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倒台了。


    太子府外,築起了高高的圍牆。


    圍牆外邊,有禁軍日夜巡守。


    裏裏外外所有人都不許進出。


    皇帝不能殺了兒子,所以剝奪了兒子的自由,幾乎已是最大的懲罰。


    往日熱鬧的太子府,一夜之間,隻剩了清冷淒涼。


    早先被送迴京的六皇子朱永霖和坤寧宮的皇後下場也是類似。


    朱永霖再次沒了自由,被關在了院牆之中。而他身上的頹靡感太重,皇帝有意讓他吃苦,還遣散了他的身邊女人和下人,沒收了所有享樂之權,讓他過起了清苦日子。封王開府娶王妃之事似乎也與他再無關係。


    而他的生母欣貴嬪本就不入皇帝眼,所以這次皇帝正好借勢發作,早先猖狂的欣貴嬪不但被降了位份成了嬪,連封號都被收迴,從此成了崔嬪。


    皇後雖沒被廢,但鳳印被奪了,形同廢後。


    皇帝迴宮後壓根沒見皇後,所以她沒有任何麵聖自證和反駁之機,坤寧宮就被從外邊鎖上了,與太子一樣的軟禁。


    而這次皇後在宮中動用的人手勢力,也全被廢除。皇後身邊幾個嬤嬤全被賜死。


    後宮權利依舊在太後手上,苗貴妃協理。


    泰王風頭一時無二。


    麵對態度堅決,速度迅猛的皇帝,太子黨羽惴惴不安,自顧不及,任何抵抗都未能有效組織。


    朝中一時無人敢為太子皇後求情。


    而顏家也被清算。


    這次朱永昊在行宮時,所有京城聯絡布局全是顏家老頭發起。


    他煽動了京衛,差點造成逆舉,此時哪能不收拾!


    而太子能搭上韃子,也全靠顏家聯絡。顏岑之事雖無證據,但皇上心中已經有數,如此種種,顏家注定不可能全身而退。


    所以顏家老頭在行宮事件發生後,立馬便懸梁了。


    他想要用他的死,盡可能為家族創造更大的保全麵。他一死,許多追查也就不得不斷。他是最大程度保護了那些暗中的勢力。他一死,很多助力都會暗中舒一口氣。等風頭過了,再行整合,或許還能死而複生。


    他留下了一封遺書,背下罪責。


    畏罪自盡,且死無對證——他擔下所有,保全更多人的安全和更大的實力……


    但顏老頭還是低估了皇帝的怒意。


    皇帝沒給這個百年家族麵子。


    利用太子“貪,fu”案,順勢查到了顏家頭上。


    越是大家大族,越是不少藏汙納垢處。


    誰能經得起深扒,哪家受得住嚴查?


    罪名一項項浮出水麵。


    顏家被抄家了。


    與此同時,皇帝召見了明威將軍府郝家。


    無他,主要在圍場出事前,他已經下了聖旨給郝岩和顏飛卿賜了婚。皇帝直言,若郝家不願不滿,這道聖旨他可以破例收迴。


    郝家自然怕被顏家拖累,但郝岩說服了家中。他想要顏飛卿。


    也好在顏飛卿那爹顏廣比顏岑老實了不是一點點,顏家破事與他牽涉不大,加之虞博鴻陶家等人給說了情,皇帝算是給了個麵子,婚事繼續,顏家顏廣那一房免罰。


    如此,郝家不會太難看,顏飛卿得到了最大的保全。


    皇帝往日裏也是疼愛顏飛卿的,另賜了一套三進院落給了顏廣,讓她從那裏出嫁。無家可去的顏廣感恩,主動辭掉了身上職務,表示餘生願意修身養性。


    如此,郝家舒了口氣,皇帝也點頭表示滿意……


    京衛那裏,這次算是犯了皇帝逆鱗。


    幾個指揮使全都落馬,京衛上層要麽被免職追責,要麽被調任。


    皇帝命虞博鴻暫時接手京衛,上下整頓,清除糟粕。


    廖家那裏,正如朱承熠所料,並未追查到他們與太子有勾結。


    廖家做事一貫仔細,不管怎麽查,不管是京中營生還是外地買賣,都是正常正規走正軌,各種文書也都齊全。


    因此廖家並未受到大牽連。


    京中暗湧連連,一時間多部門與先太子交好之人全都或多或少遭到打壓,短短幾日,入獄之人多達千人。


    人心惶惶間,眾人也看出了皇帝的決心。


    眾人都是盡可能與朱永昊撇清著關係。


    反觀泰王那裏,雖並未被封太子,但怎麽看,他都是新太子的不二人選了。


    皇帝似是吸取了先太子教訓,暫時並沒有要再立儲君之意。


    皇上身強力壯,應該還能活不少年,所以短時間倒也無人催促立儲……


    而說起來這次事件最為得益的,除了泰王,便數常家了。


    因為常茹菲被太子加害事,皇帝作為朱永昊的爹,自然要幫著善後補償。


    這份歉意被加到了常家身上。


    已被架空了快兩代人的老牌勳貴常家,似乎再次迎來了春天。


    他們得到職務了。


    被皇帝選中的還是最需磨練,有大把時光可以奮鬥的年輕人——常如風。


    因京衛空了大把職務,所以與其職能相似的兵馬司不少人都被臨時調去京衛,因而皇帝給常如風指了個城中兵馬司副指揮的職務。


    雖隻有七品,但不是虛職。


    不但官威十足,權利也不小。


    掌京中治安,是少有官品不大,實權不小的職務。


    此外皇帝答應,隻要他幹得好,許他錦繡前程,重複常家榮光。


    皇帝這麽做,不但是常家興奮了起來,就連不少老族也都打起了精神。


    老族式微,但雞肋也有肉,皇帝長了教訓,隻想將所有權利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此刻正好用人之際,先給個小官,看看老族反應,能用則用,不能用也不怕其翻天還能反控。


    剛好可以讓這些家族滿懷希望,並存感恩,何樂不為?


    另外,讓皇帝恨得咬牙切齒的韃子,又豈能讓他們輕易好過。


    皇帝少有的一揮手,給燕安送去密信的同時還給補給了一大筆餉銀。


    從前,燕安的軍餉朝廷是看心情給的,有時候麵子上象征性給一些,有時候則視而不見,多數時候是讓燕安自給自足。不僅僅是因朝廷精打細算,也是為控製燕安財政防崛起。


    但這次,皇帝發了狠。


    他要燕安王全力以赴。從今日起,每一次與韃子的對抗,燕安都能得到來自朝廷的人力物力財力甚至軍火上的支持。


    嚴冬將來,他誓要讓韃子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個秋天,要讓他們嚐嚐真正的嚴酷,爭取一顆糧都不讓他們得到!


    朝廷的反應讓燕安大喜。這意味著短時間內再不用擔心皇帝的懷疑,還可以如虎添翼,燕安王表態將全力完成任務。


    ……


    虞榮安從圍場迴來後,便打算過幾日鹹魚日子。


    她太累了。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因從重迴今生那日,朱永昊、廖文慈、虞榮華等種種隱患便如懸在頭頂的劍,讓她從來不敢徹底放鬆。


    眼下一切安泰,前途一片光明,一口氣徹底舒出去,她才覺得原來那麽累。


    隻想曬曬太陽,一動不動。


    等歇累了,再出去吃喝玩樂放鬆下。


    之後再迴來躺幾天。


    美啊!


    嗯!她連朱承熠都不想見,所有人都知他半死不活,隻她知曉才幾日功夫,他已經能欺負她了。這樣的人,完全不需要多費心。


    九月初三,迴家的第二天,她正睡得香甜,便被人叫醒了。


    葛氏坐在她床邊,一臉焦心。


    “什麽時辰了?”她迷迷糊糊。


    “卯時了。”


    “才卯時……”榮安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咚地一聲悶響。


    嘶。好疼。


    迷糊的榮安頓時清醒,發現她的整個人已在腳踏上。


    摔下的!


    再一瞧,小荷一臉抱歉畏縮站床邊示意了葛氏。


    額,所以,是娘讓小荷將自己扔下了床?


    嗯?


    是親娘吧?是的!


    榮安摸摸撞疼的腦勺,更迷糊了。


    “時間緊迫,快下來!”葛氏一點沒心疼她,反而還在催促。


    “府裏著火了?”


    “呸呸呸!別胡說!趕緊起來!”葛氏招唿了小荷。“把小姐拖起來!”


    “……?”她半夜夢遊做壞事了?否則至於十萬火急天剛亮就把她毫不心疼地強行弄醒?


    榮安原本還惴惴不安,卻在葛氏的一句話後倒了下去。


    嗯,往後倒,繼續睡!


    至於嗎?


    她娘說:“時間不等人,趕緊起身準備嫁妝!”


    這?


    就這?


    這算事?


    值得早起?


    值打斷美夢?


    榮安身一滾,被子卷在身。


    “娘,婚期還沒定呢,您急什麽!我先歇幾日。”


    葛氏又是一個示意,小荷再次上前拉扯。


    “小荷,反了你了!小心我廢你功夫!”前一陣,榮安覺得身邊菱角太過沉穩,彩雲得還給葛薇,也就年紀最小的小荷值得栽培,所以她逼著小荷與她一道練武。


    小荷功夫雖不見多好,但豆芽似的身子卻有一身傻力氣,簡單粗暴的事最適合她。娘可真會用人!


    小荷接連道歉,手上動作卻不停。


    葛氏也上前拉了榮安耳朵,“娘都叫不動你了是不是?”


    “娘,親娘,哪有親娘不讓親閨女休息的!”


    “娘也不想急,可即便你婚期在半年後,都已經來得及準備了。”何況丈夫已經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說很有可能,婚期就是三個月之內。


    這叫葛氏如何能不急?


    一場婚事,得多少準備?


    她身子越來越沉,這會兒不趕緊弄,她怕越往後越難。


    昨日給榮安半天時間休息已是她的極限,這不,今日她忍到這會兒,實在憋不住了,隻得親自來拖人。


    “你沒時間躲懶。等你嫁出去了,娘自然不管你。你天天從早睡到晚都行。但這段時間,你非聽話不可!不然娘和你弟都要上火了。”


    榮安幽怨看了捧著肚子的娘一眼,隻得起身。嘖嘖,拿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來相壓,真是能!


    榮安走出內室,之後張大了口。


    “敢情您這幾天,一人在京在家,一點沒閑著啊。”


    她的圓桌上,堆了數百塊做了標記的樣布,清一色的紅。隻是顏色略有差別,底花不太一樣。機子上,厚厚的,足有數十本裝訂成冊的花樣子和圖樣子。地上還有三隻大樟木箱子,裏邊更不知都什麽東西,一堆堆,看著就嚇人。


    “全是陪嫁的基本準備。桌上這些樣布是做被麵用的,你得趕緊先將布料選下了。然後娘要拿著布料去裁製,再拿迴來給你刺繡。這被麵選好,還得趕緊開始配成套的床品褥子枕巾,等被子做好,拿了你繡好的被麵縫上去。時間不等人……”


    “娘,別急別急……慢點說。”榮安一聽,已經累了。


    “怎麽不急!這可是要擺在新房的床品,馬虎不得。就你爹的官品,你的準王妃身份,按理準備個五十到百條被子都不為過。娘尋思著,你就準備三十二條。春夏秋冬各八,你覺得如何?會不會太少?……”


    “……”三十二條?睡得了那麽多嗎?前世她進太子府才帶了八條被子。“等等,您不是要我繡三十二幅被麵吧?”那估計得繡十年八年的,殺了她算了。


    “你也知道急了?”


    “我不急。”因為她拒絕。


    “你別想偷懶。別的能懶,這事不行。娘對你要求不高,四床!春夏秋冬四床被麵就行,其他的娘找人繡。你放心,百子被不要你繡,但花好月圓、富貴花開、鴛鴦戲水的你總不能躲懶吧?都是蓋在你們身上的,不好假手於人。繡完被麵繡配套的枕巾,床褥什麽不用你管,你隻管繡就行。四件繡完繼續繡,能繡多少繡多少,這些東西,多多益善。”


    “……”榮安張張嘴,看著娘火燒眉毛的急樣,趕緊幫著按起肩來。“娘,我們不在意這些,朱承熠為人隨意,王府裏也沒有其他人,不用太在意這些外物。你放輕鬆,養胎要緊。”


    葛氏卻是啪的一下打掉了榮安手。


    “你有這給我按肩的力氣,還不如趕緊拿起繡花針來,那娘的心緒還能穩上一些。”葛氏直接將榮安拉到桌邊:“選!這些被麵裏,快些選出三十二件中意的來。”


    “我覺得都好,您隨意吧。”


    “不可隨意。這百件布頭已是娘讓五大布莊各自送來的六十件裏選出來的百件了,剩下的得你來。”


    榮安訝。娘這已是三百選百了?又不是選秀,這麽鄭重的嗎?


    “女子婚事就隻這一次。有些遺憾錯過了,即便有彌補的機會,也不是一樣的滋味了。好孩子,聽娘一句,好好準備。娘對你前十幾年有愧,希望你後半輩子都能和和美美不留遺憾。娘想讓你盡善盡美地出嫁,好嗎?”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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