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薇已然暴露,麵對長輩逼問,於彤為保葛薇顏麵,主動擔下了責任。


    他一跪而下,將兩人幾次接觸一五一十道來……


    原來,清風壇鬧事那次,榮安一意孤行前往,將馬車停在了幾街之外。而後榮安先行離開,葛薇便是由於彤親自全程保護。當日人群中出了好幾起亂子,還差點發生踩踏。多虧於彤悉心護著,葛薇才平安從清風壇最高處走下並離開。


    之後,幾街全都擁堵,實在不安全,所以也是於彤親自將葛薇送迴了葛家……


    於彤直言,清風壇葛薇有理有據有氣場,讓眾人都心生佩服的強勢發聲,令他也刮目相看了。而後送她迴家的路上,他也是覺得這女子率直爽快不做作,與那些閨閣女子很不一樣。當時他便對葛薇很有好感。


    燕安王世子入京那日,於彤在城門再次護著榮安兩人,又是與葛薇多了一次接觸。


    六月十九,榮安從白雲寺迴來就失蹤,於彤奉命在葛家附近排查尋人。葛薇迴府路上碰到了於彤,一聽榮安沒迴,既驚又恐還內疚,差點掉下馬車。當時是於彤出手,拿手中刀柄托了她一把,救了她一次……


    而後是在葛家……


    一開始是因為黑衣人,後來因著朱永霖,虞博鴻派人守住了葛家,而負責防務的正是於彤。


    那段時日他沒少去葛家。


    此外他代表虞博鴻還好幾次送東西和傳話……期間與葛薇也難免見麵說話。


    正值酷暑,每迴隻要葛薇在,都會給他送一碗酸梅湯。


    他……記住那味道了。


    再後來,是榮安迴府前一日,葛家上下為榮安和葛氏辦了酒席,於彤阿生他們全都出席了。大概是害怕今後見麵不易,當時葛薇向於彤借了本兵法書。


    於彤紅臉應下。


    但接連兩日,他都在將軍府幫忙。


    等得了空,他送書來時才驚覺,那日剛好是七夕……如天意一般。


    他拿到了她送來的一壺酸梅湯,喝得直發暈,而她則抱著那本有他備注過的兵法直發呆。


    而榮安在七夕那日,似乎得罪了不少人。


    總之當晚開始,葛家的防務在虞博鴻的要求下,又緊了不少。


    於是,於彤再次頻繁出現葛家……


    而虞家那幾日事端不停,榮安龜縮家中,葛薇著急下,每迴都堵住了於彤說話。葛家宅子小,前院後院也不像大戶人家那樣森嚴。她幾乎隻要想見於彤,都能見到。


    事實那段時日,葛家人有關於虞博鴻,葛氏和榮安的所有消息,全都是通過於彤傳遞的。葛家上下的注意力都在虞家,也放心於彤,所以縱是於彤進進出出,眾人也均對他很放心。


    此刻想想,那陣子於彤好幾次都留在葛家吃飯,又以不好意思老是叨擾的由頭,還帶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上門……原來,這眼皮子底下,早就有人“監守自盜”了。


    這讓此刻聞言的葛家人均咬牙切齒。


    “繼續!”葛崇儒不怒自威,上下打量女兒和於彤。


    再之後,將軍府休妻之事一定,虞博鴻便開始張羅要給於彤和榮安相看。這事傳開後,葛薇便開始躲著於彤。於彤也煩惱。兩人心頭各有準則和底線,皆是刻意拉開了幾分距離。


    如此這般,那本葛薇手上的兵書,一直沒能還迴去。


    今日是屬於榮安和於彤的日子,葛薇心裏空落落的。她覺得自己心中那點小情愫也該斷了,於是便早早帶著書來了,想著悄悄將書還了就算了卻這段心事。


    可她見榮安和朱承熠說話時恣意自然,一下便不平了。隻覺榮安對於彤太不公平。既當眾拒了朱承熠,就該與之一刀兩斷,怎麽還能這般輕鬆麵對?


    一時忍不住,她便開口刺了兩句。


    再見於彤,她眼裏的疲憊和叮囑裏透出的關懷讓於彤很難過。他想做點什麽,可對將軍的感恩卻讓他沒法說不……


    所以,他到底是什麽都沒做……


    於彤跪下了。


    他發誓,對葛薇雖有意,卻從來沒有任何越矩行為。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接觸,便是葛薇下馬車時那一滑,他拿刀柄的那一托……


    眾人默。


    所以,這是幾番相處下的兩情相悅!


    那段時間,別說整個葛家,就是整個京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榮安身上。確實,誰都疏忽了從來不用人操心的葛薇。


    榮安屢屢犯險,於彤帶人在葛家的護衛工作也越發重要。總想著他是虞博鴻的養子和得力幹將,總是最穩妥和值得信任的,誰能料想這……


    虞博鴻有些臉紅汗顏。


    氣是真氣,無奈也是真無奈!唯一安慰的,是於彤還算老實,交代很清晰,應該再無其他隱瞞。


    天意!


    此刻的虞博鴻,怪不了他人!


    他早年就有了撮合榮安和於彤之意,所以是他屢屢製造了機會去讓榮安與於彤相處。


    城門那次是他命於彤去護著榮安,葛家防務是他讓於彤負責。三天兩頭往葛家送東西也是他故意給於彤創造的機會……想來,全都傳到葛薇手上了吧?


    是他把一切理想化了。他忘了榮安與葛薇吃住都在一起,忘了葛薇也正是花樣年紀,忘了榮安的一切瑣碎都是葛薇去辦,連丫頭都是借用的葛薇的人……


    好想歎氣。


    他能說什麽?


    於彤那孩子,一直跟著他長大。


    那孩子吃住都在軍中,軍營裏除了燒飯的婆子,沒有其他女子。於彤的任務期間,更沒有接觸女子的機會。同樣女兒也是那般。農莊裏沒有年輕男子,所以女兒再本事,在麵對男子時肯定也是手足無措。


    於彤和榮安那樣的年紀,最容易生出情愫來。


    所以他創造機會讓兩人相處,近水樓台,他覺得可以水到渠成。尤其是榮安脾氣像自己,有些衝。萬一看不上於彤怎麽辦?他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像他和葛氏當年那樣,讓孩子們先看對了眼,培養出感情後,順水推舟,成就良緣。


    是他打錯算盤了。


    於彤小子魚倒是釣上來了,就是魚鉤勾錯了人!


    正因著這份心虛,導致此刻的他也是氣弱得很。


    “為何願意和盤托出了?”虞博鴻麵色微冷。


    於彤看向了葛薇,因為她……先露餡了。


    他不願讓她一人麵對,一人承擔!


    說實話,她醉酒時他心裏便不是滋味了。


    與朱承熠達成共識,他被打飛出去時,心頭大石一鬆,無比輕鬆,他隻覺柳暗花明,下意識便將視線投向了葛薇。


    哪知卻瞧見葛薇摔倒在地。


    也是那一下,叫他分了心。


    滾到在地的他沒有及時起身。


    那邊朱承熠卻已跨馬過來。


    他二人先前並未說好有這一出。


    所以就連於彤都嚇一跳。若不是判斷出朱承熠的馬已有騰起之勢,他都打算抗爭出擊了。


    連他都尚且如此,何況葛薇。


    她嚇到了。


    她的痛喊在他耳裏,讓他再裝不下去,避險的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她,迴應了她……以至兩人徹底暴露。


    “我不能讓葛小姐一人麵對。錯在我,自然我來說。”


    總算,於彤願意擔當的這一態度,是讓虞博鴻和葛家眾人都滿意的。


    “全是我的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還請諸位長輩莫要責怪葛小姐。”於彤拜地叩下。


    虞博鴻哼聲。


    “你是該擔責!我讓你守護葛家安全,你做了什麽!多虧今日沒多少旁人,否則你損了葛家小姐清譽,你怎麽負責!”


    “屬下自請領罰!”


    “五十板!自己下去領罰!”


    “是!”


    “不……”葛薇到底沒忍住。“我……我也有錯,好幾次是我去見於副將的。書也是我借的,於副將還救我幫我好幾次,姑父,就算功過相抵,您饒過他吧!或者,我與他一道領罰。”


    嘖嘖!


    眾人麵麵相覷。


    真是同甘共苦的兩人!


    “與葛小姐無關!我自願領罰。一切錯皆在我。”於彤倒是幹脆,直接跪去了院中,命丫頭去請人來打板。


    正好榮安和朱承熠進來,這事便叫阿暮代勞了。


    阿暮有經驗,將板子打出了雷聲大雨點小。於彤衝朱承熠一頷首,算是謝過了。


    屋中眾人各有各的思量,板子一響起,事實如郭氏等人的氣也就消了。誰叫於彤確實還挺不錯。


    然那啪啪的板子聲卻叫葛薇受不了。


    她忍不住既是抹淚又是苦求。


    梨花帶雨,可憐巴巴。


    屋中眾人實在看不下去,皆是怒其不爭。


    求來求去,她最後拽了葛氏。


    葛氏一心軟,虞博鴻那裏口氣也鬆了。


    “於彤做錯事就該罰,如此才能長記性。五十下,一會兒的功夫。”虞博鴻咬了咬牙。打是一定要打的,不打沒法向葛家人和自己女兒交代。五十下,他也是考量過的。不管誰下手,總會手下留情。皮糙肉厚的家夥,偶爾挨打是助其成長,怕什麽!


    眾長輩冷漠,葛薇卻心疼不已,又向老太太求了起來。


    “你們也不問問我的意思嗎?”榮安氣勢洶洶而來。


    葛薇趕緊上前,先是道歉,又是希望她幫於彤說幾句。


    眾人見葛薇跟隻無頭蒼蠅一般到處求,皆是無語。


    偏榮安還煽風點火:“這兩人把我臉麵踩在地上摩擦,更無視爹您的顏麵,他們如此不給沒良心,簡直可惡。五十板子可不夠,至少一百下!重重一百下!”


    這話配上榮安帶了戲謔的表情明顯不是真心,可亂了分寸的葛薇卻判斷不出且當了真。


    葛薇因朱承熠的人動手打板子,心中料定朱承熠麵對情敵不會手下留情,所以早就慌得七葷八素。而姑父一向疼榮安,她這麽開了口,隻怕姑父真會將數量加倍。


    她再次向榮安求情。


    “一百下打來不死也廢了。他是軍人,他前途大好,經不起毒打。榮安,你一向大度,看在咱們的情分上,饒過他吧。我知道你生氣不爽,你放心,我以後絕不礙你眼。


    今日之後,我與於彤便是陌生人。不會相見不會說話不會再有任何接觸。在你出嫁前我都離你遠遠的。可好?你若還是不能消氣,那你打我罵我,我不還口不還手,好不好?”


    榮安要的,就是讓葛薇將心意進一步表露。


    於彤剛剛將所有責任攬下,此刻葛薇也當有所表示才對。這樣,葛家上下對這兩人才能更認可,這兩人也能更正視對方心意。


    “你怎麽說?”榮安行至花廳門口,衝咬牙忍痛的於彤問了一句。


    於彤抬起頭,目露真誠。


    “我願受罰百下,也願再不見葛小姐,隻求虞二小姐可以善待葛小姐,揭過此事,再莫提起,做迴好姐妹。兩位小姐情分深重,虞家葛家更需相互扶持,萬莫因為我的一時興起而生了罅隙。請諸位當我是一膈應人的蟑螂老鼠,直接趕走就忘了吧。將軍,我願自請調去守皇陵,無令不迴京!”


    葛薇又急了。


    守皇陵?這怎麽行?於彤前途光明,在軍中已有一定威望。此刻要放棄?哪有有識之士會去守皇陵?軍功是要積累的,如此他的前途便斷送了。


    葛薇先是跑出去喝止了於彤,又是跑迴來求榮安,又求虞博鴻,最後再次求迴了榮安,說剛剛於彤所言都是衝動,讓他們隻當沒聽見……


    眾人皆是無奈看她。


    哎!造孽!這對傻子,一個被打傻了,一個急瘋了,哪裏還有判斷力?不過看這兩人皆把對方當做所有考量的出發點,從這點看來,這份情倒是難能可貴。


    “吵死了!”榮安嫌棄,氣鼓鼓轉身向虞博鴻:“放過於彤吧。”


    “五十板不加了?”


    “不了!”


    兩人聞言同是大鬆一口氣。


    榮安見狀好笑又好氣,再對於彤道:“但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二小姐直言。”正好,五十板打完,於彤被攙進了屋中。


    “我不要你做蟑螂老鼠,你既知曉為爹為葛薇為虞葛兩家考慮,那我便要你做兩家的保護牆。以後保護兩家,你可願意?”


    見兩人傻乎乎,榮安隻得再補充:


    “你倆太壞。壞得我都不敢下手了。一個知道我重情分,威脅要和我絕交。另一個明知我爹栽培你不易,還敢威脅守皇陵!你二人忒氣人,能怎麽辦?也隻能我退一步,不跟你們計較了。我也隻能幫你們到這裏了。你們能否修成正果,還得看長輩們的意思。反正我不管了!”


    事實哪裏有什麽選擇。這兩人原本就隻兩條路:一刀兩斷和成全好事。剛剛一番試探下來,明顯隻剩後一條了。


    兩人還在偷偷看向長輩,榮安一歎,笨死他二人算了。


    “壞起來是一樣的壞,笨起來也一樣的笨,你二人還真是天生一對。如此絕配,還是成全算了吧。”榮安又暗暗推了兩人一把……


    “別傷心,別歎氣!你還有我呢!”


    朱承熠大言不慚,突然冒出了一句,生生將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從葛薇兩人身上給拉到了他身上。


    他不知收斂聲音,不顧眾目睽睽,一如既往沒臉沒臊。


    他一臉深情又補到:


    “我們也是天生一對!不用羨慕旁人!”


    原本尷尬嚴肅的氣氛一下滑稽。


    榮安這占據道德高位的“苦主”不但瞬間跌落,連身上也瞬間似披了一層糖衣。


    眾人皆被朱承熠驚得下巴合不攏。


    隻唯有虞博鴻,本打算展露威嚴來為於彤做主而假模假樣坐下端起了茶碗,哪知朱承熠的這句冒出,直接叫他剛入口的茶水悉數噴了去……


    他是該幸,還是不幸?


    剛被人退了的白菜,沒經他同意便被人宣告了主權。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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