈畢竟對師父赫連秀還存有香火之情,隻好默聲不響地隨在她的身後迴轉寺內。


    女幽靈娘兒仨原來借住在娘娘殿後的三問東廂之內,室內除去兩榻一桌四椅外,幾乎別無旁物。


    野百合“哦”了一聲嘲道:“想不到從前養尊處優、一擲千金無吝色的女幽靈,如今竟能置身於如此陋室之中,直乃咄咄怪事!”


    女幽靈寒聲問:“師姐,不遠千裏而來,究竟為了何事?尚請明白示知!”


    淫蕩驕狂的野百合,霍地把手伸向吳豔秋身前說道:“拿來!”


    女幽靈吳豔秋明知對方是來索討師父、師娘死後遺留的那筒百腳金蜈燕尾針,故意假裝糊塗道:“拿來什麽?”


    野百合怒聲道:“吳豔秋,你裝什麽糊塗?還不快快拿了出來!”


    女幽靈索性一裝到底說:“你我多年不見,我知你想要什麽?”


    野百合赫連英格格一笑說:“看樣子,你吳豔秋是裝瘋賣傻到底了,那好,我明白地告訴你,我要的就是那筒百腳金蜈燕尾針。” 對方既然一口說出,女幽靈自不肯再裝糊塗了,索性也格格一笑說:“師姐,你是天字第一號的聰明人。既知百腳金蜈燕尾針落在小妹的手中,你想我會輕易地給你嗎?我吳豔秋還傻不到那步田地。”


    野百合勃然大怒:“虧你還知道尊稱我一聲師姐!須知,師門遺物,理慶由首徒繼承,還不快快取了出來!”


    吳豔秋笑容一斂,芳顏一肅道:“終師父、師母一生,就收下我一個徒弟。我之尊稱你為師姐,是因為你是師母的娘家侄女。你不過是跟自己的姑父、姑母學藝,不能算是師門的嫡傳弟子,自不應繼承這遺物。退一千步說,就讓你是師父、師母的嫡傳弟子,我也絕不會把它取出交給你。” 野百合追問了一句:“為什麽?”


    吳豔秋玉麵一肅,一字一頓地說:“交給你,隻有多造殺孽!”


    野百合先是上下打量了吳豔秋一眼,然後才臉色一獰,恨聲罵道:“好賤婢!四位老人家(指黑道四瘟神)全部死傷在鑽天鷂子江劍臣之手,你枉為人徒,不僅絕口不提報仇二字,反倒投入江三小兒的懷抱,有何麵目繼承師門的遺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隨著咒罵之聲,赫連英左手霍地掏山一柄二屍八寸長的三尖兩刃刀,右手甩出一條蛇骨軟鞭。


    早在一旁氣得纖足亂頓的小菊子,一眼瞧出野百合的三尖兩刃刀身上,閃現出一汪藍芒,情知是淬過劇毒的兵刃;又知義母吳豔秋自從在青龍橋邊府離開義父江劍臣之後,終日緊鎖雙眉,形消食減,以致奄奄成疾。哪放心讓她和陰狠歹毒的野百合動手?倉的一聲長嘯;焦葉劍一彈出鞘,出手就是淩空斷腸十三劍中的一招切斷巫山。截向野百合赫連英的右臂。


    野百合一麵橫身左移,一麵脫口罵道:“好個心黑手狠的賤丫頭,老娘絕對輕饒不了你!”


    小菊子一劍走空之下,情知對力的功力,高出出自己不少,玉齒一錯,刷刷刷,一連揮出怒斷絞索、斷纜崩舟、斷頭削足三招,-層層劍芒,疾如迅風,快似閃電,罩向野百合赫連英的周身上下。


    野百合赫連英做夢也想不到小菊子繼之而來的三劍,能具有這麽大的威力!一時托大之下,竟被逼迫得一連後退三大步。 鬼怪靈精、見空就鑽的小菊子,一發現有可乘之機,左袖一抖,七粒珍珠淚脫手而出,誠心想要野百合的好看。 有道是:生薑還是老的辣。小菊子還是過分地低估了對力。


    野百合柳腰輕折,先閃避開小菊子打來的七粒珍珠淚,右手的蛇骨鞭一招靈蛇卷尾,掃向小菊子的纖足,左臂一探,一招惡蟒吐芯,閃電般地紮向小菊子的關元穴。


    一旁同仇敵愾的小竹子,嚇得心頭一震,抽劍已來不及,隻好彈地擰身撲出,出手一指厲指斷脈,硬截野百合腦後的玉枕穴。


    盡管野百合功力不弱,招式詭異,擋不住竹、菊二女為了替義母擋橫,出手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逼得她撤招後退。


    硬的不行,自然得來軟的了。


    隻聽野百合柔聲問道:“豔秋妹,你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怎麽看?”


    冷古丁的一句話,觸動得黑衣麗人嬌軀一顫。這是埋在吳豔秋內心深處的一樁大心事。因為她自幼父母雙亡,由兩兄一嫂撫養她長大成人。二哥吳仁謂年過不惑,至今未婚;長嫂瞎眼毒婆史大翠,當年為救大哥吳仁焉,拚死突圍,不僅受傷慘重,容顏被毀,醜如鳩盤,以致自今仍未生有子嗣。現給野百合一提,觸動她的一根神經,情不自禁地歎口無聲氣。 野百合見目的初達,有意吊起她的胃口說:“知道令兄為什麽至今未娶嗎?”


    女幽靈狠著心腸主動離開江劍臣之後,雖不致腦海中一片空白,但靈慧機智自比往日差多了。隨著野百合的問話,竟答出一句:“不知道!”


    野百合故意矜持地一笑說:“這就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吳二哥始終暗戀著我,所以自今未娶,信不信由你。” 吳豔秋聽到此處,芳顏巨變。她雖擔心娘家斷絕香煙,也絕對不肯讓二哥娶麵前這個陰險毒辣、人盡可夫的野百合為妻,所以聽過後,不光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還脫口說出:“這不是真的!”


    哪知她的話未落音,廂房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這是真的!” 聲音一入耳,女幽靈就聽出是二哥的聲音,不禁心頭一驚。 等到從不為人吳仁謂推門入室後,吳豔秋的芳心除去發涼之外,而且怦怦亂跳了起來。因為她從孩提時候至今,在她心目之中的二哥,—始終是深沉冷靜,處變不驚,衣履整潔,一塵不染。可今天出現在她麵前的吳仁謂,發亂如蓬,滿眼紅絲,一身汙垢,衣履破爛,乍然一看,幾乎認不出他就是自己的二哥。


    吳氏兩兄弟素行再差,畢竟是吳豔秋的嫡親胞哥,一母同胞之情不禁油然而生,脫口問了一句:“大哥大嫂現在何處?”


    吳仁謂暫不迴答妹妹的問話,先伸手端過放在野百合麵前的一杯茶,一仰臉喝了下去,然後向身後的椅子上一坐,才冷冷地說:“陰曹地府!”


    宛如一聲睛天霹靂,震得吳豔秋嬌軀一顫,幾乎軟癱在地上。幸虧義女小菊子及時伸出兩隻纖手,才將她扶坐在椅子上。


    女幽靈吳豔秋玉臂一抬,揮退身後的小菊子,霍地起立,顫聲向吳仁渭追問道:“二哥,難道大哥大嫂真的雙雙殞命了?” 吳仁謂道:“大哥大嫂一向恩愛情篤;自然是一存俱存,一亡俱亡。”


    女幽靈吳豔秋前跨兩步,一下子撲到二哥吳仁謂的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胸衣恨聲說:“我問你,最近一段時間,你始終和大哥大嫂在一起,兄嫂身死之時,你在哪裏?”


    這時,野百合插口說話了。隻聽她“唉”了一聲說:“豔秋妹,你這可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沒看見二哥的狼狽情形嗎?想必對手厲害異常,他肯定是力不從心,”


    野百合的這句話,好像故意提醒吳豔秋注意似的。


    吳豔秋果然衝二哥厲聲問道:“是誰殺死的大哥和大嫂?”


    從不為人瞟了一眼野百合,然後咬牙切齒地吐出“江劍臣”三個字。


    別看女幽靈生性一貫剛強堅韌,這樣的嚴重打擊,她也照樣承受不住。驚怒攻心之下,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人也兩眼發黑,昏厥在小竹子的懷內。


    驚得小菊子體如篩糠,玉容失色,慌忙幫著小竹子將義母放在床上,一麵聲竭力嘶地哭喊著義母;給她推宮拿穴,一麵為義母的不幸遭遇暗暗垂淚。


    說實在的,對江劍臣、吳豔秋二人由荒誕不羈的姻緣,到吳豔秋暗地癡心苦戀江劍臣,甚至生死不渝,知之最諗者,唯小菊子一人。在遼東時,小菊子煞費心機地先認江劍臣為義父,後拜吳豔秋為義母,一心一意盼望二位老人家花好月圓,一雙兩好。後來希望落空,又挖空心思多方撮合,好不容易使江、吳二人成為精神上的夫妻,雖不能緣結合體,白頭廝守,也能夠投懷送抱,耳鬢廝磨,終於達到慰情聊勝於無的地步。如今偏偏陰差陽錯,釀成江劍臣慘殺了義母的一雙兄嫂。天公也太會惡作劇了。


    女幽靈恢複知覺後的第一句話是:“菊兒,留下你姐姐一個人照看我,你趕快奔錦衣衛,讓江劍臣一人前來見我!”


    聽罷義母的吩咐,小菊子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自己可以提前見到義父江劍臣,讓他有時間作好一切應變準備,及寬慰義母的種種言詞;憂的是,從那句冷冰冰的“讓江劍臣一人前來見我”中,體味出義母對義父將要化恩愛為冤仇。


    當時的情況快,筆者的禿筆慢,就在小菊子轉身剛要離去時,吳仁謂的眼珠一轉,說道:“孩子慢走!”雙手閃電般拉住了小菊子,並順手把小菊子重新推迴到吳豔秋的身側說:“不需派人前去,江劍臣馬上就會來此。”


    現在的吳豔秋雖然是悲憤交加,柔腸寸斷,從吳仁謂那篤定的話音中,不難猜出是自己的二哥將自己的落腳處通知了江劍臣。長長地歎出一口氣說:“你的這次心機白費了。江劍臣在沒有直接得到小妹的通知下,此情此景,他是不會前來惹我傷心的。還是讓小菊子去一趟吧。”


    也不曉得怎麽一迴事,現在的吳仁謂和片刻之前大不相同了,一掃剛才狼狽萎頓的形象,代之而來的是自負和詭異。隻聽他含著陰險的口音說:“小妹,二哥所以敢肯定江劍臣馬上到此,是愚兄仿著你的筆跡和你的口氣,並在特定的情況之下,留給江劍臣一封信。”說到這裏,詭異地一笑:“就讓他有八個膽,也絕不敢不馬上來這裏。”


    吳豔秋還是有些不相信地說:“二哥,你也太不了解劍臣的為人了。據說有一次,當今萬歲崇禎一連問了他三句話,他都敢愣是一聲不吭,最後還是萬歲爺自己找了個台階下的台。他可是響當當的鐵膽鋼骨的真正男子漢。”


    吳仁謂奸險地一笑說:“小妹說得雖對,但也要看那封信的內容怎麽寫!”


    吳豔秋心中一動,馬—亡追問:“二哥在信中是如何措詞的?”


    吳仁謂有心吊足妹妹的胃口說:“依我看,你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聽吳仁謂這麽一說,吳豔秋越發想知道書信的內容了,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二哥既然仿照我的筆跡寫的,你非把內容告訴我不可。”


    吳仁謂剛剛吐出“我說”二字,突有一個極為渾厚的聲音說;“不勞費事了,原信就在這裏!”


    耳目俱佳的竹、菊二女,一下子聽出,來人是義父江劍臣的生死至交、江湖上聲威遠震的六陽毒煞戰天雷時,脫口齊唿:“戰伯父到了!”


    竹、菊二人每人攬著吳豔秋的一條手臂,一齊從廂房內走了出來。 出來之後,才發現來此的,並不止戰天雷一人,同來的還有秦嶺一豹許嘯虹。 吳豔秋雖痛恨江劍臣慘殺了自己的一雙兄嫂,對江劍臣畢竟餘情未斷。再加上前來尋找自己的二位老人,又都是威名久震的老一輩人物。剛想舉手肅客入內,突有一片刺空銳嘯之聲從房內一閃而出。頭一個是六陽毒煞戰天雷的臉色登時轉厲,須眉戟張,怒吼了一聲:“鼠輩該死!”


    高大魁偉的軀體一彈而起,直向廂房中撲去。


    於此同時,秦嶺一豹許嘯虹也“撲咚”一聲,跌翻在地麵之上。


    巨變突起,驚得女幽靈母女三人無不花容失色。除留竹、菊二女查看照應許嘯虹之外,吳豔秋強提精神,晃身躥進了廂房。 可惜,一步來遲,廂房內隻留下六陽毒煞戰天雷橫躺地上,從不為人吳仁謂和野百合赫連英二人已經不見了。


    吳素秋探頭一看六陽毒煞戰天雷,心頭頓時一驚,當下連橫躺在地上的戰天雷也不暇及驗看,又轉身縱了出來,顫抖著聲音向小菊子問道:“那筒百腳金蜈燕尾針現在何處?” 小菊子想也不想地答道:“由於此地是暫時落腳之處,孩兒為防有失,時刻都隨身帶著。”


    吳豔秋一聽,臉色頓成蒼白、嬌軀也一個勁兒地顫抖不已。 小菊子夠多聰敏,反手一摸腰間的豹皮囊,也頓時嚇得“唉呀”一聲。


    秦嶺一豹許嘯虹在小竹子的扶持下,勉強坐正了身軀,聲音極為微弱地說:“憑我和戰老大的江湖經驗,遭受暗算之下,就知道中的是黑道四瘟神當年使用的百腳金蜈燕尾針。百腳金蜈號稱天下第一毒,並且絕對沒有解藥。人生六十,不算天壽,何況我和老戰都已年近古稀,死則死耳,隻害苦了你和江三弟。” 許嘯虹斷斷續續地說到這裏,氣息逐漸微弱,最後終於撲地而卒。


    女幽靈吳豔秋是黑道四瘟神之首賈善仁的及門弟子,對其師的百腳金蜈燕尾針的劇烈毒性,自然深知其詳。因為她知道師父賈善仁中年時深入雲貴苗疆,費時十年之久,才找到一隻腳金蜈毒蟲,一共淬製了一十二根百腳金蜈燕尾針。以賈善仁之生性毒辣,終其一生,除去在峨嵋山決戰時,一次向鑽天鷂子江劍臣打出七支百腳金蜈燕尾針之外,二十年之間,一共使用了三次,每次隻發一針,並還一定從死者身上起迴。如今六陽毒煞戰天雷和秦嶺一豹許嘯虹,每人中了兩針,許嘯虹中針之後,立即運氣抵抗,尚且立刻死亡,休論怒發如雷、縱身撲擊的戰天雷自是性命不保了。


    直到將二位老人家的屍體放置在廂房內的床上,吳豔秋才從六陽毒煞戰天雷的衣袋中,取出吳仁謂偽造的那封信來。展開一看,不光筆跡和自己極為酷似;書信的內容也真讓吳豔秋觸目驚心。隻見上麵寫道:豔秋幼失父母,全賴兄嫂撫養。殺兄害嫂之仇,實屬不共戴天。為加速兇手來善應寺領死,特殺田鴻真一名示警。逾期一日,準屠皇親國戚一人。切記。 吳豔秋看到此處,隻氣得手腳冰涼。到現在才知道自己的二哥,所以執意和江劍臣為敵到底,其原因全係野百合這個淫娃蕩女在幕後操縱,企圖為黑道四瘟神報仇雪恨。再加上北荒一毒葉夢枕的推波助瀾;冤仇越結越大。


    現在弄得越發不可收拾。真應了秦嶺一豹臨終前的那句話,“最終受害最烈者,還是自己和江劍臣二人。”一念及此,芳心頓如刀割。 小竹子毅然說道:“大禍既已釀成,更應該請義父和大哥哥來此,共同商討處理辦法。最好不叫李鳴哥哥知曉——因他一貫視戰大伯如父,乍聞兇耗之下,保不住會激出大變來。”


    小菊子卻立即反駁說:“我的看法,恰巧和姐姐相反。


    我認為暫時不讓知道的人,不應該是李鳴師哥,應該是咱們的義父和大哥哥。望義母還是準許孩兒秘密前去通知李鳴師哥一人來此。”


    心亂如麻的吳豔秋一看夕陽已經銜山,夜幕即將來臨,一咬銀牙,最終還是采納了小菊子的意見,揮手讓她速速前去。


    哪料到,剛剛掌燈不久,兩條鬼魅似的人影連閃,心黑手狠的吳仁謂和淫娃蕩女野百合重新出現在廂房中。


    吳豔秋剛剛咬牙吐出一個“你”字,野百合早纖手一擺阻止道; “師妹,你先聽我說!姐姐知道你確實癡愛著江劍臣,你們從前也確實有過荒誕的婚約。套一句話說,隻可惜‘恨不棍逢未嫁時’。你再是小姑獨處,但人家早就使君有婦,更何況他的妻子是有當代第一女魔之稱的侯國英。連擁有生死牌尚天台和華山掌門師太兩座大靠山的女屠戶,都爭不到江劍臣這個天下第一奇男子,你又有什麽力量競爭呢?常言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幹脆砸爛它。” 說到此,見吳豔秋癡然呆坐,默默無言。野百合再次鼓弄如簧之舌說:“何況交誼有深淺,恩情有厚薄。死於江劍臣刀下的,不僅有你的師父和師娘,還有你的胞兄和親嫂。不如今天晚上誘江劍臣前來,故意讓他看見戰老毒和許大頭的兩具屍體,乘他心神一震之機,再次使用百腳金蜈燕尾針,一來師門及兄嫂之仇得報。二來也讓女魔王侯國英同樣沒有男爺們,豈不一舉兩得。” 有道是知妹莫若兄。對吳豔秋的執拗任性、吳仁謂可是素所深知。開始還真怕野百合把話說砸了,所以一直提防吳豔秋向野百合突下煞手。後來始終沒見吳豔秋發火,認為妹妹的心讓野百合說動了,不禁心中暗暗地一喜。


    不料吳豔秋突然插口道:“光憑你們兩個人,就想張嘴來啃江劍臣這塊硬骨頭,也不怕硌碎你們二人的全部牙齒?”


    吳豔秋投石問路的話未落音,驀地一聲陰笑,在燈影搖紅之下,鬼魅似地出現一位身穿儒衫、肩背紫金降魔杵的中年文士。


    女幽靈急閃鳳目著時,來人竟然是一貫和武鳳樓為敵的一杵震八荒朱佩。


    極富江湖經驗的女幽靈當然清楚,一杵震八荒朱佩,是關外長白一尊朱彤陽的得力助手,位居長白派的都總管,統攬內外一切大權,是高居第三把金交椅的顯赫人物。他的突然出現絕不會是偶然,身後必有更厲害的人物。心頭一驚之下,知道錯誤地采納了小菊子的辦法,單獨喚缺德十八手李鳴一人來此,一個聚九州十三省之鐵鑄成的大錯,眼下算是鐵定了。


    果真不出吳豔秋之所料,隻聽一杵震八荒朱佩陰然說:“常言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實言相告吳姑娘,在下和令兄吳二俠,都是忠心於九千歲的人。千歲爺在江劍臣、武鳳樓和李鳴三人之中,急於鏟除掉的,不是江劍臣和武鳳樓,而是神出鬼沒、詭計多端、最讓千歲爺難於對付的缺德十八手。千歲爺絞盡腦汁辦不到的事情,今天晚上讓你和小菊子替他辦到了。事情過後,千歲爺必有重賞。”


    吳豔秋忽然站起道:“姓朱的,憑你還真不配在姑奶奶麵前說三道四。依我看,你還是趁早離開我遠一點。不然的話,惹火了姑奶奶,明年今天準是你朱佩的周年忌日!” 一杵震八荒咧嘴一笑說:“這話還真叫吳姑娘說對了。


    我朱佩要是一隻瘸腿雁,還真不配在吳姑娘麵前說三道四……”


    吳豔秋心中一火,哪耐煩繼續再聽!脫口一句:“不管你背後的靠山有多硬,姑奶奶今天也得先廢了你。快亮出你的紫金降魔杵!”


    哪知,就在女幽靈公開向一杵震八荒叫陣,要朱佩亮出兵刃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蒼勁聲音說:“吳姑娘,幹嗎發這麽大的脾氣呀?” 隨著話音,長白山的第二號人物、當代武林威名遠震的暗器名家——珍珠滾玉盤朱彤弓相繼出現了。


    對待年過花甲的珍珠滾玉盤,女幽靈雖不好過分冷嘲熱諷,也對他賣身投靠多爾袞的行為極端卑視,冷冷一笑道:“怪不得朱佩的腰杆子這麽硬,原來有朱二當家的給他撐腰。話我可得說在前頭,缺德十八手李鳴指使人殺死了我的冗嫂,是我吳豔秋的冤家對頭。在我沒有討還血債以前,準要敢動他一指頭,我將傾出全力對付他。”


    老奸巨滑的朱彤弓剛剛說出一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野百合忍不住插口道:“向李鳴結筆血債的人,應該是吳二哥。”從不為人吳仁謂乘機和聲勸道:“小妹,江劍臣殺了咱們的大哥和大嫂,咱們也結果了對方的陸地許大頭和六陽毒煞,血海深仇已結,永世難以化解。你理應協助愚兄乘機屠了李鳴,也好向九千歲駕前邀功領賞。”


    剛才聽了一杵震八荒和珍珠滾玉盤二人的話,女幽靈尚能忍耐得下,因為朱佩和朱彤弓雖然也是漢人,但畢竟家住遼東長白山,忠心報效多爾袞,仍可原諒。想不到自己的二哥也這麽死心塌地投靠滿人多爾袞,並不惜冒殺身大禍去和江劍臣為敵。可能這一切的一切,都和野百合這浪女人有關,二哥準是讓這個狐媚冶豔女人給迷昏了頭。


    想到這裏,殺心陡起,決心在李鳴沒到之前,先一舉屠去野百合,逼二哥立即遠走高飛,好逃避江劍臣的追殺,也為娘家留二線香火。


    哪知吳豔秋的想法尚未付諸行動,淫蕩賊滑的野百合早水蛇腰一扭,先她一步閃出了廂房,並且蕩人心魄地向吳仁謂一聲浪笑,說:“請二哥隨小妹到廟外去查看一下,提防缺德大王鬧鬼!” 女幽靈剛想追蹤躡跡而去,別有用心的一杵震八荒朱佩早一橫身軀,擋住了吳豔秋的去路。


    珍珠滾玉撾朱彤弓笑嘻嘻地說:“吳姑娘是聰明人,務請暫息雷霆之怒。請你看一看當前的局麵,不光東宮田娘娘的嫡親姑母田鴻真被殺死在花神廟,六陽毒煞戰天雷和秦嶺一豹許嘯虹也停屍在東廂房中。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別說江劍臣根本對你就是虛情假意,就讓他再感激你義父當年救他之恩,和你現在對他的柔情蜜意,也不敢在天威赫赫之下,饒了你們兄妹二人。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吳姑娘還是和我們合作,先一舉屠了缺德十八手,托庇在九千歲多爾袞的麾下,既可邀功領賞,又能逃脫先天無極派的捕殺。再說大明國祚已盡,盜賊蜂起;大清國兵精將勇,糧草充足,投入九千歲麾下,必成從龍之臣,開國元勳。這就是令兄和赫姑娘高過你的地方,還望你三思。” 話未落音,陡從娘娘殿上傳來一陣朗朗的大笑聲,說:“朱彤弓,虧你一貫承認自己是個漢人,竟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等無父無君之言,恐怕你的大哥長白一尊朱彤陽頭一個就饒不了你。” 一聽娘娘殿上的發話人,真的竟是李鳴,驚得吳豔秋身心皆顫,脫口一聲:“李鳴小兒大膽!”接著人隨聲起,騰身向娘娘殿頂飛去,決心掩護缺德十八手李鳴先一步離開險地。


    想不到,她的這一番苦心白費了。


    原來,不等吳豔秋的身形飛登,缺德十八手早就湧身下跳了。


    小菊子低唿一聲:“義母!”靈蛇似地貼近到女幽靈的身側。 吳豔秋這才看清,隨同李鳴一同縱落下去的,還有先天無極派的現代掌門人武鳳樓和他的大徒弟曹玉,她那懸起的芳心才落了下來。


    小菊子兩隻秀麗的大眼睛,汪滿著瑩晶的淚水說:“這是一場抄家滅門的大禍,你老人家可讓二舅父和野百合那個臭女人害苦了。” 女幽靈先是愕然一怔,然後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抄家滅門的大禍,沒有這麽嚴重吧?”


    小菊子畢竟年紀幼小,經不起大的風浪,當下帶著哭音說:“你老人家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他們這群披著人皮的江湖敗類,不僅意狠心毒地慘殺了皇親國戚田鴻真,並且殘酷無比地奸汙了她的屍體,這種上幹天咎的奇禍,別說你老人家和二舅父難以逃脫,恐怕義父他老人家和大哥哥以及李鳴師哥都將被牽連在內。”


    聽罷義女小菊子的詳細訴說,吳豔秋不光驚得臉泛灰白,就連當頂之上也冒出了絲絲涼氣。她知道這真是一場全家抄斬、株連九族的滔天奇禍,自己不光害苦了江劍臣,也將永遠失去了江劍臣。


    小菊子接著說:“幸得李鳴師哥深明大義,顧全大局,聽完我的消息後,不光立即在北京九城布置了兵力,張網以待,並迅速調集人手趕來此地。請你老人家在短期之內,千萬不要和我義父會麵。” 女幽靈無限傷心地輕點螓首說:“李鳴胸懷寬廣,心細如發。但我和你義父的婚約,業已人盡皆知,我不能再連累他了。反正有鳳樓在此,遼東二朱已不足為懼。速向竹子發暗號,隨娘一齊撤走。”


    在女幽靈沒撤走前,娘娘殿的院落內,李鳴和朱佩早形成了三比二之勢。


    弄巧成拙的一杵震八荒,賊心不死地一晃身軀,首先撲向了缺德十八手。因為在他朱佩的想象中,李鳴至今還是二五眼,憑自己的這身功力,在驟不及防的情況下,隻要能僥幸結果了李鳴,加上文有二當家的在場頂著,雖然不能奈何了武鳳樓,抽冷子全身而退,逃出關外總可以辦得到。從今以後,自己就是九千歲駕前第一大紅人,再不要在長白派中仰別人的鼻息了。


    主意打定,趁李鳴立足未穩,幹脆連接招二字都沒說,就餓馬撲槽、巧摘仙桃、金豹舒爪一連三招,迅疾兇猛地攻向李鳴。


    可惜這次他的招子不亮了。他哪知現在的缺德十八手,已非往日的吳下阿蒙,輕而易舉地連變三次身法,避開他的三招急襲。 仍未醒悟的朱佩,急將功力再提,力貫右手食中二指,又淩厲無比地攻出仙人指路、指點山河、二龍搶珠,先點肩井,再戳前胸,最後挖向缺得十八手李鳴的雙眼。


    誠心想活捉一杵震八荒朱佩的缺德十八手,一下子將本門移形換位輕功提到極限,宛如行雲流水,狀極輕鬆地閃避開朱佩的淩厲三指。


    直到這時,朱佩才知道事情要糟。無奈已勢成騎虎,欲下不得。隻好一錯鋼牙,身形向下一塌,浪子踢球、柏樹盤根、穿襠撩陰,又是致命的踢、掃、撩三腳,比前兩次的攻擊更為兇狠惡毒。


    最會吃一看二眼觀三的缺德十八手,品味著火候到了,早趁朱佩一連三指落空,身形下塌之機,暗把袖中偷藏的一支喪門釘扣在了掌中,猜出朱佩在一踢、一掃走空之後,準會用上穿襠撩陰腳,故意裝作閃避不及,驚慌失措地伸手去掩護要害部位。


    喜得一杵震八荒心花怒放,暗想:憑我朱佩腳上的功力,你小子想伸手硬護,我準會連你的右手加前陰一齊踢碎。


    想到此,勁力再聚,狠命地一腳撩出。 做夢也想不到,他使得力氣越大,那支喪門針紮入得越深,疼得“唉喲”一聲,跌坐在地麵上。


    最會痛打落水狗的缺德十八手乘機雙手一分,一對日月五行輪早就握在了手內,身形一欺,分別壓在朱佩的兩邊肩胛之上,冷然說:“有道是,陽虎貌似孔子,千萬不能以貌取人。你小子的爹娘白給你生了一副好人品,肚子裏卻裝的是豬狗雜碎。” 說完,雙輪陡地下落,硬生生地砸斷了朱佩的雙肩琵琶骨,徹底廢除了朱佩的一杵震八荒綽號。


    也許朱佩是命該如此,他要不是一肚子鼠肚雞腸,要是自己搶先去對付武鳳樓,憑武鳳樓早期對他的觀感說什麽也不忍心廢了他。


    要是光看朱佩的長相,任何人都瞧不出他內心的陰狠毒辣,隻見他光頭未戴頭巾,墨發束於當頂,麵白如玉,眉清目秀,掩口短須如墨,身材修長合度,既像飽學的儒生,又像遊俠的武士。 李鳴知珍珠滾玉盤朱彤弓,準會念朱佩隨侍他們兄弟多年,絕不肯棄之而去。點了朱佩的軟麻穴之後,凜然道:“朱二當家的,聖人雲,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一杵震八荒和賢昆仲早已同床異夢、死心塌地投靠了多爾袞,今後準會出賣你們長白一派。閣下如念令兄長白一尊的成名不易,理應秘密迴轉遼東,勸令兄速率所有的親友入關,謹防多爾袞鏟除異己。如果也想仿效朱佩,繼續替多爾袞張目,恐非長白山一派之福。”


    朱彤弓臉色一變說:“李鳴,這話說得有些太過分了。


    長白派今後的一切進退,自會由我和家兄籌劃,還用不著你李鳴代為操心。擺在你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條是讓我帶走朱佩,有帳以後再算;一條是讓武掌門站出來,和老朽一決高低。


    李鳴輕聲一笑說:“我大哥義薄雲天,兩次單刀下遼東,皆蒙受過令兄的照拂,在事情還沒有徹底決裂前,決不會向賢昆仲出手。”


    朱彤弓麵有得色地說:“貴掌門既不願出手,你隻好讓我帶走朱佩了。”


    朱彤弓想俯身挾起朱佩,李鳴馬上阻止說:“且慢!我李鳴不才,日前也是錦衣衛的指揮使。假如讓你這麽甩手一走,豈不白吃皇家的俸祿了?”


    朱彤弓老臉一寒說:“你想要怎樣?”


    李鳴雙手一分日月五行輪說; “在於想鬥膽領教朱二當家的幾招!” 朱彤弓臉泛深紫,怒聲說:“香爐峰辱我之仇,老朽自今仍耿耿於懷。若不是有武掌門在場,我早就向你伸手了。想不到你反倒膽敢先找上我,朱二準接著你的就是了。” 武鳳樓可真有些舉棋不定了。因為隻有他清楚,朱彤陽和朱彤弓與朱佩不同,他們絕不會死心塌地追隨多爾袞,因全家身居遼東,不得不委屈服從罷了。真怕讓李鳴逼急了,憤而走上極端。有心出頭解勸,又事關好殺皇親國戚大案,何況還死了戰、許二位老人。這場是非,稍一不慎,準會身遭滅頂之災。


    李鳴明知大哥對朱氏兄弟餘情未斷,又知朱彤弓藝臻絕頂,誠心取巧占便宜,不等朱彤弓的話落音,左輪一揮,出手就是一招迅雷擊頂,迅疾淩厲地砸向他的當頂。


    早有思想準備的珍珠滾玉盤,做夢也想不到,身為堂堂錦衣衛指揮的李鳴,竟然一聲不響地出手,抽劍已來不及,隻好晃身後退。


    向來得理不讓人的缺德十八手,隨著左輪一揮之勢,斜身欺進,右手輪跟著一招迅雷夾擊,狠狠地砸向他的太陽穴。


    逼得朱彤弓不得不再次後退閃躲。


    缺德十八手李鳴,一點也不給對方以可乘之機,暴喝一聲:“打!”招出法輪三轉,電光閃石火地第三度攻出。


    這套鑽天鷂子江劍臣精心研創的五行絕命輪法,不知折辱過多少江湖上有名的人物。驚得朱彤弓臉色一變,百忙中隻好橫身外移。卻忽略了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小神童。  三招順手,巧計得售,缺德十八手立即趁熱打鐵地用上第四招托天換日,搗向朱彤弓的右側軟肋。


    身陷雙輪寒芒之內的朱彤弓,隻好擰身向外一縱,企圖借機拔出劍來。


    忽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此路不通,小心碰著我的冷焰斷魂刀!”


    朱彤弓一向都深知小神童曹玉的刁鑽陰狠,絕不在缺德十八手李鳴之下,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哪敢前去招惹!遭受前後夾擊,身形自然一滯。


    須知,高手過招,向來都是間不容發,有些一滯,就足矣夠矣。


    胸有成竹的缺德十八手,身形驟然貼了上來,雙輪一展,右輪壓肩,左輪指膝,正好是五招輪法中最厲害的“斬銬斷鐐”。


    以朱彤弓在武林中的聲望,敗到這步田地,叫他還有什麽話說!隻好將雙手向下一垂,任憑對方宰割。


    想不到缺德十八手卻收輪後退,深深一揖,和聲說道:“在下投機取巧,請朱二爺莫怪。”一麵道歉,還深深地打了一躬。


    朱彤弓老臉通紅還禮道:“老朽愚頑,聽信朱佩這廝的挑撥,一再向貴派尋釁。倘蒙大度寬容,我決心迴轉遼東,準奉家兄等人潛迴關內,以贖前非。”


    李鳴示意小神童將朱佩押入廂房內,然後深施一禮,道:“贖罪的話,請勿再提。小侄有一事相詢,不知朱二伯父能否相告?” 李鳴的這幾句話,要是放在兩年以前說,也許沒有多大的分量。如今可就不同了,因為目前他是堂堂正正的錦衣衛指揮使,像他這種身分,對朱彤弓不光口唿朱二伯父,並還自稱小侄,珍珠滾玉盤在五內激動之下,脫口一句:“既承李賢侄錯愛,老朽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鳴再次雙手一拱道:“小侄想知道葉夢枕窯安何處,吳仁謂穴居哪方,請老人家詳為告知!”


    朱彤弓剛想開口說話,突然臉色慘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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