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帝的暗示沈默雲自然懂,他這是在向自己最後確認昨日的提議,看要不要借此機會給自己另外留條出路。


    可她心意已決,她隻堅定衝著皇帝點了點頭。


    她這毫不猶豫的迴絕再次叫皇帝對她高看了兩眼。畢竟以德報怨,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此刻,沈沐顫抖著手向皇帝遞上的,便是沈府名下房屋,店鋪,田地名錄以及大小庫房的所有清單。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榮輝堂和沈沐的小金庫。


    而最上邊的一張紙,則是沈沐和沈暢兩兄弟願意放棄沈家所有家產,將其捐與國庫的字據。兩兄弟的簽名,私印,手印以及沈府的印戳均赫然在目。


    盧氏一倒下,此刻的沈府便隻沈家兩兄弟說了算,這文書一交上,從此便再難反悔。


    沈沐看一眼都感覺滿心滴血,若不是走投無路,他又何至於走這一步!


    他自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麽,這些東西一上繳,便意味著從此他將一無所有,孑然一身。皇帝心情好,說不定還會給他留點什麽,皇帝哪日若不高興,依舊可以大手一揮,隨便找個由頭便弄死他!


    可他依舊隻能這樣做,他必須向皇帝表忠誠!這是唯一的法子!


    折磨剛剛開始,他便隻感覺萬念俱灰,軟軟趴在了地上……


    昨日傍晚,沈沐,沈暢與沈默雲先秘密徹談了一番。


    沈默雲直言皇帝表示願意對沈府從輕發落,對於毫不知情的二房可以不予追究,這叫一直提心吊膽的兩兄弟稍微舒了一口氣。


    沈暢表示隻要他二房能夠平安,其他的都可以放棄。而馮氏本就不缺錢,這些年強咬著多是為了在盧氏與倆姑奶奶麵前出一口氣。如今其一聽沈府的家財不能叫倆姑子私吞,反而是瞞著那兩位悉數捐了出去,竟是仰天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她隻要一想到他日倆姑子知曉真相後該是如何跳腳,如何尋死覓活,她多年的怨氣也終是一散而去,整個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拾掇起了分家事宜。


    幾人也清楚,皇帝為了不打草驚蛇,隻怕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依舊會應允他們如過去一般在沈府過活……


    也就是說,在平南王正式撕破臉舉事之前,他們還能在虛假的繁榮表象下生活幾個月。


    這樣也好,至少還能消停一段時日。


    於是幾人又一齊出現在了榮輝堂給老太太請安。


    而沈靈最近既要忙著那北軍的“大買賣”,又要為吳筱玉奔波,早已經焦頭爛額,根本沒心思顧及他幾個的行蹤,倒是給他們省下了不少事。


    盧氏沒由來地便被一口燕窩嗆住了!潛意識裏,她便預感這勞師動眾的幾人準沒好事!


    幾人將沈府此刻的處境,他們的打算,以及後果跟盧氏說了一遍。


    盧氏完全不能理解地抓狂起來,雖說不出話,卻不妨礙她邊哼哼便用如刀似刃的眼鋒向幾人剮去。


    她灰白的眼仁充滿的狠毒,可卻沒法再造成半點威脅。


    在她看來,這些人都瘋了!竟然想把祖宗的家產和自己鑽營一輩子的成果都拱手相讓送與國家?他們的腦子不是集體被驢踢了便是被人下了蠱!


    很快,盧氏便將視線鎖定在了沈默雲身上!大兒子身上隻有一點與自己相像,那便是貪財!這種主意絕對不會是他想出來的!二兒子最忠孝,連祖產都不要,自然也不會是他的作風!


    那麽,隻有這個小賤人!就知道她是討債鬼!她是迴來索債的!她要叫沈府迴到一無所有,一窮二白的時候,她要用這種最歹毒的方式來報她的殺母之仇!她要將沈府所有人都痛苦地生活下去!


    盧氏紅著臉,凸著眼珠,搖晃著身子,嗓子裏發出了尖銳的“嗯啊”之音。誰都能看出她的憤怒和恨意,那種恨,分明是如欲將沈默雲碎屍萬段的深刻。


    此時萬般留不住,她甚至開不了口阻止,還能如何?


    盧氏拉著魏紫一個勁兒往簾子後邊示意,就連沈沐也看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魏紫聽聞了幾人所言,早已經嚇得手足無措,哪裏還敢去請姑奶奶,隻盼著這事趕緊過去,不要牽連自己便算是阿彌陀佛了!


    “娘,長姐與小妹早已經得了嫁妝成了他家的人,這種時候,您就別再煩擾她們了!”


    “沒錯!您身體不好,家中財產便留給我們兄弟處置吧!免得人多手雜,弄不清楚!”


    盧氏見自己孤掌難鳴,當即便雙眼一翻,厥了過去……


    此時此刻,隨意翻看了手中之物的皇帝也是眼前一亮。


    尤其是沈默雲遞上的一遝子清單。


    這裏邊便是經過沈沐和盧氏之手,所有夏家與夏紅綢有關的物品清單。


    也虧得沈沐與盧氏是個貪財的,不管是留在身邊的,還是送出去的,所有來往的寶貝都喜歡偷偷記下來。有事沒事便拿出來瞧一瞧,這會兒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上邊這些年叫他們作為人情悄悄轉手送出去之物,銀子買下的田地,以及用掉的銀子的去向,也都盡量詳盡一一做了標注。


    皇帝開始咋舌。


    他一開始並沒將這事放在心上,以為沈默雲或許言過其實了。直到他看到了這清單,也不由讚歎平南王的想象力和膽量。


    造反需要銀子,活動需要銀子,收買人心需要銀子,搜刮銀子固然重要,安置銀子卻更重要!


    誰能想到,他的女兒,他的女人,他的銀子都藏在了一個不受重用,不上不下,不起眼又叫人瞧不起看不上的窩囊廢家裏?


    而這隻是明麵上的,暗地裏竟還有個庫房才在小妾的院子裏!這又有誰能猜到?


    若沒有這個沈默雲的橫空出世,隻怕平南王造反大計完全發動,他這個皇帝也不知道他們有這個“秘密庫房”。


    而沈沐也在咋舌。


    此刻的沈默雲站在皇帝的身前,在那單子上指指點點,“皇上或許可以暗地裏仔細排查一番這些送出去的寶物,畢竟都是稀有物品,按著它們的流向,說不定還能順藤摸瓜,找出些關係網來……畢竟這些人情大部分都是夏紅綢所做,隻怕她也都是按著上邊的指示行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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