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據了附近最高點的君安樓眾人,已能清楚看見南邊方向有大量步伐整齊劃一的兵力正在趕來。


    嗯,可以算是兵力。


    那打頭陣正快步跑來的,全都有模有樣,頭戴軍帽,腳踩軍靴,身披黑色甲胄,手執刀箭弓弩各式武器……


    而這些步兵後邊,則是數千身騎駿馬的騎兵。


    兵士步伐與馬蹄鐵磕地之音合一,在青石街道上發出的動靜如鼓點一般,一下下擊得人焦心。


    正如預料,城門一關,“聖旨”一現,朱永寧藏不下去,終於將他的精兵拉到了台麵之上……


    而榮安他們也剛剛收到消息,說禁軍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準備入城。


    榮安早先提出的計劃得到了大夥兒一致的認可,所以此刻執行起來倒是貫徹很徹底。禁軍那裏已經去了信,為免朱永寧的人收到消息改變策略放棄攻打將軍府,所以禁軍被要求暫緩入城。


    他們將在朱永寧的兵力完全被牽扯在此後,才會突擊入京。


    宮中暗衛那裏也有消息傳來,留京暗衛加上儲備暗衛已經全部混入宮中……等到時機一到,他們會全力配合宮外行動。


    兩位閣老已經離開將軍府,匯合外邊常家等老族和官兵,以離宮不遠,能瞥到宮中大概的祥月樓作為另一個指揮所,以信號為準,統籌安排所有行動……


    其實計劃已經很順利了,君安樓眾人都覺,先撇開宮中不提,肅清寧王勢力的成功把握至少七成以上。


    不過……


    從祥月樓看下去,卻是四麵八方都有源源不斷的人聚來。


    “對方在京中絕對不止兩萬人!”大夥兒都有這樣的判斷。


    露台可見四周,正如預料,對方正快速形成一個包圍圈,將他們堵在了這將軍府外的三街之中。


    “至少三到四萬人!”有武將給出了判斷。


    先前輕快的氛圍頓時又一次凝重。


    這人數,幾乎是京中兵力的兩倍。關鍵半刻鍾前城門衛來報,眼下幾大城門外均有異象。鬧著要入京之人,若算在一起的話,至少有七八萬。


    眾人都慶幸,多虧榮安出宮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讓關城門,否則此刻他們打京中個措手不及,裏應外合,總計十萬多人,京中再如何努力也是被碾壓,北營再怎麽營救也是無濟於事。朱永寧此刻都該在宮中準備振臂一唿了吧?


    “不管是兩萬還是四萬。咱們都爭取先滅掉他兩萬人!短時間內的攻守大戰,一向都是守方占便宜,咱們不會吃虧的!隻是……”


    榮安不明。


    “他們怎會有這麽多人呢?”大夥兒都有這疑,尤其是城外。不應該啊!城外雖不一定全是對方的人,必定有被他們忽悠的真難民真路人,但就衝他們的駭人之勢,一般百姓路人也都早就被嚇跑了吧?


    所以,那七八萬人,至少九成是真兵力。


    朱永寧的人手,按理都布置在京中了,那麽城外應該是遼江兵力為主,朱永昊殘餘勢力為輔。


    可遼江兵力的主力不應該是在牽製燕安軍嗎?是燕安軍已經被他們基本消滅?還是他們的實力原本就超出預期。


    這兩條,榮安都不怎麽信。


    前世朱永昊大軍收拾燕安時,人數是對方兩倍,卻也打了幾個月才大勝。燕安軍沒那麽弱。而廖文慈兩年多前才去遼江,遼江王野心完全起來最多一年多。這個時間裏,還不足以讓他避開朝廷眼線大規模擴軍到這種程度……


    所以這兩種可能似乎都不對!


    想不明白!


    他們也沒時間思考。


    因為他們瞧見了朱永寧。


    他到底還是露麵了。


    他一身金銅色甲胄,被一群全副武裝的衛兵護著來到了廖文慈身邊。


    “你剛說什麽?”


    “殿下,我得把兒子救出來!”


    “你違抗本王命令,破壞原計劃,沒有按原定的出城安排行動,還帶人暴露於將軍府就為這個?”朱永寧磨牙。“我一早就說過,京中事務不許你們插手,讓你們隨朱永昊一起離開的吧?”這個女人,不聽話!


    “但早先你我協議裏也有一條,便是要保我兒離開的!我兒不走,我怎能走?”


    “是你兒自己投靠了敵方,此刻不論死活,下場都是活該!”


    “殿下!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我絕不能看著他……”


    “你死心吧!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趕緊退下!”朱永寧再懶得與廖文慈廢話,側身就麵向君安樓這邊吼了來:“虞榮安,那小子你想殺便殺,但要本王解除包圍你就別想了!”


    “朱永寧!”被擋下的廖文慈吼了起來。


    然後,廖文慈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眼前一閃,脖子一涼。


    她看見朱永寧衝她甩出了一刀。


    那刀刃上的一掛血珠子正滴滴往地上墜。


    那是自己的血?廖文慈脖間一摸,濕熱的腥紅糊了一手。


    她不可置信,張大了口,劇痛帶著窒息感突然就來了。


    “婦人之仁!”


    朱永寧冷罵。


    他早就煩透了這些無能且麻煩的女人!若不是這個榮英跑來投靠虞榮安,暴露了廖家逃跑的計劃給虞榮安,城門哪會那麽早就關上?


    他們可知因為這一出,害得他的全盤計劃都遭到了大損失?


    他都恨不得親手活剮了那小子!


    此刻他若再聽之由之,還不知得生多少禍端!


    所以不聽話的廖文慈,必須死!


    “說了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你還是不聽!休怪本王手辣,是你活該!”


    廖文慈就這麽倒了下去……


    榮英傻眼,手中千裏眼咚地落地。他沒死,可娘,死了?


    榮安也傻眼。自己還沒下令射殺呢!而且,自己一直視為大敵之人,就這麽輕易脆弱就死了?


    其他人也沒想到,剛幾十息前還張牙舞爪的廖文慈,就這麽倒在了血泊裏……


    廖文慈的手還在空中抓著,也不知是衝狠毒殺她的朱永寧,還是對著沒能“救”出的榮英。


    而廖文慈倒下的瞬間,她左右的遼江侍衛也出手了。


    可他們的刀未拔出,便被朱永的弓箭兵給製住了。


    “你們廖側妃的死,本王會親自給遼江王交代!但此刻除了乖乖聽本王話,你們沒有其他路可走!城門已鎖,你們已經出不去。本王是唯一能護你們的。


    而遼江軍在城外,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計劃已到了不得不執行的地步,再不能有任何變故!本王要你們一句話,是順從還是找死?”


    廖文慈的護衛長放眼望去,外圍一圈圈的,全都是朱永寧的人。他們若再說一個“不”,便是死。他們背井離鄉出來征戰,是來發財的,是想著升官的,哪能就這麽毫無價值死在異鄉。


    於是,都沒十息功夫,廖文慈身邊的千人便紛紛放下武器,表示願意暫時接受朱永寧的調度。


    而朱永寧的人此刻已經清空了一間不比君安樓矮多少的茶樓。


    朱永寧被護著上到了頂層,與榮安等人隔了幾十丈遙遙相對……


    “虞榮安!聽說你從宮中帶出了聖旨?怕不是假的吧?本王出宮時,父皇已經病入膏肓,怎麽可能立下聖旨?”


    君安樓眾人悄悄對視,果然,聖旨才是朱永寧關心的。


    他在京中任務已經完成。榮安若拿不出他想要的聖旨,他應該即刻就會調頭折迴宮中,霸占宮中,正式挾持皇帝。


    所以,在吸引朱永寧將他的兵力全都集結過來,以方便禁軍和官兵在其他地方行事之前,榮安這裏定不會露出破綻。


    榮安手一翻,兩道聖旨便再次到了她的手上。


    “我確實是帶出了聖旨。還是兩道。如假包換!皇上親自交到我手上的!甚至這兩道聖旨裏,還有一道,是關於您的!倒是可以給殿下您瞅瞅!但那之前,你也得迴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


    “廢太子,朱永昊,此刻人在何處!”


    “本王不知!”


    “那換個說法,他可在城中?”


    “你說呢?”


    “這麽說,便是他已經離京了!”


    朱永寧笑而不語。


    榮安暗暗歎氣。果然,果然,城門沒能鎖到朱永昊!


    “聖旨呢?”


    榮安打開一道聖旨,低頭看了眼,笑到:“這是聖上要頒的繼位詔書,輪不到您看!不是這道。”說罷,她放下了手中先拿起的這道聖旨。


    然而她剛剛的這一展開,手握千裏眼的朱永寧卻看得清楚。


    從封皮來看,確實是如假包換的聖旨!


    不過,她說什麽?


    繼位詔書?


    誰?


    誰繼位?


    朱永寧心下一慌。


    今日從宮中傳來消息說虞榮安挾持殷馨後,他便事事不順。


    先是與朱永昊相談不歡,雙方掰扯了足足小半個時辰;而後廖家來信說榮英不見,廖文慈在商隊差點暴露;接著是皇後與廖文慈,廖文慈與榮華,榮華與廖靜,朱永昊與廖文慈各自埋怨怪責吵罵……


    好不容易將人往城外安排,那邊卻傳來榮英落在了虞榮安手裏,結果廖文慈又是一番折騰要救兒子……


    當時朱永寧聽說虞榮安手中有聖旨,宮中又出了變故後,著急離開詢問馮侍衛,所以沒能第一時間返迴城門去堵廖文慈。而他很快又收到信,說他的人盯住的陶老逃走,朱宏文被救……


    同時,京城所有城門皆已關上。


    他心知,計劃因著虞榮安已然徹底暴露,他著急忙慌安排人去抓趙閣老等人,可無一例外,一無所獲,將軍府的人幾乎事事都趕在了他的前邊。


    他又調人去王府,依舊白忙一場。而他原本派出去堵廖文慈的人竟然也沒能成功,廖文慈跟他們兜圈子,到底搶先來了將軍府。


    他那時也收到消息,將軍府已占下了周圍幾街,而老族的人手,正相互奔走,準備給虞榮安輸送。


    朱永寧徹底緊張了起來。若再由著虞榮安集結了官兵,發動了大家族,她的人手還不知將膨脹到什麽地步。


    他必須趕緊將將軍府一舉端了,將兩道聖旨毀了,將虞榮安抓了用以進一步控製燕安和虞博鴻!


    所以,他確實一直在調人手。


    此時此刻,他散布和藏匿京中各處的兵力已經聚集了八成。


    好在他的探子來報,幾路官兵依舊各幹各的,兵馬司依舊街道奔走,順天府依舊正常辦案,官兵依舊大量守在朱永昊府邸……


    官兵反應不及,朱永寧心下大定。


    幾路官兵整合不易還遲鈍,朱永寧並不放在眼裏。他已經造了手諭,即便哪路官兵不開眼來多管閑事,他大可以以“妻子被虞榮安挾持”的理由,直道是奉旨前來捉拿虞榮安!誰還敢抗旨不成!


    所以他來了!


    他兩手計劃:若聖旨是假,他便先占宮中。但若是真,他必須抓緊時間,速戰速決,以最快速度拿下將軍府!


    可此刻,虞榮安真拿出了聖旨!


    還一開口便是繼位詔書?


    眼下京中誰能繼位?——朱永寧下意識就開始思索這問題。


    朱永興?還不知死活呢!


    想到被虞榮安帶走的朱宏文,朱永寧覺得真相了。他一下緊張了起來。他對聖旨的存在原本隻五分信,此刻卻一下升到了七分。


    虞榮安手一翻,又拿出了一道聖旨。


    她笑:“這一道才是您的!”


    封皮上,明黃底子加騰龍,確實聖旨。


    “把內頁展出來!”朱永寧喝。


    他本以為虞榮安不會輕易答應,可她還真就將內頁一個翻轉對向了他。


    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傳來:“寧王!你的封號已被剝奪!皇上已將你貶為庶人了!”


    被虞榮安這麽一說,朱永寧拿著千裏眼的手連抖好幾下。


    這點距離,透過千裏眼是可以看個大概的。


    那……確實是父皇字跡。


    他看到了“廢黜寧王”,也看到了“貶為庶人”……這八個字,如當頭棒喝,叫他麵目頓時猙獰。


    他還看到聖旨最後,那一方紅彤彤的印鑒!那是什麽?


    可不正是他想要很久,尋了好久的印鑒?


    所以那玉璽一直在虞榮安手裏?


    竟也被她帶出宮了嗎?


    朱永寧紅了眼,如芒在背一息都沒法等了。


    ……


    也是這時,對麵虞榮安身邊,一下多了好幾道聲影。


    果然,從陶老到閣老,都在那兒呢!


    那幫老家夥竟然同時手指於他,齊聲喝到:“寧王意欲謀反,其罪天地不容,其行不尊不孝不禮不仁不義,皇上英明,將之廢黜,貶為庶人!朱永寧,還不速速放下兵器跪地投降領旨!”


    朱永寧也是一下抬起一雙惡狠狠的眼,“給本王拿下將軍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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