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光石火的高速下,寇仲以空手硬檔可達誌迎麵劈來的三刀。


    雙方都知道,若可達誌被迫退開,寇仲將趁敵方陣腳未穩之際,便會突圍。在今天萬民同慶,街上人車爭路相互拜年之際,寇仲隻要溜到衝上,憑他高明的身法,要撇下追蹤者實是易如反掌,何況他在逃亡這一門功夫。經驗之豐,隻徐子陵一人可堪比擬。


    但假如寇仲給迫返廳內,立成困獸之鬥,待長林軍的好手大批趕至,任他寇仲英雄蓋世,武功了得,勢將插翼難飛。


    寇仲心中慶幸醒覺得早,否則到敵人重重布妥包圍後,再蜂湧而入,他尚以為雲師大駕光臨時,就返魂乏術。


    同時心中又大罵自己愚笨。


    楊虛彥絕非好惹的人,失去印卷自是怒火中燒。更會猜到寇仲和徐子陵偷聽到他和安隆的說話。遂知會李建成,布下陷阱待他今早前來上釣。


    寇仲撮指成刀。當作井中月般朝前疾劈,一時勁氣橫空,可達誌雖一刀比一刀刁鑽,一刀比一刀強勁,仍不能迫退他半步。


    寇仲終於正而對上這與跋鋒寒齊名的高手,領教到他的厲害。


    空中充滿細砂的旋勁,像風沙般向他狂吹猛打。而他的螺旋勁,在要攻入對方經脈前早給他貫注刀上的真氣化去。


    寇仲不能通越雷池半步,可達誌亦無法把他迫迴廳內。


    長廊在左右延展開去。左邊是通往波斯胡寺的後門,右邊是通到正廟大殿的來路。有蓋的長廊外是側園,草樹鋪滿白雪,雪花仍不斷飄下。


    隻要能搶出長廊,越過三丈許的側園,就是胡寺高達三丈的外院牆。那代表著決定寇仲生死的界線。


    可達誌等顯是來得非常匆忙,他與寇仲正麵火並之際,爾文煥、喬公山、衛家青和十多名長林軍中的突厥及漢人高手才從外院牆躍下。扇形般從可達誌身後圍上來。


    與可達誌先後腳到達的是令寇仲非常顧忌的長林軍中堅人物薛萬徹,還有李建成另一名心腹手下馮立本。


    薛萬徹的兵器是根齊眉銅棍,馮立本用劍,兩人分由兩側撲來。務要把寇仲迫迴廳內。


    可以想像這隻是圍剿他的先頭都隊,大批長林軍的精銳,正全速趕來,能否立即突圍,將決定他未來的命運。


    薛萬徹的銅棍化成漫天芒影,鋪天蓋地的從左方攻來,看似雜亂無章,但其中隱見章法,達到化繁為簡的大家境界,對他構成僅次於可達誌之下的威脅。


    馮立本雖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明顯遜於可達誌和薛萬徹。可是在寇仲難以兼顧的情況下,他疾刺寇仲右脅變化叢生,隨時能改變攻擊角度的一劍,亦令寇仲非常頭痛。


    出奇地見不到楊虛彥,若再加上他,寇仲再生出多一雙手也要應忖不及。


    寇仲暴喝一聲,大笑道:“好刀法!”底下一腳飛出,竟似對薛萬徹的銅棍和馮立本的劍毫不理會。


    高手相爭,知敵為要。


    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子。


    可達誌雖是心高氣傲。不把長安漢人高手放在眼內,但遇上名震天下如寇仲者,當然不敢怠慢。估計他隻有騰空而上,直至離地足有二丈多高的長廊後,才有希望避過這三方麵來的攻擊,然後將是完全處於挨揍的劣境,直至受傷被擒。另一方法就是迫返小廳內,再把門死守,以拖延時間。


    可達誌自問換轉為寇仲。亦惟此二途可選。所以狂沙刀變劈為搠,直搗寇仲胸口,同時催發狂沙勁,狂沙刀像突然延長,芒光透鋒而出,淩厲至極點,擺明是欺寇仲隻能以空手擋格。


    那知寇仲竟一腳踢出,一副同歸於盡的格局,假如刀勢不變,可達誌擊中寇仲胸口之時,下陰也要給對方踢中,大家一起歸西。


    可達誌巳占在上風,豈有與他同告完蛋,往後稍移,拖刀削往寇仲腳尖。威勢絲毫不減,仍是擋著寇仲前闖之路,一攻一守,出色得無懈可擊。


    在這眨眼功夫間,喬公山、爾文煥、“劍郎君”衛家青等一眾較突出的長林軍好手共十七個人,正從外牆一方掠來,半月形的把離寺之路完全封住。


    寇仲哈哈一笑,大有一往無迴的一腳忽然收迴,改向馮立本身側踢去,取的是對方小腿上三寸下三寸的緊要部位。對方若給他踢中。雖不會掉命,但保證以後再不能用兩條腿來走路。


    可達誌三人大吃一驚,始知寇仲確是名不虛傳。


    要知可達誌之所以要變招,是曉得寇仲這一腳乃全力踢出,就像一個人向前拚命疾衝,一時間絕對難以停下。豈知寇仲有急換勁氣的獨家本領,不但把前踢改為側蹴,還如行丟流水般改攻另一敵手,他們怎不大感意外。


    馮立本肯定自己的劍再稍為前刺便可洞穿寇仲右脅,但對方陷身絕局下出此奇招。他怎舍得賠上一條有用的健全腿子,忙化攻為守。學可達誌般運劍下削。


    可達誌眼力最高明,心叫不妙。狂喝一聲,運刀橫削,已是遲了一步。


    薛萬徹收掉百千棍影,化為一棍,往寇仲斜挑,忽然棍鋒前現出寇仲的掌心,不由心中大喜,暗忖你若匆匆以肉隼硬擋我這雷霆萬鈞的一擊,縱能暫時過關,但必被完全牽製,再無餘力去應忖可達誌的刀。馮立本的劍。


    棍掌相交。


    薛萬徹立即催勁,同時大吃一驚。


    他不但感覺不到絲毫反震之力,竟似擊在淩空之處,寇仲以等同他棍速的驚人高速往後收掌,而他的真氣卻如一瀉不可收拾的洪流般被他以奇異的手法吸納過去。


    那感覺就像棍往一個內陷的勁力場投去。


    薛萬徹發夢也未想過寇仲會以這種至高明的怪巽手法化去他必殺的一棍,當機立斷,立即收棍。


    寇仲哈哈一笑,往側拋飛,肩頭硬撞向右方馮立本的胸口,剛好避過可達誌削來的一刀。


    表麵看。誰都以為寇仲是擋不住薛萬徹這淩厲的一棍。


    隻有可達誌和薛萬徹看出情況的不妙。


    馮立本由於處身角度關係,亦誤以為寇仲捱不起薛萬徹的一擊,才向他撲來,變下削為上挑,劃向寇仲撞來的肩側。


    寇仲一個旋身,百忙中先往可達誌虛劈一掌。阻止他變招殺來,另一手閃電劈出,正中馮立本劍鋒。


    掌劍相交。


    “喀哧”一聲,長劍寸寸碎裂,馮立本噴血拋跌。


    寇仲施盡渾身解數,先後愚敵,終借得薛萬徹部份功力,再挑選敵方最弱的一環,一舉破敵,攻出一個逃生的缺口。


    寇仲再一聲長笑,貼牆沿廊從仰地受傷的馮立本上方掠起,流星般向正殿投去。


    可達誌狂喝一聲,箭般追前。


    寇仲剛離開長廊,一個聲首從上傳下來,叫道:“隨我來!”寇仲定睛一看,赫然是雲帥,那敢遲疑,追在他背後,翻上寺頂,隨雲帥亡命逃去。


    ※※※


    徐子陵迴到雷九指的巢穴,後者正和高占道在說話。


    高占道見到徐子陵,道:“幸不辱命。憑著侯爺寫的肖像,查到”四川胖賈”安隆,每天黃昏時份都去光顧北裏的樂泉哺澡堂。”


    徐子陵道:“他是否單身去光顧澡堂?”


    高占道道:“是的!”


    接著從懷裏掏出一卷粗略的澡堂形勢圖,攤開在桌麵道:“樂泉館有四個大池,十二個小池,安隆多光顧大池,不知是否因他歡喜熱鬧。他出手闊綽,在那裏的夥計和幹推拿的都視他為貴客。”


    雷九括皺眉道:“占道打聽得這麽詳細,會否打草驚蛇?”


    高占道微笑道:“雷爺放心,我們是這裏的地頭蛇,絕不會漏出半點尾巴。”


    雷九指道:“子陵打算怎樣對付他。”


    徐子陵道:“安隆乃”邪道八大高手”中的厲害人物,若蓄意逃走。要殺他頗不容易。幸好澡堂是個固定的環境,隻要我們計劃周詳,又覷準時機,一上場就全力出手,務要把他殺死,成功的機會很大。”


    高占道道:“陵爺準備何時動手?”


    徐子陵道:“事不宜遲,我們今晚就動手,少了安隆這得力的幫手,石之軒定要陣腳大亂,我們才有可乘之機。”


    按著向高占道道:“由現在起,占道你立即著所有兄弟依計劃化整為零,全體銷聲匿跡,靜候下一步的指令。”


    高占道道:“我這就迴去安排,事實上我們早躲藏起來,陵爺若有此意,我更會把大部份人撤出長安,又或藏身船上,可攻可守。”


    又道:“安隆的事,需否我們策應?”


    徐子陵搖頭道:“人多反誤事,安隆由我和少帥去處理。”


    高占道去後,雷九指道:“剛才楊文幹的女人派人到店中傳話,著你今晚到明堂窩見她。”


    徐子陵皺眉道:“這虹夫人真麻煩,我那有空去敷衍她?”


    雷九指訝道:“她背後肯定有楊文幹在指示。際此風頭火勢的時候。事情更不簡單,你沒興趣查探個究竟嗎?”


    徐子陵心中同意,虹夫人該不會是雇用他去騙錢那麽簡單,不過他也確沒有心情在賭桌上騙人。


    雷九指歎道:“好吧,不要理她好啦!”


    徐子陵欣然道:“這才是嘛!”


    雷九指道:“趁著佳節當頭。我們又財力雄厚,令天依然到六福賭館發財,看看池生春是否耐得住性子不出來幹涉。”


    徐子陵苦笑道:“最怕惹出香玉山,他對我這麽熟悉,說不定可看穿我的偽裝。”


    雷九括笑道:“陵爺可以放心,正因他對你太熟悉,自以為曉得你不懂賭術,所以更猜不到你就是徐子陵。”


    徐子陵心知在這事上拗不過他,隻好屈服,道:“雷老爺有命,小弟怎敢不從。”


    雷九指雙目立時亮起來,道:“今天我們要改變策略,狠狠嬴他一大筆,你亦可以此為藉口,不赴虹夫人之約。你是職業賭徒,既已嬴得盆滿缽滿,自應收下離場,對吧?”


    徐子陵無奈的道:“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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