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陣營結成後,就開始了明爭暗鬥。


    俞彤就這麽被頂了上去。


    她心儀皇帝,很多時候,都是在皇帝的示意和鼓勵下出手。將軍府中多是心性簡單的習武之人,哪懂那麽多彎彎繞繞,所以俞彤並沒有多少心機。於是在整頓後宮和幫皇帝做事時,俞彤的手法一般都偏向簡單直接。


    後宮風波一向不斷,在一次次明槍暗箭的爭鬥後,漸漸的,俞彤這個貴妃,口碑也從“恃寵而驕”漸漸變成了“驕橫無禮”。


    俞彤恩寵不斷,卻久久不孕。


    皇帝卻說:“要孩子做什麽?登不上龍椅的孩子,焉有將來?”


    俞彤心驚,第一次開始深思這事。


    “就是朕做了皇帝,也一樣是被擺布的棋子罷了。”


    皇帝眼中的光過於黯淡。


    他告訴俞彤,他心有抱負,卻苦於無施展之處。尤其是老族當頭,讓他的一係列新政都沒法推行,讓他空有皇帝之名,可朝堂上卻還要看那些老臣臉色。他不甘心做這樣的傀儡皇帝。


    那段時間,皇帝很低迷。


    俞彤心疼,自然想要分憂。


    “彤兒,幫我鬥垮皇後!把後宮大權奪過來!”皇帝拉著她的手,鄭重道。


    “皇後倒了,你就是皇後,咱們的孩子才有將來!”


    “朕的抱負才能實現!”


    “將軍府也能實現最高的榮耀!”


    “從此之後,咱們才是真正無人管束,不用看人眼色的神仙眷侶。等你生上三五個兒子,讓那些聒噪臣子閉嘴後,朕就遣散了後宮,我與彤兒,一生一世一雙人。”


    愛人的嘴,用美好的承諾給編織了一個華麗麗的情網。


    俞彤願意為他試一試。


    從那之後,皇帝指哪兒,俞彤打哪兒。


    鬥鬥鬥!


    皇後沒過多久就敗了。


    皇後因謀害皇子罪被廢,還牽連到了陳家。


    皇後一倒,軒然大波也就起來了。


    皇後一脈的,皇後身後的,老族裏觀望的和原本中立的,都站了出來。


    貴妃被萬夫所指。


    一道道進諫飛入朝堂。


    一個個證人帶著指控和證據表示要狀告貴妃。


    往日簡單直接的手段留下不少隱患,此刻終成禍端,俞彤身上一下背負了太多罪名。


    “妖妃”——成了俞彤的代名詞。


    而此時俞彤突然發現,她的身上還多了許多莫須有的罪名。


    許多與她原本毫無關聯之事也全都算在了她頭上。


    比如:某位宮妃得病暴斃;某位宮妃的小產;某些宮女的離奇死亡;甚至還有她在宮中收受大筆銀錢借寵行私……


    都不是她做的!


    她家族正派,她自認做事有底線,雖然橫衝直撞,但從未害及人命。就是對待皇後,她也是帶著歉意去做,並沒趕盡殺絕。


    可現在傳得煞有其事,繪聲繪色,不但有前因後果的指控,還有不少看似確鑿的證據。她知道有人在暗算和栽贓她。


    那個人,一早就在盯著她,才有可能一口氣羅列到這麽多的證據,一出手就到這個程度。


    可她發現也無濟於事。


    輿論已經起來,朝堂上已經沸了。就連民間,也多了太多關於她坑害後妃和宮人,掀風搞雨的故事。她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成了茶館裏說書的口中的暗諷人物,還有人私刻關於她作惡的畫本偷偷流傳。


    那傳播速度叫人咋舌。


    沒幾天功夫,她就成了妲己般人人唾罵的存在。


    百官和百姓都在請求要治她罪。


    皇帝也頂不住壓力了。


    她被拘禁了。


    在那期間,朝廷專人開始審查貴妃種種罪名……情況越來越糟糕。


    俞彤覺得冤枉,隻能求助家族。


    其實哪用她說,她的父兄都在為她奔走,可麵對一項項鐵證,收效甚微。同時因為輿情爆發,還影響到了他們忠武將軍府的名聲。


    她父兄進宮,請求皇帝定要好好徹查。


    然而,結果卻是:她父兄因為“頂撞皇上,要求皇上徇私,一言不合就辱罵皇權,還向皇帝動手”的罪名,直接下了天牢。


    皇帝身邊何公公,幾個禦前侍衛是人證,養心殿地上刻有俞字的將軍府匕首是物證。


    看著皇帝染紅包紮的手臂,滿朝文武再無為俞家求情之人。


    忤逆聖上,傷害龍體,褻瀆皇權,徇私舞弊,全都是大罪。


    至此,俞彤哪裏還不明白?


    她的父兄是大忠臣,是老實人,就算把砍刀架他們脖子上,他們也絕對不會跟皇帝動手,他們被暗算了。


    是皇帝。


    謀害她的是皇帝,推波助瀾的是皇帝,現在暗算家人的還是皇帝!之前的許諾全都成了笑話,慘烈的現狀才是目的!


    俞彤不明白,不甘心。


    她求見皇帝,不被允許。


    她跪在院中,不吃不喝,可直到暈厥,還是見不上皇帝。


    她那時才發現,和她恩愛多年,朝夕相處的男人是何等冷漠。


    然而,糟糕的事還沒完。


    俞大將軍,她的祖父,知道京中出事,匆匆從邊關返迴。


    然而等著他的,又是一道冷冰冰的枷鎖。


    理由冠冕堂皇:未經允許和傳召,拋下部眾,擅離職守,置邊關將士和百姓於不顧,罪同叛國。


    與此同時,邊關傳來消息,因他突然離開,北線遭遇蠻族偷襲,死傷千人。


    再一次的,縱是俞家軍功盛極,卻也難抵眼下罪孽。


    俞將軍懵了。


    他分明請了皇帝的手諭,是皇帝允許他迴京,他才安置好部下離開的。而且,他是半夜離營,軍中都沒多少人知曉,蠻族又怎會知?


    他頓時醒悟,是皇帝擺了他們家一道。


    不是孫女作惡,也不是兒孫莽撞,而是皇帝眼裏容不下他們了!


    果然,皇帝第一時間卸了他的兵權,派了一眾近年上升極快的親信,第一時間前往邊境接過兵權。


    忠武將軍府封號被奪,在被徹查期間,竟然還搜到了他們通敵的書信。種種證據指向,他們為了長保榮華,與蠻族常年多有合作。


    滿朝嘩然。


    短短幾日,將軍府就倒了。


    全家上下全都鋃鐺入獄。


    皇帝手段淩厲,在眾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又借題發揮,打落了往日與俞家交好的幾個家族。


    有了兵權在手,皇帝腰板一下硬了起來。


    對待幾位顧命大臣,也態度大變。


    俞家成了皇帝殺雞儆猴的犧牲品。


    在多項莫須有的罪名下,俞家上下男丁全被處死,其餘人全被流放。


    判決快速且堅決,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有了俞家那個前車之鑒,不少人開始暗暗正視起了皇帝。


    幾年的功夫,陳家和俞家,這一文一武的翹楚,先帝指給皇帝的左膀右臂,都被皇帝親自砍了,顯然,皇上長大了。


    天,也要變了。眾臣有的開始收斂,有的直接退避。


    果然,皇帝提出,要重新肅一肅朝中歪風邪氣,並提出了些想法。


    那些想法,過於理想化,顯然不合時宜。


    這時候,有兩位顧命大臣直言進諫,皇帝卻直接讓他們迴鄉養老。


    兩位老臣的烏紗帽剛拿下,皇帝當朝就把兩人的官位指給了心腹。


    朝中風雲大變……


    在皇帝下令奪了虞家各種封號並判下斬首流放刑罰的那日,受不了的俞彤拚盡全力,在打傷了四個侍衛後終於出了自己宮宇。


    她找到皇帝的時候,他正摟著秋貴人看歌舞。


    皇帝看見她,隻是略微驚訝,隨即眼神便平靜了下來。


    俞彤表示,她願意一死,或者讓她做什麽都行,隻求看在她家族幾代忠良,戰功赫赫的份上,從輕發落。


    “大局麵前,有些犧牲是必要的!”皇帝揮退了其他人。“他們是否無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為朕帶來什麽!所以,不用多費口舌了,朕的主意不會改。”


    皇帝眼神略微柔和。


    “彤兒,你也不用太自責。事到今日,其實與你的關係不大,你用不著把責任完全背負在身上。”


    旁邊的秋貴人不樂意了。


    “五郎什麽意思!莫不是心疼你的彤兒了?”


    “秋秋說什麽呢!朕心裏隻你一個。從來都是。”


    五郎?秋秋?俞彤驚呆。


    秋貴人卻是上前來,一揮袖子,一巴掌扇在了俞彤臉上。


    “我與五郎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你鳩占鵲巢多年,也該滿足了。”秋貴人笑:“很快,我就是新皇後了。”


    原來,皇帝在民間的那些年,是被安排在了京郊別院。那隔壁家住的,正是葉家。葉家家道中落,上一輩又犯了點事,算是沒落貴族,全靠姻親長興侯家接濟過日子。


    秋貴人正是葉家女兒。


    她娘是個妾,所以即便在這落魄家中,她也是最不起眼的那個。


    她和皇帝,太多的相似點了,這讓相識後的他們很有話題。


    他們都對現狀不滿,對朝廷不滿,對製/度不滿。他們對將來有諸多期許,希望世間多一些公平,少一點偏見和強權。


    山水田園間,百無聊賴的他們很自然生出了情愫,並私定了終身。


    他們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


    然而,五皇子的運道到了。


    他一下成了皇帝。


    他妻妾成群。


    他身但重任。


    他去見了葉茹秋。


    “既然有那運道,就去好好做!把握好機會,改變現狀,去實現抱負!”葉茹秋勸他。


    “等我!”


    皇帝心有抱負。


    可當他發現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的奏折都經過了顧命大臣的手,邊關種種也壓根不用他操心,每天他要做的就是按一下玉璽,他覺得自己是個傀儡。


    他不滿足。


    他恨這種感覺!


    他是皇帝,他不要束縛!


    他要實現和愛人的心願。


    但他還沒有實力,能做的隻有借手。


    借誰的手?


    朝堂他壓根就插不進手,所以隻能是後宮。


    他看中了俞彤。


    老族之外,俞家的兵權,同樣是皇帝眼饞的所在。要是有了兵權,誰還敢說一個不字?收迴來!必須!


    於是,他很快想出了個讓她們內鬥的辦法。


    就這樣,俞彤成了他的寵妃。


    有他的撐腰,後宮一下開始了大亂鬥。


    他在暗中動了很多手腳,造了很多事故,導致亂上加亂,不斷激化皇後和貴妃之間的矛盾,讓她們勢同水火……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辜負他的白月光。


    那個落日餘暉下,坐著小舟,蕩在蘆葦叢中吹著笛子的素衣姑娘,才是他最愛的人。


    他隻封了她一個貴人的位置,並把她的表姐封成了位份略高的瑜嬪,用來給她擋槍。


    所以,從來沒有人想到,他每月隻見一次,住在最偏僻角落,那個不起眼的秋貴人,才是他唯一愛的人……


    秋貴人一腳踹翻了俞彤:“知道你為何一直懷不上嗎?因為你霸占的,都是皇上對我的寵愛。所以我不高興。我求皇上,讓你永遠都懷不上了!”


    看著秋貴人猙獰的臉和皇帝冷漠的表情,俞彤叩拜,隻求一死。


    這個時候,她還會在乎什麽愛不愛的嗎?她對皇帝早就隻剩了恨。


    她不求什麽了,隻希望和家人同生共死。


    皇帝允了。


    可秋貴人偏不。


    “再等等,你還沒喝我和皇上的喜酒呢。”


    俞彤求死未成,再次被拘禁。


    這一禁,就是多年。


    她被上了鐐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每天都能聽到新皇後送來的各種消息。


    什麽皇上大刀闊斧,直接頒布了新政要廢除勳貴世襲,要進行土地改革,要廢除與外族集市,要收歸兵權,要蕩平外族……


    風風火火的變革並沒有帶來任何成效,反而引發了上上下下的不滿。


    流年不利,地動水患,皇帝不想著從國庫裏拿錢,反而思量逼迫大族大地主出資賑災。黃金時間被拖延,流民四起,內亂漸生。


    邊境蠻族見老將全被拔除,趁著興國內亂,集結兵力大舉入侵。


    可邊境留下的全是皇帝新任命的高官,隻空有紙上談兵能力,邊關接連挫敗,難以抵擋。


    皇帝全力支援,可壓根抵不住外族洶洶來勢。


    內憂外患,起義不斷,大廈將傾。


    硝煙燒進京城那日,帝後出逃,宮中大亂,俞彤終於自由。她找到了家人墓地,揮刀自盡。


    她痛心家族,痛恨皇帝,更為生靈塗炭而悲慟。


    她希望可以重頭來過。


    她希望,陶然能幫助她避免家族禍事,能讓皇帝早些滾下皇位或是早日投胎,她希望自私的葉茹秋得到報應。至於她自己,她隻求可以在宮中了此餘生。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做太後,用這樣的方式來守護家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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