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三個峨嵋派的門下進入了那片很大的樹林,武鳳樓不得不遵循武林名言“入林莫追”而收步停身,此時,他的查看究竟的念頭更為強烈了。


    足足有半個時辰,聽不見林中有一點兒動靜,武鳳樓這才悄悄地欺進了樹林。為防峨嵋派的徒眾有暗樁潛伏,他雙掌交錯,左掌護胸,右掌防敵,朝樹林中膛去。


    進林不遠,他突然發現前麵有一抹紅牆圍繞著一座不小的祠堂,祠堂後麵矗立著一座極為高大的墓塚,石柏環繞,翠綠蔽天,狀極森嚴。


    武鳳樓心中一動,頓時塌下身形,從衣袋中取出兩枚青錢,以先天無極派的獨特手法“青蚨探路”打了出去。


    先天無極派的這種探路手法極為巧妙,兩枚青錢打出並不分開,在飛行中還可以輕觸,活脫脫象兩隻飛峨並翅而飛,落地時,聲音也不太大。自己人一看便知,而粗心的江湖人定會被它引動。用它探路,極為可靠。


    兩枚青錢落下去好久,還是不見有任何動靜,武鳳樓仍不敢大意,施展出“蛇遊草叢”的輕功,貼地麵向前遊去。貼到祠堂左側,才看出祠堂門前分立著石人、石獸,絕不象是普通人家的祠堂。武鳳樓就地一個翻滾,靠到了一塊大石碑跟前,借著淡淡的月光,看清了上麵刻著的一行大字:宋太師歐陽文忠公祠墓碑。


    武鳳樓幼讀詩書,十二歲時就參加了杭州府錢塘縣的童子試,高中案首。他自然一望而知這座祠墓是北宋年間的大文學家、史學家歐陽修,字文叔,號醉翁的墓葬所在,心中不由得肅然起敬,剛想對著墓碑恭敬地跪拜行禮,突然,一個年近六旬的長臉道人和一個二十四、五歲的華服青年,一同從祠堂之內緩緩走出。


    武鳳樓心中一動,連忙閃身避於石碑之後,屏住氣息,極目默察。


    隻聽那華服青年向長臉道長情急地說:“二師伯,求你老人家辦點事,真象是急風碰風慢郎中,急死侄兒我啦!如今三劍弟兄也奉命趕到,勢難再拖,你老人家就替孩兒去求求二太爺吧,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趕在江劍臣迴來之前,突然下手剪除武鳳樓、李鳴這兩個小子,否則會讓峨嵋再次蒙受恥辱。”


    看長臉道人的樣子,好象對那年青人有些巴結:“明兒,什麽事情二師伯都能答應你,就是這件事不行。你二太爺是不會答應這樣幹的,除非先天無極派的人事先找上門來,否則,你二太爺絕不會讓咱們暗中下手。因為在當代武林之中,碩果僅存的不就是神劍、鬼刀、生死牌嗎?他老人家得珍重自己的名聲呀!”


    聽到這裏,武鳳樓完全清楚了。那長臉道人就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二師兄黃葉道人趙誌丹(和先天無極派第一代創派人黃葉真人隻一字不同)那華服青年是峨嵋派現代掌教司徒平的大兒子司徒明,也就是拚命追求東方綺珠的那個人。


    也不知怎麽迴事,武鳳樓竟然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盯了司徒明兩眼,隻見他麵如白玉,目如朗星,兩道長眉斜斜地飛入天蒼,顯得不怒而威。鼻如玉柱,唇紅如丹,一嘴牙齒排如碎玉。他不光長身卓立,貌相瀟灑,還可以從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看出他內功已近爐火純青。


    武鳳樓更為心煩意亂了。


    司徒明兩道長眉一挑,好象要大發雷霆,卻突然又眼球一轉,臉色頓時和緩下來。他低聲說:“如此說來,連一向最疼我的二師伯也……”司徒明故意遲遲疑疑地說不下去了。


    武鳳樓馬上意識到,這個峨嵋派未來的當家主人,不光心機深沉,陰森可怕,而且詭詐奸險,表裏不一,他這樣的對手不太好對付。


    果然,黃葉道人趙誌丹臉上變色地說:“賢侄是本派未來的掌教,誌丹哪有不愛護之理!隻是你二太爺年老任性,容我緩圖可好?”


    司徒明還是不溫不躁地歎氣說:“如此拖延,準誤大事無疑。”他嘴中雖說得溫和,但從那兩隻閃射精芒的眸子中,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憤慨和不悅。


    趙誌丹身軀一振,猛然來了主意,賠著笑臉說:“隻要在東方綺珠身上作些文章,還愁武鳳樓不找上門來!”


    司徒明的臉上馬上綻開了詭秘的笑容,高興地說:“二師伯的好處,侄兒不會忘記。”


    這些情景乍一落入武鳳樓的眼中,他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以一個峨嵋派掌教的師兄之尊和一個峨嵋山少主之貴,竟會如此奸險詭詐,真大出武鳳樓的意料。他更不肯馬上離開此處了。


    就在這時,路上被武鳳樓發現並跟蹤來此的三個身背長劍的人,快步奔了進來。三人先齊嶄嶄地向峨嵋少主司徒明行過大禮,然後才去拜見自己的師父趙誌丹。看來司徒明已被峨嵋的門下弟子看成了第二號主人。武鳳樓不敢對他輕視了。


    隻聽三劍之首夏梧桐躬身施禮說:“二太尊口諭,傳少主和師父立即趕去接受諭令!”說完之後,馬上和二劍邱葉落、三劍董一深身形扭轉,率先走了。 狡猾如狐的司徒明又低低地向趙誌丹耳語了一陣,直到趙誌丹點頭首肯後,才詭異地一笑,點腳縱起,和二師伯趙誌丹一前一後地走了。 武鳳樓從夏梧桐的嘴中得知鬼刀司徒聖就存身在附近,對自己剛才的估計,更堅定了三分信心,因為峨嵋派再為狂傲,也不能過早地、毫無顧忌地讓大批徒眾欺進到登封縣境內。這處歐陽文忠公的祠墓有墓有祠還有寺院,不光墓塚高大,鬆柏環繞,四周還圍以紅牆,並和附近的寺院遙為唿應。司徒聖老兒眼睛不花,肯定會在這裏紮根,建立一處峨嵋分舵,作為侵吞先天無極派的基地。


    有了這些想法,武鳳樓決心在附近查查,特別要冒險一探離這最近的歐陽寺。為防被峨嵋派的徒眾發現,也怕對方設有明樁暗卡,武鳳樓不得不小心迂迴地向歐陽寺貼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什麽也沒有發現。


    遠看歐陽寺是很大的一座寺院,占地麵積極廣,圍牆高大,樹木參天,環境幽靜。從布局上看,有山門、前殿、東西配房、正殿、東西鼓樓、兩側廂房、後殿、禪房等許多建築。


    武鳳樓剛想從側麵越牆而入,腦際突然一閃,心中暗想:從一路上沒有發現明樁暗卡上來看,一來可能是鬼刀司徒聖改變了主意,離開了這個地方。二來也許是這歐陽寺中隱有高僧異人,迫使峨嵋派不得不稍微收斂。還有可能是鬼刀司徒聖自恃過甚,帶人不多,隻想在此暫盤,不打算挖土築窯。他決定公開亮相,叩門求宿,拚著正麵碰上對方,看看他鬼刀司徒聖又能如何! 主意打定,武鳳樓來到歐陽寺的山門之前,毅然舉起手來,重重地叩了三下。 功夫不大,山門一啟,一個年過半百身材瘦長的衰邁和尚,睜著一雙茫然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武鳳樓,意思是要武鳳樓先說明來意。


    武鳳樓一來內功精湛,眼力極佳;二來知鬼刀司徒聖等人潛在附近,所以不由得仔細看了這老和尚一眼。哪知,不仔細看則已,這一仔細觀看,隻把武鳳樓震驚得退後兩步,還幾乎叫出了聲來。


    原來給武鳳樓打開山門的老年和尚不是別人,竟然是武鳳樓的亡父浙江巡撫武伯衡老大人府下的文案師爺高惠仁。


    這高惠仁乃一介寒士,屢試不第,落魄窮途被武伯衡老大人延至幕中,幫力些文案事務。因為他素喜醫道,舉凡武大人的合府上下偶染疾病,都請他兼為醫治,賓主之間極為相得。當年奸閹魏忠賢為了武伯衡大人三次拒絕在江浙替他建造生祠懷恨在心,將胞兄魏忠英派往杭州出任江浙水陸提督,伺機向武大人施以辣手。事被江漢雙矮中的矬金剛竇力偵知,武鳳樓才秉奉師命星夜趕迴杭州救父。不料趕到之夜,武大人已被魏忠英毒害。武大人彌留之際,,委托高惠仁師爺代為遣散家人,並要高師爺親自護送武夫人去浙江金華娘家避禍,從此失去了這位寒儒的蹤跡(詳見《五鳳朝陽刀》第四部第一部)。哪想竟在這寒夜荒郊,祠墓古寺之中突然相遇,怎能不使武鳳樓震驚後退。


    雖然早已削去萬根煩惱絲,又自認為四大皆空的四空大師高惠仁,也一眼認出夜叩山門的青年,就是故主武伯衡大人的獨子。他不由得身軀抖顫,淒然淚下。


    武鳳樓知高惠仁為人正直,最重恩怨,和自己的亡父名為賓主,實為朋友,乍一見麵,高惠仁必然要和自己互訴衷情。但自己身陷敵圍,難測吉兇,哪有時間讓自己和故人從容敘舊。他當即以最簡煉的語言說明來到這裏的原委,也要高師爺裝出和自己一麵不識以防意外,並詢問眼下寺中都住了什麽人,有沒有峨嵋派的徒眾。


    四空大師搖了搖頭說:“沒有。”然後又接著說道:“東翁遇害盡忠,夫人被捕盡節,老衲當時雖有相從於地下之心,可又死不瞑目。自知一介寒儒相助無力,隻好拋棄家小,隻身遁入空門,果然讓老衲等到了公子飛黃騰達、奸閹伏誅授首的消息,阿彌陀佛!”說完後,又合十當胸。


    聽說歐陽寺內沒有峨嵋派的人潛蹤,武鳳樓的心雖然一鬆,但也不敢過分大意,就隨著四空大師向寺內走去。


    進了前殿,武鳳樓才知道,這裏名為歐陽寺,其實還是佛寺。這前殿就是天王殿,四大天王都身著甲胄,足踏鬼怪,橫眉豎目,一派威武雄壯的模樣。


    來到正殿,內中的主佛竟然是一座彌勒佛爺,他笑容可掬地坐在彌勒座上,比例勻稱,麵部豐滿,神情慈祥可親。


    經過敘談,武鳳樓已從四空大師嘴中知道,這座寺院原名彌勒寺,因坐落在歐陽修的祠墓附近,後人才在正殿北麵加建了一座後殿,裏麵供有歐陽修的畫像,所以當地人才改稱之為歐陽寺。四空大師同時也告訴了武鳳樓,此處的住持方丈法號慧真,是一個很有學問的當代高僧。


    就在四空大師替武鳳樓張羅住處的時候,武鳳樓悄悄地走進了後殿。他想暗中觀察一下這座寺院的住持方丈,是否暗中已和峨嵋派勾結。


    哪知後殿之中也空無一人,武鳳樓剛想退出,耳聽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已經登上了後殿的台階。


    武鳳樓因為不明底細,又不知是何人到此,就輕輕地閃避到歐陽文忠公的木刻座像之後,偷偷地向外注目觀瞧。


    隻見頭一個進來的,是一個年近花甲的老年和尚,身披大紅袈裟,手執念珠,腰板挺直,步履矯捷,內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負武功,並且不弱,這自然是本寺的住持方丈慧真和尚了。


    第二個老者一隻腳邁進了後殿,武鳳樓也一眼認出了他正是峨嵋三尊之一的鬼刀司徒聖,連同在虞城花木蘭祠前的那一次,如今是第二次見麵了。隻聽慧真極為鄭重地說道:“司徒二爺,家師和你老可是多年的道義之交了,家師花費了畢生精力,才弄到了這幅蘇學士的真跡,不為別的,就為的能讓我們這座寺院成為名副其實的歐陽寺,何況它幾經滄桑,物得其用。為了保存它,我奉師父的遺命削發為僧,遠離紅塵,如今二爺索取此物,不知何意?”


    隻聽鬼刀司徒聖陰然問道:“慧真,你是本無大師的首徒,當然知道這幅長卷是北宋元佑六年,蘇東坡學士任穎州知府時,應開封劉季孫之請,以真、草、行兼用字體寫成的‘醉翁亭記’長卷,卷末有趙孟顓、宋廣、沈周、吳寬等人的跋尾讚敘,始終為開封劉家珍藏。一直到本朝隆慶五年秋天,其後世孫劉巡請人勒石,立於劉家宗祠之內,原件墨跡才轉落入高拱之手。高拱後因有求於當道,才將它獻於當朝首輔宰相張居正,後張氏獲罪被抄沒入宮廷。你師父為了得到它,在萬曆十一年約我黑夜冒險三次入宮,才將它盜了出來,在你們這裏存放已經四十六年,該不該讓二爺我也賞玩幾天?”  武鳳樓本來出身於名門望族,其父武伯衡又做過兩個天子之師,如今一聽之下,當然知道這幅長卷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但心中轉念又想,這幅珍貴的真跡再為精絕,他鬼刀司徒聖要它何用?他可是個月黑殺人,風高放火的江湖人物呀。


    隻聽慧真方丈正色說道:“仁、義、禮、智、信乃治家之本,從大宋到我皇明,曆代帝王鮮有不尊崇的。這幅蘇學士書寫的‘醉翁亭記’字兼真、行、草三體,曠世奇珍,當年家師就不應盜取。但他老人家一來是歐陽文忠公的後人複姓歐陽,二來又一生研討蘇學士的書法,尚還情有可原。說句不怕二爺你老齒冷的話,就把這幅真跡交給二爺,恐怕你老人家都認不出三分之一的字來,要它何用?莫非還想轉獻當權者,求取富貴不成?”


    慧真方丈最後的這句話,一下子觸動了武鳳樓的靈機。


    他從現在河南巡撫就姓劉,聯想到武清侯劉國瑞也姓劉,甚至東宮太後劉娘娘,他意識到這件事情絕不簡單。


    又聽鬼刀司徒聖冷冷說道:“慧真,二爺我的火暴脾氣,連令師都怕我三分,你當知道我這是一言既出……”


    不等鬼刀司徒聖把話說完,慧真和尚已搶過了話頭說:“二爺,慧真的執拗任性脾氣,你老也當有所聞。我要執拗起來,也是三軍可奪,匹夫不可奪呀。”


    兩下裏越說越僵,眼看就要鬧翻。突然兩條人影一閃而入,頭一個就是七步追魂冷鐵心,第二個是峨嵋少主司徒明。


    隻見司徒明一下子貼到了鬼刀司徒聖的身側,聲音溫和地勸道:“你老人家也是的,慧真方丈既然不願拿出,孫兒不看也就是了,何必為了區區小事,傷了和氣呢!以你老人家和本無大師的舊交,就讓慧真方丈一步,又何嚐不可!”說完,又向慧真方丈說道:“今天這件事情,全錯在小侄身上,皆因我酷愛蘇學士書法,曾日夜苦求二祖父將這幅‘醉翁亭記’真跡借來一閱,才引出這些誤會。小侄甘願放棄賞鑒,勸我二祖父收迴成命,不讓方丈為難也就是了。”


    武鳳樓正在納悶一向陰毒詭詐的司徒明,今天怎麽豺狼變成綿羊啦,突然看出司徒明的兩隻眼中隱有殺芒,心中剛暗暗叫一聲不好,司徒明的右手食中兩指早已一個冷不防,劃在了慧真方丈的後背上,隻震得慧真方丈身子向前搶出了兩步。


    武鳳樓暴然一怒,心想:堂堂的峨嵋大派,又守著峨嵋一尊,以未來掌門教主之貴的司徒明,竟然這麽卑劣地偷襲傷人,手段太下作了。他剛想挺身而出,隻見慧真方丈將前傾之勢勉強拿穩,緊接著臉色慘然一變喘息著說:“好一個口蜜腹劍的峨嵋少主,竟然對我這個出家人用上了江湖下八門都不敢用的玄陰絕戶指。”


    一句“玄陰絕戶指”,將為人正直的武鳳樓一下子提醒了;他對司徒明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因為這玄陰絕戶指陰毒殘忍無比,比截脈斷筋手法更為歹毒,饒讓你鐵打的金剛、銅鑄的羅漢,隻要中了這種陰毒的指力,片刻之後,五內翻騰,心血倒逆,任何人也不能支撐,用來逼問口供,一索即得。由於它太為陰毒殘忍,一向被江湖中人所禁用。不料堂堂正正的峨嵋少主司徒明,卻暗藏這種下流的指力,不能不叫武鳳樓咬指寒心了。他雙眼一紅,左手猛地搭上了五鳳朝陽刀的刀把,把要不顧一切地大顯刀威,為武林人伸張正義。隻要能殺了司徒明,就是慘死在鬼刀司徒聖的刀下,武鳳樓也在所不惜了。


    就在武鳳樓的刀還沒有抽出鞘的一刹間,隻聽慧真方丈淒慘地一笑,向鬼刀司徒聖說:“替我告訴你孫兒,他的這一指雖狠,也會在一些人身上失效。”言罷,陡然抽出袖中的短刀紮入了自己的心窩,栽倒在地上。


    這時的武鳳樓不光已按開了刀的繃簧,身子也變成了“斜掛單鞭”式,腳尖點地就要彈地躥出,驀然師弟李鳴常掛在嘴上的“兩禍相衡取其輕”和“遇事貴從權”兩句話迴響在耳畔,是呀,路見不平理應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也是俠義道的天職,但慧真就是不自裁,自己也絕救不了他。因為自己隻知道玄陰絕戶指的陰毒厲害,不光不知解法,甚至連傳自何人之手都不知道,冒險撲出,又有鬼刀司徒聖和七步追魂冷鐵心在側,不見得能殺死司徒明,就讓能僥幸殺死了他,自己也逃不出司徒聖、冷鐵心二人的聯手攻擊。給本派的百年大典帶來大難,又對慧真方丈有多大的好處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機緣湊巧,隱身暗處,還是查看峨嵋派的虛實要緊。他主意拿定,重新穩住身形,屏住氣息靜聽下來。


    隻聽司徒聖沉聲叫道:“冷鐵心!”


    七步追魂冷鐵心嚇得心神一凜答道:“屬下在!”


    鬼刀司徒聖恨聲說道:“赫赫峨嵋正派,堂堂未來掌教,竟然使用了下八門的功夫!你這個本派總管,難辭重責。


    迴山後,我處你麵壁三年之罪。”


    七步追魂冷鐵心不敢吭聲了。


    司徒聖剛想責罵孫兒司徒明,詭計多端的司徒明卻強詞奪理說:“孫兒此舉還不是為了幫二爺爺逼出那幅墨跡?再說,又沒有外人在側。”


    鬼刀司徒聖恨聲責道:“歐陽寺的僧眾何止數十人,稍有泄露,豈不使本派的聲威一落千丈!”


    峨嵋少主司徒明臉上帶著詭秘的笑容說:“二爺爺既將此處定為本派分舵,則本寺僧眾皆我屬下,能用則用,不能用……”他右掌一立,比劃了個砍頭的手勢。


    武鳳樓這才真正地看清了司徒明的豺狼麵目和蛇蠍心腸,恨不得立即讓他作自己的刀下遊魂。但為了顧全大局,又不能痛下殺手,隻氣得心血翻騰不能遏止。


    鬼刀司徒聖好像很溺愛司徒明,隻是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示意二人移走慧真大師的屍首,他自己也就悶悶不樂地走了。


    經此一來,武鳳樓雖然還是沒有絲毫愛東方綺珠之心和打算承認慈寧宮婚姻有效,但牽掛之心卻大大地增加了。


    他起碼不能讓東方綺珠嫁給這個人格卑鄙、意狠心毒的司徒明。可現在又能到哪裏去找東方綺珠呢?確信峨嵋派的人不會再來這裏,武鳳樓才從後殿內退了出來。他知道歐陽寺的僧眾包括四空大師,暫時還不會有多大的危險,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歐陽寺。他要把最近發生的一切事情,馬上告訴掌門師伯。


    武鳳樓迴到黃蓋峰下的中嶽廟前時,發現曹玉的身形一閃,迅疾地消失在中華門內。


    常言道知徒莫若師。對自己這個寶貝徒弟,武鳳樓又喜又氣又擔心。喜的是曹玉在這兩年中,不僅功力突飛猛進,而且人也日益成熟老練;氣的是這孩子膽子太大,戳破天都嫌窟窿小,並且承襲了師叔李鳴的那套缺德訣竅,甚至還有發揚光大的趨勢。特別是這孩子極得天山三公沈三爺的喜愛,私下裏喂了他不少東西,縱容得他更加不知約束自己,想想這些,怎能不叫武鳳樓時刻擔心。這一段時間,曹玉都是隨同三師叔江劍臣,所以武鳳樓身上頓覺輕鬆。今天一見曹玉匆忙的樣子,武鳳樓準知有事,為防這調皮鬼惹禍,他心中一急,就尾隨著曹玉也跨進了中華門。


    這中嶽廟可是曆史悠久的前朝古寺,它始建於秦,原名太室祠。西漢元封元年,漢武帝遊覽嵩山降旨擴建,大約在北魏時期,才改稱中嶽廟。廟址也屢有變遷;唐代中期始定於此址,並大加修建,唐宋兩代盛極一時,有“飛甍映日,傑閣聯雲”之稱。它是河南規模最大的寺廟建築,從中華門起,經過遙參亭、天中閣、崇聖門、化三門、峻極門、菘高峻極坊、中嶽大殿、寢殿到禦書樓共十一進,長近三裏,麵積極大,有樓、閣、宮、殿、台、廊、碑等建築四百餘間;特別是中嶽大殿,有四十五間之大,紅牆黃瓦,氣象森嚴。廟內有唐宋以來的古柏三百餘株,尤以北魏時期的中嶽嵩山高靈廟之碑最為馳名,是古代書法藝術的珍品。廟前石翁仲刀法古拙,北宋鑄造的四大鐵人氣勢雄偉,堪稱漢代石刻和宋代鑄造藝術的佳作。更為值得一提的是,中嶽廟的掌教方丈普光、藏經樓主普輝、羅漢堂首座普然三位大師,乃當代空門三奇僧,輩份都在少林寺掌教方丈之上,曆代帝王無不到此祝天封禪,更別說那些朝中官吏、富商財閥、江湖大豪、武林俠義了,真稱得起聲威赫赫,炙手可熱。


    武鳳樓追到天中閣已趕上了曹玉,他剛想沉聲喝令曹玉止步,突然發現師父白劍飛和本門旁支的師叔萬勝刀佟元超也在此地。二人一見武鳳樓隨在小神童身後趕來,驚喜異常。


    武鳳樓上前拜見了師父和師叔佟元超。


    小神童曹玉也給武鳳樓行了禮。


    隻聽白劍飛說道:“百年大典日期將至,黃葉觀地處峰腰,怎好接待所有的武林同道。掌門師兄意欲借用中嶽廟,不料還沒有見到掌教方丈,就叫知客僧廣明給擋駕了。特打發玉兒去請示掌門師兄,這孩子剛剛趕迴,先讓他傳下掌門人的口諭吧。”


    武鳳樓剛想垂手聽訓,小神童曹玉反而撲地跪倒在二師祖追雲蒼鷹白劍飛的腳前。


    白劍飛和武鳳樓師徒二人驀然一下子都明白了,知道曹玉違令沒去。隻氣得武鳳樓翻手一掌就想向小神童的腮上媳去,卻被佟元超給攔住了。


    白劍飛雖然也很生氣,但比武鳳樓要沉穩得多,他隻帶著氣向曹玉斥道:“本門戒律第一條是什麽?講!”


    小神童曹玉慌忙跪下答道:“故意違抗師命者,逐出門牆。”


    武鳳樓知師父素性仁慈,又特別溺愛這調皮的徒孫,怕師父一時心軟不處罰曹玉,連忙先向師父行了一禮,接過話頭向曹玉罵道:“該死的小畜生,你既然曉得故違師長之命乃本門大忌,還敢如此放肆,不怕被收迴武功逐出門牆?先給我跪下!”武鳳樓大發雷霆了。


    曹玉雖然聽從了師父武鳳樓的喝斥,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但卻似乎想要爭辯。


    到底是白劍飛為人極為隨和,見狀問小神童道:“你為什麽不迴黃葉觀,不去向掌門寸師祖稟報?隻要你能說出些道理,我讓你師父不處罰你!”  小神童這才委委屈屈地反問:“孫兒想請示二師祖,要是中嶽廟的老方丈真不把地方借給咱,對咱先天無極派的百年大典有無影響?”


    白劍飛氣得一跺腳說:“那還用問嗎?普光這個禿頭老東西要真的不開眼,硬不借給咱爺們,咱們的百年大典還真沒有合適的地方!”


    曹玉也學著二師祖生氣的樣子,不過不是跺腳而是拍巴掌說:“那不結啦!既然是非借不行,那就想辦法借得了,為什麽還要去請示掌門師祖?那樣我們豈不連個退路都沒有了!”


    聽了小神童曹玉的話,萬勝刀佟元超頭一年就大加稱讚:“玉兒考慮得周到,也說得有理。咱們隻要撇開了掌門師兄,就是鬧出點三差兩錯,還有很多的迴旋餘地,真要請出掌門師兄來,就不能歪點偏點了。你們這一個師祖,一個師父冤枉孩子了!”說完,又將小神童從地上拉了起來。


    武鳳樓為了保持自己當師父的尊嚴,故意埋怨萬勝刀:“佟師叔你這一護一寵他,這孩子能駕雲上天。”


    佟元超絲毫不理會武鳳樓的埋怨,向曹玉說:“不要怕你師父,有什麽主意,講給佟師爺我聽。”


    小神童曹玉又遲疑了一下,看樣子還是不大敢說。


    萬勝刀佟元超忍不住了,轉過臉來向武鳳樓埋怨道:“管教徒弟也得有個分寸,哪有不讓孩子說話的。”


    武鳳樓心想:我要再給他點分寸,這孩子能爬上龍背揭龍鱗去。不等佟元超再問下去,他沉下臉向曹玉說:“看在你佟師爺的麵上,我饒你這一次。有什麽主意,快大膽說出,錯了師父也不怪你。”


    小神童這才恭恭敬敬地說:“黃葉觀位於峰腰,地麵狹窄,房屋也少,確實容納不下所有的賀客,我們是非借用這中嶽廟不可。不料普光方丈借口佛門淨地,怕引起刀兵之災,一力拒絕。如此看來,真要稟告了掌門師祖,我們就不好再用別的法子,隻求答應玉兒一件事,我不光能讓普光大和尚服服貼貼借給咱們地方,還能讓他主動承擔大典期間的酒席茶水供應,他中嶽廟可肥得流油啊。”


    武鳳樓氣得剛想喝令曹玉住口,白劍飛已好奇地問道:“不要怕你師父,一切有師爺爺當家做主。你說要我們答應什麽?”


    小神童這一次既不遲疑了,也幹脆利索了。他正正經經地說:“我要師祖和我師父都不要過問此事,由孫兒單槍匹馬獨自前去。”


    白劍飛聽是聽了個一字不漏,可竟然好象沒有聽清楚似的又問道:“你怎麽說的?”


    小神童隻好再說一遍:“孩兒請師祖和師父不要過問此事,讓我單人獨自去找普光方丈,絕不會誤了本派百年慶典大事!”


    聽徒兒曹玉說得這麽肯定,武鳳樓這一次有點開竅了。


    他當然知道曹玉的膽子再大,也不敢拿本派百年大典當作兒戲,既然說得這麽肯定,就必有所恃。隻是不知這孩子想用什麽損招?白劍飛想了一想也點頭答應了。 小神童這才歡歡喜喜、恭恭敬敬地向三位師長叩別,笑嘻嘻地向崇聖門走去。


    佟元超見武鳳樓仍然目送曹玉不想走開,知他還是不放心,就笑著說道:“連我的胃口也叫這孩子給吊起來了,反正咱們在這裏也是幹耗著,倒不如悄悄地隨在後麵,一來看看這孩子有什麽高招、損招,二來也好有個接應。”


    白劍飛同意了,爺兒仨就悄悄地隨在曹玉身後,從崇聖門、化三門、峻極門、崧高峻極坊,一直來到了中嶽大殿。再向裏去,就是寢殿也就是中嶽廟中不可逾越的禁區,這裏向來都是嚴禁外人出入的。小神童曹玉可不管這些沿著中嶽大殿東側的台階,一直下到了最底的一層,直奔通往寢殿的東邊月亮門。 武鳳樓這才突然悟出曹玉采用的是張飛闖轅門,想一莽三得。他不由心頭一驚,恨不得躥上去一把將曹玉扯了迴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隻見月亮門內人影連閃,兩個身穿大紅袈裟的中年和尚,宛如兩朵紅雲,一下子阻住了小神童曹玉的去路。


    武鳳樓心中更急,剛想請示師父白劍飛如何接應曹玉,忽見小神童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細長的小匣子,大咧咧地托在了自己的手上。 奇事出現了。那和尚一眼看見了曹玉手中的小匣子,臉色一變,和另一個中年和尚齊聲高誦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雙手合十,恭身前引,將小神童曹玉接引了進去。


    武鳳樓心中一怔,萬勝刀佟元超向白劍飛打趣道:“這就叫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別看玉兒這孩子年幼,真要扮起戲來,準是個將帥之材。我算服了。”


    功夫不大,小神童果然笑嘻嘻地從月亮門內走了出來,向師祖白劍飛和師父武鳳樓稟報道:“掌教方丈普光大師已親口允準將菘高極峻坊以外的地方,全部劃給先天無派使用,並指派一百五十名年輕僧人作為勤雜人工,還恭送賀禮白銀十萬兩,作為大典期間的一切費用。”這全是曹玉剛才開出的價碼,分毫不差。他們三人都呆住了。


    佟元超剛想詢問,小神童已賠著笑臉說:“請你老人家暫悶兩天,這盤包子可不能露餡,一露餡味兒就不香了。”


    佟元超也就不好再往下盤問。


    在釋、道、儒三聖的主持下,一切準備事務都辦得井井有條。前來慶賀的武林各派,也都陸續地來到。好在有中嶽廟這處極為寬敞的地方,和眾多熱心朋友的大力參助,不怕讓遠來的賀客挑了眼去。


    直到大典的前兩天,鑽天鷂子江劍臣才遵從沈三公的口諭趕迴了嵩山黃葉觀,並且立即來到了掌門師兄蕭劍秋的靜室門外。


    江劍臣輕輕地推開了門,一眼看見大師兄改了一身道裝,閉目靜坐在雲床上。二師兄一臉悲憤之色,直立在大師兄的對麵。看樣子,兩個人已經相持很久了。


    江劍臣和白劍飛不同,他自幼被舅父楊鶴丟棄江邊,後雖被無極龍收為弟子,但卻是大師兄一手將其撫養成人,所以二人名為師兄師弟,實則情如父子。後天就是百年大典,大師兄今晚改換了道裝,分明已決心隱退,不打算再做掌門人。這等大事太出乎江劍臣的意料之外。


    聽見腳步聲,蕭劍秋慢慢地睜開眼睛,輕輕一招手,示意江劍臣靠得近些。鑽天鷂子江劍臣依言貼到了二師兄白劍飛的肩下。


    隻聽大師兄蕭劍秋動情地說:“你我師兄弟三人有幸被恩師收為門下,蒙他老人家苦心教誨,學有小成,才獲得了五嶽三鳥的稱號。先師逝去,愚兄忝為掌門,雖時時刻刻如履薄冰,但謬誤之處仍時有發生,特別不可饒恕的是自作主張致書青城,替樓兒求婚於東方三老,既害了東方綺珠,又害了樓兒和銀屏,使先師和東方三位叔父的舊交情誼毀於一旦,此其一也;二不該違背先師遺訓,強令小師弟進入青陽宮臥底,無異將劍臣推入了十八層地獄,使小師弟險些遭受了滅頂之災。更不可饒恕的是我一向謹小慎微,不肯放手收徒,隻求苟安於一時,才令峨嵋派猖狂至此。每念及此,使愚兄日夜難安,明知你們絕不會讓我隱退,我才決心提前改裝身入玄門,將掌門之位在大典上讓給樓兒。”見白劍飛、江劍臣都想勸阻,他連忙將頭一搖,不讓二人開口,又接著說:“樓兒天性仁厚,律己甚嚴,勝我之處極多。我意已決,汝二人不準多言!”說完臉色嚴肅起來。


    江劍臣雖然覺得現在就將武鳳樓推上掌門之位極為不妥,但他素日敬畏大師兄,見大師兄吐出了“我意已決”四字,就不敢再行勸說了。


    白劍飛可就不同了,他一來年紀隻比大師兄小四、五歲,二來比大師兄隻晚入門兩年,從小一起生活起居,親如兄弟,加上師兄弟二人皆因酷愛武術,相約終身不娶,所以在掌門師兄麵前比江劍臣隨便多了。


    白劍飛非常不滿地反對說:“師父仙逝時,已壽高六十有五,而大師兄今年僅僅半百有餘,就讓大師兄非隱退不可,也應由劍臣接任掌門,怎好將這萬鈞重擔卸在樓兒身上?他畢竟還是個年輕毛嫩的小孩子!”


    江劍臣馬上接口說:“劍臣隻希望大師兄最好改變主意,暫不隱退。樓兒倒真是個最佳的人選,沈師叔也早有此意。”  白劍飛不好再爭執下去了。


    蕭劍秋說:“我曾瞞著你們兄弟二人,私下裏讓竇叔父向遼東石城島發了請帖,我請三弟妹在大典中公開露麵,以挽迴我從前待她的不足之處。”


    江劍臣剛想勸說這樣不妥時,靜室的房門一啟,六指追魂久子倫、六陽毒煞戰天雷、秦峰一豹許嘯虹、醉和尚普渡禪師,駝背神龍耿直、乾坤八掌陶旺,由缺德十八手李鳴陪著一同走了進來。


    大家落座寒喧後,頭一個就是六陽毒煞戰天雷說道:“聽說在貴派的這次百年大典上,很有幾條泥鰍想興風作浪,我戰天雷倒要量一量他們是夠八尺,還是夠一丈。”說完後恨恨不已。


    駝背神龍耿直直言不諱地說:“我耿直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真要有人想向五嶽三鳥的眼中插棒槌,我駝背神龍拚著多淌兩身汗了。”


    秦嶺一豹許嘯虹也想爭著附和,少林醉聖普渡禪師將毛茸茸的大手一拍桌子吼道:“你們給我少冒點大氣好不好;今晚上隻要走進這三間靜室的,都跟先天無極派的交情夠一百二以上。就讓你們把這三間屋子給吹塌,能管屁用,還是來點實惠的。”他又轉過臉來衝著缺德十八手說:“你小子鬼機靈得很,經過這兩天的探查,你說說到底都來了哪些人,我們這群老家夥好各找門當戶對的人家。”


    聽醉和尚說得有道理,大家不吭聲了,並把眼光一齊投向了李鳴。


    李鳴垂手答道:“已經進入中嶽廟的有:劍門山烈焰幫火神爺南宮烈、燕山派虎頭追魂燕淩霄、昆侖派一掌斷魂夏侯振峰、殘人堡天聾地啞、惡鬼穀鬼王鬼母、鐵扇幫鐵扇子於和、袁家堡八臂哪吒袁化、青城山玉麵無鹽東方碧蓮、北方大俠俞允中、呔極門掌門林驚鴻、形意門掌門嶽振宇、河南風雷堡獅王雷震、鐵笛仙曹鵬、塞外黑風峽少峽主吳覺仁、淮上鷹爪門掌門人鐵指鷹爪邱龍眠、關外長白幫副幫主珍珠滾玉盤朱彤弓。” 聽李鳴還想一個勁地往下念,醉和尚先擺手後瞪眼說:“你小子這是向我報禮單呀,這些人有的跟你們是至交好友,有的是親戚故舊,就是有幾個從前結過粱子的點子,也大都緩解得多了。這有什麽意思!我要你端出幾盤有滋有味的菜肴來,最好有幾塊難啃的大骨頭。”


    李鳴搖了搖頭冷然說道:“沒有你老人家要吃的那些菜,就是有,你老人家也推不上份。”


    醉和尚剛想大罵李鳴放肆,六陽毒煞戰天雷已氣哼哼地說:“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也不知你禿驢跟孩子開哪輩子的胃。” 六指追魂久子倫站起來了,他沉穩地問李鳴:“鳴兒,你說句真話,明天到底能出現多少牛頭馬麵?我們這些人真的推不上份嗎?”


    李鳴這才正色答道:“算你老人家看得最透,但還是多估了一天,那些牛頭馬麵,明天是不會顯魂的,一定是在後天大典開幕的正日子。”


    六指追魂久子倫遲疑了一下,又開口問:“難道我們這些人,真的都成了擺設?”


    缺德十八手李鳴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峨嵋掌教司徒平貌似忠厚,內實奸詐,沒有他的授意和指使,光憑冷氏兄妹,他們敢麽?這明顯是司徒平想成為武林至尊,再加上冷氏兄妹的陰險毒辣,我估計司徒平什麽斷子絕孫的招兒都會端出來,你老就擎等著瞧吧”


    滿屋子裏的人都默默點頭,認為李鳴言之有理。


    直到這一批熱心的老人一齊離開了靜室之後,江劍臣才叫李鳴速將峨嵋派目前的真實情況說詳細點,好籌以對策。


    缺德十八手李鳴這才低聲報道:“據儒聖竇爺爺所知,峨嵋派所有的人目前都匿藏在登封縣西北二十裏外的永泰寺。他們所以選中這個地方,一來是它依山建寺,寺後峰巒環峙,寺前澗水環繞,外人不好進入。另外這永泰寺原名明練寺,唐代為了紀念魏孝明帝之妹永泰公主入寺為尼,才改為永泰寺,曆來都是女尼修行的聖地,現在主持該寺的輕雲大師是樂山寺屠龍師太的師妹,就連峨嵋掌教夫人冷酷心也住在該寺的皇姑樓上。”江劍臣冷哼了一聲說:“峨嵋鼠輩,真敢傾巢來犯,我可要大開殺戒了。”


    展翅金雕蕭劍秋臉色一沉說:“本派自開創以來,一貫嚴禁門下恃技欺人,好勇鬥狠,如今又值本派百年大典期間,更不容任意屠戮生靈,汝敢稍為違犯,我定要從重懲處。”


    一頓責斥,江劍臣不敢出聲了。


    小神童夠多聰明,知道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一來他是隔一代的門下徒孫,二來素得掌門師祖寵愛,所以故意直了兩下脖子,撅著嘴說:“孫兒請示師祖,在大典期間,要是仇家向我們痛施辣手,難道也不準我們以牙還牙?要是峨嵋派的老一輩人物找上了孫兒,也能算恃技欺人和好勇鬥狠?”


    寥寥幾句話,還真把蕭劍秋給問住了。小神童又大著膽子說道:“本派的百年大典,關係伺等重大,峨嵋派專挑這節嫩骨頭下嘴,成心想咬碎咱們,特別對本派不利的是近兩年來咱們樹敵太多,而這些人又必為峨嵋派所用,如不趁今晚和明天把透對方的脈搏,後天的盛典,說不定真能讓這群兔崽子給攪黃了。”


    武鳳樓怕曹玉說多了惹大師伯不高興,剛想張口喝斥,蕭劍秋已接口反問道:“莫不成我們……”他是想說“莫不成我們主動地先向仇人痛施辣手?”這種先下手為強的辦法,固然對先天無極派有利,可這種話,他蕭劍秋能輕易出口嗎? 調皮機靈的小缺德曹玉屈膝一跪,截斷了掌門師祖的話頭說:“孫兒有要事相求,跪請掌門師爺務必答應孫兒。”


    蕭劍秋聽了,不由得微微一怔問道:“你要師祖答應你什麽?”


    小神童不光跪得直挺,態度也極為認真地說:“孫兒跪求掌門師祖答應我立即前去就寢,隻此一事,別無所求。”


    蕭劍秋馬上明白了,心想:還是玉兒這孩子頭腦靈活,他這哪裏是催我就寢,分明是替我開脫幹係,看起來他們都讚成劍臣的大開殺戒。知道有李鳴籌劃,一切必會考慮得周到,為了在大典中不出紕漏,蕭劍秋隻好默認了。


    看見掌門人蕭劍秋果然走進了自己的臥室,並還帶上了房門,頭一個就是白劍飛拍了拍曹玉的頭頂忍住笑說:“想不到掌門師兄真會同意我們反守為攻,也多虧了玉兒這孩子敢說,我和劍臣都不敢,現在還是聽玉兒的,打算今晚先去哪裏?”


    小神童這會兒神氣了,他不光站起身來,還油嘴滑舌地說道:“要說挑選下手韻好時刻,我敢說一年三百六十天,一天十二個時辰,就數今天晚上這個時辰最適合下手!”


    武鳳樓雖然氣曹玉發狂,但師父、師叔在此,他也隻好忍了。


    小神童又接著說:“這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本派的戒律‘嚴禁門下恃技欺人,好勇鬥狠’為天下各門派所熟知,知我們大典期間不會殺人,所以今天晚上隻要我們殺得秘密,殺得幹淨,殺得巧妙,不管殺他媽的什麽人,都沒有人會懷疑到咱們身上,就是峨嵋派也不會往咱們身上猜。”


    這一寶,還真叫小缺德曹玉給壓準了。就在同一個時間,在永泰寺的毗盧殿內,峨嵋少主司徒明正冷冷地向七步追魂冷鐵心、峨嵋三劍夏梧桐、邱葉落、董一深和秋風道人等峨嵋門下問道:“是誰傳的諭令要咱們通知三處老窯的人今明兩晚全神戒備,一不準輕敵,二不準睡覺?”


    秋風道人應聲說道:“我是奉了第二太上掌門(鬼刀司徒聖)他老人家的口諭,才傳諭下去的。”


    司徒明還未開口,七步追魂冷鐵心馬上就迎合大外甥的意圖道:“二太爺也真是的,他老人家一沒有和蕭劍秋打過交道,二不知先天無極派戒有明律,大典期間絕不會恃技鬥狠。後天就是顛覆五嶽三鳥的日子,怎麽能自己這麽折騰自己,使咱們的人馬還沒有上陣,先成了疲困之師呢!還是聽少主的,統統給我休息養神。”


    秋風道人連忙勸阻說:“二太爺的諭令不是沒有道理,蕭劍秋人雖正派,可李鳴、曹玉這大小倆缺德可都神出鬼沒呀!”


    峨嵋三劍中的邱葉落撲哧一笑說:“想不到大師伯能這麽長先天無極派的威風,滅自己峨嵋派的殺氣。他先天無極派滿打滿算才十一隻巴掌(白劍飛斷去一臂),就讓他們一齊拍,那響聲還能傳出二……”這小子是想說“那響聲還能傳出二十裏遠。”這最後一句話剛說出一多半,突然一物飛來,正好塞進了他的嘴裏,將剩下的幾個字全給堵在嘴裏了。邱葉落急忙將東西嘔吐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團臭爛泥。


    三劍董一深怪叫一聲:“這小子找死,亮青子宰了他!”


    “嗆啷”一聲長劍出鞘,頭一個躥出了毗盧殿。


    隻見一條高大的黑影已隱入了寺內石刻基座後。這個石刻基座四尺多高,上為盆狀圓盤,四周刻有兩重仰蓮,其上為四龍盤繞,透花雕刻極為精美,旁邊放有石盆一件,可盛二擔多水,相傳是永泰公主的浴盆。


    這時,首劍夏梧桐、二劍邱葉落也同時追到。


    三劍董一深一聲沉喝:“收拾他!”師兄弟三人三口長劍一前兩後,錯落有致地撲了上去。


    眼看夠上了部位,夏梧桐下令道:“殺!”三口長劍馬上結成了一層劍幕,直向那人藏身的地方狠狠地刺去。


    忽聽身後有人撲哧一笑,驚得師兄弟三人愕然收劍轉身,卻又不見了那人的蹤跡。


    峨嵋三劍重新撲到石座旁,一眼看見那條高大的黑影鬼魅似的又出現在右側一株古柏之前。


    夏梧桐氣瘋了,以聲威赫赫的峨嵋三劍全力撲擊,竟然讓對手滑如遊魚地自在穿行,真太丟人了。他一聲怒斥:“哪裏去!”三口長劍各抖出一片寒芒,再一次狂撲而上。


    不料那人隻用後背貼在高大的柏樹身上,象壁虎遊牆似的猱升而上。從那左袖飄然輕拂上判斷,此人殘去一臂。


    首劍夏梧桐也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了,心頭陡然一驚,剛想急唿:“追雲蒼鷹。”隻覺得麵前人影一花,真好象一隻蒼鷹從挺拔的古柏上斂翅射落,一下子就摘下了他的下巴頦。夏梧桐欲嚎無聲了。


    邱葉落擰身前撲,劍招還未遞出,早被斷臂人一把刁住了手腕,虎口一麻,自己的長劍已脫手落下。


    斷臂人手法奇快,抖手一甩,將二劍邱葉落的身軀砸向了三劍董一深,大手向下一沉,正好貼地抄起了下落的長劍,一招“春雲乍展”抵上了夏梧桐的心窩。


    邱葉落、董一深到底是師兄弟情深,一齊失聲驚唿:“饒命!”


    斷臂人嗓音沙啞地斥道:“米粒之珠怎配放光。看在秋風牛鼻子的份上,活命暫饒,把劍給我拋下!”


    嚇得董一深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丟下了手中的長劍。


    斷臂人猛地一收長劍,迅如飄風地將地上另外的兩口劍一齊揀了起來,提聚輕身功力彈地躥起,活象一隻大鷹飛上了對麵的大雄寶殿,一閃不見了。


    邱葉落失魂落魄地先給大師兄托上了下巴頦,剛想招唿夏、董二人退迴毗盧殿,忽聽一人冷冷地說道:“平素自高自大,目無餘子,今日尚且全軍皆墨,你們也玷汙了峨嵋三劍的名號。”


    又有一人語氣更冷地說:“不是以三對一,是六條膀臂對付一條膀臂,簡直讓峨嵋的聲威一敗塗地,按門規當廢。”


    隻嚇得峨嵋三劍臉色一黃,體如篩糠,垂下頭來。


    瀟湘書院  掃描  樂山  oc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五鳳朝陽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馮家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馮家文並收藏五鳳朝陽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